拂云楼里,孔氏又急又恼,边拭泪边骂,李妈跟着叹气,月影和雪晴哭得站不住。

“娘,怎么回事?”傅君悦急急奔了过来,也顾不上行礼了。

“就说了两句话,说要去找你爹,要投军报国。”孔氏递给傅君悦一封信,哭道:“要离家,好歹跟我说一声再走,也或者带些银两傍身也是好的,月影说什么都不见少,毛毛躁躁什么都没带,路遥几千里,又没出过门,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这可怎么好?”

孔氏越说越担心,到得后来,也顾不上风仪了,放声大哭起来。

“娘,别急,发现得早,走的不远,先让开叔安排人,追过去看看,晓楠是步行,咱们驾马车快,兴许能追回来。也别光是并州方向,四路都安排人追赶。”

“对!对!快,你们,传话给傅开,马上安排人追出去。”孔氏顾不得擦泪,大声叫道。

四路人马奔出,傅君悦派了下人去给孟祥宗报讯,这日也没去医馆了,陪着孔氏在上房等消息。傅晓楠突然离家,梅若依脱不了干系,傅君悦怕她在孔氏面前惶急露了什么出来,吩咐她在朗月轩等着。

夜半时分,派出去的四路人马先后回府,没有哪一路追到傅晓楠。

“这可怎么办……”孔氏这一天急得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闻言又忧急得哭了起来。

“奴才修书去告知老爷吧。”傅开道。

“对,快写信跟老爷说。”孔氏止住哭泣,急冲冲道。

“慢着。”傅君悦叫住傅开,对孔氏道:“娘,不能写信跟我爹说……”

傅家老爷上一封家书是半年前,家书中讲到虎威军打了胜仗,虎威将军本拟直扑鞑靼王廷,端了鞑子老窝,换来长长久久的太平,不料朝堂中却起风言风语,道虎威将军打鞑靼王廷是为了占地自立为王,皇帝听了传言,虽没有撤虎威将军的官剥夺军权,却下旨不要追击,并派了监军前往并州督战。

“娘,爹爹和姑父那边敌寇凶残,朝廷中又有官员猜忌中伤,我们修书过去,晓楠若是已经到了也罢,若是没到,爹是派人寻找还是不派人寻找?不找,牵肠挂肚。找,恐消息传入敌人口中,晓楠更加危险,或是被朝中的有心人利用,也是一个麻烦。”

傅君悦言之有理,傅孔氏更加忧心,道:“这么着,不找了?”

傅君悦走到孔氏背后,边给她揉肩膀,边笑着道:“娘,你不用担心,晓楠的武功很好,连王瑞武学世家子弟都打不过他,出了清风镇,虽说不上数一数二,自保不在话下,没带银子傍身更好,没有银钱给人窥觊,一路过或是卖艺或是替人扛包什么的,混口饭吃应该不是问题。他到并州后,爹肯定会修书回来告知的。”

孔氏叹了口气,傅君悦又笑道:“娘若是不放心,孩儿马上带上两个小子驾马车朝并州方向一路寻去。”

“使不得。”孔氏摇头:“你弟弟粗皮糙肉,或还受得了那个颠簸流离的苦,你怎么消受得了?娘是再不给你离开的。”

母子俩又计较了许久,到底没其他良策,只得静等并州的消息了。

傅君悦又劝孔氏用膳,云英云霞甚是乖觉,那饭菜是一直热着的,孔氏此时方记起,大儿子今日也是一日没吃过东西,急忙招呼傅君悦一起吃。

傅君悦有心事,只急着想离开,却又找不出借口。云霞把碗箸摆好,看了傅君悦一眼,对孔氏道:“太太,外面下雨了,这会子雨不大,不若让大少爷先回去,横竖朗月轩中有灶房,吃食也是极便利的。”

孔氏点头,又道:“雨虽不大,也别淋着,吩咐准备竹抬椅,喊上三个小子,两人抬一人打伞,送悦儿回去。”

云霞笑道:“都备下了,小五小六小七三人在外面候着呢。”

没有星星月亮的夜空暗沉沉的,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哔哔叭叭作响,水滴又顺着廊檐洒落,连绵不绝。梅若依站在檐下,呆呆地看着朗月轩的院门。

傅晓楠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离家出走,梅若依想起昨日溶洞中傅晓楠哀伤求恳的眼睛,昨晚自己随意漠然告辞回房时傅晓楠失落追随的眸光,心头乱成一团。 “二少爷,你可千万不要有事!”梅若依喃喃自语,廊檐倾洒而下的水花把裙裾打湿了,凉凉地贴在腿上,她也没觉察。

远处的灯光越来越近,傅君悦回来了。

“君悦哥哥,二少爷找回来没有?”把人迎进房中,梅若依着急地问道。

“我今日一日没吃饭。”傅君悦避而不答,含笑看梅若依,温和的声音略带调侃。

“啊!”梅若依惊叫,灶房里饭菜都温着的,春桃等人被她打发去歇下了。忙自已奔去端了来,傅君悦那头已自个儿洗手净脸了,拉了梅若依一齐坐下,梅若依见他神色轻松,料想傅晓楠没事,亦便放松下来,这一松神,才惊觉肚子饿得疼了。

两人饿极,虽不是风卷残云,吃得比平时也快了许多,饭毕两人漱口洗手毕,梅若依刚想把盘盘碗碗撤到灶间,傅君悦一把拉住她。

“这些明日让她们做,依依,府里派出去的四路人马都没追到晓楠,我猜他还未离开,许是进山了,平时你们都在哪儿玩,你带我去找他吧。”

“啊!”梅若依惊叫一声,猛一下顿悟,傅君悦猜到她急得没吃饭,这是故意显得轻松好让她放心吃饭。

“走吧。”傅君悦悦拿起油纸伞,提了一个小灯笼递给梅若依,揽着她就往外走。

“君悦哥哥,就我们两人?”梅若依想起山里无处不在的陷阱,还有野兽,心头有些不安。

“嗯。”

晓楠因梅若依的缘故要离家,这事绝不能给人知道,傅君悦猜测,依依昨晚误将晓楠认作他,晓楠突然明白自己的心,又恍悟依依已经跟他好了,伤了心,才会有离家之举。

傅君悦猜得没错,傅晓楠昨晚热血沸腾,梅若依那句“君悦哥哥我想死你了”如一盆冰水兜头倒下,当梅若依软软的身体緾贴上来时,傅晓楠突然间就懂了许多明白了许多,他在那刹那间明白自己喜欢梅若依,那种喜欢不是一起玩耍的喜欢,而是带着欲-望的喜欢,他的身体早几年便有男人的本能,只是他从来没联想到女人没联想到梅若依身上,那一瞬间他很想将梅若依压倒,不管不顾地索要。

当梅若依搂着他的腰,抬头闭眼红唇微启向他迎上来时,他颤抖着搂住她,低下头想吮住那两片鲜润的桃瓣,那时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口干舌燥,两人的嘴唇在一寸一寸靠近,后来,许是等了太久,梅若依低低地吟道:“君悦哥哥……”

这声亲昵深情的君悦哥哥,似一道钢鞭狂暴地抽向他,他猛地推开梅若依,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奔回拂云楼后,傅晓楠痴痴坐着,往事一幕幕闪过,傅晓楠蓦地发现,兄弟俩虽是同时认识梅若依的,但是显然,他处处比不上他哥,他在孔家柴房外与孔歆比划了许多日子,梅若依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喊他,他哥一出现,她就喊了出来。还有,他闹过很多次要把梅若依要到拂云楼,却一直未能如愿,而他哥却不声不响地就把人调到自己身边了。

大床上的那个柔媚的身体不停地在他眼前闪过,还有贴上来的那个柔软的带着馨香的躯体。“啊!”傅晓楠大声嚎叫,一拳砸在桌面上。

“我要依依,依依必须是我的。”傅晓楠痴想良久,握紧拳头发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没有一样比得上他哥。

傅晓楠决定,去投军,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再回来跟他哥争梅若依。

月影说傅晓楠什么也没带走,他有带东西走的,百宝房里那座木头拂云楼里面的两个木头小人,傅晓楠带走了。

傅君悦揽着梅若依冒着倾盆大雨一步一步爬清风山时,傅晓楠正坐在梅若居洞门口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发呆。他昨晚留了书信要去并州找他爹,他当时决心要投军杀敌建功立业,可是走出清风镇时,他犹豫了,此一去,路远山长,以后再见不到依依了。

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那双明净清澈如一泓清泉的大眼,傅晓楠的脚步迟钝了下来,呆站许久后,他上了清风山,爬进岩洞后,他就一直呆呆地坐着,脑子里激烈交战着:走?不走?

闪电撕裂了暗沉的夜幕。从上面山崖倾泻而下的瀑流奔腾咆哮,深潭的水在闷雷声中沸腾般往上冒,暴雨挟着尖锐的嘶吼声往岩洞里面冲来,傅晓楠在风声雨鸣里如老僧入定般静坐着,直到,潭里的水漫进岩洞淹过他的膝盖。

“就是这里。”梅若依指着深潭,道:“君悦哥哥,你在上面等我,我下去看一下。”

梅若依把手里的灯笼递给傅君悦,挽了挽袖子就想往下面爬。

“慢着。”傅君悦一把拉住她,耳边水声轰鸣,他小心地提起灯笼往下面照,影影绰绰中,那深潭的水闪着幽冷的寒光,离他们只约一人高,并且正在极快地往上冒。

“依依,快走。”傅君悦变色。梅若依借着光亮也看到了,她腿软得抬不动,稍停后忽地甩开傅君悦的手,身子一扭就扒到潭壁上往下爬去。

“依依,那水马上就涌上来了,别下去了,快走。”傅君悦双眸发红,扔了手里的油纸伞狠命抓住梅若依的手。

“不行,我要下去看一下,君悦哥哥你松手,我平时经常在潭里游水,不怕的。”梅若依急得大声叫起来,扒在潭壁,才感到下面水流的汹涌,傅晓楠如果在洞里!她不敢想下去了。

“上来,我说,你马上给我上来,要不我就往水里跳。”傅君悦厉声喝道。只这两句话时间,那水已漫上梅若依的小腿了。

“大少爷,二少爷也许在溶洞里面呢!”梅若依哭了起来。夹杂在风声雨声中的哭声分外的悲凄惨切。

“我数一二三,第三声你不上来,我就往下跳。”傅君悦不为所动,冷冽的声音在暴风雨的掩盖下不大,然而一字一字如锥子一样朝梅若依扎下。

共君沉醉

“一……”

“我上去。”眨眼间,那水已漫上地面。

“走。”傅君悦大喝,拉起梅若依就往高处爬。

洪水在他们身后奔涌而来,一浪高过一浪,暴风雨劈头盖脸抽打着,死神的脚步在逼近,脚下的山地在暴雨中已化成淤泥,泥沙中又夹杂着草根树枝,粘一下绊一下,梅若依的绣鞋不知何时只剩一只,后来,另一只陷在淤泥里没有提起来,打着赤脚怎么也快不起来,傅君悦扫了身后的洪水一眼,猛地将手里的灯笼塞给梅若依,半蹲下身,将梅若依拉到背上,往上一托背着她往谷顶奔去。

梅若依死命地咬唇将呜咽压下,勾紧傅君悦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在傅君悦移步间不下坠。

爬上山顶离开峡谷了,傅君悦将梅若依从背上放下,梅若依浑浑噩噩中意识到死神离他们远去,迟来的恐惧将她包围,愧疚与悔恨似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肩膀突然一痛,傅君悦狠狠地抓住她,她被突地一拉,瞬间跌入熟悉的怀抱中,傅君悦死死地勒着她,勒得她胸腔闷痛。

君悦哥哥在害怕!雨水伴着泪水冲洗着眼帘,近乎窒息的刺痛折磨着梅若依,想到自己刚才瞬间的任性也许会让傅君悦丧命,让自己丧命,只吓得周身颤抖,双手紧箍着傅君悦的腰,才勉强让自己不软倒地上。

傅君悦将下巴放在梅若依头顶,身体微微发抖。死亡的威胁,还有情感的失落,让他很想大声嘶吼,然而他只是吸了吸气,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跟自己说没必要计较的,梅若依刚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已经证明了一切,她要下寒潭查看,只是因为她心地纯善,她对晓楠没有别样情怀的。

“君悦哥哥,咱们怎么办?二少爷不会有事吧?”死里逃生的庆幸之后,意识又回到最初,想到傅晓楠生死未仆,梅若依心头惶然,一颗心被沉进无底洞中。

“晓楠不一定就在洞里面,就算在洞里,洪水漫上来时他早就离开了,他没有什么理由轻生。”

傅君悦嗓音嘶哑,说话在风雨雷电里难以分辨,然而耳畔节奏匀称的心跳给了梅若依安心,是啊!二少爷不会有事的。

回到朗月轩,两人一身泥浆一身水。灶膛里填的有柴火,锅里的热水许还热着,外出时君悦哥哥不让人知道,两人这样狼狈,这时也不能喊人起来侍候了吧。梅若依这样想着,进了院门后直接往灶房而去,她打算打了水进房间给傅君悦沐浴。

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她,她被傅君悦拉进房间。“在这里等我,别动,我去打。”啊?梅若依呆呆地站着,许久没有回神。

傅君悦来回走了两趟,木桶里盛够沐浴的水过来拉她进里面沐浴时,她才从愣呆中回神。

“君悦哥哥,该我来做的。”梅若依不安地道。

“谁说的?”他湿淋淋的却带着热度的身躯从背后把她包围,“你是我的娘子,该我这个做相公的侍候你才对。”

相公!娘子!他的意思是?他对她的安排是?

不感动是假的!

“君悦哥哥……”梅若依哑着嗓子哭叫:“君悦哥……君悦哥哥……”

傅君悦抱着她缓缓地步入里间,抱着她在浴桶边站定,他把她的脸转了过来,他的脸上荡漾着笑意,黑眸是毫不掩饰的痛惜与爱怜,他一遍遍温柔地拭去她奔流汹涌的泪水,低声道:“君悦哥哥心里认定你是我的娘子,你呢?”

“我也是。”梅若依抓住他的窄腰,水光朦胧的大眼痴痴地看着他。

“宝贝,我的宝贝,你这样看着君悦哥哥,君悦哥哥会忍不住的。”傅君悦深深地叹气,温热的指腹慢慢抚过梅若依的眉眼。

“又没要你忍!”梅若依嘟嘴抱怨,泛着水花的大眼么了傅君悦一下,道:“是你不要的,可不能对我不满了出去找别的人。”

小醋酝子!傅君悦低笑,轻声道:“知道了,再不会在外面乱来的,要乱来,也只找我的宝贝,好不好?”

“嗯……”梅若依红着脸点头。“

乖,赶紧洗吧,别凉着了。”傅君悦吻了吻梅若依眼睑,转身走了出去。

傅君悦喊了阿宽嫂起来烧姜汤,两人沐浴毕,又喝了一大碗姜汤,天也亮了,傅君悦既然不想给孔氏知道他们的关系,大白天的梅若依便要回房睡觉,傅君悦含笑拉住她,低声道:“别回了,我吩咐春桃在门外守着,躺床上去,我看看脚伤得重吗,敷点药包扎一下。”

昨晚一夜惊魂,刚才沐浴时一直想着傅君悦火热的眸子走神了没注意,此时傅君悦提起,梅若依方感到,脚底似是剥去一层皮般疼得厉害。

昨晚上了山坡后,梅若依再不肯给傅君悦背着,傅君悦无奈脱了自己袜子把梅若依的脚板包上,虽然料到她在峡谷中就掉了鞋子,脚底肯定受伤了,可是,看到梅若依脚底密密的水泡和污垢时,脚踝一片红瘆瘆的擦伤,还有石子树枝划出来的口子时,傅君悦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又痛又悔,悔昨晚后来不该依了梅若依,还由着她步行回府。

把水泡挑破,轻轻地用药水将污垢擦洗掉,傅君悦心疼出一头汗。“

这几天,不准你下地,老老实实躺床上休养。”

梅若依乖乖地点头,看傅君悦心疼得眼眶发红,心里甜滋滋的,傅君悦包扎完了,她往里挪了挪身体,朝傅君悦伸出一只手。

“乖,你先睡着,我去跟我娘请安,回来再陪你。”

梅若依倦极,对傅晓楠的担忧,也因傅君悦的温柔挑-逗而略微淡了,傅君悦离开后很快入睡。梅若依一觉醒来,暴雨已经停了,红日当空照,已是晌午了,傅君悦竟还没回来。是不是傅晓楠有什么消息了?梅若依跳下床,三两下穿上衣裙,胡乱洗漱了,开了门就想奔去孔氏上房打听。

春桃在外面守着呢,拦住了不给她走。

“依依,大少爷说你脚有伤,不给你走动呢,吩咐了你起床后在屋里歇着。”人不在还留着人看着她,梅若依有些着恼,想想傅君悦担忧关切的眸光,心头又软软的,抬起的脚退了回去。

檀香橘红端了膳食过来了,梅若依老老实实坐下用膳,心事重重未解,虽不似昨日一些儿吃不下,却也用得极少。饭罢左等右等不见傅君悦回来,不由得又忧急起来,使了春桃春花好几次让前去上房打探一下,两人只说傅君悦吩咐的,让她安心养着,让她们守着她不准离开朗月轩呢。

梅若依没法,弹琴描贴什么的没有傅君悦在身边,又担忧着傅晓楠,根本没心思做,脚底下虽不似昨晚疼了,也还是很难受,坐了一会后,干脆又回床上躺着,不久睡了过去。

春桃在门外守着,听得里面半晌没有声音,悄悄进去一看,暗松了口气,傅君悦早上离开时吩咐她们不得离开朗月轩,梅若依也不给离开,她心里一直不安,梅若依果是坚持要离开,她拦不住也不敢拦的。

傅君悦早上去孔氏上房请了安,陪着孔氏用了早膳,跟孔氏说要到医馆,一径出了府,出府后他没有去益胜堂,而是往清风山而去。

昨晚他安慰梅若依,言道傅晓楠不会有事,其实自己心中也没底,暴风雨与山洪中若不如此说,只怕梅若依还不肯离开,今早哄梅若依睡觉时,心中便已打算好要再到清风山中寻找的——弟弟下落不明,他比谁都忧心。

昨晚追赶着他们的洪水已不见了,深潭的水在极快地下降,潭水中夹着山泥,浑浊污秽,水面很多漩涡,急转中冲出无数的黄白泡沫,看着有些头昏眼晕。 傅君悦闭眼深吸气压下心头的不适,仔细观察潭壁,在那层厚重的黄泥面上找可攀爬的凹陷。

溶洞里那些器具和地面满是黄泥浆,没人,也没看出什么挣扎的痕迹,傅君悦松了口气。

爬出溶洞后,傅君悦又开始满山呼喊搜寻,黄昏时,整宿没睡又走遍了整个清风山的傅君悦几近虚脱,一无所获的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梅若依站在院门口,傅君悦想偷偷洗净换掉脏湿的衣裳的计划没能如愿,意外的梅若依没有再细问,默默地吩咐春花送饭菜进房,烧药汤给傅君悦沐浴去乏。

“依依……”傅君悦嘴唇蠕动,想解释。

梅若依微微一笑,截住他的话,娇嗔不已道:“二少爷又不是小孩子,这话不知谁说的?饿了一天了吧?赶紧的先吃饭,吃完饭快把一身泥洗掉,臭死了。

傅君悦心头一热,担忧和不安消失。

热水抬进来了,梅若依没有出去,傅君悦含笑看她,展臂抬腿,由她帮他脱衣除裤。

“累了吧?我给你搓搓背。”

“好。”

斗室里水气氤氲,温热的药汤消去一身的疲惫,带来闲适与安祥,精神放松了体力恢复了,本来平静的心慢慢乱了,暧昧在弥漫,气温渐次升高,欲-念冒上心头,傅君悦的喘息有些急促了,梅若依搓背的手微顿,猛地意识到,手下水珠淋漓的身躯是光裸的。

那背搓得再久,总有结束的时候,傅君悦步出浴桶时,那平滑的胸膛紧致的腹肌和坚韧的腰线,瞬间扑了梅若依满眼,还有那一个神秘的硬硬的东西,在黝黑浓密的体毛中昂立着,毫不害羞地向她炫耀它的强壮有力。

梅若依羞得耳根脖子都红了,莫名的身体开始发热,那眼睛也不知搁哪好了——急切间竟忘了还有闭上眼这一招儿了。

傅君悦本就情热,看着梅若依羞不自胜的模样,越发情难自禁起来。

火热暧昧的眼神烤得梅若依连身上都红了起来。“我出去……”梅若依打算走人,不说还好,那娇软甜腻的言语,顷刻掀起滔天巨浪,冲得傅君悦神昏智乱,本来打算放她离开的,这下不能够了。傅君悦一把抓住梅若依的肩膀,顺势压到屏风上,他不再掩饰,灼热的聚满欲-望的双眸定定地钉在梅若依身上。

梅若依被他压制住,躲无可躲,想到傅君悦接下来要做什么,只觉周身气血逆流,手脚酥软无力,呼吸也乱了起来,傅君悦还没碰上她,梅若依身体先自热了起来,隐隐的有什么苏醒了。

“君悦哥哥……”梅若依颤声道。话还没说完,嘴唇已被封住。傅君悦炽热的唇舌牢牢攫住她的嘴,舔咬吸噬,仿佛几日没进食的饿狼。梅若依气促身软,面条一般挂在傅君悦身上,任他予取予求……

在她快喘不过气来时,傅君悦松开了她的嘴,左手捞住她绵软的细腰,嘴唇急切地舔上她光洁的脖颈,右手从山峰抚过,突然滑进她的私处。

跟上次在门口抓挠不一样,他的手指探了进去。

“啊!”梅若依惊叫一声,蓦地绷直身体,傅君悦的手指抽了出来,梅若依大张口松了口气,勉强站直身子,随之又软软地倒入傅君悦臂弯,却是身下那火热的手指此时又插了进去肆意摸索捏弄。比之前经历过的更高的浪潮朝梅若依袭来,电流从傅君悦调弄的地方向身体各处流传,所过之处麻麻的,痒痒的,那麻痒随着他的动作加快越堆越高,在体内横冲直撞找着爆发的出口……梅若依无措地呻吟着,她不知该怎么办?想退缩,又想前进,既害怕,又喜欢那让人沉迷的陌生的感觉。

傅君悦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他含住她耳垂低声问:“舒服吗?喜欢君悦哥哥这样弄吗?”梅若依又羞又窘,颤抖着语不成句:“呃……喜欢……”

“依依。”傅君悦在她耳边低声呻吟:“依依,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现在就想要你……”想要就要嘛,梅若依简单地想着,他要过她两次了,为么每次都这么痛苦,直接要不行吗?梅若依扭身体表示愿意给他。她也痒得难受,傅君悦在她体内点了火,那火烧得她想叫想嚷想要有个口子渲泄出来。

傅君悦苦撑着,很想告诉梅若依什么是真的要,只是,他现在下面叫嚣着,濒临爆发的边缘,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讲解那些,无疑是火上浇油。

 共君沉醉

“大少爷,孟少爷来了。”春桃在门外禀道。

傅君悦咕哝了一声,爆了句粗口,知孟夏是不拘泥的,眨眼就会自己走进来,急急拿过衣裳穿上,口里大声道:“孟夏,去书房等我。”

傅君悦穿上衣裳,拍了拍胯-间,看看形迹不是很明显,方进了书房。孟夏瞟了傅君悦一眼,会心一笑,贴到他耳根笑问道:“做男人的滋味不错吧?”

做了一半被打断,傅君悦很恼火,不过在医馆里天天见着的,没事孟夏不会上门来,还是晚上,勉强平息下心头的怒火,问道:“有事?”

“我今天听说晓楠离家了,怎么回事?”

傅君悦摇头,不欲细说,孟夏亦不在意,他是为另一件事来的。

“那两人怎么回事?今天蒙着脸到医馆就诊了。”

“师父给开方配药了?”傅君悦猛一下抓住孟夏的手臂。

“没,爹出诊不在,我正巧在柜台里……那两人的脸是怎么回事?”孟祥宗不在,孟夏根本不懂,就是懂,也不会给绿翘青霜开药方。

傅君悦把昨日两人离开后发生的事说了,孟夏气得发抖,恨骂连声。

“我想着,她俩如此歹毒,再不能给她们在王府得意,连同王瑞,要整治整治才行。”傅君悦道。

孟夏嘿嘿一笑,道:“隔府要整治不易,不过也简单,只需……”

孟夏的主意,安排个厉害些狐媚的青楼姐儿勾搭王瑞,姐儿们多半也想从良的,如果王瑞迷上了赎回去,青霜绿翘再想争宠就难了。人多了事多,各人都颇有手段,王瑞也不得安生了。

有道理,傅君悦点头,问道:“你有熟悉的么?安排下。”

孟夏混过,当然有熟悉的,且心中就有一个人选,不过他好奇傅君悦怎么能为了梅若依守身那么多年,放着嘴边两个美婢不动心,想试探下傅君悦,于是笑道:“哪来认识的?我舍命陪君子,陪你一道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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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靛蓝翻领薄袍,束发插一枝竹簪。眉宇间疏疏淡淡的儒雅,唇角微挑,温煦的笑意春风化雨般,融解于秀美的容颜中。傅君悦在孟夏的陪同下阔步迈进韵香楼的那一瞬间,邵卓妍深深一怔,拿着图样的手僵住,注视的目光竟久久忘了收回。

如此专注的视线,傅君悦自是接收到了,出于礼貌的本能,他朝邵卓妍微微颌首,随即又想到此来的目的,那眼光便略微停顿,飞快地打量了邵卓妍一眼,暗自判断眼前女子是否胜任。

一袭鹅黄色云锦琵琶襟长裙,裙边袖口绣着清新雅致的凤仙花,鬓角上斜插着金凤簪,没有绢花步摇,简单的服饰,却丝毫掩不住那份明媚的艳色。

容貌是足够迷住王瑞了,只是,眼前女子眉眼间英风豁达,尽管没见过青楼女子,傅君悦还是判断出,这女子不是青楼里的姐儿。

可惜了!傅君悦暗叹,调转开眼光。

欣赏与叹惜,这人把她当青楼里的姐儿了么?邵卓妍暗自好笑,又微感失落,因容色过人,初次见她的男人,莫不失神许久的,这男子年纪不大,定力却不错,仅扫了她一眼便移开眼光,有趣。

孟夏是熟客,傅君悦亦是少有的风流俊雅人物,鸨母热情地迎了上来:“孟公子,这位公子,欢迎光临。孟公子,还是让迎儿陪你?”

孟夏眼珠一动也不能动看着邵卓妍。赞道:“今日方始见到一个比梅若依更美的了,美人啊!若说梅若依是梅,寒山冷月一曲瑶华。这女子便是芍药了,脂浓粉澹疑香薰画……”

“这位公子,要看一下姑娘还是指定人作陪?孟公子,还是让迎儿陪你?”鸨母大声道。

“不要迎儿,要她。”孟夏指向邵卓妍。

“看一下姑娘。”

傅君悦与孟夏同时开口道。

鸨母愣住,邵卓妍也呆了一呆,随即微微一笑,走了过来,朗声道:“小女子不是楼里的姑娘,不过两位若是要与小女子谈天品茗,小女子也不介意。”

她口里的话是回答孟夏刚才的话,眼睛却看着傅君悦。

孟夏听得她言笑大方,声音悦耳,早痴了,也忘了答言。傅君悦只得代答:“多谢姑娘赏脸邀约。”

“两位请。”邵卓妍笑着伸手摆了个请的姿态,率先走在前面,孟夏微微回神,忙不迭跟上,傅君悦却落后几步,对目瞪口呆看着邵卓妍背影的鸨母道:“烦请嬷嬷再带几个出色女孩子过来给在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