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悦的计划是,既化解尹茂山的抗旨欺君之祸,又利用机会救他父亲免于死罪,当然活罪随便尹茂山处置。

他对于自己这个计划有五分把握,因为尹茂山将他父亲关押这许多日子没有用私权杀死,那就是等着朝廷的宣判了,尹茂山上报的案情,父亲肯定是获死罪的,他要利用这幅图,既救尹茂山,又请求得父亲的特赦。

傅君悦把这幅画送给陈公公,他相信,作为帝皇是喜欢江山画卷的,对于这样一幅画,陈公公肯定会投帝王所好呈上的。

傅君悦在等着这幅画给眼前的死局带来转机,但是老天没有给傅君悦机会,傅廷死了。

“爹。”傅君悦呆呆地看着草席上双眼紧闭的父亲,唇色泛青,还是中毒,中的是与巧月一样的毒。

“将军,不关卑职的事,请将军恕罪。”狱吏在一边对着尹茂山不停磕头:“小的也不知道夫人送来的饭菜有毒。”

竟是他姑母下毒的!是了,她前些天就一直疯疯癫癫说着还有他父亲是知情人,不能给他父亲跟尹茂山说出实情。

“将军,能否允许在下将父亲遗体领出安葬?”

没有弯腰哀求,没有痛哭流涕,傅君悦神情平静。接二连三的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使这位朱门绣户长大的贵公子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变故,曾经那么敬仰的父亲,在相见后留给他太多的失望,如今走了,也不能让他得到安宁。

面对这样天翻地覆的变故,他无法消沉不能沮丧,他重病在床的母亲需要照顾,他生死未讣的弟弟要打听,还有伤心失落的妹妹要关心。还有,与他一样在苦海里沉沦的爱人需要他坚强地与她挽手并肩。

“准。”曾恨不得将傅廷千刀万剐弃尸荒野,但是在傅君悦面前,尹茂山让步了。

母亲重病在床,此时得知父亲死讯,无疑是夺命符咒。弟弟渺无音讯,需得等弟弟回来见上父亲遗容一面,也不能就此下葬,傅君悦决定立刻置买一宅子先安置父亲遗体,暂时不让母亲知道父亲的死讯。

急切之间,只能找邵卓妍了。

“太急了,买宅子不是易事,傅公子不妨将令尊遗体就安置在我家并州别院。”

一时半刻要买房子真个不易,但是,哪有把父亲遗体安置在人家屋里的举措,傅君悦摇头。

“要不,我把我家的别院卖给你吧。”

如此甚好,傅君悦一揖到地:“多谢邵小姐。”

72、共君沉醉

购置棺椁,买大量冰块,将父亲遗体从狱中抬出,每日早晚执哀,烧纸钱……给母亲开方子劝服药,留意母亲的情绪起伏开解母亲,陪着母亲熬过满怀牵挂的难眠之夜,到军中打听弟弟消息,随时询问刚受了沉重打击的妹妹的情况……傅君悦一刻不得停歇。

除此之外,家事也得他拿主意。

自傅廷入狱后,傅府里便人心惶惶,清风带来的老家人不多,原来府里的人心怀鬼胎不安份,新买进府的人办事无力忠心不够,傅开夫妻多方弹压不下,孔氏重病无力理事,很多事需要傅君悦处理,千头万绪,幸而有孟夏陪着,帮着料理府里的事务。

“君悦,梅若依不弱,横竖你们要成亲的,不若先让她接管家务。”孟夏提议。

“暂且不要吧。”

尚未成亲总是名不正言顺,再则孔歆那厮虽中了软筋散,可也不能保证无力再做坏事,梅若依这些日子忧色满面容颜憔悴,饱受自已父亲是她杀母仇人这一事的折磨,傅君悦舍不得梅若依再受累。

孔氏日渐衰弱,自那夜之后,傅君悦晚间又留在孔氏上房陪着母亲,只每日早上离府前匆匆到清风阁亲了亲梅若依,安抚她叮嘱她好好呆在清风阁别出去,小心孔歆,便又急匆匆离开了。

父亲死了,傅君悦没有告诉梅若依,他不知该怎么说。父亲最终虽是他姑母毒杀,然也跟尹茂山设局有关,他怕梅若依知道后心里不好过。

梅若依很想问傅廷的情况,但是不敢问。傅君悦容颜憔悴行色匆匆,想必为了他爹的事心焦如焚吧?梅若依有想过,找她爹求情,放过傅廷,然而她娘临死前的白眼总在她眼前浮现,经与傅君悦一番生离,她不想再去想傅君悦是仇人之子这一身份,可让她放下杀母之仇饶了傅廷,委实做不到。

这一晚梅若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翻来覆去良久,起身穿上衣裳,打算到院子里走走。

书房有说话声,芜菁两人还没睡。梅若依轻轻朝门外走去,芜菁两人要是知道她起床了,又得起来侍候了,她不想惊动她们。

“你说,小姐不会是动了真心了吧?”芜菁的声音。

小姐?梅若依抬起的脚顿住了。

“谁知道呢?小姐自从遇到大少爷,行事就失了分寸了。我昨日去商号里打听,听说小姐这几日也没心思理事,日日跟大少爷在一块。”翠娥道。

“大少爷不会对小姐也有意思了吧?”

“也有可能,咱小姐容貌不比依依差,在前途上更能帮到大少爷,我听商号里的伙计说,大少爷这些天每天都去咱家永宁街别院呢……”

小姐,是指邵卓妍吗?大少爷天天去永宁街别院,大少爷是傅君悦吧?梅若依愣住,默默地想着,这一晚再也没法入睡。

翌日,傅君悦还是一早过来,梅若依夜里没有睡着,此时还恹恹地躺床上。

“没哪不舒服吧?”傅君悦焦灼不安地拉起梅若依的手把脉。

弦细左寸脉沉,心烦气郁之症。傅君悦心头沉沉的喘不过气来,依依还在烦恼他爹是她的杀母仇人吗?

“依依,你别想有的没的好吗?”傅君悦痴痴地看着梅若依枯萎苍白的脸,他不知能怎么开解,那些事,不是他们能改变的,他只希望,梅若依能解开心结。

“君悦哥哥,你喜欢依依吗?”梅若依仰望着傅君悦的脸,轻轻地问道。

“当然。”傅君悦温柔地梳理梅若依的长发,指腹轻轻触摸她的面颊,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角,轻轻勾划着她细致的唇瓣,那双深邃的眸子充满了深情。

梅若依的嘴唇在他的指尖下轻颤,她伸出舌头轻舔傅君悦的手指,低声道:“君悦哥哥,我喜欢你。”

“乖,君悦哥哥也喜欢你。”傅君悦的唇角微翘,带出清浅的笑意,梅若依定定看他,她在那抹笑意中看到了悲苦,他为什么在欢愉中还带了苦涩,梅若依觉得本来就一团乱麻的脑子更混乱。

“依依,我配药让春桃吩咐灶房熬出来,等会你起来吃点东西把药喝了,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午间再歇觉吧,你别想太多了,我先走了……”傅君悦俯下头,轻轻在她眼睑印上一吻。

他的拇指轻柔地抚着她的唇瓣,他的爱意无处不在,梅若依心头却掠过一阵轻寒。他要走了,要去找邵卓妍吗?

不,她不给他离开,她不能失去他。

她抬手勾住傅君悦的脖子,将他的尾音吞吃,她学着他平时的样子,含住他的双唇,热烈的,略带笨拙地紧紧地吸吮着他。

傅君悦的身体微微僵硬,梅若依抬眸看他,仰起头半闭着眼,小舌头伸出轻-舔了一下嘴唇。傅君悦叹息般呻吟了一声,捧起梅若依的脸,嘴唇在她的红艳的粉唇上辗压过,柔声道: “依依,君悦哥哥要出去办事了。”

“晚点再出去行吗?”梅若依微微睁眼看他,轻声问。

傅君悦没有回答,有些不知怎么作答,晚点再出去,留下来,自然是要继续亲热,可是,他的爹刚故去,虽没举丧,这热孝却不是因没举行丧礼就可以不遵守的。

傅君悦异样的沉默让梅若依心里一阵恐慌,往常这么个样,傅君悦不把她压住一通胡啃乱摸是不停下的,再说两人最后一步都做过了,不需要忍的,为什么他?

不!君悦哥哥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夺走。梅若依抛下羞涩,坐起来一把扯开傅君悦的衣裳。

他的身材那样完美,每一寸肌肤都透出致命的性感,梅若依着迷地看着,君悦哥哥是她的,她不要放手。梅若依两手一勾一带,傅君悦倒在床上,

她含住了他的凸点,用小嘴吮-舔,动作青涩,一点都不熟练,牙齿磕到小肉粒了,傅君悦感到微微刺痛,然而就是这样涩涩的轻-舔,他的身体已经激起热浪,这时候不能来,傅君悦极力地隐忍着,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君悦哥哥为什么没有反应?酸楚冲向眼帘,梅若依把手往下面探去,又粗又烫,君悦哥哥有反应,这样的认知使梅若依高兴之余又感到羞臊脸红,她想松开手,但是又不想松开,她的手心明显感觉到那根棒子在变化,在她手里弹跳变大,它长大的速度让她欣喜让她安心。

君悦哥哥是喜欢自己的,他想要她!梅若依轻轻捏-弄了一下棍子的顶-端。

“依依……“就是这样微小的动作,竟让傅君悦呻吟出声。他把手插-进她的头发里,身体微微颤抖。

君悦哥哥往常用嘴巴砸弄自己那里自己很舒服的,如果自己也弄他那个,他是不是也会很舒服?梅若依这样想着,撑起身体,软滑的小嘴离开傅君悦胸前的凸点,小舌却胸膛一直往下细细轻-舔,傅君悦低喘,胯-间物-事挺立起来,昂-扬粗-大滚-烫如-鞭。

梅若依羞涩地用手握住它的根部,小嘴轻轻舔-吮……

难以形容的销-魂的快-感渐渐升起,傅君悦黑邃的双眸氤氲起潮水般的情-欲,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梅若依的头发,身体发抖,呼吸急-促而粗嘎。

无师自通的,梅若依张开柔嫩的唇瓣,含住了那根粗-大的棍子。

“依依……啊……别……这样我会忍不住的……”傅君悦的呼吸乱了。别样的湿润温暖的柔-软感觉包裹着那胀痛的物事,从未有过的体验冲击着他的感-官。而她上上下下缓慢地吮-吸同时,舌头还调皮地在上面轻轻地划圈,舔着炽热的欲-望上面凸起的缭-绕的血管,柔软的小手配合着节奏在底部捋-动……

傅君悦被那缓慢轻柔的动作弄得快要爆发,他挺起窄腰肢,把自己的物-事尽力地往梅若依嘴里送,让人疯魔的快-感在极速地侵蚀着他的意志,狂嚣肆卷的狂潮让他很想什么都不要想了……他沉溺在狂烈的欲-海里,想梅若依继续,想把她压倒狠狠地冲-刺……

但他只是猛然睁开眼睛,喘着粗气,把梅若依拉起来搂住怀中,温柔地抚弄她嫣红的脸颊,柔声说道:“依依,今天不要了,君悦哥哥有急事需要出去办。”

“你不喜欢吗?”她抬头看他,脸颊潮红,楚楚动人的翦水双眸羞涩中透着柔媚的风情,诱人至极,美得让傅君悦忘了呼吸。

“喜欢……喜欢得只想跟你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傅君悦眸色暗沉,猛一翻身,对准梅若依微张的红润的樱唇狠狠地啃下去,粗暴而狂烈,缠绵不舍,夺走她的呼吸,赶走了她的不安和担忧……

紧要关头,傅君悦停了下来。

“依依,君悦哥哥走了。你记着,君悦哥哥爱你,我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明天的,其他的都不要去想了,好好保养身体,好么?”

他柔柔地注视着梅若依,眸底深处涌动着灼热的情感。他说话的语调不高,却透着一股无可动摇的坚定与决心。

梅若依一颗心滚烫柔软,轻轻地点了点头。

“换一套衣裳吧。”那袍服刚才一番亲热皱巴巴的,自是不能再穿了。

“好。”

梅若依下床,走到衣柜前拿衣裳,手刚放到一套绛紫色薄袍上,傅君悦在背后道:“给我拿那一套月白银丝滚边的。”

“你的气色不好,穿白的脸色更苍白了。”梅若依道:“不想穿这件,要不穿这件樱草色的?”

傅君悦摇头,梅若依拿了白袍给他换上,替傅君悦把头发梳好,傅君悦递了发带给她扎,竟是一根白缎。

梅若依心口一紧,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卡得她透不过气来。

用白缎把头发扎好,梅若依假意不察,拿起一枝发簪要替傅君悦簪上。

“不插了。”傅君悦按住她的手。

目送着傅君悦离开,看着往日挺拔的身影因瘦削更加高挑,梅若依只觉得心中惨然,一阵阵疼痛难忍。

白袍素发带。

没变心,明明想亲热却不能亲热。

只有一个原因——热孝。

孔氏只是病重,那么是——傅廷死了!

她的仇恨终于了结,她娘的仇报了。本该是欣喜的,梅若依却感到茫然,仇恨在心中盘旋太久,久到已咀嚼不出味道。

僵僵地洗漱了,吃了早膳,喝了春桃端过来的药,梅若依躺在软榻上发呆。

人死了,遗体却没抬回家,她爹这么决绝连收殓都不给吗?不会!

“天天去永宁街别院……”翠娥的话响起。

是了,傅廷遗体是暂放在那边,傅君悦才天天过去,想来此事要保密,邵氏商号里的人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微风轻拂,绿叶婆娑,叽叽喳喳的小鸟叫声在耳边轻响,突地,梅若依双手攥紧——傅廷死了,傅君悦为什么不告诉她,若说怕孔氏知道忧急夺命,难怕还怕她守不住秘密说出去?

梅若依的这个疑问并没有等到晚上傅君悦回来就解开了。这天中午傅晓楠带着孟心琪回来了,孟心琪那天进树林里不慎掉进一个一地洞里,傅晓楠寻找过程中也掉了进去,那地洞在一侧缓坡,洞口枝叶掩映,寻找他们的人也是在过了这许多天后才搜索到那个地洞,终于把他们救了出来。

傅晓楠的归来,无疑给布满阴霾的傅府带来灿烂的阳光,何况他归来的同时,还带给孔氏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尹茂山与虎威军督军陈公公同时举荐他任并州督抚,皇帝的任命虽然没下来,但尹茂山已以虎威军将军的权力委任他在圣旨下达前暂领此职了。

儿子入伍仅一年,便得升任四品官职,并且鞑子已消灭,此后再无打仗之忧,傅孔氏整个人瞬间活泛过来。

“快!给我端粥来,我要吃饭……”

孔氏的身体在傅君悦细心调理下已大好,差的只是心病,傅晓楠回来,她犹如服了仙丹般,霎时间精神百倍了。

吃完饭喝了药,梳洗盥漱了,孔氏由云霞云英扶着,神采奕奕地到园子里散步。梅若依也从清风阁过来了,跟傅晓楠孟心琪陪在旁边说笑。

傅晓楠与孟心琪平安回来,梅若依心情也好了不少。

73、共君沉醉

“楠儿,说给娘听听,这次仗是怎么打胜的?”孔氏笑着问道。

“这次啊!还多亏了心琪。”傅晓楠挠挠后脑勺,憨实地笑道:“心琪扮成侍女,悄无声息地点了几个站岗士兵的穴道,我们才能顺利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鞑子大王宫中……”

仗都打完了,众人不再担心,听得津津有味,傅晓楠说了一阵,孔氏还拉着他要继续说。

傅晓楠却不说了:“娘,等一下我回来再说,依依,你跟我来。”

“依依,将军进京叙职了,我回家之前,他说此次进京,也许就不回并州了,让我把这包东西交给你。”

一个大布包,梅若依伸手接过,想起采薇,忙问道:“采薇呢?”

“跟着将军进京了,听说将军要把她送回咱家,采薇不肯,后来就一同走了。”

“那……”梅若依轻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姑奶奶呢?”

“你不知道啊?我哥没告诉你吗?大前日就死了,听说疯疯癫癫的说什么你不要拉我你不要拉我,然后跳进池塘里,捞上来了一口气没缓过来,死了。我哥是知道的,后事还是他帮着料理的。”

傅君悦知道的,为什么没提起过?傅廷死了,为什么也不跟她说?

梅若依脑子里布满疑云,勉强冲傅晓楠笑了笑,道了声她要回房看她干爹给她留下的东西,便一脚重一脚轻回了清风阁。

大布包里有两个卷轴还有一封信,梅若依拿起信,撕开封口,两张纸掉了出来,没折的是一张银票,梅若依忽略了,先打开信。

“丫头,爹这一生分了两个阶段,与我的阿秀甜蜜相依上半生,戎马倥偬下半生。

……冥冥中也许是天意,在战事快结束时,我才发现了阿秀与梅儿的死因,我报仇了,也完成了我作为一个军人的责任,此生无憾。

丫头,君悦是个可托付终身的人,爹相信你会幸福的,此一别,也许再难相见,这张银票,是爹这些年的俸禄,干干净净,留给你了,也许你用不着,就当爹的一片心意……”

爹对娘这般深情,梅若依又愧又悔,自己该早些来找爹的。

梅若依接着打开卷轴,第一幅是她娘文秀的画像,栩栩如生。

“娘……”梅若依流泪看着,八年过去,她娘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打开第二幅卷轴时,梅若依的血液瞬间冻住了,那是——红梅傲雪图,她家梅苑里的那棵老梅树在寒风里在冰雪中傲雪怒放的画图。这幅图,与她离家时带走的那方梅花帕子上的图一模一样。而那方绣帕,现在在傅君悦那里。

傅君悦帮着料理傅雅秀的后事,他是不是也见过这幅红梅图?

梅若依凄凄笑了,傅君悦为什么不告诉她傅廷死了傅雅秀死了,因为他知道了,死去的是她的仇人。而这死去的人,却又是他的至亲,他两难了,这两人的死,于她,是喜!于他,是悲!

梅若依心里头空茫一片,她的仇恨戛然而止,而傅君悦呢?却才刚开始,他的父亲死在她父亲手上!

“依依,君悦哥哥走了,你记着,君悦哥哥爱你,我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明天的,其他的都不要去想了,好好保养身体,好么?”

他发现了她的身世,却不打算揭穿是么?为了与她相守,他要放下父仇?

微风吹起烟罗薄纱帘子,半卷半掩,轻荡荡的,夏日的黄昏格外绚丽,嫣红的云朵将天空渲染得光彩夺目,院子里繁茂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之下荡漾起细细的波纹,叶面上金色的光影迷离跳跃,美好得让人心碎。

梅若依失神地看着,突地,她拿起尹茂山写给她的信,反复的看了几遍,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此生无憾!她爹这是在交待后事!为什么?

傅晓楠又出城去军营了,傅君悦还没有回来,梅若依一刻也等不得了,她出了清风阁,朝永宁街走去。

邵家别院并不难找,梅若依刚走进永宁街,便听到低沉的颂经声。

白幡黑幕,暗沉沉的棺椁摆在厅堂中,果是她所料的,傅廷已死,且是安置在此处。

傅君悦不在。

邵卓妍在孟夏他们到来那晚一起饮宴过,彼此认得的。

“邵小姐,请问我家大少爷呢?”

“傅公子出城去找墓地了。”

出城,不知何时回来,那只能回府里等着了,梅若依冲邵卓妍微微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你这就走?”邵卓妍奇怪地问道,眼神别有意味。梅若依略呆,随即明白过来,堂中设着祭桌摆着棺椁,死去是她已明言的未来公爹,而她到来,一没跪礼二没上香磕头,却就这样打算离开。

人死万事休,也许她该看在傅君悦份上,给傅廷磕头跪礼。然而那腿却怎么也难以弯下去,梅若依迟疑了一会,最终并没有下跪,她不愿让邵卓妍起疑,遂低声道:“我找大少爷有急事,听说将军此次进京有杀身之祸,邵小姐知道内情么?”

“你很关心虎威将军?”邵卓妍的眼神更怪了。

梅若依淡淡道“将军是我干爹,我干爹很疼我。”

“原来如此!”邵卓妍喃喃道:“难怪!傅公子不愿反咬一口,原来还有这一层渊源,他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连你的干爹都不愿伤害。”

梅若依不解地看向邵卓妍。邵卓妍摇头叹气,一瞬间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将陈公公与傅君悦的对话,尹茂山目前的处境,她的解局设想完完整整说了出来。

梅若依倒退一步,怔怔地看着邵卓妍,视线瞬间模糊了。

在她不知道的背后,君悦哥哥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愿放手仇恨,在最后关头还不愿去求她爹放过傅廷。而傅君悦却把能扳倒她爹救出傅廷的机会放掉,只因为那样做会置她爹于无可挽回的死地。

“梅若依,我真羡慕你。”邵卓妍轻叹。

梅若依苦笑,默默看邵卓妍,邵卓妍今日穿的是素色长裙,一概妆饰亦无,然珠玉之辉难掩,英风霁月,明艳照人。

也许,此人才是君悦哥哥良配,她只是输在出现的晚了。

也许,自己该给君悦哥哥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梅若依抿了抿唇,对邵卓妍道:“邵小姐,我来这里的事,烦请你不要告诉我家大少爷。”

不要告诉傅君悦?为什么?邵卓妍心念一转,虽不能完全明白,却已有几分通透,默默地点了点头。梅若依转身离开,邵卓妍出神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抹纤细的身影随时会随轻风飘走。

梅若依回到清风阁,默默地收拾起行囊,她决定,跟在她爹爹后面进京,跟她爹坦白自己的身份,父女相认。她爹一心赴死,只是因为生无可恋,如果知道她活在人间,她爹爹肯定会想办法活下来的。

她跟傅君悦之间,横壑着父仇母恨,就让时间沉淀一切吧,如果……如果她爹的问题解决后,傅君悦还不改初衷,他们就再续情缘,如果他被邵卓妍打动了,那她就放手,默默地祝福他们……

尹茂山留给她的银票面额是五千两,梅若依找油布包好缝进里衣衣襟里,又从柜底夹缝处拿出几张银票,傅君悦跟她坦承变卖东西是为了独立后,就把变卖东西得来的银票都交给她收藏了,共计有五百两,梅若依仍是分了荷包袖袋等几个地方藏了起来。

如果明言,傅君悦肯定不会给她离开的,可是傅晓楠回来了,傅廷的死讯应该要报知孔氏了,傅府里接着要办丧事,他一时半会肯定脱不开身,而她爹的事却等不得了。况且她也想暂时与傅君悦分开,给傅君悦重新选择的机会。

梅若依决定静悄悄离开,有感于上次自己一个人去雍州累得傅君悦忧心如焚到处找寻,梅若依这次不打算一个人独自离开,她让春桃找来严歌。

“严歌,我想进京一趟,你能离家陪我走一趟吗?”

出门的事,一般都是傅君悦交待的,严歌愣了一下,问道:“不给大少爷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