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秀一成功被越千秋气歪了鼻子。骂人的是你,捡了周霁月的是你,找到严诩的还是你,看杀头差点掉下楼的也是你!我每次不是看得目瞪口呆,就是急得火烧火燎,你居然还不放过我,今天还是把我捎带上一块顶缸,我宁可你像对五叔八叔那样,当我不存在!

“你太坏了!”

听到越秀一憋了许久,只憋出这么四个字来,越千秋不禁哈哈大笑。

调戏了二房两兄弟以及越秀一,他因为便宜老爹坑儿子的那点郁闷,终于烟消云散。

“骗你的!”他拍了拍越秀一的肩膀,随即低声说道,“今天的事很要紧,否则爷爷和长公主会任凭我胡闹?你和我什么关系,五哥八哥和我什么关系,能相提并论吗?我怎么敢再捎带他们?你要是怕我害你,等爷爷来了之后,你去跟着爷爷就好。”

看到越千秋挪回原位,闭目养神,越秀一这才疑惑了起来。他不知道越千秋是否仍是诳他,可想想太爷爷和长公主那种层次的人,竟然愿意任凭越千秋这么胡闹,应该不会没有理由,他不禁又心里七上八下了起来。

这一次,他担心的是,凭借越千秋惹是生非的本领,今天的生辰宴会有多大的麻烦。

而越秀一很快就知道了,他那糟糕的预感一点都没错。

因为当他们的马车在长公主府门前停下时,竟是“无巧不巧”地和一行人迎面撞了个正着。当他学会了越千秋的习惯,从窗口探出头去,看到一个肥嘟嘟的小胖子咚的一下跳下车,随即步伐沉重,人却很欢快地跑到严诩的坐骑旁边,仰头叫了一声表哥时,他不禁呆了一呆。

他不用侧头,就听到背后和他一样探头张望的越千秋发出了一声哀叹。

“英小胖!老天爷,谁把他给招惹来了!”

第91章 宿命的相会

听到那一声表哥,严诩同样毛骨悚然。他很确信,如果眼前的死小胖子不是舅舅唯一的宝贝儿子,就凭之前做出来的那些事,他早就忍无可忍地把人揍死掐死踹死了!

饶是他一再用今天是越千秋的生日来劝告自己,说话的口气仍然一下子生硬了起来。

“你来干嘛?”

李易铭仿佛没听出严诩的疏远甚至逐客之意,胖胖的脸上满是笑容:“听说今天是千秋在姑姑这儿过生日,我想着人少了未免没趣,就来凑个热闹。”

什么时候我们关系好到你能够直呼我名字了?

脑袋从车门钻出来的越千秋简直气得够呛。可当看到那死小胖子突然朝自己看了过来,他略一思忖,还是按住心头火气,直接招呼道:“英小胖,这儿是公主府大门口,别一直在这说话,堵了东来西往的路,有话进公主府之后再说呗?师父,你说是不是?”

严诩见越千秋朝自己挤眉弄眼,虽说恨不得把这小胖子立马丢回皇宫去,可想想今天的事情至关紧要,他只能按捺心头愠怒,冷哼一声便当先策马进了门,竟是就这样撂下了李易铭不理会。跟他的那小厮阿呆更是没什么心计的人,见状连忙傻乎乎地去追严诩。

看到死小胖子被晾在当场,越千秋简直对严诩的待人接物不抱指望了。可他正担心李易铭会不会闹起来,却发现人扭头看向了自己,随即噌噌噌跑了过来,竟是不由分说要上他这辆车!知道拦是拦不住的,他顺手拉了这死小胖子一把,随即丢了个警告过去。

“公主府可不是其他地方,英小胖你不想惹气受就小心点!”

李易铭看看两边座位被越千秋和越秀一占了,索性往越千秋身边一坐,还用屁股把越千秋往旁边挤了挤,继而恼羞成怒地说,“谁要你提醒!还有,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叫英小胖!”

他一面说一面瞅了瞅越秀一,倨傲地指着人问道:“对了,这小子是谁?”

自打看到叫严诩表哥的李易铭,听到那些对话,越秀一早就傻眼了。此时听到李易铭这样问,他顿时又涨红了脸。他曾经听到父亲越廷钟私底下对母亲说,当今皇帝唯一的儿子,英王李易铭是个又胖又笨又懒……反正缺点一大堆,优点完全没有的家伙。

可听说和看到,那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体验。此时他真真切切感到,这位皇子讨厌极了!

越千秋哪里不知道越秀一的嫌恶?别说李易铭挤他,就是不挤,他也不高兴和死小胖子同座,此刻直接起身挪到越秀一身边,这才一把揽住了旁边小侄儿的肩膀:“这是我侄儿,我家老爷子最疼爱的重长孙,你要敢欺负他,别说我师父,就连我爷爷也会去找皇上理论!”

什么叫最疼爱的重长孙,和你比起来差远了!越秀一心下腹诽,但脸色却好看多了。尤其是发现对面那小胖子再也没有斜眼看他,他倒有些感激越千秋给他加了这么一道光环。

毕竟,和一个皇子,而且是他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比起来,他这个越府第四代的老大好像真不算什么……

浩浩荡荡的车马最终在一道垂花门停下,亲自站在这儿迎接的桑紫见严诩一跃下马后,板着个脸走上前来,她就抢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大少爷,长公主都知道了。她说不用担心,在公主府这一亩三分地上,就算是条龙也得盘着,更何况那小胖子顶多只算是一条蛟。”

严诩这才面色稍霁。

眼见桑紫笑吟吟地带着几个侍女上前,把三辆车上一大拨人全都接了下来,来过两次的越千秋更是如同主人似的,笑吟吟招呼着那些初来乍到有些拘谨的小客人,他本来还有些高兴,可瞧见那小胖子东张西望,眼睛闪啊闪,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又生起了闷气。

不知道是越家还是这公主府的人泄漏消息,否则这小子怎么像闻着腥味的猫似的跑了来?

越千秋的心态却调整得很快,因为死小胖子在,他生怕坏了计划,自己亲自盯着这位英王,又瞅了个空子嘱咐周霁月带着落霞等三个丫头先看死戴展宁和刘方圆。一路前行不多久,他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爽朗笑声。

“千秋,你这生辰宴可真是好大的派头,居然直接摆到长公主府来了?”

越千秋循声望去,见齐南天大步过来,而在其身后,齐夫人正在和苏十柒说着悄悄话,还不时朝他们这边指指点点,其中那手指头点的最多的方向,赫然是严诩,他不禁呵呵一笑,随即就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一个个打躬行礼。

“齐叔叔,婶婶,苏姨。”

齐南天和齐夫人也就罢了,都领教过越千秋的嘴甜善言,可苏十柒却忍不住咦了一声。

“上次你不是还叫我苏姐姐吗?”

“今时不同往日。”越千秋一本正经地说,“苏姐姐从前和我萍水相逢,我叫什么都不要紧,可你现在是长公主的半个女儿,也算是我的长辈,我再叫姐姐,不是平白拉低长公主在我爷爷面前的辈数?”

居然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你那时候叫我苏姐姐,怎么没想着拉低了我在你师父面前的辈分?

苏十柒已经彻底放弃和越千秋斗嘴了,当下立时岔开话题道:“今天你倒是带了一大堆小伙伴过来,不给我们好好解说解说都是谁?”

“看我这记性,苏姨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们且等等。”

以东阳长公主的身份,不至于特意过来迎接一群孩子,但初来乍到这座公主府,又看到门前有人相迎,对于一群孩子们来说,足可更加重视今日这趟做客。所以,当越千秋笑吟吟地过来招呼他们见客,四个乍一看年纪相仿的孩子全都收起了笑脸,都成了严肃小大人。

而越千秋的介绍,却从周霁月开始。

“这是周霁月周姑娘。她已故祖父和父亲都是白莲宗的宗主。”

越秀一立时瞠目结舌。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爷爷声称是越府远亲的周霁月,竟然是曾经位列武品录,而后又被除名的白莲宗传人!

周霁月也万万没想到越千秋第一个向别人介绍的竟然是她,而且,不再是之前隐藏身份时用的越府远亲这样一个借口,而赫然是堂堂正正地让她以白莲宗传人的身份示人!

而她更加没料到的是,苏十柒惊咦一声,随即竟是一步抢上前来,笑吟吟地按住了她的肩膀:“没想到越府还藏着一个小高手!我是回春观弟子苏十柒,以后你可以叫我苏师姐!”

说这话的时候,苏十柒还故意白了一眼越千秋。

你刚刚不是改口叫我苏姨吗?看我让你带来的这个小女伴平白无故长你一辈!

第92章 太出其不意了!

越千秋才不在乎苏十柒这种小花招。

见周霁月略有些紧张却礼数娴熟地向苏十柒行礼,接着又是齐南天和齐夫人,再接着则向桑紫问过好,而继苏十柒夸了小高手后,齐南天唏嘘不已地感慨白莲宗后继有人,曾见过周霁月的桑紫则笑着打趣说越老太爷果然仗义,他就知道,今天的第一步差不多是成功了。

果然,他用眼角余光看去,戴展宁倒还沉得住气,刘方圆却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盯着周霁月,那眼神仿佛是恨不得在小丫头身上扎几个小洞。趁着这两人各有心事的功夫,他少不得又把神不守舍的越秀一给拖上去介绍了一下。

眼见火候终于快到功夫了,越千秋正打算把刘方圆和戴展宁两人给推出去,他就听到了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白莲宗?回春观?名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奇怪,这都是哪的佛寺道观,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说话的李易铭丝毫没有破坏气氛者的自觉,更没有发现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地方一下子就冷场了,竟一个劲刨根问底道:“这两家佛寺道观在哪儿的?怎么和尚道士还有女的……唔!”

越千秋眼看严诩面无表情地上来,二话不说捂住了李易铭的嘴巴,淡定自若地把人给拖走了,他虽说恨死了这个没事跑来凑热闹的英小胖,可因为严诩的果决,他总算舒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万万不能容忍好好的开局被破坏了,当下顺势呵呵一声,就用手指戳了戳那一大一小离去的方向:“对了,那是我师父,想必大家都见过,都认识,他就是这公主府的主人,东阳长公主的儿子,可我师父更乐意别人当他是玄刀堂掌门弟子。”

越秀一没想到越千秋还要特意强调一下严诩是江湖人,不禁哭笑不得地小声说道:“后一句就不用特意拿来说吧?想来长公主肯定不希望严先生去混江湖。”

齐南天则哈哈大笑,又冲着越千秋竖起大拇指:“怪不得你师父这么喜欢你,说得没错,这小子把他那玄刀堂掌门弟子的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重!”

而桑紫隐隐约约知道一些自家长公主和越老太爷的谋划,听到严诩被越千秋这样揭底,她就苦笑着以手扶额道:“九公子,你可千万别在长公主面前提掌门弟子四个字,这些年大少爷一意孤行,出走在外,千方百计收徒弟延续门派基业,长公主都快被气死了……”

别说刘方圆瞠目结舌,素来从容的戴展宁也呆了呆。

玄刀堂掌门弟子?那岂不是说,如果玄刀堂还能重新名正言顺重开大门,他和刘方圆的父亲戴静兰和刘静玄将来也要叫严诩一声掌门?

至于和严诩单独打过交道的付柏虎,也是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昨天他守着最后一点底线,好歹没说出最重要的东西,可他当过山贼那点底,却几乎被严诩那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很江湖腔的盘问给泄了个精光。

他到金陵的时间太短,越府人口又多,哪知道这位瞧着江湖气息浓重的竟是位贵公子!

而拿着自己的师父开涮之后,越千秋又一本正经地说:“至于那位连回春观和白莲宗都不知道的,是今天唯一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只不过这位客人是英王殿下,除了长公主,就连师父也没法把他赶出去,各位还请多少包涵点儿。”

尽管刚刚听到车外动静,多多少少对那小胖子的身份有些猜测,可越千秋大大方方揭开此节,刘方圆还是忍不住轻轻拉了拉戴展宁的衣角。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没提防越千秋突然回转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他一惊之下,几乎立时向挣脱开来。。

可偏偏这时候,他听到越千秋说话了。

“现在给大家介绍最后两位客人。他们有些腼腆害羞,我今天能拉来他们可不容易。”

越千秋把戴展宁和刘方圆一手一个拖了过来。尽管凭他如今练武的那点成就,还不大清楚两人到底有多少功底,但刘方圆整个人紧绷绷的,戴展宁却仿佛有些含而不露,他却至少感觉了出来。

“这是我的两个小兄弟,爹才刚让付大叔千里迢迢把他们送回金陵的。”

越千秋没给两个小家伙反驳他的机会,理直气壮地说:“爹在信上说给我送了两个弟弟回来,虽说我不明白他们明明不和我一个姓,怎么是我弟弟,可爷爷都这么说,我就这么认了。不论如何,他们远来是客,今天我过生日,没有把他们撂在家里的道理,就拖了他们过来凑凑热闹。”

说到这里,越千秋就指着他们介绍说:“文静秀气的这个是阿宁,大大咧咧的那个是方圆。”

刘方圆倒不在乎越千秋省了他们的姓氏,听到后半截,他立时暴跳了起来:“你说谁大大咧咧?”

话音刚落,他就只听耳畔传来了戴展宁的声音:“你够了没有?”

仿佛没注意到刘方圆被戴展宁一喝,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越千秋笑呵呵地说:“我带来的客人都介绍完啦,桑紫姑姑,一会儿在哪开席?还是在我上次去过的水云天?”

“没错,那儿临水,凉快,就是你们这么多人,长公主吩咐,可不要贪玩掉了水里去!”

戴展宁眼看越千秋笑吟吟地和桑紫走在前头,齐南天和齐夫人抓着越秀一问个不停,苏十柒拉了周霁月,自己和刘方圆渐渐落在最后,似乎根本没人在乎他们,之前提起了所有精神的他突然觉得浑身空落落的。他有些烦躁地咬了咬嘴唇,偏偏耳边还传来了刘方圆的声音。

“宁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你问我,我去问谁!”戴展宁不耐烦地反问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贯最自豪的冷静,他只能咬咬牙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刘方圆焦躁地踢了一块地上的石头,低声说道,“我们已经是到金陵第三天了,还没见着越老大人……爹是说,让我们耐心一点,要让他们来找我们,而不是我们主动把东西拿出去,至少也要证明人确实可靠,宁可等几个月……”

他突然低喝说:“可我一想到爹的处境,就一天都不想等!而且你也听到了,越千秋的那个师父是玄刀堂掌门弟子,还是长公主的儿子!”

戴展宁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发觉只有树叶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就是前头的欢声笑语,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刘方圆的话。

“你别相信这一套!吴朝这些文官最瞧不起武人,怎么能把父亲和刘叔叔的安危托付在那些不可靠的人手里?爹和刘叔叔信得过那个越四爷,我可信不过!反正我们在北边已经是死人了,别说三五个月,就是三五年,我们也等得起!走,别离开太久让人怀疑!”

当戴展宁一把拖起满脸不甘的刘方圆往前追去之后,不多久,树上一个人飘然落地,恰是一点声息都没有,可不是严诩?

刚刚才拖走英王李易铭的他抱手而立,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三五年……要不是千秋建议择日不如撞日,谁能等得起?”

就在这时候,严诩突然察觉到身后不远处似有脚步声,连忙转身快步迎了上去。当正好堵住那仆妇时,他刚沉下脸,那仆妇就连忙满脸堆笑道:“大少爷,越老太爷来了,而且好像还带来了几位其他客人,所以我这才忙着去禀报长公主……”

“不用了,我亲自去!”

严诩正急着对越老太爷通报情况,当下就不耐烦地打断,自己匆匆赶了出去。

然而,当他来到大门口,认出手下败将刑部尚书吴仁愿,他暗自冷笑一声;认出御史中丞裴旭和刑部侍郎高泽之,他照旧冷笑一声;认出兵部尚书叶广汉户部侍郎李长洪在内的几个官员,他还是冷笑一声。

可当看到和越老太爷并肩站在那儿的一个老人,他的笑容顿时冻结在了脸上。

他娘的,儿子当不速之客,老子怎么也这样?皇帝来干什么?这也太出其不意了!

可当严诩看到越老太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他就一下子生出了深深的明悟。

皇帝十有八九是这老爷子诓骗来的!他娘和老爷子够狠的,这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改计划也不和他事先说一声!

第93章 好男就要和女斗

水云天里准备的小宴,因为顾虑到今天的主宾双方都主要是小孩子,因此没有酒,只有各种各样特调的浆水和甜品,再加上午饭的时辰还没到,又上了花色点心,也是那种看上去就多姿多彩,能引起小孩子食欲的。

奈何与这些吃食相比,反而是越千秋让严诩紧急准备的各种游戏更吸引人。

这其中,有变种飞行棋的飞禽棋;有让木匠紧急赶制出来的木制跳棋;有炒卖房地产的金陵大富翁……要不是规则和符号不大容易对小孩解说,越千秋差点就整出了扑克牌。

就连之前气鼓鼓的英王李易铭,和越秀一杀了一盘飞禽棋侥幸取胜之后,也忘了吃东西,玩得不亦乐乎。

苏十柒和齐南天齐夫人饶有兴致地拨动木制圆珠子,下着三人跳棋。

而越千秋这个主人,则是拉了戴展宁和刘方圆,外加周霁月,四个人正在玩大富翁。

正当他不动声色看着刘方圆握着大笔资金不肯用,眼看就要掉入接下来的陷阱时,他突然察觉到不远处有人招手。发现是桑紫,他立时找个借口说去方便,丢下手中东西,自己给自己来了个暂停一轮就离座而起。

“九公子,大少爷让我告诉你,越老太爷已经到了。”

越千秋暗想老爷子到了,他今天这个负责把人拉出来,一会儿再撺掇演一场戏就可以功成身退,接下来的戏用不着他唱,未曾想桑紫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但事情有些变化,除了刑部尚书吴仁愿、御史中丞裴旭、刑部侍郎高泽之,还跟来了好几位别的官员,都说是听说你在公主府过生日,所以来凑热闹的……”

桑紫见越千秋那表情如同吃了黄连似的,想也知道这小家伙有多郁闷。尽管她已经很高看越千秋,可理所当然只认为今天越老太爷是借孙儿过生日这个机会做点什么事,可如今眼见是玩得有点大,越老太爷自己都控制不住,她当然对越千秋不无同情。

“而且,皇上也来了,这会儿全都正朝水云天来。”

这当今天子父子俩全都偏好做不速之客是不是?

还是老爷子玩得太大了?

当越千秋别过桑紫,重新归座之后,憋了一肚子气的他算了算时间,干脆轻轻巧巧就把刘方圆的资金给榨干得一点不剩。因为输得太惨,刘方圆冲动地忿然站起身:“你们金陵人就是心眼多!不玩了,玩物丧志!”

“怎么是玩物丧志呢?”

越千秋随手扔下自己赢来的大堆筹码,拍拍手也站了起来。

“游戏也有游戏的策略,想赢当然就要动脑子,你是初学者,不知道好好先观察观察,反而横冲直撞,输了就说别人心眼多,然后数落玩物丧志,霁月,你说这叫什么?”

周霁月没想到越千秋会突然问自己,愣了一愣方才立时鄙视道:“这分明是输不起!还男子汉大丈夫呢,没出息!”

“你,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没出息,胆小鬼!”

刘方圆一下子忘了之前戴展宁对周霁月那小擒拿手的评价,更忘了自己在对方手底下摔了八个跟斗,发誓好男不和女斗。暴跳如雷的他几乎下意识地怒吼道:“你……我要挑战你!”

“挑战我?”周霁月虽说连日以来读书练字,看似有了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倔强冲动的女孩儿,再说今天越千秋本来就吩咐她瞅准机会和刘方圆打一场,她此时便想都不想,直接脱了外头的小衫,“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大言不惭的家伙有几分能耐!”

眼见周霁月率先下场,刘方圆根本没让戴展宁有制止的机会,大喝一声就跃了过去。

顷刻之间,两个乍一看去年纪相仿的小家伙利用水云天中间那块的偌大场地,就这么直接打了起来。

听到动静,越秀一扭头一看就惊呆了。至于赢了一盘之后连输三盘,脸都输绿了的李易铭,先是趁机藏了越秀一的两颗棋子,得意于一会儿就能赢,等注意到场中央打得正难解难分,他立时忘了下棋,一时大声叫嚷了起来。

“打得好!掐他脖子,扭他胳膊,哎,笨不笨啊,应该直接扇他耳光!”

周霁月和刘方圆虽说年纪小,但全都是家学渊源,此时打得原本颇为精彩好看,可被小胖子这么一嚷嚷,越千秋只觉得档次下跌得厉害,不由得拍案喝道:“英小胖闭嘴,这是正儿八经的较量切磋,被你嚷嚷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看他们比试!”

李易铭被越千秋喝得心头火起,顿时拍案反击道:“你凭什么管我,我就要嚷嚷怎么着……你别以为上次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就了不起了,我……”

当他看到门帘打起,一个老者当先被人让进了屋子时,他那我字之后的话立时全都卡在了喉咙口。

父皇怎么来了?

惊恐交加的他很快看到,父皇身后,接下来又进来了一个个老大人,全都是冯贵妃特意指出过,他惹不起的人。一下子,刚刚还神气活现的小胖子变得如同鹌鹑一般老实。

而越秀一不认识第一个人,可看清楚第二个进来的人恰是越老太爷,他也连忙站起身来,本待上前行礼叫人,可看到太爷爷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就闭了嘴。

戴展宁已经完全被刘方圆这突如其来的冲动给弄得手足无措了,因此,当看到突然有一行人闯进这水云天,他除却最后跟着的严诩,一个都不认识,把心一横的他只能使劲喝道:“阿圆住手!”

往日他这一喝必定起效,可今天刘方圆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让周霁月看看自己的厉害,因此非但没住手,手底下攻势更是倏然更加快了三分。然而,周霁月刚刚一直都记着越千秋的吩咐,尽量拖长这场比斗,此时刘方圆一抢攻,她就没法留手了。

她陡然一声轻喝,原本稳扎稳打的身形突然如同蝴蝶一般上下纷飞了起来,双手在连接数招之后,突然错入刘方圆的掌影之中,直接锁住了对方的手肘。

趁着刘方圆变招不及时,她欺入他怀中,脚下则不闪不避和对方硬碰了数下,最终成功扭住了刘方圆的胳膊,一把将人反摁在了地上。

这和之前摔了对方八个跟斗却又不同,是在堂堂正正的比试当中占了上风,一时她心中满是胜利的喜悦。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

“白莲宗改良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手,玄刀堂的翻云掌,你们是白莲宗和玄刀堂的余孽!”

当扭头认出吴仁愿的一刹那,周霁月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前去。可就在这时候,她只听得一声霁月,等恍然回神时,却发现越千秋已经是冲到了她的面前,旋即张开双臂作为遮挡。紧跟着,她就听到身前的越千秋没好气地嚷嚷了回去。

“白莲宗和玄刀堂只是武品录除名,又不是谋反叛乱,凭什么叫余孽这么难听?残余的,不好的东西才叫余孽,吴尚书你好歹是饱读诗书的人,连这种用词都不懂吗?”连珠炮似的说到这,越千秋就瞪着严诩道,“师父,你不是玄刀堂掌门弟子吗,人家连你也骂进去了!”

那一刻,周霁月只觉得浑身劲力一下子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她不再是当初只能独自面对仇人的小丫头了!

第94章 师徒接力赛

一个时辰前,垂拱殿里正在进行如何接待北燕使节的紧急朝议。

这种场合,照旧是大臣对喷唾沫星子,各执己见不肯相让。往日,执掌户部,一手捏着朝廷钱袋子的越老太爷那也是捋袖子与人针锋相对的中坚,可今天他却始终心不在焉,不但不理会之前的拳下败将兵部尚书叶广汉挑衅,甚至根本就没怎么吭声。

到最后,就连皇帝也忍不住问道:“越老爱卿,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这句话引来了不少赞同。

是啊,要不是人不舒服,这个每天不和人斗个死去活来的老头子,怎么会这么安静?

“人老了,修身养性才好。”越老太爷打了个哈哈,仿佛没看到一堆鄙视的眼神,笑容可掬地说,“其实是今天老臣那小孙儿借着长公主的地盘,邀了一群小伙伴过生日,老臣一会要请个假过去陪陪孙子。为免到时候带一肚子气过去,这会儿先养精蓄锐,不和诸位争了。”

兵部尚书叶广汉差点想吐血。那天晚上你揍我那一拳的时候,怎么不说修身养性?

现在为了个小孙子就开始装聋作哑,我信你才有鬼!

肯定有名堂!

这是叶广汉在内所有官员,乃至于皇帝的心声。偏巧就在这时候,皇帝身边的内侍都知陈五两轻轻咳嗽一声,随即低声说道:“皇上,越老大人说的确有其事。奴婢听说,之前英王殿下从冯贵妃那出来,嚷嚷着备马去长公主府。有人问去干什么,他说是朋友过生日。”

此时,轮到越老太爷一张脸阴了。

屁的朋友,越千秋躲那小胖子还来不及呢!

皇帝深知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发现一大堆朝臣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自己身上,他不由得有些尴尬地呵呵一笑,继而就一本正经地说:“朕突然想起好久没去过皇妹那儿了,既是今天越老爱卿去给孙儿过生日,朕便同去凑个热闹。”

话音刚落,就只听阶下传来叶广汉的一声冷笑:“皇上如果能允准,臣也想去凑个热闹。”

“你去干什么?”越老太爷斜睨了叶广汉一眼,“你这样子,吓跑了小孩子还差不多!再说,我孙儿过生日,你上门吃白食?”

叶广汉气得吹胡子瞪眼:“敢情你觉得我一份给小孩子的贺礼都出不起?”

越老太爷理直气壮地冷笑道:“很有可能!”

“好了好了!”皇帝不得不打哈哈出来做和事佬,“诸位爱卿都是来上朝的,未必就带着适合送小孩子的东西。若是想一同去凑个热闹,朕让陈五两去多挑几份贺礼就是。”

这一次,越老太爷却笑容可掬地举手一揖说:“那臣就代小孙儿,谢过皇上这份厚意了。”

老狐狸,这种便宜也要占!

心里这么骂,可叶广汉之外,在场的人就没人说不去的。哪怕是之前在越千秋拜师宴上吃了大亏,如今还在焦头烂额的刑部尚书吴仁愿,也咬咬牙说要同行。每一个人都觉得,在皇帝也跟着越太昌跑去长公主府的情况下,若是不跟去,说不定就被那老狐狸给算计了。

这么多大臣,却没有一个人劝阻皇帝不要微服出游。吴朝历代皇帝都是喜欢跑大臣家串门的人,当朝天子即位四十年来,更是有头有脸的官员家里都去过,更何况长公主府?

然而,等到了长公主府的水云天,跟皇帝过来的一群高官大佬中,其中那些当初曾经历过越府拜师宴的官员,此时再一次见证越千秋挤兑吴仁愿,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暗自扶额。

果然如此,又是老吴倒霉!

而看到小孙子再次对准吴仁愿火力全开,越老太爷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

他真是眼光好,出门散心却捡到这么个宝贝,不是他夸口,给谁养都比不上给他养!

皇帝则是有些愕然。上次在皇宫,欺负他宝贝儿子的是外甥严诩,至于越千秋,从任贵仪以下,人人都能见证,小家伙是拼命拦着严诩的。至于小家伙说把人丢屋檐上凉快去这种话,想来也只是为了让严诩消消气,那一会丢人一会拽人的戏码,显然是严诩自己的主意。

更何况,在他请了越太昌和东阳长公主到了垂拱殿之后,越千秋虽说被越老太爷拿来和李易铭打擂台,可并没有说什么太过头的话,在他眼里,那也就是个有些机敏的小孩子而已。

现在看来,他真是大错特错了,有几个小孩子能无惧于吴仁愿这样位高权重的高官?

别说这些大人一个个面色各异,就连之前对越千秋骨子里并不服气的李易铭,这会儿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他是脾气暴躁,动辄鞭笞人玩儿,但小胖子也是跟着冯贵妃认过人的,深知哪些人惹得起,哪些人惹不起。

这其中,刑部尚书吴仁愿,那是冯贵妃三令五申让他远离的人。

据冯贵妃说,那个没人缘六亲不认,心狠手辣,江湖人士十个里头有九个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奈何吴仁愿手中牢牢握着刑部总捕司那些爪牙,故而前赴后继的刺客不知死了多少。

于是,看着越千秋大展神威,他忍不住大为惊叹道:“千秋居然这么厉害!”

越秀一刚刚不情不愿地被拉来陪李易铭下飞禽棋,心里一直挺郁闷的,可此时听到这小胖子居然也惊叹,他不由得撇撇嘴道:“我九叔厉害的时候多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只见对面那小胖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还有什么,快给我说说?”

越秀一暗道不好,自己嘴太快了,可就在这时候,解围的人终于来了。

就只见越千秋挺身而出后,刚刚还陪在一行老大人身后的严诩气急败坏地快步冲上前来,直接往越千秋身前一挡,正对着吴仁愿喝道:“吴尚书,你堂堂刑部尚书,会不会说话,我玄刀堂招你惹你了,居然要被你安上一个余孽的名头!”

吴仁愿已经两次领教过严诩和越千秋这师徒俩的棘手,再加上他如今本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危局,按照道理根本不应该继续树敌。可此时此刻,他那眼睛却死死盯着严诩和越千秋身后的周霁月,至于刘方圆,那都被他暂时选择性忽略了过去。

“看在长公主的份上,玄刀堂的事,我今天不计较,但此前白莲宗弟子谋反作乱,行刺命官,罪证确凿,就算你们师徒身份不同,也休想庇护!”

越千秋感觉到一双手突然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劲头非常大,仿佛周霁月正借由这股劲道抑制扑上去拼命的冲动。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按在他左肩的那只手,随即轻声说道:“没事的,有我呢,还有师父呢!”

他即便声音再轻,又怎么瞒得过耳聪目明的严诩?

发现小徒弟竟是如此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战斗力,严诩顿时彻底爆发了。

“谋反作乱,行刺命官?我呸,要不是你这乱臣贼子蓄意祸乱我大吴武林,这天下武者怎么会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三军较艺怎么会一年不如一年?就连此次北燕使者来金陵,都敢直截了当说大吴武风衰落,不如当年勇猛精进!知道刑部总捕司在外头是什么名号吗?没人缘家养出来的黑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能养出狗腿子的,自己也不是好货!”

那一刻,越千秋很想在师父背后挥舞一杆大旗,大叫师父威武。

不用看他都知道,个性冲动的刘方圆小朋友,现在已经非常激动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吖!

第95章 针锋相对后的……杀手锏

没人缘家养出来的黑狗……

这要是现在有刑部总捕司的人在,这时候就应该扑上去和严诩拼命了吧?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口息事宁人,否则越太昌爱孙好容易过个生日就这么搅和了,老头儿那口气撒在别的地方,他可受不了。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轻笑声。

“皇兄,有热闹就看热闹,没热闹才去当和事佬,你急什么?”

回头一瞧,发现是东阳长公主笑吟吟地出现在自己身后,明明和自己平辈,岁数也就小六七岁的她看上去雍容贵气,说是他女儿都有人信,皇帝暗自苦笑“不是岁月催人老,而是尽催自己老”,心里却有些醒悟了过来。

等到东阳长公主挡在他和另一边群臣中间,他就压低嗓音问了一句。

“建真,今天这一场,敢情都是你和越卿一块设计的?”

“差不多吧。”东阳长公主随眼一瞥那边厢面红耳赤的吴仁愿,还有那些或瞠目结舌,或幸灾乐祸,或摩拳擦掌的高官大佬,悠然自得地说,“没人缘威风了这么多年,打着侠以武犯禁的旗号,也不知道害得多少武林人士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也该他还一还这笔帐了!”

“可是……”皇帝犹豫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了,“你和越卿不是没有合适的刑部尚书人选吗?”

“那又怎么样?”东阳长公主顿时柳眉倒竖,竟是恼怒了起来,“至少从目前来看,谁当刑部尚书,都比没人缘好!从前刑部的状况是很糟,可他当了之后却更糟,难不成皇兄希望天下武人在我大吴出不了头,然后全都出奔去北燕?”

“还是说,你以为我和越老儿是单纯为了自己谋私利,这才一定要掺一脚?”

皇帝被妹妹这话说得满头大汗,正要辩解,却不防另一边,越老太爷也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这下子,他被左右两边夹了个严严实实。

“皇上,老臣年纪大了,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臣也希望能在户部之外,再做点事情。一本武品录,多少曾经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人前的武人不得不饮恨?左一个除名,右一个除名,下品门派迟早一个不剩,这是软刀子割肉不见血,可一旦真的动到上三门中六门,这些朝廷诸公以为他们真会老老实实当那待宰羔羊?须知,这天下我朝只占了大半壁江山。”

说到这里,越老太爷轻轻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没人缘当了这么多年恶人,趁着今天皇上在这儿,大可做个好人。这件事我没和皇上商量。因为前半截很容易,后半截却需要一点机缘,如若不成,我就不当这个户部尚书了!”

皇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看见东阳长公主满脸理所当然,肚子里不禁直犯嘀咕。

可就在皇帝紧急思量是不是要想想辙,劝劝这两个很可能太激进的心腹时,刚刚被骤然一击打得有些懵了的吴仁愿,终于反应了过来。可气得直发抖的他一张口,却不是反驳,而是一连串成语。

“狂妄自大,不知所谓,胡言乱语,危言耸听,狗血喷人!”

他这连番成语还没说完,躲在严诩背后的越千秋就探出脑袋接了上去:“驴唇马嘴,狗屁不通!”

这一次,眼看越千秋突然耍宝,小胖子李易铭终于没能忍住,直接扑哧笑出声来。然而,却没有多少人有时间去关注这位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因为刑部侍郎高泽之没理会越千秋这打岔,竟是站了出来。

“严郎,刑部总捕司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鞠躬尽瘁,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吴尚书的鹰犬,你这话不是让诸多劳苦功高的捕快捕头寒心吗?”

高泽之这话乍一听,好像是在为吴仁愿开脱,可越千秋一听就知道,这位是在为总捕司开脱,为日后执掌刑部做准备,至于吴仁愿……只怕人家恨不得严诩的炮火再猛烈一点。

他轻轻咳嗽一声,准备接过严诩的接力棒,可没想到吴仁愿却是倏然上前一步,手指直接点向了他……背后的周霁月。

“别的不说,之前我家进了飞贼,肯定就是你这白莲宗余孽所为!越太昌,你竟敢雇佣亡命,潜入大臣府邸,你是何居心!”

越千秋知道周霁月这会儿很有可能脸色雪白,当即把人更加严严实实护在了身后,脸上却露出了鄙视的表情:“吴尚书,你是刑部尚书,最懂律法的人,怎么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捉贼捉赃,你家里丢了东西,当场抓到贼了吗?当场从贼身上搜出东西了吗?”

“既然什么人证物证都没有,现在你逮着霁月这个白莲宗传人先骂余孽,然后就硬是一口咬定人家偷你家东西,还连我爷爷都捎带了进去,我看吴尚书你改行去骂街得了,骂街的泼妇就是这样,不用证据,如同疯狗乱咬一气就行了!”

吴仁愿已经被气疯了,他再也顾不得面前只是个七岁童,捋起袖子就冲上前去,可那猛然抡下的胳膊却被严诩轻轻巧巧拦住,非但动弹不得,而且还一阵阵剧痛。急怒之下,他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当即又怒喝了一声。

“螟蛉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日殿前司和上元县衙都说过,我家遭了飞贼的那一日,正是你的马车从我家驶过,定是你窝藏!”

“哦,我家马车从吴尚书你家附近驶过,所以就有嫌疑?呸,那天是我第一次出门,送了侄儿长安去邱家求学,谁知道碰上一个假清高真小人。各位大人可以去查查地图,看看我们是故意往吴家附近绕路,还是本来就是必经之地,再说,马车都让殿前司的人检查过了!”

吴仁愿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从严诩的钳制下抽回自己的手,只能忍痛骂道:“狡辩!分明是你之后借着马车在路上碰到人,把这藏在马车底下的白莲宗余孽堂而皇之带回家去了!”

果然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吖……

越千秋早就知道,随着时间推移,没人缘和爷爷开始直接正面冲突,周霁月在大街上碰瓷被自己捡回去的事情,迟早会被有心人察觉。可是,他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当下没好气地冷笑道:“要真是她藏在马车底下,用得着半路上装成马车碰到人?”

“吴尚书你的脑子怎么长的呀,真要是爷爷指使,我不该离开封锁路段,立时找个僻静地方,让人上车吗?还要在大街上演那一出,给你找到破绽?果然爷爷从前有句话说得好,黑心人看什么都是乌漆墨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