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非但没有被庆丰年那狰狞的表情逼退,反而更上前了一步,直接逼视着对方那几乎赤红的眼睛。

“你既然是曲长老的大弟子,应该知道,我和我爷爷,我师父,对于武者和各大门派是什么态度。要不是玄刀堂和白莲宗重回武品录,而且玄刀堂更是顶在最后面,你自己想想,现在还会有神弓门吗?你觉得,我会说什么危言耸听的话来吓唬你?”

庆丰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中的担忧却一点都没有消减。他略微低下了头,声音却仍带出了几分颤抖:“刚刚是我太着急了。九公子能不能告诉我,徐掌门和神弓门的人都去了哪儿?”

这一次,越千秋的肩膀几乎抵住了庆丰年的肩膀,声音压得比刚刚更低:“神弓门徐掌门带了一大批人北上,去了北燕。”

“这不可能!”庆丰年下意识地大叫着反驳了一句,整个人却不由自主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练武时下盘最稳的他甚至一个站不住几乎倒地,还是追上来的越千秋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他这才勉强稳住了脚步。

尽管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相信这个消息,可脑海中却犹如走马灯似的闪过自己撞破徐掌门和一个身份成谜的人见面的情景,闪过师父和应师叔与徐掌门一系人的争执和矛盾,闪过了他们这些人启程前往金陵时,不但无人相送,还饱受冷嘲热讽的场景。

那一瞬间,他醒悟到自己已经相信了越千秋的说辞。他不由得渐渐蹲了下来,这个遇到再艰难困苦的情景,都从来没掉过眼泪的昂藏少年,却是失声痛哭。

他六岁离家去拜师,和真正的亲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变得极其冷淡,而神弓门就如同是他的家,师父师叔和师兄弟们就如同他的亲人。

可现在,如果徐掌门真的做出了这种事,师父和师叔怎么办?还有那些师弟们怎么办?

刚刚借着烤肉和神弓门的弟子们天南地北地胡侃闲聊,越千秋已经大略了解了这些人的脾性,此时,当他看到庆丰年这失态到近乎崩溃的样子,他终于可以确信,包括曲长老应长老以及这些弟子在内的人,确实是那条壁虎割舍下来的,已经没用却还能抖动的尾巴。

如果是被神弓门刻意留下,放在大吴当内应的死士,这时候应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被他点醒,而是主动去官府告发那些叛逃的人,以此争取获得朝廷的信任。

因为,在这种关头,一步走错就那是生和死的距离!

就当越千秋自以为已经做出了足够审慎的判断时,他却只见庆丰年猛然一抬头,分明通红的眼神中竟是绽放出如同野兽一般凶狠的光芒。

他曾经历过一次最凶险的掳劫,再加上多年以来反反复复被师父师娘训练,此时和危险的预兆同时发生的,是他本能足尖点地往后速退的动作。

避开了那一下气势凌厉的骤然扑击,他又倏忽间连避对方袭来的三招,眼见庆丰年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眼神中的绝望之色却越来越浓,最初恼火的他终于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庆丰年,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消息传出去,就能带着你的师弟们立时回去和曲长老应长老汇合,然后逃出这金陵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里是金陵,不是延安府,你们能离开多远?”

见庆丰年稍稍犹疑了片刻,动作却没有立刻缓下来,眼神已经变得完全灰暗了下来,为了速战速决,越千秋也顾不得惊动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爆发出了一声如雷一般的怒吼。

趁着庆丰年微微失神,几乎是电光火石,越千秋毫不犹豫地后撤一步,却顺着对方来势双手一抓,拇指一顶,顺势撅压住了他的右手,瞬间将人一条胳膊锁得严严实实。

眼见庆丰年在失去重心的同时又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双膝跪地,他不禁恼火地在其肩头重重擂了一拳。

“我一不是刑部总捕司的黑狗,二不是武德司的人,告诉你是为了商量个办法,你这是发什么疯?”

庆丰年呆呆跪坐在那里,直到听见越千秋后半截话,他的眼神方才终于恢复了焦距。他抬起头来,满脸复杂地看向了这位实在年纪太轻的玄刀堂掌门弟子,见对方的神情中只有恼火,却不见轻蔑鄙夷和敌意,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

“九公子,我……是我错了,我愿意以死谢罪,可现在……”

“你刚刚真不像你那些师弟们素来敬重的大师兄!”越千秋痛骂了一声,带着几分警惕刚想伸手去拉庆丰年起来,却没想到后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意识到竟有人过来了,他还来不及去想刚刚的对话和厮打是否落入别人耳中眼中,就听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求饶声。

“几位师兄,真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听到好像有人在打架,和你们一样来看看热闹的!”

是那个铁骑会的小猴子!

越千秋心中一凛,心想最初他是确定过四周围没有闲杂人等,可等到庆丰年失心疯似的对他大打出手,那个犹如猴子一般难缠的精瘦小子会不会潜入附近窥探,他就不敢担保了。他只能迅速确定了一下自己有没有露出口风让人听明白,随即就把庆丰年用力拖了起来。

刚刚才莫名其妙打过一场的两人才刚刚站定,就只见神弓门的几个弟子拖着小猴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发现庆丰年眼睛有些发红,慕冉顿时大吃一惊:“大师兄,你这是……”

“我那天见不凡和庆师兄打得难解难分,见猎心喜,所以特意请了庆师兄切磋切磋。”越千秋抢着说了一句,随即有些遗憾似的耸了耸肩道,“可惜还没分出胜负,你们就来了。”

几个神弓门弟子将信将疑,等看到自家师兄微微垂着头,似乎有些情绪低落的样子,立时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大师兄其实打输了,而越千秋还帮着遮掩过去,顿时大为尴尬。尤其是紧拽着小猴子衣领的小齐,更是讪讪地松开了手。

“是我们不好,听到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快走。”慕冉一边说一边拖上两个师弟扭头就走,小齐也连忙拉走了另一个神弓门弟子。小猴子见状自然也想溜,可刚刚转身,他就只觉得脖子被人一把拎住。

“喂,放开我,放……”

察觉到脖子上那只手的力气一下子大了不少,仿佛再大一点就会捏碎自己的颈椎,小猴子立时吓得不敢动了。

“孙立。”见孙立也已经赶了过来,越千秋毫不在乎地拎着手中的小家伙,径直向这位最稳重可靠的师侄儿吩咐道,“你换个人来接替你烤肉招待人,然后去金戈堂告诉阿宁,今天剩下的事我都交给他了,不论发生了什么,他自己斟酌着办,有事可以请周宗主帮忙。”

见孙立毫不拖泥带水地领命而去,越千秋这才拎着手中的小家伙回到了庆丰年面前。

“事不宜迟,庆师兄,我想我们应该去见见曲长老和应长老。”

小猴子顿时呆若木鸡,随即大声嚷嚷道:“你们去见人关我什么事?我没听到什么以死谢罪,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话头戛然而止。那一瞬间,他只生出了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要被杀人灭口了!

第205章 请越九公子赐教

金戈堂中,此时此刻正是一片欢声笑语。越千秋不在,神弓门的几个弟子不在,对于今天实在是太多的宾客来说,根本就是一件无从察觉的事。自助餐的形式,使得每一个人都能和自己认识的、喜欢的、愿意结交的人去攀谈,去围成一个个小圈子。

纵使太不合群,那么,你也可以独自一个人沿着一张张桌子吃下去,满足于一场美食的饕餮之旅;又或者和自己门派的师兄弟姐妹混在一起,反正大多数情况下总不至于落单。

至于主人……有吉祥物一般四处刷脸卖萌的诺诺,难道还不够?

有**支撑门派,年未弱冠便已经是一派宗主的周霁云这半主半客的在,难道还不够?

而青城落英子甄容回来,说是越千秋在后头庭园里烤肉,也有人好奇地去凑了热闹,虽说烤肉的人换了,但神弓门的几个弟子全都能证明,越千秋曾经给他们亲自烤过肉,一时间,也就没什么人质疑越千秋这个下帖邀约的主人却不露头。

更让众人兴奋的是,从打架狂人白不凡起头,比武切磋之类的好戏层出不穷!

金戈堂门口那偌大的演武场,每时每刻都是乒乒乓乓打成一团。一对又一对的好对手下场鏖战,随即或是分输赢,或是不分输赢收场。

其中白不凡下场次数最多,足足打了六场,赢了四场输了两场。可因为他胜不骄,败不馁,完完全全一副拿切磋当饭吃的架势,赢得了不少赞誉。

毕竟,府州白家三代人镇守西陲的赫赫声名,那就足够让所有人竖起大拇指了。

此外,周霁月也遇到了数次挑战,她神态自若地应战,每次都是干净利落击败对手,让不少侠女们都冒出了两眼小星星。诺诺就清清楚楚听到了回春观一个女弟子满脸憧憬地说:“听说周宗主放话说,宗门不兴,何以家为,婉拒一切联姻。”

“周宗主从来就没有和任何女人传出过乱七八糟的传闻。哪里像有些人,仗着长得好,就四处招蜂引蝶。”峨眉三姝中的三妹紫瑕撇了撇嘴,随即瞥了青城的落英子甄容一眼,满脸不屑地说,“得多没眼光的人,才会看中那个假道士!”

峨嵋虽说分内外门,分别收女子和男子,可并没有哪边更偏重,而是沿袭了当初立派正副掌门的不同路数武学,再加上多年无数杰出弟子加以发扬光大,所以除却各自沿袭的那套武艺,还有一套更出名的阴阳剑阵。

但不论是内门还是外门,都是以修道为主,所以和少林别苗头不说,和同为道门的青城也一直在较劲。

青城的落英子也许在别的门派那些女弟子中极其有人气,可在峨眉,每一个男弟子都被师长强调落英子乃是一生之敌;每一个女弟子都被长辈教导,必须离这位谪仙人一般的青城弟子远一点,更必须时时唾弃这个家伙。

身为男人,比女人吸引的目光还多,这有天理吗?

然而,不是每个女弟子都有那番觉悟的。此时,峨嵋派那两个当姐姐的便心不在焉附和妹妹,目光却在周霁月和落英子身上瞟来瞟去。而回春观的几个也同样在叽叽喳喳议论着周霁月和甄容的武艺高低。

面对这样的情景,诺诺不禁皱了皱眉,心里觉得这些看似光鲜的侠女们眼光有点差。

周宗主是千秋哥哥青梅竹马的小伙伴,明明应该是周姐姐,却居然这么多人暗怀憧憬。

至于另外一个小道士……时时刻刻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给谁看啊?

不食人间烟火?嗯,阿宁哥哥教她的这个词非常不错!

诺诺喜滋滋地扬了扬眉,决定把这六个字好好记住,以后看看还有没有可以用这六个字形容的人。至于没人关注到自己的千秋哥哥不在,她才不在乎,甚至更希望越少人盯着越千秋越好。眼珠子一转,她就可怜巴巴地对紫瑕叫道:“紫瑕姐姐,我想吃烧鹅酥!”

被诺诺一叫,正在聚精会神看着周霁月和人谈话交流的紫葭立时回过神来。几个年纪十五六七的女孩子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突然想起今天的点心都非常好吃,可之前为了形象,每样都只能浅尝辄止拿一个,此时此刻,她们立时做出了再吃一轮的决定。

她们可不是为了自己,是因为诺诺想吃,她们才陪着一块去吃!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烧鹅酥,叉烧酥,应有尽有,我刚刚才瞧见有玄刀堂的弟子端了点心过来,应该重新又加过了!”

回春观小师妹宋蒹葭的嚷嚷,充分暴露出她除却在看帅帅的师兄们,还在不时偷眼关注美食的小心思。于是,当几个人簇拥着小寿星来到点心的档口时,每个人手中的白瓷大盘子里,须臾就琳琅满目摆满了,不多不少,每样一种,总共十种。

而诺诺的盘子里也是和她们一样多。至于小丫头吃不吃得完……在她身边那些亲卫队看来,只要吃不完,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她们帮着诺诺吃一点,那还叫事吗?

一面吃一面观战,紫葭嘴里努力地咀嚼消化着一块叉烧酥,含含糊糊地说:“玄刀堂弟子每天都是这么吃的吗?这么多好吃的,得花多少钱。哪里像我们,成天吃那些粗茶淡饭,苦都苦死了!”

眼看那两位和紫葭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面色一板就要训妹,诺诺突然咳嗽了一声,等众人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才一本正经地说:“千秋哥哥说,民以食为天。”

见身边的人全都愣住了,她这才笑嘻嘻地说:“千秋哥哥还说,吃得好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好好练武,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我爹也是这么教我的。姐姐你们以后可以去偷偷观察一下,是不是长辈们一面教训你们,一面却在自己偷吃。”

看到紫葭和宋蒹葭两个年纪最小的竟然真的认认真真考虑起了诺诺这话的可能性,另外几个年长的姑娘顿时哭笑不得。可就在这时候,她们听到了一个突然盖下所有喧嚣的声音。

“青城派甄容,想请玄刀堂越九公子赐教一二。”

不过是顷刻之间,金戈堂中一片寂静,外间演武场中还在进行的一场对决,此时也没什么人再去分神留意了。

对于第一次到这座新玄刀堂的年轻弟子来说,来时大抵都被长辈们告诫过不许惹事,可心底里难免觉得对方不过是过家家的纨绔子弟。所以刚刚玄刀堂的第二代第三代弟子无不被人挑战过,而最爱挑战别人的白不凡更是打了个精疲力竭。

可每个人都默契地略过了越千秋。

至于为什么……当朝次相的宝贝孙子,玄刀堂掌门,东阳长公主之子严诩的宝贝徒弟,万一把人惹得恼羞成怒,他们回去可是要被长辈训诫责罚到灰头土脸的!

当然,在和玄刀堂诸弟子的交锋中,大多数曾经小看过这些官宦子弟的人都尝到了苦头,渐渐收起了小觑。可这并不代表众人就服气了越千秋,除却那几个刚刚从烧烤那边回来,曾经在山道上看过越千秋一招羞走钱若华的神弓门弟子。

所以,甄容开口挑战,在片刻的寂静过后,金戈堂中一时喧嚣更盛。

“越九公子呢?”

“不会是避战了吧?”

“难不成他身为玄刀堂的大师兄,还要支使别人应战?”

周霁月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按照之前越千秋对她和戴展宁商量过的,此时他恐怕根本就不在这里,这甄容究竟是早就知情,于是出来挑战,还是完全的意外?就当她和戴展宁交换了一个眼色,打算按照之前最坏的预计行事时,她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嚷嚷。

“谁要挑战越小九?那是我的对手,谁敢和我抢?”

第206章 谁欺负谁

就和刚刚落英子甄容一言既出,满堂俱静一样,此时此刻门外这嚷嚷声虽说没有那种穿透力和震慑力,但嚣张跋扈却远远胜过。因此,无论是金戈堂内还是金戈堂外,都以最快的速度安静了下来,虽说还及不上刚刚那鸦雀无声的地步,但集体注目礼的方向却非常明确。

而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个圆滚滚的少年就这么跨过门槛,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袭蓝色的武服紧紧裹在了他的身上,越发凸显了那不小的肚子。可小胖子却仿佛根本没有我很胖的自觉,反而还旁若无人地四下张望了一眼,最终看到了被人抱着的诺诺。

毕竟,在一大群十二三到十七八的少年之中,今天刚刚芳龄五岁的诺诺太显眼了。

小胖子以和身材绝不相符的敏捷窜到了诺诺跟前,这才笑吟吟地说道:“你就是越小九的妹妹,今天的小寿星?”

诺诺一点都不怕生地回看着小胖子,细声慢气地说:“没错,我就是千秋哥哥的妹妹,你就是千秋哥哥常常提到的小胖哥哥?”

小胖两个字一出,四下里顿时传来了抑制不住的笑声。然而,那笑声很快就被强行掐断。毕竟,哪怕来人不曾通名报姓,可各大门派总有那么一些信息渠道,足够让老成的弟子们做出相应的猜测。而就在金戈堂中再次呈现出诡异的寂静时,他们终于得到了确证。

因为,戴展宁匆匆迎了上去,对有些尴尬的小胖子躬身一揖道:“英王殿下怎么来了?”

小胖子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那些噤若寒蝉的家伙,目光尤其在刚刚因为诺诺一声小胖哥哥就笑话他的几个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紧跟着方才慢条斯理地说:“越小九把声势搞得这么大,请柬送得人尽皆知,我还能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他就伸出手指头,竟是想去勾诺诺的下巴,脸上还似笑非笑地说:“来,诺诺,给我笑一个?”

还没等诺诺那些亲卫队勃然色变,小胖子那伸到一半的手,却被诺诺啪的一下打开。

紧跟着,小丫头却是猛地挣扎了一下,从宋蒹葭的手中挣脱了下地,不理会呆愣在那儿的李易铭,更不理会面色微妙的戴展宁,而是径直来到了居中的落英子甄容面前。

见这位刚刚出言挑战的青城高足此时虽说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她却哼了一声。

诺诺这个小寿星今天比越千秋露面时间长,打招呼又打得多,因此这会儿每个人都忘了不速之客小胖子,每一双眼睛都集中在了这个五岁小丫头的身上。而小丫头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为之目瞪口呆。

“兄长有事,妹妹服其劳。我哥哥回去帮我拿东西了,人不在这儿,我来和你打!”

随着这句话,诺诺一把捋起了左右手的袖子,一副打算和甄容打一打的架势。而她甚至没等对方答应或反对,就用稚嫩的声音嚷嚷道:“反正哥哥比你小,我更比你小,打输了也不丢人!”

此话一出,刚刚还都在幸灾乐祸想看越千秋和甄容打一场的某些人,不禁都有些狼狈。

峨眉三姝的两位姐姐异口同声地说:“我没听错,诺诺这是在讽刺甄容吧?”

“绝对是讽刺。”同样目瞪口呆的宋蒹葭使劲吞了一口唾沫。

刚刚抱着诺诺最多的紫葭更是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讽刺,我就把所有点心都吃下去!”

而看到甄容呆在了那儿,诺诺就没好气地嚷嚷道:“我会武艺的,不信我打给你看!”

小胖子傻傻地看着诺诺真的一板一眼围绕着甄容演示起了一套小擒拿手,他终于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

幸好刚刚小丫头手下留情,要是趁他不备摔他一个跟头,他岂不是脸都丢尽了?

周霁月一下子收获了众多审视的目光,情知众人一定是在问,为什么白莲宗的绝学却到了诺诺手上,是不是她因为某种缘故把绝学外传,她不由得想到当初在长公主府后花园,诺诺把大双轻而易举摔了个跟斗的往事。

她早就觉察到,想当初越老太爷收留她,又为白莲宗做了那么多,绝对不只是为了扳倒吴仁愿,似乎还有别的什么缘故。而诺诺会的这套小擒拿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她也懒得去解释,索性将错就错地开口赞道:“诺诺,你这龙形小擒拿手着实有了几分火候,怪不得严掌门那一双小子不是你的对手。”

诺诺闻声停下,毫不客气地叉腰道,“大双和小双怎么能和他比!我当然打不过他,但我就是要打!今天是我生日,千秋哥哥为了热热闹闹给我过生日,这才请来了这么多客人,他要找我哥哥挑战,什么时候不行,什么地方不行,非要挑今天,这就是找茬,就是欺负我!”

不论甄容平日如何淡雅如仙,如何清逸脱俗,此时此刻被一个小丫头如此指责,而且还被扣上了欺负人的大帽子,他只觉得自己比之前被越千秋硬塞了两串羊肉还要狼狈。正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直接定下新的时间和地点作为战帖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张狂的笑声。

“哈哈哈,笑死我了……”小胖子丝毫没有成为众多目光汇聚之处的自觉,抱着肚子笑了个前仰后合,等最终站直身子之后,他才懒洋洋地说道,“拿了人家的请柬,参加人家妹妹的生日宴,吃了人家的东西,然后又想挑战越小九刷名声?好厚的脸皮!”

这最后五个字让无数人遽然色变。可碍于小胖子那实在太让人忌惮的身份,却又没人敢出声。可宾客不敢,不代表作为半个主人的戴展宁也要任由小胖子随意发挥。

诺诺才五岁,想怎么闹怎么闹,反正说到底是维护哥哥,谁要是和一个五岁小丫头过不去,谁就是铁板钉钉的没度量。

但小胖子看似帮着越千秋,实则却有些居心叵测!

“英王殿下这话就不对了。”见小胖子立时扭头怒瞪自己,作为铁板钉钉越千秋小圈子第二号人物,戴展宁不慌不忙地说,“武人天生就是见着好对手就见猎心喜,只想着挑战,比如白不凡就是这样的个性。今天要说挑战别人最多的,那就是他了。”

他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谁不知道白不凡是大师兄的好朋友,难不成他四处找今日来宾挑战,也是来捣乱吗?金陵城谁不知道,他就是上门去挑战大师兄,不打不相识,两个人直接打成好朋友的?”

白不凡虽说已经深刻反省了自己那次贸贸然去找越千秋单挑,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戴展宁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立时大声叫好道:“没错没错,打架嘛,打过之后就是好朋友,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诺诺出头是心里不痛快,可英王殿下你这未免危言耸听了!”

神弓门的顺风耳小齐虽说看不惯甄容,可对于刚刚小胖子这番说辞,他更是觉得很不舒服,当下忍不住附和道:“没错,越九公子刚刚还和我家庆师兄打了一场呢!”

小齐话音刚落,角落中就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场比试是我输了。”

刚刚甄容出言挑战,不少人方才意识到越千秋在迎宾之后就确实不见踪影,此时听到人竟然和神弓门的人交过手,循声望去,立时看到了说话的庆丰年。虽说神弓门的弟子在江湖中露面不多,可问一问也就知道了,厅堂中顿时议论纷纷。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没有人认为庆丰年会为了掩护越千秋而说假话。这下子,人人都觉得,敢情越千秋也是见猎心喜的武人心性!

而白不凡自以为越千秋这会儿是躲在哪个角落和人继续切磋,他终于把家里母亲的警告全都抛到了脑后,竟是心痒痒地上前一步道:“青城派的那个道士,九公子既然暂且不在,你要和我打一架吗?九公子可是赢了我的,你要是输了给我,也不用和他打了!”

甄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虽然更想拂袖而去,可想到身后是青城的赫赫声名,他最终把心一横,一字一句地说:“好,只要你能……”

他本待说,只要你接我三剑就算你赢,却不想白不凡兴高采烈地大叫道:“听说你是难得一见的高手,那我就不客气地提要求了。想当初九公子是步战对我马战,我的枪法在平地施展不开,你敢不敢接我马上三十六枪?”

戴展宁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越千秋能交到白不凡这个好战的朋友,真是幸运!这下子,也不知道能抢出多少时间来。

只希望越千秋能快去快回,要是老不出现,那迟早会穿帮!

第207章 终说动,小无赖

呆在换过院子之后,曾经一度被自己认为宽敞舒适的屋子里,此时此刻,曲长老却觉得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不但喉咙口噎得发慌,就连心跳也仿佛停止了。他紧紧捏着手中那枚并不珍贵的铜钱,死死盯着越千秋。

此时此刻,他的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刚刚这位玄刀堂掌门弟子说的每一句话。

“谁都知道,庆师兄他们是被我请到玄刀堂去做客的,如果是我对他不利,为什么不是秘而不宣,还要特地取了他的贴身之物,特地来这里见曲长老你?”

“如果不是庆师兄亲自给我的,我又怎么会知道这枚铜钱是你送给他,所以他才当成宝贝,可以作为说服你的信物?你以为他不想回来吗?消息随时可能走漏,他此时偷偷离开玄刀堂到这里来见你,万一被人发现,事后他怎么可能不被牵连?”

“我的爷爷是当朝次相越太昌,我的师父是玄刀堂掌门严诩,正是因为他们不遗余力地奔走,朝廷才会重修武品录,将原本严苛的除名这一条重新修订。他们俩对武人是什么立场,曲长老你这样睿智有远见的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如果不是消息确凿无疑,十万火急,我会这样急急忙忙来见你?如果消息有误,你日后把我供出来,我如何做人?我大可袖手不管的,师父也大可当个富贵安闲的贵公子,爷爷更能够对外声称今后撒手不管武林事,可曲长老你呢?你一时犹疑,害的何止其他七个人?”

曲长老挣扎万分,只觉得一颗心都快揪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多希望应长老能够进来给自己做个参详?奈何越千秋一进来就把冒充神弓门弟子的小猴子给扔了给应长老,如今他那个老兄弟正在炮制那小家伙还来不及,不可能给他出主意了。

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更大的乱子,他不能赌……

看着那个背对大门站着,面色从容的俊朗少年,曲长老终于有了决断。

“越九公子,我就信你一次,我去武德司……”

尽管刑部换了人,但当年吴仁愿执掌时,总捕司那些黑狗的名声实在是太坏了!

见曲长老终于信了自己,越千秋不禁如释重负。他早就已经明白了爷爷为什么要他挑在今天过来接洽,说句不好听的,也只有神弓门那些年轻弟子都扣在玄刀堂那儿,曲长老方才会做出现在这样的取舍,否则第一反应说不定和庆丰年一样,也是一个字——跑!

他拱了拱手,诚恳地说:“多谢曲长老信得过我。但如果你更信得过我一点,到了武德司,你先不要报名,不要求见武德司都知沈铮,而是求见武德司知事韩昱。当然,并不是因为我和韩知事更熟,而是因为……”

他压低了声音,用云淡风轻的口气提了提当年的金枝记风波,末了才说道:“因为当时金枝记在金陵城上演之后,武德司奉命出动,而沈都知就是那个建议皇上杀了我的人。如此一个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都知,是不会轻易生出宽宥之心的。”

曲长老原本刚刚生出的少许疑虑也立时变成了惊怒。如越千秋这样身份的人,都尚且会被那武德司都知沈铮当成必须杀之后快的祸害,更何况是神弓门?

“我明白了。”他重重点了点头,等站起身之后就突然开口说道,“我能否对韩知事提及与九公子相识?”

“自然可以。”

见越千秋答得爽快,曲长老终于消去了最后一点疑心。他宁可被人骂作是因为和掌门徐厚聪不和,首告掌门的不义小人,也不能冒着把这神弓门的最后一点种子也全都牵累进去的危险!他郑重其事地举手一揖,随即低声说道:“应师弟和那些弟子,就暂且托付九公子了。”

“曲长老尽管放心。”

把冒充过神弓门弟子的袁侯好好收拾了一顿,应长老正神清气爽地拎着哭丧着脸的小猴子从侧屋出来,却恰好瞧见曲长老打开大门,面色凝重地大步往外走。

有些奇怪的他连忙叫了一声师兄,可让他意外的是,曲长老别说答应,甚至连一下回头都没有,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出了院门。

愣了一愣,他立时拖着小猴子冲进了主屋,差点和迎面出来的越千秋撞了个满怀。

“九公子,你对曲师兄说了什么?他怎么和变了个人似的?”

越千秋知道曲长老不理会应长老径直出门,就是想减少消息走漏的风险,当下他就耸了耸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和曲长老说,我之前给皇上递了一份武英馆办学计划书,如今看着这么多武林才俊汇聚金陵,我希望能够朝廷能够从中选取一些少年英杰进武英馆,我觉得庆师兄他们就挺好的……”

他这话还没说完,应长老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而比他更加激动的,则是刚刚还眼睛滴溜溜直转想着怎么溜走的小猴子。

“九公子,我也年纪不大呀,我算不算少年英杰?能不能也留在金陵?”

越千秋不禁莞尔。他使劲揪了揪小猴子的耳朵,见人虽说龇牙咧嘴,却还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笑容,背后好想有一条看不见的尾巴在甩啊甩,他便一本正经地弹了一下对方的脑门。

“你要是表现好,不是不可以考虑。可是,你今天偷跑出来已经是犯了大错,冒充神弓门弟子又犯了大错,你觉得你师父会原谅你这两个大错,把你留在金陵吗?”

小猴子顿时呆若木鸡。好半晌,他才哭丧着脸说:“我已经知道错了,九公子你帮我在师父面前求个情行吗?呜呜,好歹看在我之前帮玄刀堂教训了一个找茬的家伙份上!”

“要不是看在你之前‘仗义出手’,你以为你还能这么好好站在这?”越千秋又好气又好笑,可终究觉得这精瘦少年挺有趣的,再加上他已经觉察到,这小子很聪明地对应长老隐瞒了自己和庆丰年那场平常“比试”中的不平常对话,他便对应长老点了点头。

“应长老,这小猴儿既然受了教训,就别再和他计较了吧?我把人拎出来也已经很久了,得赶紧回玄刀堂去。你要是无事,不如也去接一接庆师兄他们?”

反正别呆在这里,万一曲长老那边有什么变故呢?

应长老正惊喜于僻居一隅之地的神弓门弟子也许能够留在金陵开阔眼界,听到越千秋这邀约,他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立时爽快答应了下来。毕竟,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让越千秋如此看重神弓门的这几个弟子,竟是亲自来找曲长老商谈。

至于曲长老为何不是喜出望外,而是拂袖而去,他暂且先丢在了脑后。

越千秋进来时是带着小猴子翻墙的,对于不走正门这种事,因为严诩和越小四做出的坏榜样,他早就习惯成自然了。也正因为如此,出门的时候,依样画葫芦翻墙的他和小猴子并没有和应长老走一路。

等绕到一条偏僻小巷,和牵着两匹马守候在那儿的一个玄刀堂弟子汇合,他就把小猴子给松手放下,可还没等他抓过缰绳,就只觉得胳膊被人死死抱住了。扭头发现正是小猴子,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又和我耍什么赖?”

“九公子带我回玄刀堂呗?”袁侯死死抱着越千秋的胳膊,死皮赖脸地说,“我今天就是出来见见世面,会会各派英杰,顺便大吃大喝一顿的。结果,我只见了一点点世面,只和玄刀堂几个大哥说了会儿话,和神弓门差点结了仇,更是连肚子都没填饱……”

越千秋简直给这小无赖气乐了。这还怪我咯?

“所以,九公子你要负起责任,把我从哪带来,再带回哪去!”

越千秋压根就没想把这小猴子放走,毕竟,天知道他和庆丰年说的话,被这小子听走多少。可人哭着喊着要和他回玄刀堂,他倒是省事了,当下一把将其拎上马背。

“你既然要跟我回去继续湊热闹,那就别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攥着缰绳坐稳了的小猴子这才吐了吐舌头,如释重负。

师父和他说过很多达官显贵草菅人命杀人灭口的事,他好容易逃过一次,还是老实点好,否则说不定立刻就死了!

第208章 爆发

落英子甄容自从拜入青城,就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

他是青城派掌门的关门弟子,也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一个,甚至等他十三岁之后,那些二三十岁的师兄,绝大多数也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

尤其是当他把青城那套回风荡柳剑中的一招做出了自己的改动,得到了不少长辈的认同,最终更是创出了三式落英缤纷剑之后,他那落英子美名不胫而走,出门在外就连年长一辈的名宿也要对他刮目相看,更不要说寻常同辈。

可现在,甄容却发现,竟然有人不惧他的名声,前赴后继地提出挑战。

白不凡的三十六枪确实很精妙,放在战阵上也许比他的剑术更有杀伤力,但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还是敌不过他的剑法,最终在第三十一枪时败下阵来。

可白不凡之后,刘方圆却是手提陌刀请他指教,虽说最终败北,可那势大力沉全都是劈砍的招式,却也让他从未对付过陌刀的他出了一身汗。

刘方圆之后,是戴展宁的双刀。

戴展宁之后,是朱鹏俊的双股剑。

朱鹏俊之后,是马三林的齐眉棒,现在还在战斗中。

如今是第五战,甄容虽不至于就此力竭,却当然不想继续被人这样车轮战下去了。可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只听背后传来了一个稚嫩清亮的声音。

“周宗主那天第一次来玄刀堂,就一打九,足足胜过了阿宁哥哥他们九个人!千秋哥哥接着也一打四,接连胜了白莲宗四个人,若不是天黑了,人也不够,兴许还能再打下去。”

诺诺此话一出,围观人群顿时一阵哗然。周霁云当年以十二岁的年纪登上白莲宗宗主宝座,这些年来战绩斐然,很多人都已经不将其视作为年轻一代,而是和不少老一辈的名宿放在一起。可如今被诺诺这么一说,众人往周霁云看去,这才突然发现,对方也只有十八岁。

不过比甄容大两岁而已,周霁云便能在这玄刀堂一挑九?

而且,从白不凡、刘方圆、戴展宁、朱鹏俊到马三林五个人,虽说武艺稍微有些差别,却都能看出下了无数苦练功夫,颇有造诣。江湖传闻不过是东阳长公主之子严诩随便拿出来糊弄人的玄刀堂,竟有这样的真才实学,那被人奉为大师兄的越千秋呢?

玄刀堂和白莲宗两家加在一起,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了!

偏偏在这时候,今天如同牛皮糖一般主动凑上来的小胖子却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巴掌,仿佛在以示鼓励,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远不是那么一回事。

“哎,我听说玄刀堂更出名的是陌刀阵,这位小道士不说是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吗?不如试试陌刀阵好了。听说陌刀阵中都是玄刀堂第三代弟子,年纪最大的也没越小九那么大呢!”

第一高手四个字,乍一听仿佛是无与伦比的赞美,但围观群众却已经一片静悄悄。

哪怕甄容是很强,可谁能真心服气他就是第一?

甄容也保持不住那谪仙人似的从容了。他没有察觉到四周围其余门派的年轻弟子对他那复杂的目光,他发现的只有自己的对手马三林似乎变强了。

不只是招式,还有气势。

他当然不知道,马三林和李易铭是死对头,哪怕身份不对等,可马三林就是讨厌小胖子。

因为当初回金陵时,小马随父亲面见皇帝,就被小胖子一个花招耍得团团转!

所以小胖子既然说甄容是第一高手,马三林就卯足了劲想要把对方拉下来。想当初他和周霁月打的时候,根本就不像眼下这样拼命!

用越千秋对戴展宁的话来说,甄容是青城派的宠儿,一直都受到师弟师侄们最大的尊敬,师长们最严密的保护,至于勾心斗角,对不起,那从来都不属于甄容需要钻研的业务范畴。

所以,对于很小就无师自通腹黑学的小胖子,青城掌门高足……完败!

马三林咬紧牙关使尽浑身解数,竟是神奇地比之前几人撑的时间更长。所有精气神都集中在了对战之中的他完全没有察觉,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只是犹如疯狂一般地接下了甄容那行云流水一般的快剑。可就在他一根弦已经绷到极限时,断的却不是他这根弦。

因为甄容竟是长啸一声,剑尖在他的齐眉棒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往后飘飞,竟是瞬间脱离了战团。

气机牵引之下,猛地失去了对手的马三林踉跄上前几步,却是毫无追击之力,不得不拄着齐眉棒稳住了身子,心中又气又恨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丑。可他这懊悔的心情刚生出来,就听到了别人的嚷嚷声。

“官府的人把门户围住了!”

一听这话,刚刚还在惦记着输给甄容的马三林顿时懵了,随即就听到了一声怒吼。

“简直荒谬!谁敢堵住玄刀堂的门户?”一直都显得安静文雅,只在刚刚双刀上阵时,颇显男儿本色的戴展宁,此时此刻却怒喝了一声,“出去一个人,看看是谁如此大胆,难道不知道英王殿下也特意过来给诺诺祝寿?”

李易铭顿时呆了一呆。他今天是纯粹过来做不速之客的,怎么到戴展宁嘴里,就变成特地来给越千秋的妹妹祝寿了?

然而,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戴展宁的话,却极大地安抚了一部分猛然想到朝廷此来是为了一网打尽武人传闻的年轻弟子。毕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当今皇帝独子,英王李易铭这会儿也在玄刀堂中,朝廷也好,官府也罢,就不怕误伤贵人?

而混在人群中的庆丰年,此时此刻却是面色苍白。想到越千秋透露的消息,想到越千秋带着他的信物悄悄下山,想到此时此刻还在客栈中的师父和应师叔,他只觉得五内俱焚,恨不得插翅飞回去,和他们生死与共。可是,看着身边什么都不知道的师弟们,他却气馁了。

一死报师恩很容易,可他还要照顾师弟们!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外头却有嚷嚷声传来。很快,那含糊不清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清晰到他刚刚一听到,便只觉得后背发凉,浑身颤抖。

“来的是刑部总捕司,还有武德司的人,说是……神弓门掌门徐厚聪带着一群门人叛逃北燕了!”

此话一出,慕冉和小齐几乎是气得暴跳如雷。慕冉更是不管不顾地怒吼道:“是谁,是谁胡说八道,污蔑我们神弓门!”

发觉四周围议论纷纷,戴展宁正要弹压,却不防刘方圆不耐烦地暴喝了一声:“都给我安静!事情还没个水落石出,与其在这儿乱猜,还不如大伙一块出去仔细问问。想当初我爹和戴叔叔还不是被奸贼迫害,不得已栖身北燕整整十年?”

骤然变成千夫所指的叛国贼,神弓门的弟子们有的慌乱,有的惊怒,有的愤懑,可当他们听到刘方圆这话,好几个人都如释重负,年纪最小的小齐更是忍不住眼泪都出来了。

随着从北燕归来的朱鹏俊和马三林出声附和支持,金戈堂前的人群终于不再是最初听到消息时的乱哄哄一大片,而是渐渐回复了秩序。很快,百多号年轻人移到了玄刀堂山门。

这其中,小胖子眼看戴展宁亦步亦趋跟着自己,不由得很不痛快:“你这是把我当人质?”

“我可不像九哥这么大胆。”戴展宁微微一笑,至今仍是唇红齿白,宛若女子的他,此刻那一笑,显得非常动人,“英王殿下不觉得,外头那些人来得太巧了一点,好像完全不知道你也在这儿?”

嘴里说得轻描淡写,戴展宁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似的。

越千秋的计划中并没有这一幕,这个消息怎么会这么恰好在这当口爆发?

李易铭登时心里咯噔一下,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就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