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许强约了京城有名的商行大有生在闻香阁谈香醋的事。

新衣裳固然好,但第一回穿肯定不如旧衣裳舒服,顾丽娘给他挑了件八成新的藏青色镶蓝边的锦袍,再仔细给他束了个发。整个人一瞧,显得干练利落得紧。

顾丽娘给他拉了拉袍子,“照着咱们那晚商量的,好好与大有生谈,哪儿可以让步哪不能让步,我想你心里也有个数了,可别吃亏了。我今儿做几个你爱吃的菜,等你回来。”

“嗯,放心吧。”

闻香阁的包厢里头,除了大有生的窦满天外,还请来了两个这一代素有名望的人来作见证人。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了。

大有生是个有名的商铺老字号,他们以贩卖土仪特产出名,每种货物就赚个差价,但蚂蚁腿多了,也能整成一盘肉啊。窦家后台挺硬的,虽然不知道与朝中谁人有关系,这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知道的。不过有一点就是,想斗倒他们大有生的人都被斗倒了。之所以看中大有生,就因为它适合。生意做得杂,那就不会专打他们醋的主意,后台硬,他们许家才能背靠大树不是?

“先前我也与许老板谈过,我们窦家出银子,你们许家出手艺,在临安、建康、绍兴和苏州、扬州等地开一些铺子,铺子的利润三七分,你们三,咱们七。当然,若是你们不满意这个章程,我们还有第二个章程,那便是把你们制醋的秘方卖给我们,我们大有生出价一万两银子,不过自此后,你们许家便不可再把秘方告知他人,也不可再经营甜醋铺子。”

许强听到一万两时,心一跳,不过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若他们再开一个铺子,一年下来应该也能赚千把两千两,五六年赚一万两不成问题,一万两买断,不划算。再说了,这是一门手艺,若是子孙不出息,还能靠着它维持生计,遂这门手艺不能卖。

“这绝对不行的。我这里也有个章程,窦老板你且看看可好?”许强笑着说道,“咱们也不谈在哪开铺子了,你们若真开了,赚了多少银子也是你们窦家的,我们许家也不要你一分。不过咱们许家的醋你拿银子来买,咱们也只卖给你一家,价钱嘛,只比我们铺子里头的售价少三成。”

窦满天思量了一会,觉得不太好,如此一来,他们大有生就被许家钳制住了。而且他本来是打算有了秘方然后便在当地选个地方来制醋,这样一来便能节约不少本钱,若是按许强的法子,光运费这一块他们便要花费不少,“要不,咱们走第一个章程,利润四六分可好?”

“窦老板,也不怕与你们说实话,这门手艺我是打算传下去的,断不可能拿出来的。”利润怎么分都是假的,人家大有生人才济济,做个假账还不容易?

“其实窦老板,这醋以低三成的价钱卖与你们,我们许家也不过是收回个成本价,不过你们大有生不可在京城出售咱们许家的醋。你在外头卖多少钱也是你们窦家的事,即便你们翻倍卖,大把大把地搂银子,我们许家也不眼气。而且我们许家保证,除了咱们京城的铺子,许家的醋也只会卖给你们大有生。”

只卖给大有生啊,这点还勉强,若番倍卖,一斤也能赚个五六十文,“你们一个月能卖多少醋给大有生?”

“一个月一万斤,香醋三千斤,米醋七千斤。”

“太少了。”窦满天皱眉,一万斤也只能赚个五六百两,“再加一万斤!而且香醋和米醋各占一半。”

许强一脸为难,“窦老板,这实在没办法,这一万斤也是加班加点做的。”

最终,两家各退一步,许家追加了量,每月给大有生一万五千斤醋,六千香醋,九千米醋。

两家写了正经契约,两位见证人各签了字,算是正式生效了。

许强心里也暗自高兴,其实比他们铺子少三成的售价,他们也是赚钱的,只不过每斤少赚点罢了。最重要的是背靠着窦家,旁的人想来招惹,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许强将合同妥贴收好,笑道,“各位也忙了一天了,我来之前已经和掌柜的打过招呼了,大家给个薄面,让我做回东才好。”

几人客气了一番,便都高兴地坐下了。

开吃的时候,掌柜徐青又亲自上来了一趟给许强做脸,还送了两三道闻香阁的拿手菜说是谢谢许强,这让许强很是高兴。客气了一番这才收下了。

第五十七章

“爹,娘,你们先吃吧,强哥恐怕一时还走不开身呢。”她家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老人孩子都不禁饿,顾丽娘给许强留了菜,然后让他们先吃了。

“嗯,给强子留点菜,咱们先吃吧。”许老爹点头。

“嗯,已经留了,放在锅里用余碳温着。”顾丽娘一边盛饭一边说。

吃了饭,顾丽娘又给几个孩子洗了澡,天都完全黑了。顾丽娘接着安置了两个孩子,又去老太太的房间检查了一回,给她掖好被角,这才关上了门去大厅抱回福哥儿。

“爹,我等门就行了,你早点睡吧。”

“嗯,这天冷得紧,你回屋等吧。”

顾丽娘抱着精神头十足的福哥儿回到屋里,没多久,许强便回来了。他带着一身的寒气进了屋,呼的气一离嘴都成了白雾。

“回来了?饿不饿?”顾丽娘本来正在炕上给逗着儿子玩,见此忙下了炕,随手披上一件衣裳。

“在外头吃过了,不饿,爹和岳母他们呢,吃过了?”

“嗯,烧好了菜见你那么久还没回来,我们就先吃了。”

福哥儿歪着半边身子往外瞅着,见着了许强,忙张开手眨巴着眼睛叫他抱,“呃,爹,抱抱——”

许强忙对儿子笑了笑,“爹一会再抱你。”他可不想冻着他儿子。

说话间,顾丽娘给他除了满是雪片的大衣,“手怎么冻得跟个冰溜子似的?”接着又拉着他的手来到碳盆旁,“赶紧烤烤。”

许强坐下后,拿着小木枝撩开碳盆的碳,让它们烧得更旺一点,“外头又下起了大雪,今年咋那么怪,往年这个时候怕是早就暖和起来了。”

最后他还咕哝了句,“再这样下去,庄稼都种不上。”

“老天这样,咱也没办法不是?”顾丽娘拿着鸡毛弹子扑打着他棉袄上的雪,她倒没多大的担心,毕竟他们家不仅仅是靠那几十亩地过活的。不过若是今年收成不好,也会影响粮食的价格,那么他们制醋的成本又得上涨就是了。

“对了,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和咱们那晚商量得差不多,只不过咱们每月要供给大有生一万五千斤醋,量大了些,怕是你要操劳了。”

“不妨事。”这么多的醋,一个月也能赚百八十两银子,权当辛苦费了,“只是粮食方面?”

“窦老板说改日介绍个粮行的掌柜给我认识,咱们也算是大宗交易了,给我们的价钱应该会比市面上的略低吧。不过这个还得再瞧瞧。”

“那就好。”

随后,顾丽娘披着衣裳到了外间提了灶前用碳火温着的水壶进来,拿了毛巾湿了水拧干叫他擦擦身子。

许强已经习惯了他媳妇这般爱干净的习性,不擦上了炕还不叫他碰,不过擦了后确实松快了许多,他也就由着她去了。擦了身子后,又泡了脚,整个人果然暖和了许多。见儿子在炕上无聊地打着滚,许强轻笑一声,忙脱了鞋上炕逗儿子去了。

夫妻俩人陪着儿子玩闹了一阵,福哥儿总算困了。哄睡了他,顾丽娘才吹灯上床。

“哎,强哥,咱们经营了小半年,手头上也有了三四百两的闲钱了,你说是咱们是不是再盘个铺子来做?近来不少人抱怨,打个醋要跑老远,还建议咱们开个分号呢。”

许强摇摇头,躺下,“我看还是不了,银子是赚不完的,咱们根基不稳,也没那么多精力再管理一个。有闲钱还是多置点地吧,稳妥还省心。”

顾丽娘想想也是,而且还是京城这一片置地,只涨不跌的份。她晃了晚许强的胳膊,“好呀,咱们再置上十亩良田吧?”

“你别急,这两天我会叫人留意一下的,先睡吧。”

“要挨着咱们那一片地来买呀,等以后咱们的地再多些的时候,咱们把它整整,做成一个大庄子,闲了咱们一家子可以去散散心,你说好不好?”

“嗯。”没一会轻微的鼻鼾声响了起来。

*****

啪!“这许家真真可恨可恼!”沈金龙满脸铁青。他今天得知了许家与大有生合作的消息,还被秦四公子叫过去生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叫他好生没脸。

沈金龙眼中闪过一抹狠毒之色,不给他个厉害瞧瞧,他真当他沈金龙是吃素的不成?

“老板娘,你找少钱给我了。”

“老板娘,给我打两斤甜醋,赶紧地。”

......

这边叫,那边叫,顾丽娘忙了个晕头转向。

“娘,我带弟弟去后面的院子里玩儿。”妞妞见顾丽娘在铺子里忙得不可开交,浅.草.微.露.整.理铺子里又人来人往,遂自告奋勇领着弟弟去后面的院子玩。

顾丽娘实在是太忙了,梁叔生了病,此刻在屋里躺着呢,店里少了个人手,差点忙乱了套。她倒是想把儿子女儿都放在眼皮底下,但铺子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磕着碰着,能心疼死她。早知道就把他们放在家里让许老爹带着了,哎,谁让她受不了那小魔星的磨功,把他带到铺子里来了。她寻思着妞妞也住过后院,领着福哥儿去那玩一会也好。

“仔细点,别叫他摔着了。”顾丽娘交待。

“嗯。”妞妞吃力地抱着他往后院里走去。

“老板娘,找钱——”

顾丽娘想过去,但实在是抽不开身,见妞妞抱着福哥儿虽然吃力,但还算稳当,也就由着她去了。

好容易过了最忙的那个时间段,顾丽娘才坐下,想喝口水,就见妞妞一脸惊慌地跑出来。

顾丽娘心里头有了不好的预感,忙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妞妞怎么了?”

“弟弟不见了。”妞妞哭着说。

顾丽娘一听,顾不得什么,忙冲向后院,“福哥儿,福哥儿,你在哪?应娘一声。”

“怎么会不见的?”许强在一旁也听见了,抱了女儿追着进去。

“爹,我去小解回来,弟弟就不见了,呜呜——”妞妞一脸害怕。

“别哭了。”许强四处检查,心里希望是儿子调皮和他们玩躲猫猫。

“强哥,你瞧,这琐坏了。”顾丽娘推开那小门,走了出去。

为了方便出入,梁叔他们还在后院西边开了个小门。许强看着这坏的琐一眼,心猛地一沉。看样子,他儿子多半是遇上拐子了。唉,他头一回如此后悔。

“你往右边,我往左,看能不能把儿子找回来。”顾丽娘说话间,眼眶早已红了。儿子那么小,也不知道有没有遭罪。要是找不回来——

顾丽娘沿路一路找去,逢人就问,“大婶,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对了,他还穿了件红色的袄子的。有没有见过?”

“大叔————”

所有人都摇头,顾丽娘强忍住泪,继续往前,找了二里路,她的心渐渐往下沉。

顾丽娘一边抹泪一边说,“福哥儿,别玩了,出来,再不出来娘就要生气了哦。”

“生气了就会打你屁屁的哦,福哥儿也不想被打是吧?那就快出来啊。”

......

“福哥儿,你出来,出来啊,娘再也不打你了,你想吃奶是不是?你出来,娘以后都给你吃,呜呜——”说着说着,顾丽娘就跌坐在一旁,捂着脸直哭。

她一想到自己的小粉团被人拐了,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心如同被用刀子割了一般。也不知道那么小的人儿会不会闹?闹了会不会被打?小家伙犟,被打了,只会哭得更厉害,恶性循环,顾丽娘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咦,老板娘?”陈来福的声音在顾丽娘背后响起。

顾丽娘回头一看,正好看到陈来福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那。顾丽娘一眼就认出那是福哥儿,她猛地站了起来,因为起得急了,踉跄了一下。

“老板娘,你慢点,福哥儿睡着了。”

顾丽娘接过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他除了脸上和手脚等地方有些红肿了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的伤口了,不过尽管如此,也够她心疼的了。

顾丽娘抱着儿子,泣不成声,“儿子,你真的吓死娘了。”

福哥儿本来就是哭泪了才睡的,睡得并不沉,此刻缓缓睁开眼,见着顾丽娘便抱着她哇哇地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好了乖宝贝,别哭了,哭得娘心都疼了。”顾丽娘轻拍着他低声哄着,亲亲他的脸亲亲他的额头,一片舔赎之情。

哭了好久,小家伙终于打了个嗝,在她怀里蹭了蹭,困得睡了过去。

拒绝了陈来福的好意,顾丽娘一个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与他一同往回走。

“来福,怎么回事?”

“今儿我去给我娘送饭回来,在路口那见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抱着福哥儿匆匆而过,当时我就追了上去。费了番功夫才把福哥儿抱回来的。”陈来福省略了中间一些打斗的情节,若不是他小时练过几年,恐怕他也不是那男子的对手。

顾丽娘自然看到了他脸上伤得不轻,光那肿得老高的嘴角和眼角,就知道他很是费了番力。顾丽娘对他很是感激,“来福,这回还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把福哥儿救回来,我们夫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来福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老板娘,举手之劳而已。”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却不仅仅如此。来福,我在这说句话,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告诉我们一声,只是我们能办得到的,我们都帮你办了。这话便是到了你老板面前,也依然行得通!”

第五十八章

发生了这种事,许强也没有心思再开着铺子了,便让来旺关了铺子歇一天。

许老爹一接到消息,就忙从钱家赶回来了,抱着福哥儿心啊肝啊肉啊地叫了起来。

许强给陈来福请了大夫,处理好伤口后,许强才开口,“来福,你老板娘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们能办到,绝不推辞。”他二十大几了,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哪里能承受得住?亏了他,儿子才福大命大逃过一劫,怎么说陈来福也算得上他们家的贵人了。

陈来福抓抓头,看了许强一眼,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还真有个请求。”

许强与顾丽娘对视一眼,“你说。”

陈来福鼓足了气道,“老板,老板娘,其实我是从山西来的,我们陈家本来也是制醋的,只是我照着我三叔公教的法子试着制了两回,都制不出醋来,也不省得是不是哪些地方我做得不对。你们能帮我瞧瞧,指点一下吗?”

顾丽娘与许强都很惊讶,顾丽娘眉头一拧,“可是你这制醋的法子,是你们陈家不外传的独门秘方吧,给我们看不要紧吗?”

陈来福苦涩一笑,“这方子我自个儿已经琢磨了许久了,却仍是制不出来。这么些日子了,我看老板你们也不是歹人,再者这方子女我藏着掖着也没甚用,倒不如赌这一回,若你们真是歹人我也认了。”

“此事暂且不提,你且仔细考虑一下,若你的决定仍然不变,再说吧。”

还没到饭点,本来顾丽娘寻思着要留他下来吃一顿的,但今儿明显大伙都没那个心思,便罢了,改日再请回来就是。顾丽娘去鸡舍那捉了只大公鸡,又拾掇了几斤米和别的吃食叫他带回去。陈来福推辞不过,只好接了。

打发走了陈来福,顾丽娘夫妇两人又进屋去看了福哥儿一回,福哥儿的脸及身上擦了药,总算是好点了。顾丽娘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又亲了他一下,两人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其中,许强将一旁的妞妞抱了出来。

适才忙忙乱乱的,见她说要守着弟弟,他们也没在意,便由她去了。夫妻俩人刚才也是忙晕了头,这会才注意到妞妞的样子不对劲,小姑娘这回看着就像被吓着了。

“妞妞,弟弟没事,爹和娘都没怪你,别怕,啊?”顾丽娘蹲在地上,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娘,刚才我好怕——”小姑娘在她的轻哄下有了反应,小脸埋在她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人小,却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她心里一直很怕,怕爹娘骂她或打她。

“别怕,弟弟不是找回来了么。妞妞很乖的,还会帮娘看弟弟呢。爹和娘都很欢喜妞妞呢。”

福哥儿甫一不见的时候,顾丽娘后悔之余,心里下意识里确实有点迁怒于她的,要不是她没看住弟弟,福哥儿也不会叫人抱了去。这都是人的劣根性,她也不例外。

后来儿子找了回来,她心落了地,心里却是后悔不该叫两个孩子离了自己眼皮底下的。要是那起子黑心肝的人连大的这娃也一起抱了去,她就欲哭无泪了。

但心里却没有再怪她了,一个六岁出头的女孩子懂什么?搁现代那会,她自个恐怕还在玩泥巴。妞妞还算是个好的了,偶尔能帮衬着她看看孩子。这么乖的孩子,她还要怪,真是该死极了。

“真的吗?”妞妞抹着泪,仰着头追问。

“真的。”

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

顾丽娘心里也松了口气,妞妞的情绪发泄出来了就好,就怕有什么心里阴影。

到小石头放学的时候,福哥儿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整个人红润红润的,追着人满屋子跑,皮实得紧。

顾丽娘看他这样,着实放心了不少。

小石头回来听了他弟弟差点被拐的时候,饭都顾不上吃了,抱着福哥儿不肯撒手,可把那小家伙乐坏了,嘎嘎的笑声在屋外都听得到。

“弟弟,痛不痛?”小石头轻轻捏着仍有点红肿的藕臂。

福哥儿皱着一张包子脸,“痛痛,坏人打打。”

“嗯,坏人该打,哥哥帮你呼呼,呼呼就不痛哦。”说话间,小石头对着他的小手臂吹起气来。

凉凉的气让伤处很舒服,福哥儿舒服得眯起了眼,“嗯,呼呼。”

“小石头,你上了一天的学了,过来喝点粥吧,娘给你热过了,还炒了个你最爱吃的咸脆萝卜干。”顾丽娘怜惜孩子进学辛苦,每回下了学,总是备了些点心馒头米粥等吃食,叫他先填填肚子。要不然饿着肚子到晚饭时候,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嗯。”小石头应了声,抱着福哥儿,艰难地吃起了粥。

“多,要要,要吃。”福哥儿拍着小手,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

“这个你还没大牙,不能吃。”小石头只拿勺子喂了半勺粥给他,福哥儿嫌这个没味道,撇过脸不吃。

小石头也不恼,把那粥喂进自个儿嘴里。

福哥儿是个好动的,见啥都想伸手去拿,见人家吃什么都好奇,抱着他吃饭,你就别想安生了。便是如此,小石头依然耐心极了。

吃完了粥,小石头抱着福哥儿来到厨房,厨房里头就顾丽娘一个人在忙和。

“娘,要不我不上学了,在家帮带弟弟吧。”

“傻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好,家里哪里就用得着你这样了。”顾丽娘晓得他是被今儿的事吓着了,却料想不到他竟然生出了这种念头,忙给他掐断了去。

“这回只是意外,这样的事断不会再发生的。家里还有你爷爷和我看着呢,你且安心读书罢。”

小石头没有再言语,再有主意的孩子也敌不过父母的,况且小石头是甚喜读书的。听了母亲的保证,便安下心来了。

睡前,许强听了今儿小石头的表现,感慨,“这孩子是个好的,不怪乎你一直以来这么疼他。咱们许家亲戚少,他虽不是我亲生儿子,冲着他这纯善的性子,也该好好栽培一番,便是日后给他些本钱或是置上一些家业也是使得的。以后福哥儿及后头的孩子也算有个兄长好能相互扶持一番。”

顾丽娘听后很高兴,她最担心莫过于这个大儿子了。她以后的孩子,只要是从她肚子里爬出的,只要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前程都不会差。因为他们有个极本事的爹,许强自然会为他们谋划好。可是小石头不一样,他姓方不姓许。尽管对她来说,都是自己的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夹在中间很是为难。最为难的一点便是她没有什么可留给这孩子的,就一对白玉镯子,便是分了一个给他,他也只能当传家宝般供着,哪里敢用?而且光靠之前变卖了他名下的两亩薄田得的十几两银子,又做得了什么事?或许有人会说,有本事的人通常都是白手起家的。但白手起家,说得轻巧,其中的辛酸又有谁知?她的孩子,她自然希望能尽自己之力让他少走些不必要的弯路。

现在好了,有了她当家的话,小石头也算是有了个比较明朗的未来。她总算可以放下提着的心了。

“哥,谢谢你。”顾丽娘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前。

“傻媳妇。”

“对了哥,你说这回福哥儿被人抱走,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瞧不出来,来福说,那男子年近四十,而且会开琐,看来是个惯犯了。可惜被他逃了,要不就能问问他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了。”

许强话锋一转,“不过不管如何,咱以后得看紧几个孩子倒是真的。”

顾丽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种事一回就够受了。

******

次日,陈来福跟着许强来到许家。

顾丽娘看他那样子,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当下也不含糊,“为了公平起见,我也把咱们许家制米醋的方子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这制米醋的法子,我们一定不藏私。不过,能学到多少便是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