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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早已经是满脸泪痕,只忍着疼道:“娘,你去…你去…把彩凤找回来!”

杨老太一早就听说赵彩凤和宋明轩去了刘家,这话会儿又见杨氏让她去找,只开口道:“找彩凤做什么,她一个小媳妇又不会给你生孩子,我先替你找稳婆去!”

杨氏只牢牢拉住了杨老太的袖子,只咬牙道:“你去…你去…你去找她回来!”

杨老太这时候也着急了,看着杨氏身下血流不止,只急忙道:“我这要生了,我去哪儿找去!”杨老太见那两个小厮还愣着,只忙开口道:“两位小哥,麻烦帮忙把彩凤和明轩找回来成不?”

那两个小厮这会儿吓破了胆,只结结巴巴道:“找…找…上哪儿去找?”

杨氏疼得咬牙切齿,只喘着粗去道:“去…去…萧将军府!去…”

萧家西院,程夫人只把那钱木匠和自己家的事情说给了杜太医听,只叹息道:“我知道你们当太医的,多少豪门辛秘没有听过,我也不怕向你吐露了实情,只求你能尽力把他救活过来,也算是让这两个孩子安心了。”

杜太医原本就觉得奇怪,听了这么一番话,越发对钱木匠生出几分佩服来,只开口道:“程夫人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可为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一时间厅众人也只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时候门外有一个小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只开口道:“宋夫人,刘家的小厮来传话说,你娘要生了,让你们赶紧回去!”

第285章

赵彩凤这厢正为钱木匠担忧,猛然听说杨氏要生了,顿时吓了一跳,只站起来问道:“到底怎么会事儿?我娘还有一个月才到时间呢!”

那边小丫鬟也弄不清状况,只苦着脸道:“奴婢,奴婢也不清楚,瞧着刘家小厮那样子,挺着急的,宋夫人还是快些回去吧!”

赵彩凤只急忙走了两步,才到门口又急忙转身,看着杜太医道:“杜太医,您会接生吗?我娘这一胎早产了,这会儿您能抽空过去瞧一眼吗?”

杜若心知救人如救火,也只跟着起身道:“现下钱木匠情况还算稳妥,我先过去跟你走一趟,一会儿在过来。”

宋明轩也急忙就帮杜若背上了药箱,三人一行只急忙往门口去。刘家的小厮见宋明轩和赵彩凤出来了,又瞧见杜若也在,只急忙行礼道:“宋举人、宋夫人,你们果真在将军府啊!”

宋明轩平日和刘八顺交好,跟他的小厮也很相熟,只急忙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丈母娘还没到月份,怎么就要生了呢!”

那小厮只把方才在赵家的事儿说的八九不离十的,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她就栽了一跤,要生了!”

赵彩凤听那小厮说完,知道杨氏必定是猜到了什么,只咬唇道:“看来钱大叔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杜若只开口道:“坐我的马车回去,快一些,钱夫人这是第五胎了,应该不会出大事,我先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广济路院子里,杨老太已经请了稳婆过来,杨氏只躺在床上用力,她虽是第五胎了,可这一胎却并非是瓜熟蒂落下来的,这会儿还没入盆呢,可阵痛已经来了。

那稳婆看着杨氏喊的痛楚,只劝慰道:“大妹子,你先忍着点,孩子还没下来了,这月份不到,我连孩子头都没摸到呢。”

杨氏前几胎都顺遂的很,除了生赵彩凤的时候受了一些罪,生后面几个的时候,说是母鸡下蛋也不为过了,每一个都是一个时辰不到就搞定的。可这一胎偏生是早产,如何能跟之前的比,她一时疼的受不住了,又想起钱木匠生死未卜,便有了几分轻生的念头,只拉着那稳婆的手道:“大嫂子,你一定要保孩子…我…我不行了…”

那稳婆本就着急,见杨氏说这些个丧气话,听着也见气,只劝慰道:“你别着急,我先给你看看胎位,这胎位要是正,便是早产也不打紧的,孩子还小,等入了盆,生下来也快的很。”

说话间杨氏又大喊了一声,身子疼的扭了起来,那稳婆好容易把手探进去摸了一下,只吓了一跳,对一旁的杨老太和陈阿婆道:“不得了了,是脚朝下,难产啊这是!”

杨老太闻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只开口问道:“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送宝育堂去,只有送子观音能救她!”那稳婆倒是经验丰富的开口道。

“这大过年的,宝宝宝…育堂开门吗?”杨老太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宝育堂一年到头都开门的,送子观音说了,这生娃挑不了时间,所以那边天天都有人,只是不一定她本人在而已。”

杨老太只连忙点了点头,看着在床榻上不断挣扎的杨氏,只急忙道:“二姐,你忍着,我这就出门喊车去。”

杨氏只一把抓住了杨老太的袖子,哭着道:“娘…我不去,我要等彩凤回来!我要等彩凤回来…啊…”

那稳婆见了,只急忙劝慰道:“大妹子,这可等不了了,老姐姐不是吓唬你,这再拖下去,可是要一尸两命的啊!”

杨氏只还是一味摇头,拉着杨老太的袖子不放,疼得连下嘴唇都咬破了,只不肯让杨老太走。床上的血越发多了起来,杨老太只揪心道:“二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啊!”

杨氏疼得满头大汗,咬牙切齿道:“我要等彩凤回来,我要见钱木匠,我不走…”

这时候只听赵武扯着嗓子从门外一路喊进来道:“娘…娘…大姐和姐夫回来了,还带了杜太医过来。”

杨氏听说赵彩凤回来了,只觉得一股气松懈了下来,短促的吸了几口气,扭头时候正瞧见赵彩凤进门。赵彩凤急忙走到杨氏床前,拉着杨氏的手道:“娘,你怎么样?”

杨氏睁大眼睛,眸中充着血色,只咬牙问赵彩凤道:“你叔,你叔人呢!他人呢…”

赵彩凤见杨氏放心不下钱木匠,只开口道安抚道:“叔没事了,他受了伤,暂时不能回家啊,杜太医已经帮他治了,休息几日就好了,我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的,娘你千万别多心啊!”

杨氏却唯恐赵彩凤骗她,只不信她的话,见杜若也进来了,只拉着她的手问道:“杜…杜太医,我…我家男人他…”

杜若思量了片刻,开口道:“钱大婶,皇上已经赐了良药,钱木匠只怕很快就要醒了,你得加把劲,让他醒过来就抱到自己娃啊!”

杨氏见杜若也这么说,才算信了,伴随着阵痛袭来,只咬牙用起了力气来。边上的稳婆见他们请了杜太医来,只急忙开口道:“这位大夫,这大妹子胎位不正,脚朝下,不能这样使蛮力啊,这样孩子也出不来啊!”

杜若闻言,只伸手按了一下杨氏的肚皮,她如今才八个月身孕,并未入盆,但产道却因生育过几个胎儿,早已经软化,杜若只开口道:“我开催产药,你们马上熬了个她喝,这位大娘,如今胎儿还没入盆,你试着把孩子揉过来,一会儿入了盆可就不好揉了。”

那稳婆听了,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我…我没遇上过这事儿,但凡有事儿,我总让家里人把产妇往宝育堂送去。”

杜若见那稳婆这么说,也是无语了,赵彩凤只站起来道:“杜太医,你教我,我来揉!”

杜若只先将药方开了下来,宋明轩甩了袍子就跑出去抓药,约莫半个时辰,赵彩凤已和杜若两人配合,将胎儿在杨氏的腹中换了一个个儿。

杨老太送了要进来,赵彩凤服侍杨氏喝了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杨氏只觉得阵痛一次比一次密集,下身忽然哗啦啦一声,黄色的液体溢得满床都是。杜若只检查了一下杨氏的胎位,不慌不忙道:“羊水破了,胎儿也已经入盆了,大婶你可以开始用力了。”

杨氏听说钱木匠无事,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只一心想着孩子能平平安安出生。她素来又忙碌惯了,身子骨也硬朗,虽说上了年纪,倒也不至于体力不支,只咬牙用了几回力,杜若便开口道:“大婶,能看见胎儿的脑袋了,大婶再用一回力,孩子就能出来了。”

杨氏扯着床单疯狂的摇头,一时间面容扭曲,下身绷得笔直,忽然间就感觉下腹紧绷之处骨碌一下松垮了下来,原来孩子的头已经出来,杜若只双手按着胎儿的肩胛骨,稍稍向后用力,连带着婴儿一整个身体都离开了母体。

与空气接触的瞬间,孩子朗声啼哭了起来,赵彩凤激动的落下了眼泪,往那小子细瘦的两腿之间看了一眼,只笑着道:“娘,是个儿子!你给钱大叔生了一个儿子!”

杨氏用力过猛,早已经虚弱的没了力气,听赵彩凤这么说,只微微点头,睡了过去。

杨老太高兴的拍着大腿道:“是个儿子啊!我又添了个外孙了!真是太好了!二姐,你别睡啊,快看看你的孩子!”

杜太医帮杨氏分娩出了胎盘,伸手探了一下杨氏的脉搏,见脉搏平稳,只开口道:“钱大婶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赵彩凤只松了一口气,正这时候,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宋明轩只急忙去开门,见是萧家的下人,那人见了宋明轩,只急忙开口道:“那…那…那大叔醒了,我家少爷让杜太医赶紧回去瞧瞧!”

这头刚刚得了一个好消息,那边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宋明轩只抚掌高兴道:“太好了!你、你稍等、我这就去请了杜太医过去!”

萧家西院,程兰芝正坐在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钱木匠,她虽然羞怯,可父母之间的血缘关系却是与生俱来的。钱木匠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程兰芝低着头,伸手摸着钱木匠粗糙的大掌,只低声喊道:“爹,你有没有觉得怎么样?”

钱木匠一时口干舌燥,想要张口只觉得唇瓣都粘在了一起,嗓子撒呀的说不出话来,便勉强摇了摇头。程兰芝见了,只一个劲的抹泪。萧一鸣见钱木匠似乎有话要说,只开口道:“岳父,你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不迟。”

程兰芝见萧一鸣冷不丁冒出一声岳父来,只顿时就涨红了脸,偏生钱木匠最担心的就是程兰芝的婚事,萧一鸣这一声岳父正是喊在了他的心坎里头,只一下子觉得气都顺了几分,微微闭上眼睛。程兰芝以为他又要昏过去,只吓的握住他的手道:“爹,你别睡啊,杜太医一会儿就到了。”

第286章

却说这几日杜若跟着萧一鸣等人奔波劳累,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宋明轩见杜若靠在马车壁上闭幕养神,本想道谢,又觉得大恩不言谢,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反倒没用了几分,只扼腕叹了一口气。

杜若这时候睁开眼睛,看见宋明轩叹了一口气,以为他担心钱木匠的伤势,只开口安慰道:“你放心,钱大叔苏醒的时间已经比我们预计的早了很多了。”

宋明轩只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这时候已是未时末刻了,在家中一阵忙乱,连吃中饭的时间都忘了。宋明轩素来听刘八顺说杜太医有个胃疼的毛病,此时便担忧道:“这几日叨饶杜太医多时,晚生真是感激不尽,还请杜太医也要保重身子。”

杜若只笑着道:“不碍事,我的老毛病调理多年,如今已经几年没有复发了,我们还是先回萧家去看一眼钱木匠再说。”

宋明轩见杜若这般彬彬有礼,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又萧身为太医院副院判,还有这样的仁者医心,真是让人钦佩不已。萧家门口,几个小厮早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杜太医回来,只急忙迎了出来,替他背上了药箱,替他们在前头引路。

才到小院门口,萧一鸣也从厅中迎了出来,只开口道:“杜太医,你快去看看,方才钱大叔醒了,这会儿又睡了,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杜若只忙不迭进门净了手,走到钱木匠的床前,程兰芝让了一个位置给杜若,站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为钱木匠把脉诊治。过了片刻,杜若脸色稍稍缓和,嘴角似乎带着一些笑意,只欣慰道:“脉象比我之前走的时候似乎更平稳了一些。”

众人都送了一口气,宋明轩只探着身子看了钱木匠一眼,见他眼皮似乎动了一下,以为他又要醒过来,只着急开口道:“叔,你醒了吗?我岳母替你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叔,你有儿子啦!”

钱木匠本就体虚,方才醒来之后虽然头脑清醒,可并没有力气耗着,所以只忍不住又闭目养神了起来,这时候听宋明轩这么说,自是高兴的强睁开眼睛,干涸了几日的嗓子哑然道:“真…真的吗?”

众人见钱木匠果真清醒了过来,只都喜极而泣,杜若只急忙又替他把脉诊断,宋明轩便一个劲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叔等你好一些,咱就回去抱孩子去。”

钱木匠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只扭头看了一眼程兰芝,又瞧见程夫人也站在人群之后,只阖眸道:“兰…兰芝,这世上只有…只有程老将军和夫人…是你的父母,我…我不是…”

程兰芝哭着跪下,心里虽然难受,却也明白钱木匠的一片好意,只又期期艾艾的喊了他一声爹。

钱木匠伸出手擦干程兰芝脸上的泪痕,手指虽然粗糙,动作却异常轻柔,只断断续续道:“你…你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我也要好好…过日子…我们两人,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明白吗?”

程兰芝早已经泣不成声,可却还一个劲的点头,握着钱木匠布满厚茧的手掌道:“爹,我知道了,以后咱就当不认识!”

程夫人见程兰芝说出这句话来,也只忍不住掉转头,哽咽着低头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只开口道:“兰芝,我们来了好半天了,早些回去吧!”

程兰芝吸了吸鼻子,松开钱木匠的手,拿起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只扶着床沿站起来,走到程夫人的面前,福了福身子道:“母亲,我们走吧。”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哀叹了一句,可这对于程姑娘和钱木匠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结局。萧一鸣送了程夫人和程姑娘到门口,程夫人头一次觉得,萧一鸣看着似乎比自己记忆中靠谱很多,也只忍不住开口道:“你也自己注意身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是有爹有娘的人,凡事不要强出头,害人害己!”

萧一鸣闻言,只立马低下头,小时候对程夫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严肃的老太太,如今还是觉得她太严肃了点,没想到以后还得把她当岳母,萧一鸣想想还觉得有几分后怕,只硬着头皮道:“晚辈知道了。”

程兰芝看着萧一鸣,脸上透着几分关切,见他没有话对自己说,只福了福身子,跟在程夫人身后离去了。

一眨眼过去了四五日,钱木匠伤势渐愈,前线又频传捷报,连赢了鞑子两处大战,目前鞑子军心散乱,正在僵持之中,只要大雍再坚持一阵子,相信鞑子很快就会溃不成军。萧将军毕竟也心疼萧一鸣,只让他留京养伤,不必再会前线去了。如此,萧一鸣便在京城呆了下来。

这日钱木匠已经能稍微下床走动,又觉得住在萧家甚为不便,赵彩凤便提议宋明轩把钱木匠接回家中。虽然杨氏在坐月子不能照顾钱木匠,但好歹家中如今有了两个婆子,端茶送水这等事情倒也容易解决,至于其他的,那就让宋明轩服侍好了,反正他这一口一个岳父,也不是白叫的。

萧一鸣挽留不住,也只好放钱木匠走了,只亲自送到了赵彩凤的新家,又不知留了多少的人参灵芝下来,说是给钱木匠补身子用。萧一鸣见赵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心中也替赵彩凤高兴,又想起当日自己以为自己有些银子,便对赵彩凤有那些念想,如今想来,赵彩凤原本就是一个有能耐的,又何须自己可怜心疼。

众小厮把钱木匠扶上了轮椅,宋明轩只请了萧一鸣往院子里坐一会儿,萧一鸣却推拒道:“不了,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改日再和宋兄一叙。”宋明轩见萧一鸣面露尴尬之色,也没坚持让他进去,只目送他上了马车离去。

赵彩凤从屋里出来,见萧一鸣没进来,只探着脖子问道:“萧公子怎么没进来?”

“他说他有事情办,所以就不进来了。”

赵彩凤如何明白萧一鸣的那些个心结,见萧家的马车已经走出了巷口,只叹息道:“面铺的红利我这几日算出来了,正预备着给孙妈妈送过去,他来了也不正好帮我带一下,还要让我再跑一趟。”

宋明轩见赵彩凤提起孙妈妈,只拧眉想了想道:“这次钱大叔得救,可要好好谢谢这位孙妈妈了,改日你一定要备一份厚礼,送给孙妈妈去。”

杨氏生这一胎虽说吃了点苦处,但好歹底子不差,如今还可以亲自奶孩子,只扎着包头布,靠在炕头上给孩子喂奶。杨老太便兴冲冲的进来道:“二姐,二老回来了。”

钱木匠在家排行老二,所以杨老头他们都只管他叫老二了。杨氏闻言,只挣扎着要从炕上下来,无奈手脚实在无力,杨老太只安抚她道:“你别动,外面寒气大,屋里头暖和,我让明轩推了他过来,看看你跟孩子。”

杨氏只激动的把孩子抱在怀里,又怕自己这个丑模样吓坏了钱木匠,只伸手理了理鬓角,确认头上的头发不乱了,这才探着脑袋往门口望过去。

宋明轩推了钱木匠的轮椅到西厢房门口,奈何这古代的房子都有一个高门槛,这轮椅也过不去,杨氏坐在里间,隔着帘子,哪里能瞧见钱木匠,钱木匠便只支起了身子要进去。宋明轩只急忙上前扶着他道:“叔,彩凤怕娘坐月子,小孩子闹觉影响你休养,所以你的房间在正房西边那间。”

钱木匠只拧眉点了点头道:“我想进去看看你岳母和孩子。”

宋明轩会意,只扶着他进去,撩开了帘子,便瞧见杨氏怀中抱着一个瘦小的婴孩,脸上的皮肤还皱皱的,看着甚是可怜。钱木匠只缓缓走过去,坐到了杨氏的炕边,伸手想摸一下孩子的脸颊,又怕自己这粗糙的打手弄伤了他柔嫩的肌肤,只隔着襁褓拍了拍小宝贝,玩笑道:“我的娃,咋不像我这样壮士呢?”

杨氏闻言,只忍不住落下泪来,委屈道:“早产了一个多月,哪里能壮实。”

钱木匠又是大老粗,见杨氏哭了也心疼,只开口道:“月子里不能哭,伤眼睛。”

杨氏只急忙擦干了眼泪,嗔怪道:“你说好了,要回来看着我给你生儿子的,你说话不算话!”

钱木匠稍稍坐了一会儿,伤口已经疼得吃不消了,杨氏见他这般难熬的表情,只问道:“伤哪儿了?我瞧瞧?”

钱木匠只一把抱住了杨氏和孩子,轻轻安抚道:“肚子上开了个洞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你以前看见的那伤痕,这回小得很,只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了。”

杨氏又心疼了落下泪来,只道:“你快歇着去吧,彩凤给你准备好了院子。”

钱木匠只四周看了一眼,笑道:“我就住这里,睡在你对面的炕上可好?”

杨氏便道:“孩子闹觉,吵得你也睡不好,再说你如今行动不便,总不能让明轩日日往我房里跑。”

钱木匠想到这里,也觉得不太方便,只好应道:“那我还是睡正房那边去的好。”

赵彩凤和宋明轩瞧着杨氏和钱木匠总算是团聚了,心下也安慰了不少,只怕再过几个月,就能吃萧一鸣和程姑娘的喜酒了。

第287章

却说那日程夫人和程兰芝回到府中之后,刘妈妈便过来问了话,说是钱老大媳妇和那孩子还在下人房关着,到底怎么整治?这大过年的在府上关了一天一夜的,总要有个说法,只怕他们家里头人也着急。

程夫人脑仁胀得生疼,说起来这钱老大媳妇当初也是他们府上的丫鬟,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勾引主子不成,就勾搭上了老实的钱老大。当年陈家发卖他们一家的时候,钱老大是在自己跟前赌咒发过毒誓的,说是这辈子绝对不上程家来。那时候还没程兰芝,程夫人也没想着要赶紧杀绝,这才准了他们自赎了出去。

后来钱老大也确实信守诺言,搬离了余桥镇,一家人安安心心在乡下过日子。谁能想到这十几年都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哪里就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刘妈妈见程夫人蹙着眉宇,只开口道:“奴婢问过那钱老大媳妇了,原来那钱老二每年都往她家送银子,这十几年从未间断过,去年钱老二娶了一房续弦,带着媳妇过去过一次,钱老太连门都没给进去。这钱老二媳妇是个贪心不足的,眼看着家里穷的年关都不过下去了,便想来城里面找钱老二要银子,可进了城两眼一抹黑的,压根就不知道钱老二在哪儿,倒是还记得我们府上的位置,她便觉得大老远的来一趟,不能空着手回去,所以就…”

程夫人听到这里,早已经气的青筋暴露,只怒道:“世上竟有这样卑劣无耻的人,我不治她,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程夫人往身后的宝蓝缎面引枕上靠了靠,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意,只开口道:“你去熬一碗哑药端过去,就说不计是她或者是她那个儿子,只要把这碗药喝下去,我就放他们走。”

刘妈妈听程夫人这么说,知道程夫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便连劝慰也都省了,只开口道:“那奴婢这就安排去,等事情办完了,再来回太太。”

程夫人只点点头,心下还是有几分怒意,只开口道:“处置完了,直接喊了人丢到城外去,越远越好。”

刘妈妈会意应了是,程夫人这才稍微舒了一口气,又道:“你去准备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派人送去萧家,指明是给萧公子养伤补身子用的,明白了?”

将军府的下人房里头,钱老大媳妇这时候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素来在人前是个狠角色,凡事不饶人的。况且她十几年没做奴才了,平常在钱老大跟前,呼来喝去也是有的,早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次进城,原本是想找了钱木匠和杨氏,要些银子的。可谁知道进了城又不认识路,这京城这么大,上哪儿去找去?

钱老大媳妇想着既然已经来了,如何能浪费了这一次车钱,好歹去程府走一趟,稍微讹一些银子也是好的。她原本是不知道程家把程姑娘当闺女养的,之前去了几次余桥镇,偷偷的在程家别院门口瞧见了程姑娘的长相,这才确定了下来。钱老大媳妇想的简单,心道这大户人家的姑娘家,必定是不能随便见到的,到时候少不得通报的人还是去请了程夫人出来。到时候只怕她不用自己开口,程夫人自然也会懂得打点打点。

谁知道这中间竟然出了岔子,程姑娘居然来了,这倒是让钱老大媳妇也吓了一跳,可是既然见着了程姑娘,那银子自然是能跟程姑娘要了,钱老大媳妇一狠心,虽没想着直接说出真相,少不得套个近乎,说是服侍过程大姑娘的人。可没想到,这话还没说出口,程夫人就来了,指挥着两个婆子捂着自己的嘴,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说要毒哑自己儿子!

钱老大媳妇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一下子也被激怒了,索性就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把真相给说了出来。

钱宝被关在这里饿了一天一夜,早已经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躲在钱老大媳妇的怀里一个劲儿的抽噎着,钱老大媳妇的眼泪也哭干了,听见外头有脚步声经过,只爬过去捶着门道:“快来人哪,开开门啊,求太太开恩啊,求太太开恩。”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见咯吱一声,门从外面打开了,钱老大媳妇只慌忙躲到角落,抱着自己的儿子。

刘妈妈身后跟着两个壮实的粗使婆子,还有一个端着盘子的小丫鬟,小丫鬟的盘子里放着一碗漆黑的药汁。之前被卖出去的那些奴才们都喝过这种药,一碗下去,一辈子就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刘妈妈居高临下的看着钱老大媳妇,脸上的神色僵硬冷酷,只开口道:“太太说了,不计是你还是这个孩子,只要喝下这碗药,就放你们走,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钱老大媳妇曾经也是程府的丫鬟,自然是认得刘妈妈的,只哭着跪走上前,抱住了刘妈妈的大腿道:“刘妈妈,您行行好,放过我和孩子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刘妈妈厌恶的踢开了钱老大媳妇,退后一步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对错,做下人的也从来不认对错,只认主子,即便你没错,太太让我做什么,我也只能这么做!”

钱老大媳妇只哽咽的看着那一碗药,身子不住的颤抖,刘妈妈又道:“别磨磨蹭蹭了,是你自己来,还是要她们喂你?”

钱老大媳妇瞧见凶神恶煞的那两个媳妇,又颤起了身子,只开口道:“我…我自己来。”

刘妈妈侧脸不去看钱老大媳妇那张让人作呕的脸,冷冷道:“小樱,把药端过去!”

小丫鬟端着药碗上前一步,钱老大媳妇忽然就扑上来,险些把药碗给弄撒了,幸亏这小丫鬟素来端惯了这药碗,知道这些人表面顺从,私下里谁不想着把这药碗撒了,好逃过去的。一开始她确实被人弄撒过几碗药,可后来她就学乖了,如何还能让钱老大媳妇给得逞呢?

刘妈妈见钱老大媳妇突然发难,向身边站着的年轻媳妇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个年轻媳妇顿时就冲了上去,一人一边压住了钱老大媳妇,其中有一个人又伸出手来,将钱老大媳妇的下颌捏开。

刘妈妈便转过身子,拿起盘中那满满的一碗药,顺势就灌了下去。药备得很足量,钱老大媳妇咽了很久才算把那些药汁给喝了下来,身子也从一开始的反抗变成后来满满的瘫软了下去。

刘妈妈见药碗空了,只把空碗放在一旁,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道:“太太让我直接把你们丢到城外去,我发个慈悲,把你们送到余桥镇上去,你以后若是还敢在程家出现,下一碗药,可就是给你儿子备着了!”

钱老大媳妇的身子被松开,软软的摊到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她原本想好好的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像囫囵吞枣一样,发出简单的,单音节的声音来。

刘妈妈瞥了钱老大媳妇一眼,往门外走了几步,转身吩咐道:“找个下人,把她们丢到余桥镇镇口就行了。”

钱老大媳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刘妈妈,一旁钱宝吓的连声音也不敢出,终于在瞧见这群人离开的时候,哇一声大哭了起来。钱老大媳妇张嘴想要安慰自己儿子,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爬过去抱着他哭了起来。

这年节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自然过得算不上热闹,正月十五原本是打算热闹一下的,因杨氏还在坐月子,钱木匠的伤也没有痊愈,所以一家人只简简单单的吃了一个团圆饭,就各自回屋里了。

赵彩凤躺在宋明轩的怀里算账,前几日黄老板托谢掌柜的送了去年八宝楼和九香楼的分成过来,足足有八百两银子。赵彩凤打算拿这银子再开一家绸缎庄,还打算取一个响亮一点的名字。之前她的绸缎庄主要做下人服饰,虽然薄利多销,但是忙起来的时候,人手不够,也确实很累。

这京城里头,最多的就是权贵,最肯花银子的,就是那些富太太,那些人一身衣裳二三十两银子压根不算什么,若是能将这一部分人的生意接一些过来,走上高端定制的道路,自然档次就不一样了。

不过,赵彩凤之所以想走这条路,还有很大一点理由,就是想趁着宋明轩念书这两年,她能多结识几个富太太,到时候就算帮不上宋明轩什么,好歹也能混个脸熟。赵彩凤一想到这打人脉的好处,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只往宋明轩的怀里靠了靠,笑着道:“你想想看,等过两年,这京城的太太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我设计的衣服,你多长脸啊?”

宋明轩伸手搂着赵彩凤纤细的腰肢,让她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只低下头亲了一口她的额头,瞧见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只笑着道:“你这么说,我也要好好用功,给你也长一回脸面才行。”

赵彩凤见宋明轩这信誓旦旦的样子,只翻身自己就压在了他的身上,低下头吻住他的唇瓣,顺着他的进入,稍稍的拧了拧眉道:“我要当状元夫人…啊…你可要给我争气些…啊…”

第288章

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又到了玉山书院开学的日子了。好在钱木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起床下地也没了啥问题,全家人怕耽误宋明轩的功课,便赶着他早日往书院去。

如今家里头有了盈余的银子,赵彩凤给宋明轩置办了几身像样的行头。宋明轩原本长的就清秀,这装束打扮一跟上去,立马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只可惜宋家还在孝期,赵彩凤只找了几块素净些的料子,饶是这样,宋明轩也被她打扮的玉树临风的。

陈阿婆看着宋明轩这样子,只一个劲的开口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个福分,也有穿绫罗绸缎的一天,明轩这身衣服是真好看,这手艺便是我们赵家村里,也找不出一个人能做的这样好。”

赵彩凤便笑着道:“这是红线绣坊里头的绣娘做的,她们都是专业的,自然做的好,因为我急着要,原本是要另外加银子的,可如今她们绣坊大多数生意的料子都是在我们绸缎庄拿的料子,所以没多收我的。”

赵彩凤站起来,只上前把宋明轩胸前的衣襟又拉了拉平,抬起头往他白皙嫩滑的脸颊上瞅了一眼,只撅起嘴道:“把相公打扮的这样好看,我可真是不放心了,幸好书院里头没女的,不然我可不让你去!”

宋明轩听了这话,只越发红了脸颊,他在书院上学的时候,倒确实有不少同窗向刘八顺打探过自己,不过在知道他已经娶亲之后,倒是没什么想法了。

陈阿婆听了这话,也帮着赵彩凤道:“彩凤这话在理,明轩你可好好听着,千万别再外头寻花问柳的,若要是让我知道,我打断你的腿。”

宋明轩还没发话呢,陈阿婆倒是急了。这也难怪,陈阿婆一辈子都被宋老爷子给坑了,自然对这事情敏感很多。赵彩凤听陈阿婆这么说,只又心疼了起来,又帮起了宋明轩道:“阿婆,你就别说他了,他有贼心也没贼胆呢!”

宋明轩闻言,只连忙表态道:“我连贼心也没有!”

赵彩凤听了这话,很是满意,只撅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孺子可教也。”

宋明轩便红着脸颊,满含柔情的看着赵彩凤。外头打杂的婆子进来回话说:“回爷、奶奶,刘家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奴婢请了刘公子进来坐,刘公子只说不进来了,奴婢就先把爷的行李给搬了出去。”

赵彩凤只吩咐道:“你去回了刘公子,说我们这就出去。”

往日刘八顺出门上学,钱喜儿必然是要亲自送一程的,今儿赵彩凤见钱喜儿不在,便多问了一句道:“喜儿怎么今儿没来,可不是舍不得你,伤心的不想出门了吧?”

刘八顺面色微红,只笑着道:“她这几日感染了风寒,怕出门过了病气给你们,所以就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