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边响动,林思博下意识往那看,他抿了抿唇,勾出一抹得志的笑,眼见易臻往这边来,欲要开口说什么,就被男人抓住衣领,一把从椅子上拎起。

一拳砸过去!

正中左脸,林思博身形不稳,也没扶住身旁的任一物件,一个踉跄跌坐到地面。

旋转椅轰然倒塌,桌边的白色文件纸也哗啦啦往下流。

他的腮帮子有如碳烙,火辣辣的疼,口腔里全是浓烈的血腥气。

巨大的响动惊扰了外面格子间的职员,他们不由抬头,纷纷往那头望过去。

这一下,动用了易臻右臂的全部力量和肌骨,以至于他垂回身侧的手,都几要发颤。

林思博脸色陡狠,手撑住地,刚要起身,易臻再一次把他从地面拔高,用力推到了一边。

还未站定,易臻跟上去,又是一拳头。

林思博趔趄几步,两肩一沉,又被男人扳回去,膝盖冲着他腹部发力一顶!

偌大的沉痛感袭遍全身,林思博不甘于下风,反手挥拳,试图回击。

易臻避了一下,第二次没避开,被林思博捶在下巴附近,下唇吃痛,破了一块皮。

易臻驻足,以手背擦拭掉上面的血迹。他冷呵了一声,直接上前,猛得抬腿,就把林思博踹得连退出去数步。

林思博再次后仰跌跤,他两肋隐隐作痛,易臻那一脚带来的冲击,几乎快顶出喉咙。

他像虾子那样躬住身体,忍不住地轻咳,少晌,他哑声说:“你够拼的啊,揍我一顿你马子名声就能好回去了?”

“害她对你有什么好处?”易臻居高临下问他。

林思博在笑,满嘴都是血:“我在帮她啊,本来就是个贱货,帮她当一辈子的贱货,不好吗?”

易臻胸腔起伏,敛目屈身,不假思索,又把他扯起来猛揍……

一气呵成,循环反复。

也不过发生在短短两三分钟之间。

眼睁睁看着小副总被一个陌生男人往死里打,围观的女白领们惊叫不断,有男人尝试去开办公室的门,可无论推拉、踢踹,都无任何效果。门很结实,并且已经被人从里面上锁,只能转头撒丫子狂奔出去找保安。

几个保安冲上楼,在外猛敲玻璃,威胁恐吓,易臻仍旧心无旁骛,一脸狠厉地殴打着林思博,直到他们破门进去,几个人一起制服住他,才止住了他凶悍的手脚。

林思博瘫在地上,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他头晕目眩,痛得浑身痉挛,来回翻动着,根本再难起身。

有人报了警,也有人叫了120。

仿佛尘埃落定,再被保安扣出去时,易臻已是一脸磊落无惧。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后,夏琋停在路边饮品店,买了两杯热腾腾的红豆奶茶,分给俞悦一杯。

她心里不踏实,身体也跟着发凉,突然很想喝点高热量的东西。

商议了一下午,夏琋还是决定先用法律的方式为自己辩白。

徐主任已经委托自己的助理拟写告知函,今晚与夏琋核对过后,就可以上传到安信律所的官博,再由她转发到自己微博。

无法避免的是,她要因此接受新一轮的舆论冲击,才稍微平复一点的她,也许又将被推上风口浪尖。

毫无疑问,此举能挽回一部分粉丝的支持与信任,但肯定会有更多的好事者说她矫情,心虚,当婊立牌,越是解释越是掩饰。

心事重重地嚼光嘴里的红豆,夏琋从包里拿出手机,想给易臻拨个电话,汇报一下接下来的打算,再征求下他的意见。

不料对面接听人的声音很是陌生,一个中年男人,口吻略显威严:“你好,我是宁市江下区派出所的民警。”

夏琋胸口一跳,难道易臻手机丢了?被什么拾金不昧的红领巾送到警察叔叔手里边去了?

她正经回道:“警察,您好,我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女朋友,请问他手机为什么会在您那里呢?”

“他人也在我们这。”

“……”诶?

“你男友闯祸了,你知道吗?”

“……啊?”

“打人。”

夏琋懵逼:“……”

打、打人?

“打谁了?受伤严重吗?”

“当然严重,人家都去医院了。”

“不是啊,不是,我问我男友严不严重?”夏琋语无伦次。

“……你自己过来看吧。”说完就挂了。

夏琋讶然又困惑,易臻那么稳重沉静的人,怎么会突然跑去斗殴?

不作逗留,她直接拉住俞悦的手,往停车场方向跑:“走了,快带我去趟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门口,夏琋跳下车就往里奔。她在走廊上来回左右地找,总算在尽头最里面的办公室看到了易臻。

门被锁得很严实,连一条小缝都没有,夏琋踮起脚尖,探头探脑,从门玻璃那偷偷往里头打望。

警察可能去忙别的事了,整间办公室里就易臻一个人。

苍白的灯光里,他独自坐那,一脸镇静,腰线笔直,宛若一柄淬炼成型的剑,一点都不像被看管起来的肇事者,更像是位即将审犯人的检察官。

夏琋半张开小嘴,吐气像蛇那样嘶嘶了两声。

可能隔太远了,听不见,易臻根本没留意到她。

她只能换种方式,举起手臂,用指背轻叩了几下玻璃,吸引他的注意力。

男人终于看过来了,见到夏琋,他也愣了一下。

由于门玻璃安置得比较高,夏琋只能露出上半边脸,所以她不得不把自己所有的不解和担忧都抒发到眉眼上,使劲冲着他拧眉心,撇眉尾。

易臻面无表情望着她。

也是这对视途中,夏琋发现他唇下有一小块红肿,她急得不断跳脚抬下巴,指着自己同样的地方,静音说口型:“这边!这边!怎么回事!疼吗!”,在质询他这个伤口源于何处。

易臻面如止水,一动不动,半晌,实在被女人的动作逗得不行,他忍俊不禁,扬唇同她微笑了一下。

第38章

易臻这个笑,如同给夏琋扎了一管糖水,一阵甘美甜蜜的亢奋立马窜满了全身心。

所有的兵荒马乱一瞬间又回归安宁。

欢欣之余,她也有一点气愤和困惑。

说好下午去上班的人,怎么就进局子里蹲着了?

此刻俞悦也停好车,找了过来,她身边还跟了一个身材略壮的警官。

“你男人呢?”俞悦问。

夏琋指指门板:“里面。”

壮警官瞄了眼夏琋:“你是他女朋友?刚才电话里那个?”

“对,警官先生,您好,”夏琋腼腆地笑了笑:“我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男朋友到底打谁了啊……”

警官见两小丫头长得漂亮,态度也不错,不再故作严厉吓唬她们,转身开锁,随意答道:“我们这华冕公司的副总,你们年轻人真的太犯嫌,啊是啊。”

他一听就是本地人,一口宁市老土话。

华冕的副总?

不就是林思博吗?

易臻为什么要去揍小弟弟还把人弄得住了院?

夏琋心头一震,跟着警官进屋,一只脚才跨过踢脚线,她就匆匆越过壮警官,小跑到易臻面前。

“疼不疼呀,”夏琋站那,低头摸摸他下巴泛红的地方,一脸心疼:“还好没破相,这么好看一张驴皮。”

易臻捉开她手,小幅度摇了摇头。

“哼,”警官在后头轻笑:“长得是人五人六的,打起人来一得儿不晓得让一哈。”

他把手里一个黑皮笔记本搁到办公桌上,换上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你运气还算好的,忙那边派个人过来,电话里说不追究,让我从中做个调解就行,最多罚个几百块钱吧。”

闻言夏琋长吁一口气,万幸,不用负什么刑事责任被拘留个十天半个月的了。

她弯起嘴角,庆幸地在易臻左脸掐了一下:“算你走运。”

受不了一和易臻碰上面就满心满眼只有自家男人周身冒粉红泡泡的某花痴,俞悦直奔主题,问易臻:“我们听警察说,你打得人是林思博,为什么要揍打他啊。”

“你以为呢。”易臻望向她。

俞悦沉吟几秒:“夏琋的事情和林思博有关吧。”

夏琋回头瞪眼:“不是吧!?”

易臻不置可否,一脸淡然:“夏琋,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哦,好。”夏琋赶紧把自己手机解锁,毕恭毕敬交到他手里。

易臻登录自己的yahoo邮箱,点出那封宗池的邮件,直接在手机上解压,他用拇指刮着,查看了几张图片,确认无误,随后退回原处,把手机递还给夏琋。

什么东西?夏琋眨眨眼,在他身边坐下,专心致志翻看起来。

俞悦也紧挨着她,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瞅。

夏琋两指交替,反复放大着每张图仔细看,她眉间的皱痕愈发深刻,耳根也因为激动开始发红。

“天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可怕了。”翻完整套图片,连俞悦都一副被乱拳打懵的模样,更别提夏琋。

夏琋呆若木鸡,无声消化着手里那些极具冲击力且毁三观的资料信息,良久,才扭头看向易臻:“这些东西你走哪弄来的?”

易臻倚回沙发:“有朋友懂一些电脑技术,他帮我查的。”

“其实你早就看过网络上那些关于我的东西了吧?”夏琋下意识反问。

易臻扬眉:“这是你的重点?”

“对啊,你的态度排在第一位。”

她的话莫名取悦了易臻,他往前靠了靠,坦白道:“我是看了。”

脸一下子好烫,夏琋搭住自己双眼,哭笑不得,稍后才把两只手放回原处,怨戚戚道:“你不是说没看吗??”

“你加的关注,想不看到都不行。”

夏琋:“……”

什么鬼理由啊!

她眼眶瞬间红了一圈,伸手就去拍打易臻上臂,连续好几下,偏偏舍不得用一点力。

她爱他又怨他,感动又惶恐,不知道他懂不懂。

易臻不躲也不语,任凭她发泄,唇边逐渐噙上了点笑意,在长年沉稳的他身上,这是相当罕见的神气,也是只有他俩才通达的心知肚明和深信不疑。

俞悦在一边,围观两口子秀恩爱,白眼快翻出银河系。

不过多时,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在外面叩门,说林家那边人过来了。

夏琋往门口看去,进来的是个熟到不能再熟的大熟人,林岳。

他气喘吁吁,估计是被临时拉过来做壮丁出面当靶子的。

他也瞄到了夏琋,立刻摆上一脸愧色,朝她快步走来。

夏琋当即板下脸,起身就拿包对他一顿猛敲:“林岳你真行!你给我介绍的好人!盘正条顺?是你说的吧!”

她怒不可遏,握着自己手机横到他眼前,强迫他看:“你要害死我啊,你看网上把我骂成什么样,你把我害成什么样了?”

“唉呀……哎呀……大小姐,公主,夏女王,皇太后,”林岳一下子怂了,拿公文包抵着她歇斯底里的攻击,也是为难得不行:“我也不知道我那个弟弟是这种货色欸,他以前都在国外,就没深交过,我怎么清楚呢,算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损失,我来赔,好不好?”

“这是钱能赔的吗?”这两天积压的情绪再一次涌来,夏琋鼻子发酸,有点失控:“我一辈子都被毁了,是你那些臭钱能赔的吗?”

“你这么砸我又有什么用,把我打死了我都不好拿命赔,”林岳猛揉额际,颇为无奈:“我这不是过来处理了吗,你先别激动,警察还在旁边呢,太激动把你也抓起来怎么办,你要和你老公做一对拘留所鸳鸯啊。”

“你他妈嘴还这么欠!”夏琋忍不住爆粗。

“真、真别激动,”林岳急得都结巴了:“警察看着呢。”

咳,被无视许久的警官在一旁清了下嗓:“是地诶,小姑娘,憋激动,坐哈去,啊。”

“夏琋。”易臻沉声叫她名字,亦是劝抚。

夏琋这才平静些许,瘫回沙发,只是胸前的起伏依旧能证明她情绪不定。

林岳咂嘴:“还是易先生明事理,”他绕到易臻面前,伸手:“易先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