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在宫里,跟夏候烨见面的次数可能还不如她呢!

本来觉得他可怜,想跟他透露一点夏候烨的消息的!

这倒好,反被污赖上了!真是好心被雷劈!

“切!”夏候宇仰起头:“你就装吧,我看你这狐狸精能装到几时?”

他小小年纪,从他嘴里说出“狐狸精”三个字,还真有些滑稽!

可是,想着那三个字,是用来形容自己的,舒沫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怎么,”看在夏候宇的眼里,越发成了心虚的证明,冷着脸讥刺:“被我戳穿,不装了?还是眼看达不到目的,索性连装都懒了?你这种女人,小爷见得多了!装着关心我,装着喜欢我,其实全都是冲着睿王妃的位子来的!”

舒沫瞠目,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这哪是个八岁的孩子说的话?

夏候宇满脸厌恶地道:“劝你别痴心妄想,我爹根本不会上当!你呀,最多也就配给我三叔当个妾……”

“夏候宇!”由怒到冷的低沉嗓音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夏候宇的头皮就自动发麻了。

这么惨,竟被他当场抓到!

舒沫惊得跳起来。

看着邵惟明和夏候熠并肩而来,没来由地涨红了脸。

“道歉!”夏候熠俊颜紧崩,清雅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坚决。

“三叔~”夏候宇还想辩解。

“闭嘴!”夏候熠冷声低叱,幽黑的双眸一扫平日的优雅和温文,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夏候宇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却也被他盯着脊被发寒,不敢吭声。

“宇儿,”邵惟明过去,轻推着小霸王的肩:“今天这话说得太过份了,明叔叔再疼你,可也不能帮你。快,给沫沫陪个不是。”

“对不起~”夏候宇极不情愿地咕哝一句。

“沫沫,”邵惟明神色尴尬:“宇儿被惯坏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舒沫滴汗:“若是玩够了,现在下山如何?”

本来一件小事,装没听到就可船过水无痕。

郑重其事地一道歉,倒象是真有什么事一样!

邵惟明很是识趣,忙不迭地点头:“够了,够了!我们下次再来。”

一行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舒沫回了房,许妈不放心地跟过来:“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舒沫懒洋洋地歪在迎枕上:“玩腻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小姐真是!人家大老远跑这一趟也不容易,都到吃饭时间了,怎么不留几位公子用过饭再走?”许妈嗔怪。

“小公爷在宫里锦衣玉食惯了,哪吃得了乡下的粗茶淡饭?”舒沫把责任往小霸王身上推。

许妈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叮嘱:“下次来,一定要留他们用饭。”

舒沫觉得好笑。

不过多来了二次,怎么人人都一副赖定他的样子?

“小姐,”立夏忽然进来,脸上表情很是奇怪:“福婶来了。”

“哪个福婶?”舒沫一脸莫名。

许妈愣了一下,倒是想起来了:“是不是冬梅她二婶?”

立夏点头:“可不是她?”

冬梅舒沫知道,可她二婶是谁呀?

见舒沫还是一头雾水,许妈轻声提醒:“她是赵嬷嬷娘家侄女,嫁给了冬梅的二叔,在正房的厨房里任了管事娘子。”

“哦,她呀~”给她这么一提醒,舒沫总算有了映象:“可是,她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立夏笑道:“总得小姐先见过了,才晓得。”

“请她进来。”舒沫道。

未过多久,立夏领进来一个穿深蓝色斜襟比甲,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白胖的妇人进来。

见福婶进门,绿柳捏着帕子,神色扭捏地走了出去。

舒沫冷眼看着,心中已明白了几分,面上不动声色。

福婶一进门,给舒沫蹲了个礼:“给七姑娘请安了。”

舒沫快步上前,双手扶了她起来:“快起来,你是夫人跟前的人,怎么能让你行礼呢?老爷夫人身子可好?立夏,给福婶看坐。”

福婶本以为她被赶出候府,必定对老爷和夫人满怀怨恨,来之前很是犯着嘀咕,没想到竟这般知礼,心中已定了大半。

见她开口就问老爷和夫人的安,越发觉得这个庶出的小姐如今在外面吃了苦头,晓得了世情的厉害,一门心思想回候府,连带着她也有了体面。

“老爷和夫人都好,二少爷也入了贡院,如今专等着好消息呢。”

立夏搬了凳子过来,福婶谦让了一回,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坐了。

“春红,给福婶上茶。”舒沫又吩咐。

福婶看了一眼,见只是寻常的雨前,越发起了轻视之心,吹一口飘要水面上的茶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啧,七姑娘过得也太清苦了些!”

舒沫脸上微微一红:“我一人在外,自然比不得候府的气派,让福婶笑话了。”

“看七姑娘说的,”福婶摇着白胖的手掌:“我一个奴才,哪里敢笑话姑娘?不但不敢笑话,还要沾些姑娘的喜气。”

舒沫越发不安了:“我如今最是没脸,哪里还有喜气?”“七姑娘何必瞒我?”福婶笑道:“先才进来的时候,瞧见院子里满地的红纸,必是有喜事了。我这没头脸的人,就想沾些姑娘的喜气,求姑娘成全。”.

“成全什么?”舒沫问。

福婶满脸堆笑:“我干外甥女春红,是七姑娘屋里头的,如今年纪也大了,该嫁人了,求七姑娘的恩典呢。”

居然是春红!这与事先想的并不一样。

舒沫一怔,抬眼朝春红看去,没来得及答话,忽听外面“咣当”一声,已是打碎了东西。

立夏唬得站了起来,掀了帘子出去查看。

却见绿柳满面煞白,呆呆地站在碧纱橱外。

立夏低声叹了口气,蹲下去把碎瓷拣起来。

春红满面绯红,低了头捏着衣角,默不吭声。

“七姑娘?”福婶见舒沫不说话,有些急了。

舒沫回了神,笑道:“原来是这样,说的是什么人家?”

福婶忙道:“也是西府里的,叫长贵,是跟在老爷跟前,在书房里侍候的。”

“是长贵呀,”许妈便插了一句:“那孩子倒是不错,长得挺精神,也识些字。”

“我倒是不知。”舒沫听了,便看着春红笑:“你有这样好的一门亲事,怎么从来也没说过。”

春红满面红晕,垂了头,只不说话。

“什么时候嫁人?”舒沫又道:“我虽然手头不宽裕,可她是我屋里第一个出门的丫头,总得赏点东西。”

福婶忙起身福了一礼:“谢姑娘赏,日子就订在了这个月的二十四。”

“二十四?”许妈皱起了眉:“今儿可都十九了,可没剩几天了,来得及准备吗?”

福婶就陪着笑:“又不是少爷小姐,丫头小子结亲,还要什么准备?铺盖卷一卷,请几个相好的吃一顿酒也就完事了。”

舒沫看一眼春红,笑:“日子订得是有些紧。不过没关系,到了日子,我自会打发春红出门。”

“谢七姑娘恩典。”福婶得了准信,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无根的浮萍[VIP]

“春红好象也没比小姐大多少,怎么就急着出嫁了?”福婶一走,许妈就在那里嘀咕:“眼下,小姐正是用人之机,这再走了一个……”.

“早嫁晚嫁,总是要嫁。”舒沫打断她,好脾气地笑:“这是喜事,咱们可得替她高兴。”

“多谢小姐体恤~”春红低了头,声音细如蚊蚋。

“好了,”舒沫就道;“日子订得紧,你也不用伺侍了,这些天就自己准备些嫁妆吧。要是缺了什么,就跟我说一声。”

春红蹲了礼,红着脸出门累。

立夏掀开帘子进来,刚好跟她碰上,似笑非笑地道:“春红,恭喜了。”

春红没敢吱声,头低低地垂在胸前,一溜烟地走了。

立夏进了门,脸色凝重:“小姐,绿柳瞧着有些不对劲。檬”

“哦?”舒沫不动声色地问:“可是着了凉了?让她进来,我给她瞧瞧。”

“不是这回事,”立夏摇头,压低了声音道:“福婶刚进来那会,绿柳脸红红的,不在一边支应着,反出了门,怎么瞧都是晓得来意,特地回避的。”

“嗐!”许妈道:“你也太过多疑了些。绿柳那丫头,本来就比你们几个惫懒,偷奸耍滑是常有的事。”

“你没瞧见绿柳的样,脸煞白煞白的,嘴唇都咬出血了……”

“难不成,绿柳这丫头对长贵有意思?”许妈有些不敢置信。

“许妈真是!”立夏只觉好笑:“绿柳的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哪里瞧得起长贵?”

只要是在小姐身边呆的时间稍长一些,哪个不晓得绿柳是个心气高的?

她一门心思只等小姐嫁人,给新姑爷做通房丫头,抬姨娘,扶正室,抢小姐的风头呢!

碍着舒沫,倒不敢把话说穿,但那意思,大家都明白。

说实话,立夏倒希望今日来求的是绿柳。有她在身边,不管小姐嫁谁,将来都是大麻烦。

“这倒是~”许妈讪讪地道。

舒沫轻笑:“想那么复杂做什么,两个都是我屋里的,谁来提亲,我就嫁谁。”

那边,春红满心欢喜地回了房,只见黑乎乎的一团杵在房里,不觉唬了一大跳:“谁?”

“回来了?”阴恻恻地声音响起。

“绿柳,”春红一怔,堆起笑容:“在屋里怎么也不吭声,倒把我吓一跳~”

“你做的好事!”绿柳恨声道。

春红愣了一下,笑:“船有船路,车有车道,不过是各凭本事而已。”

“本事?”绿柳又气又恨,尖着嗓子道:“除了出卖小姐,巴结讨好夫人,你还有什么本事?可知我为了从这团烂泥里跳出去,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周折?你,你怎么敢……”

明明是她摆好的饭桌,居然被别人横插一筷子,抢走了!若是强过她还好,偏偏是春红,这个从来未放在眼里,样样不如她的春红!

春红微笑:“我从进府那天,就是夫人身边的人。这事,小姐一直都是知道的。主子有令,做奴才只能听从。况且,夫人还是小姐的嫡母,是长辈。”

绿柳气得捏紧了帕子:“就不怕我一气之下到小姐跟前告你一状,让你鸡飞蛋打?”

春红一脸讥诮:“你的心思,不过是把小姐的首饰,偷偷变卖了,拿出去四处打点。比我,又强了多少?把事情都捅出来,你说小姐是恨你,还是恨我?”

“你,你!”绿柳向来伶牙利齿,这回却被春红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气得面色铁青。

“我倒有句话劝你,”春红缓了口气,淡淡地道:“小姐如今跟几位公子过从甚密。不论为妾为婢,终会嫁入高门。以你的姿色,若是肯收敛些性子,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若还是这般嚣张,碍了小姐的眼,终究害的是自己。”

绿柳神情激愤:“我的事,自有主意,不劳你操心!”

春红冷冷一笑:“说穿了,你我都是无根的浮萍,注定了随波逐流。我虽先你回了候府,你也就不见得没了机会。”

春红和绿柳都不是家生子,虽说几岁就被卖进了府,但没有旁人帮衬着,想在府里出人头地,就得靠本事往上爬。

春红攀住夫人这棵大树,绿柳则想凭姿色攀高枝。

两人殊途同归,谁能谁笑话谁?

绿柳狠狠地瞪着她:“春红,不过是嫁了个小子,有什么好得意的!竟敢来教训我?”

春红冷笑:“你向来伶俐,我哪里敢教训你?不过是奉了夫人的意思,跟你说几句体己的话,信不信,却是在你。”

“夫人?”绿柳又惊又怒:“你少来糊弄我!漫说小姐如今已离了候府,就算还是府里的七小姐,你以为打着夫人的旗号,我便会乖乖任你摆布?”

“别人都说绿柳姐姐是个精明的,如今看来,竟也是个傻的!”春红一脸轻蔑。

“你什么意思?”绿柳怒了。

“如今老爷和小姐虽说断了联系,可父女天伦,谁又真的隔得断?日后小姐只要嫁得好了,老爷的脸上有了体面,保不齐就又有了往来。”春红一脸地坚毅:“你安安心心地跟着小姐,哄得她高兴了,将来的富贵,只会在我之上。到那时,回过头再想,倒要感激我今日的作为!”

“哼!”绿柳将信将疑:“你既这般有信心,为何自己不做,倒把这机会让给我?”

“人贵有自知之明,”春红淡淡地道:“我没有你的姿色,出身又低,那些个公子哥,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哪里会瞧我一眼?我能嫁给长贵,已经很满足。”

绿柳被她说得心潮起伏,仿佛又生出了希望:“他们,可也没有高看我一眼。”

春红一听,便知她已动了心思,微微一笑:“怎么没有?明公子哪次来,不跟你说几句俏皮话?就是笑,也笑得多些。”

绿柳抿了嘴,不吭声了。

春红乘机劝道:“你我姐妹一场,何必因个小子坏了情谊?就算我出嫁了,也该多多往来才是。这样,才不枉夫人的教诲一场。”

“你,”绿柳惊讶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春红点头:“夫人的意思,小姐待咱们不薄,就算为了小姐和老爷父女合好,咱们也该使些力气才是。”.

绿柳冷笑:“夫人说得真漂亮,为了小姐!”

府里谁不晓得,夫人最恨庶出,待几位庶出的姑娘只有面上情?

七小姐被逐出来,最高兴的就是夫人。

她怎么可能想着让他们父女合好?

这分明,是要利用监视着小姐,不许她有异动。

可,正如春红所言,她是无根的浮萍,自己无法生存,总要有所依附才行。

小姐信任的只有立夏,而她也不甘心永远只当个丫头,如此平庸地过一辈子。

既然注定要跟小姐对立,倒不如紧紧地抓牢夫人,多一份助力!

“这的确是为了小姐~”春红略有些心虚,语气却是格外的坚定:“更是你我能一起活下来的唯一的一条路!”

为了能重回候府,她也花了不少心思。

数晚彻夜难眠,思考了无数遍,才想到这样一个脱身的方法,不能功亏一匮!

绿柳能不能乖乖地协助她,便是成败的关键!

否则,就算她这次顺利回了候府,没了夫人的信任,以后在府里的日子,也会举步唯艰。

绿柳深吸一口气,冷笑:“事到如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也罢,反正嫁给长贵,也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既然没了退路,不如放手一博!

“绿柳,你相信我!”春红大喜,用力握住她的手:“我敢用人头担保,日后,你必定大富大贵,绝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绿柳冷冷地摔开她的手:“你不必假惺惺!你的担保对我来说,还不如一个屁!”

她并不信春红,但目前,除了跟她合作,已没有别的路可走。

所以,她只是在赌.

赌的不是春红可信与否,而是舒沫真的能顺利嫁入豪门!

“不管怎样,”春红并不计较她的无礼,好脾气地笑:“你我在府里都是孤身一人,以后还要相互帮衬些才好。”

绿柳冷冷地瞥她一眼:“不敢指望你帮衬,只要不再象今日这样,在背后捅我一刀,就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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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二十四,一大早把春红送出门,舒沫才恍然记起,明天就是乡试最后一天.

急忙打发陈家二兄弟,装了两车梨运到京城去卖,顺便到贡院街转转,打听一下消息。

结果,不到中午,陈二虎便独自回了庄。

此次乡试果然出了问题,详细的却并不清楚。

只知前两天,康亲王世子夏候熠领着神机营的侍卫进了贡院累。

这两日,京中百姓议论纷纷,各种谣言已是满天乱飞。

有说主考官收受贿赂,私相授受,乡试三甲名单早已内定;也有说考题泄露,考前已有人在四处兜售考题……莫衷一是,不一而足。

他们住在乡下,消息闭塞,却没听到半点风声檬。

贡院里本身有衙役,若只是考生舞弊营私,当场抓了就是,根本不需要从京中另外调派衙役。何况,还是负责皇宫禁卫的神机营,又是康亲王世子亲自领兵。

但如果是正副主考出了问题,按理就该另选主考,重新出题。

偏,派了兵接管了贡院布防后,再无任何下文,着实蹊跷得很。

“此次乡试,主考大人是谁?”舒沫沉吟片刻,问。

“翰林院大学士,陈光中。”

舒沫想了想,这名字很是陌生,再问陈二虎这陈大人在朝中有些什么靠山,他却一无所知,不安地搓着手:“小人再去打听打听。”

舒沫不禁失笑:“算了,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那,我还上京里卖梨去。”陈二虎见她不再提问,拿了二个馒头,匆匆又进京了。

“小姐,”立夏见她久久不吭声,小心翼翼地问:“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舒沫看她一眼,笑了:“还能怎么办,日子照过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