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沈素心悲从中来,伏在她怀中,哽声哭道:“熠他,他有了别的女人!”

沈夫人心中叹息,伸了手指轻轻戳着她的额,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男人做到熠姑爷这样的地位,哪里有不三妻四妾的?可咱们这样的家世,不兴休妻,也不兴宠妾灭妻。只要你不自乱阵脚,牢牢地拴住了熠姑爷的心,康亲王妃的位置,非你莫属!”

沈素心委屈地咬了牙:“他,好象是真心喜欢那个贱人!”

“傻闺女,”沈夫人冷笑:“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什么真心?”

沈素心眼眶通红,哀哀地道:“她样样都不如我,凭什么占了熠的心?”

“放心,熠姑爷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玩腻了自然就忘了。”沈夫人不以为然。

“娘,”沈素心惶然地抬起头:“他不是玩玩而已。熠,好象是真的动心了。我,该怎么办?”

他们一起长大,她当然知道他有别于父兄。

在他身边守了二十年,尚不能打动他的心。

象他这样的男人,轻易不会交付真心,而一旦动了情,只怕就会是一辈子!

既然他的心里已住了人,她又如何拴住他的心,更谈不上守着他的人了!

“怎么,还是舒沫那个贱人?”沈夫人手一紧,眼里露出凶光。

“除了她,还会有谁?”沈素心满怀幽怨,声音里是不浓浓的恨意。

“我看他是猪油蒙了心!”沈夫人大怒,一掌拍向炕桌:“就这么个乳臭未干,其貌不扬的丫头,竟也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娘,”沈素心一惊:“你见过她?”

“呃~”沈夫人一窒,想着那日所受到的屈辱,白净的圆脸忽了涨成猪肝色。

“怎样,”沈素心急切地问:“娘可教训了她,可让她瞧清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狠毒的丫头,比猪狗还低贱的贱人!”沈夫人恶狠狠地咒骂。

沈素心熟知她的脾气,听她一骂,顿时心中一凉:“怎么,连娘都吃了亏?”

也对,舒沫若是个怕事的,于夫人去闹过一场之后,便该偃旗息鼓!

不,早在她新婚遇劫,被林府退婚时,就该含羞自缢,不会偷生于世,惹出这许多风波!

她早就该有所觉悟:这是根硬骨头!

因此,也越发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就不信,凭她沈素心,也有战胜不了的人?

“素心啊,”沈夫人讪讪地道:“那是个泼皮无赖,咱犯不着为了个贱人自贬身份。你好好地哄着熠姑爷,侍奉公婆,带好一双儿女。娘敢保证,熠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不,”沈素心捏紧了拳头:“女儿不服!”

自己的女儿心里有数。

素心表面温婉柔顺,实则心高气傲,最是争强好胜。

事事爱掐尖,样样要冒头,什么都要比别人强。

就算别人不小心穿了跟她同一款的衣物,必定把衣服一剪子铰了才算完事。

衣服尚且如此,活生生一个女人跟她争宠,还被硬生生地比下去,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沈夫人只好把正月之事说了一遍,末了叹道:“娘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她软硬不吃,还有什么办法?”

沈素心听了,只是冷笑:“娘是真的老了。”

沈夫人嗔道:“你年轻,倒是拿个章程出来?”

“娘若依着我的法子,保证让她叫天不应,入地无门!”沈素心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的冷光,附在沈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这法子,果然够阴,够毒,就算她这种狠透了心的,也不自禁地从心里泛起一丝寒意。

沈夫人愕了片刻,猛地一个激灵,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女儿,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素心,”她定了定神:“要不要真做到这个份上?”

沈素心将脸一沉:“你现在,是责备我心狠吗?”

“不是,”沈夫人忙道:“我是想,何必为了个无足轻重的贱人,坏了你们夫妻间的情谊?反正,熠姑爷也没打算把她娶进门。你,就装一次糊涂,不成吗?”

“若是娶进门倒也罢了!”沈素心拨尖了嗓子嚷道:“可他宁愿藏在心里,忍着自己苦,也不肯娶她进门,就是怕我折磨她!如此处处事事地替她着想,象是根刺,扎着我的心!他要做情圣,我偏不让他如意!”

“好,好,”沈夫人急忙搂住她,一阵心肝宝贝地唤:“我的儿,你别伤心,娘替你除了她!娘给你拨了这根刺,你别难过!”良久,沈素心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沈夫人抹了眼泪,唤了碧痕进来,打了热水侍候着母女二人净了脸,重新整了妆容。

“娘,我出来久了,楹儿怕要寻我了。”沈素心款款地站起身来:“这就,先回去了。”

沈夫人亲自将她送出垂花门外,目送着她上了车马,渐行渐远。沉吟片刻,叫了碧痕进来:“去,到书房里拿一张老爷的名贴来。”

舒沫给邵惟明这样一闹,睡意全无,索性起来挑了灯,瞧了会《毒经》,到天亮时才倒头睡下。

这一睡,直睡到晌午后才睁开眼睛。

起来梳洗了,吃了半碗米饭,想着邵惟明的话,心中烦乱,不自觉没了胃口。

索性放了碗,正要去花田里瞧瞧,绿柳急匆匆地进来:“小姐,大舅老爷来了。”

“大舅?”舒沫一怔:“前儿个不是刚送了成衣到铺子里去吗?”

“不知道,”绿柳摇头:“看他满头大汗的,象是有急事……”

正说到这里,孙瑾已经等不急,自己挑了帘子走了进来:“沫沫~”

进了门,见绿柳,立夏,许妈三个都在,炕桌上还摆着碗筷,讪讪地道:“你这刚用饭呢?”

“今儿起晚了,”舒沫笑道:“大舅若是没用过,将就着也用一点?”

“舅老爷,请~”立夏忙搬了张椅子过来。

“我吃过了,你慢用吧~”孙瑾哪里坐得住,摸出汗巾拭了拭汗,在房里不停地踱着步。

虽说眼下正是三月,春暖花开,气温回升,可也不至于热出汗来。

舒沫心知有异,沉住了气:“我吃过了,正要撤桌呢。”

许妈使了个眼色,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撤了桌子,留下甥舅二个说话。

那三个前脚一出门,舒沫笑道:“站客难留,大舅,请坐下说话。”

孙瑾哪里坐得住,心急火燎地道:“沫沫,出大事了!”

PS:我会继续码,但不一定能赶在十二点前更新

通敌[VIP]

舒沫伸了手,微微一笑:“坐下再说。”.

“哪还有功夫坐?”孙瑾急得差点要跳起来:“瑜弟都要没命了!”

“别着急,再大的事,也都已经出了。”舒沫拿起杯子,斟了碗冷水顺着桌面推过去:“喝杯水,把心定下来再说。”

孙瑾微怔,抬起头深深看她一眼,接过冷茶一饮而尽,苦笑:“惭愧,活了一把年纪,遇事竟还不如个黄毛丫头冷静。难怪瑜弟对你一直赞不绝口。”

“二舅怎么了?”舒沫笑了笑,转了话题。

“他被官军抓起来,关进幽州大牢,只待秋后处斩了!”提到孙瑜,孙瑾的表情又变得沉重而焦躁起来累。

“理由呢?”舒沫仍未显慌乱。

“通敌。”孙瑾轻轻地道。

“荒谬!”舒沫叱道:“二舅一介商人,去关外贩些皮货,谋点私利,怎么跟通敌挂上钩了?分明就是恶意构陷!”

“不是,”孙瑾摇头:“说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什么证据?”舒沫奇道。

古代又没有录影录音,她才不信孙瑜真跟番邦勾结,有白纸黑字的书信落在官府手里檬。

所谓的证据,不用看,肯定是捏造的!

“这要问你了。”孙瑾神情严肃。

“我?”舒沫眨了眨眼,一脸莫名。

她又不是神仙,孙瑜在幽州被抓,她哪里知道证据是什么?

等等,幽州?那不是夏候烨的封地吗?

难道,是他耍的手段?目的是要以孙瑜的性命,逼她就范?

话说出来,孙瑾不正是因为如此,才找上门来的吗?

舒沫脸色微变,慢慢坐直了身体:“你是说,二舅在幽州被抓?”

“是的,”孙瑾点头:“你可是送了枚铁戒给二弟?同行的镖师回来,说官兵从他身上搜出了那东西,当天就连人带货押进了大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越发压低了声音:“听说,这枚铁戒是西夏鹰将军的信物。”

舒沫语塞。

原以为必是夏候烨耍的手段,不料竟是这枚戒指惹了祸!

孙瑾经商多年,最擅察言观色,本来对镖师的话也是将信将疑,这时见了舒沫的神情,已知那镖师所言不虚。

当下又惊又骇:“那枚戒指,你从哪里得来的?”

舒沫定了定神,不答反问:“通敌的话,镖师如何得以返回?”

宁可错杀,也不错放,封建统治者在面对动摇自己基业的原则问题上,向来是心狠手辣,绝不手软的!

既然孙瑜定了死罪,没道理镖师会无罪放行?

“瑜弟花了重金,”孙瑾道:“买通了一个狱卒,悄悄换了个死囚,让镖师回来报信。看能不能想些法子,救他出去。”

“大舅的意思,此事要如何办?”舒沫脸色很不好看。

孙勤的用意,已经非常明显。

可是,一想到夏候烨那副趾高气扬,骄傲狂妄的模样,她就觉胸闷,憋得慌。

难怪他说放手,就再不纠缠!

说不定,他早已得了消息,正老神在在的等着她上门求情呢!

她,又怎能让他如意?

“你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二舅送命?”孙瑾也是个人精,瞧出舒沫并不乐意,并不直接提要求,迂回以情动摇:“二弟妹可刚生了孩子,一家子老老小小,全都盼着他回来呢!而且,通敌之罪非同小可,一旦落实,全家都要受诛连的!到时,你我也难逃流放之祸。”

舒沫没有吭声,心情极度恶劣。

她并不怕流放,她也不怕吃苦。

可不论孙瑜是因为什么被抓,归根究底都是受她牵连。

她怎能不顾他的生死,置身事外呢?

“沫沫,”孙瑾见她始终不说话,终是沉不住气,把话挑明了说:“幽州是睿王的封地,不如你去跟他求求情,说不定……”

“大舅!”舒沫轻声喝止:“通敌是何等罪名!他岂会因我一句话,就轻轻放过?”

“你,”孙瑾见她一脸愠色,终是不敢再触怒她,委婉地道:“怎么说也救过小公爷一次,听说他也常来这里玩耍走动。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若是你出面求他,说不定瞧在小公爷的面上,睿王会网开一面,留二弟一条性命?”

“谈何容易?”舒沫扶着额,只觉头痛万分。

她难道真的要牺牲自己的幸福,违背原则,给男人做小妾吗?

若真这样,那她之前的坚持,之前的奋斗,岂不是没有半点意义?

“沫沫,”孙瑾小心翼翼地道:“你可得早做决断。一旦幽州的公文上达朝廷,就算睿王有心压下此事,怕也是不能了!”

“别吵,让我再想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舒沫烦燥地喝道。

“我知道你很为难,”孙瑾无奈地道:“可瑜弟是你亲舅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也有耳朵,京里关于舒沫的各种传闻一直在不断地翻新,哪里会不知道她的难处?

想着她小小年纪,独力面对这险恶的人世,实属不易,哪里忍心逼她?

可现在,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我没说不救!”

“要不,”孙瑾小心地看她一眼:“去找找康亲王世子?说不定,他有办法。也不说完全脱罪,眼下只求能保住性命即可!银子方面,你不要担心,只管开口。”

舒沫气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你难道能比得过他们?”

“谁,还嫌银子多?”孙瑾脸一热,讪讪地道。

“不好了,不好了!”两个人正盘算着,立夏一脸煞白地跑了进来。

纵火焚山[VIP]

“嚷什么?”舒沫心中有气,蓦地提高了声音喝道.

立夏煞住脚步,慌乱地瞪大了眼睛看她:“小,小姐……”

“说吧,什么事?”

“那个沈夫人又来了……”立夏喘着气,指着门外。

“那个沈夫人?”孙瑾好奇地问累。

“大舅先在这里坐会,我去去就来。”舒沫不答,站起来往外走。

立夏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来势汹汹,好吓人。”

舒沫出了门,一眼就瞧见沈夫人和一名着朱红官服的男子并肩而立,身后是几十名衙役,趾高气昂地站在庭院中檬。

“东家小姐来了~”陈东吁了一口气,忙道。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沈夫人见了舒沫,眼里迸出的怒火,几乎能把庄子烧毁:“贱人!”

舒沫只做没有听到,冲身着官服的男子,侧身福了一礼:“请恕民女眼拙,不知是哪位大人到此公干?”

“本官乃红池县令,栗以正。”栗县令微昂起头,傲然道。

“原来是栗大人,失敬,失敬。”舒沫神色恭敬。

“这次,你还敢说本夫人假冒不成?”沈夫人指了指身后成排的衙役,冷声叱责。

舒沫神色不变,盈盈施了一礼:“一场误会,还请沈夫人海涵。”

姓沈的带了衙役上门,看来竟是有备而来,需得小心应付。

她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脸上只笑道:“请栗大人和沈夫人入内奉茶。”

“贱人!”沈夫人指着她,厉声喝道:“谁要喝你的茶?竟敢窝藏江洋大盗,你的死期到了!”

舒沫略有些好笑,不卑不亢地道:“沈夫人怕是弄错了吧?民女一心务农,足不出户,怎会与江洋大盗扯上瓜葛?”

沈夫人言之凿凿,又拿了沈固的名贴,栗以正原也以为,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舒家七姑娘,必是个妖艳妩媚的女子。

谁知见了面,竟是个清丽可人,未满十五的小丫头。

心里,便开始犯起了嘀咕。

想要闹事,也该找点象样的理由。

江洋大盗,真亏她想得出来!莫说旁人,他第一个就不信。

“有没有弄错,搜过便知~”沈夫人说着,两眼一翻,厉声喝道:“给我搜!”

“是!”衙役齐声呦喝,就要往里冲。

“慢着!”舒沫脸色微微一沉。

“来人啊!”沈夫人巴不得她阻止,立刻喝道:“将这抗命不遵,阻扰执法的刁妇拿下!”

舒沫并不理她,只看着栗以正:“民女遵纪守法,按律纳粮,未曾作奸犯科。栗大人无凭无据,只听一面之词,就上门拿人,民女不服!”

栗以正满面通红:“这……”

“好个刁妇!”沈夫人一声断喝:“当着本夫人尚且如此牙尖嘴利!可见平日里对着那些良善百姓,是何等的刁钻蛮横!来人,给我锁了!”

“沈夫人!”陈东躬身上前,又是打拱又是做揖:“我家小姐年轻识浅,不会说话,冲撞了夫人,且莫见怪~”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夫人说话?滚!”沈夫人将眼一瞪,上来两个人将他反剪了双手,按在地上。

又冲着栗以正颐指气使:“栗大人!如若再不动手,钦犯逃脱,唯你是问!”

栗以正暗叹倒霉,对舒沫拱了拱手道:“有人告你窝藏钦犯,按例,本官需得搜上一搜,得罪之处,还请勿怪~”

沈夫人如此大动干戈,由此可见,坊间传闻必不是空穴来风。

万一哪天,她真嫁入康亲王府,记着今日之仇,吹吹枕边风,自己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小官,哪里经得起折腾?

沈夫人见他对舒沫态度和缓,说话之间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心中颇为恼怒,怒颜相向:“栗大人,还不动手?”

栗以正被她盯着头皮发麻,只好牙一咬:“搜~”

众衙役得了命令,如狼似虎地冲进庄院,翻箱倒柜,眨眼功夫,把好好一个庄院弄得鸡飞狗跳。

咣当,哗啷之声,不绝于耳。

“小姐~”不大会功夫,周嫂,许妈……这些在后院的婆子媳妇都被衙役们赶到了前庭,惊慌失措地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舒沫冷眼旁观,银牙咬碎,纤细的手掌在袖中握得要滴出水来。

“这里是玻璃暧房,请诸位官爷千万小心些~”宋婶挡在暧房前,千求万告。

“滚!”衙役哪里理她,两个人架了她就走,直接扔到花田里。

不等宋婶爬起来,咣当一声巨响,也不知谁踢飞一盆盆栽,玻璃碎裂,瞬间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