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情他的遭遇就算了,竟还落井下石,还有没有天理,讲不讲良心了?

“空穴不来风~”立夏瞥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劝:“大家既都如此说,小姐还是远着些他的好。”

“胡说八道!”舒沫怒叱:“这世上哪有什么祥与不祥?全是捕风捉影,穿凿附会。”

“可,”立夏面带忧色:“小公爷的脾气,也不是一般的暴戾。再说,太妃如此不喜他,小姐与他走得太近,怕是……”

“怕是什么?”舒沫冷冷地睨着她。

越狱[VIP]

立夏苦笑一声:“不管怎样,小姐都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奴婢除了追随,就只能睁大了眼睛,替小姐多多留心了。”.

一次二次还可以说是偶然,三次四次,显然就是故意了!

谁也不是傻子,小公爷频频遇险,幕后必定有只黑手。

只是,既能在睿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做怪弄妖,此人本事实力,倒也不可小觑。

小姐无权无势,连王爷的疼惜都没有瞳。

在这睿王府,本就已是孤立无援,如履薄冰。

再揽上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只怕当真要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了。

舒沫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馁”

她真怕立夏进了王府,学那势利之人,见高拜,见低踩。

如此,甚好。

再看一眼立夏,见她眉心紧锁,一副坐立难安之状,不禁莞尔。

“傻丫头,这只是经过无数次加工过后的一种流言蜚语,事实真相如何,尚待进一步挖掘。现在就担心得茶饭不思,以后听得版本多了,可如何是好?”

“小姐不信?”立夏惊讶地问。

“你想呀,”舒沫道:“京城离幽州何止千里?道路艰难且不说,又是十年前的往事,传到现在,离事实的真相早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立夏一听有理,讷讷地道:“小姐干嘛还要我去打听?”

明知是假的,这不是浪费时间和银子嘛?

“咦?”舒沫冲她眨了眨眼睛:“你难道没听过,去伪存真,抽丝剥茧这两个词吗?”

立夏的任务,是尽可能详尽,全面地收集各种信息。

而她要做的,就是从千万条流言里,筛选出最接近事实真相的那一条。

“得,”立夏一撇嘴:“我说不过小姐,怎么着,你都占着理字!”

“呵呵~”舒沫得意地大笑:“你在外面,可有到庄里瞧瞧?”

“那可是小姐的心头肉,敢不去瞧?”立夏轻声调笑。

“去~”舒沫推她一把:“死丫头,越发没个正形,连我都敢取笑?”

“大虎说作坊一切正常,第一批玻璃镜五日后可送到铺子里。”立夏收起玩笑之心:“他托我问小姐一句,价格怎么定?”

“这种小事,让二牛看着办就得了,还用得着来请示?”舒沫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有没有别的?”

“我,”立夏轻轻地道:“在成衣铺子里,遇到孙姨娘了。”

“她,”舒沫一呆:“还好吧?”

“瞧着还不错,就是惦记着你。”立夏掩住了嘴,吃吃笑:“知道你嫁到睿王府,她很高兴。自然,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了一阵子。”

“再看到娘,告诉她,让她再忍耐些时日。等我力量再强些,一定把她接出去。”

“小姐,”立夏看了看她,轻声道:“等查出暗害小公爷之人后,王爷若是真心待你,不如就跟了王爷吧。”

“夏候烨给了你什么好处?”舒沫斜眼觑她:“还是,你也被王府的奢华生活迷花了眼?”

立夏淡淡地道:“到手的富贵,谁想放弃?”

“得,”舒沫笑道:“是我说错了话,你也不必明讽暗刺的,直接骂我几句痛快些。”

立夏长叹一声:“全大夏除了皇上,只有王爷最有威望。得夫若此,还有何憾?”

“哟,”舒沫笑骂:“他既这么好,不如帮你开了脸,做个通房如何。”

立夏不怒也不笑:“小姐莫只顾取笑我,要知你已嫁了二次,姑爷又一个比一个强。我很怀疑,这世上真有男人能入得了小姐的眼。”

“你是说我眼界太高?”舒沫含笑。

“小姐的眼界高不高,我不知道。”立夏叹了口气:“只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竟不明白,小姐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呃?”舒沫眨了眨眼,竟无词以对。

“林公子,满腹经纶,你嫌双方没有感情;”立夏掰着手指:“熠公子对你情有独钟,你说不肯做妾;明公子未娶,你又嫌他油嘴滑舌;睿王爷话少吧,你又嫌他位高权重……”

“汗,”舒沫摸摸鼻子:“我有这么挑吗?”

“岂止是挑?”立夏毫不犹豫地点头:“简直是吹毛求疵!要照小姐这么选下去,怕是只能孤独终老了。”

“喂!”舒沫低嚷:“你干嘛咒我?”

“不是我咒小姐,”立夏笑道:“实在是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小姐不觉得应该修正一下理想中假想夫君的形象吗?”

舒沫嗔道:“什么叫理想中的假想夫君?你个死妮子,还说不是取笑我?”

立夏失笑,还未来得及解释,门外绿柳道:“小姐,舅老爷来了。”

“哪位舅老爷?”

“大舅老爷~”绿柳说着话,已打起了帘子。

孙瑾躬身走了进来,神情拘谨地施了一礼:“小人孙瑾,给舒姨娘请安~”

“大舅,”舒沫啼笑皆非,忙伸手扶了他:“你这是骂我呢?”

“不敢~”孙瑾连连道:“姨娘大喜,小人未能亲至府上道贺,千万勿怪。”

按说外甥女给人做姨娘,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她嫁的,是大夏最炙手可热的王爷,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自然另当别论。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凭借这层姻亲关系,孙家不说在京城商圈横着走,至少也不是随意可欺的对象。

“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舒沫嗔道。

立夏搬了锦凳过来:“舅老爷请坐。”

孙瑾侧过身子,不安地坐了,一副随时准备夺门而出的样子。

舒沫只觉好笑,也知他一介平民,突然进了王府的深宅大院,再加上夏候烨在大夏积威已重,他心中惴惴也是难免,不再说他。

只要立夏拿了茶点进来招待。

孙瑾端起茶,啜了一口,拿眼睛偷偷望一眼立夏,欲言又止。

“立夏不是外人,大舅有话只管说。”舒沫道。

“滋事体大,还请立夏姑娘稍事回避。”岂料,孙瑾并不放心,起身向立夏施了一礼。

唬得立夏又是侧身闪避,又要曲膝还礼,弄了个手忙脚乱:“奴婢要去厨房看今晚的菜色,不陪舅老爷了。”

立夏心知孙瑾必有极要紧的事要说。把外间侍候的丫头都支了出去,自己搬了张椅子,守在走廊下.

绿柳见她神情严肃,悄悄地坐到她对面,低头打着络子,嘴里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立夏摇了头:“不知~”

孙瑾见人已出去,仍不放心地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

见外面屋子里空无一人,立夏和绿柳守在走廊上,这才放下心来。

舒沫见他如此小心谨慎,不觉大为奇怪,沉住了气,端坐着静等他开口。

“出大事了!”孙瑾放下帘子,出语惊人:“二弟在幽州越狱了!”

舒沫猛地一惊,心脏咚咚狂跳。

面上却不动声色,低头轻啜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开口:“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孙瑾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神情紧张地递了过去:“这是二弟的亲笔书信。”

“什么时候的事?”舒沫没有接信,淡声问。

“二弟是这个月中旬越的狱。”孙瑾的声音压得极低:“信,是昨天收到的。”

舒沫柳眉一蹙,冷声道:“幽州距此何止千里,这信来得,未免太快了些。”

孙瑾轻咳一声,强调:“是二弟的信,错不了。”

舒沫狐疑地看他一眼:“你如何肯定?还是,你与二舅另有秘密的通信方法?”

“沫沫,你能不能不问?”孙瑾面色尴尬:“总之,是二弟的信,越狱之事也是千真万确就是了。”

舒沫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大舅,我还有些事,恕不奉陪。”

“沫沫~”孙瑾错愕低嚷。

“你既不信我,我又何必帮你?”舒沫淡淡地道。

孙瑾低头细思了片刻,无奈地道:“信,是通过康亲王世子转交的。”

舒沫讶然:“你何时与他有联系?”

既是扯上了夏候熠,必然走的军方管道,信来得如此快速倒也并不稀奇。

“那时二弟关在牢中,性命朝不保夕。”孙瑾面红耳赤,讷讷地道:“舅舅也是病急乱投医,上门找到了熠公子。他未答应救二弟出狱,却给了个紧急联络的方式……”

催命阎罗[VIP]

舒沫轻声冷笑,从孙瑾手中接过信件,低头瞥了一眼,问:“信上的火漆,是谁拆的?”.

孙瑾愣了一下,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忙道:“信送来时漆封完整,是我亲手拆阅,再未经第三人之手。因此,消息当不至外泄。”

“哼~”舒沫冷笑一声,曲指轻弹一下信封:“消息当不至外泄?这种漆封,最多只能防防君子。我起码有五种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走信中内容。”

孙瑾额上见汗:“那,怎么办?”

“二舅有没有在信里提及,是谁助他脱困?”舒沫叹了口气,淡淡地问瞳。

孙瑾摇头,低头掩去眸中异色:“信里没说,怕是他自个也糊涂着。”

舒沫快速扫了一遍信的内容,顿时哭笑不得:“二舅居然为了这种小事,动用紧急联络方式?”

“这可不是小事!”孙瑾神情严肃,压低了声音道:“原来睿王妃早已过世,如今睿王府后宅无主,正是你的大好时机!馁”

舒沫淡淡地道:“睿王妃的位子,可不是这么容易坐的。”

孙瑾忙道:“大舅当然知道很难,却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以你的聪明,若全力一博,胜算还是很大的……”

“可是,”舒沫浅笑着反诘:“我为什么要博?给我一个理由。”

“呃?”孙瑾愣住,半天才讷讷地道:“难道你不想成睿王妃?”

舒沫笑了笑:“撇去荣华富贵,我实在想不出,睿王妃还有什么好处?”

孙瑾瞪着她:这还不算好处,你想要什么?

“钱,我自可以挣。荣华富贵四个字对我毫无意义。”舒沫淡淡地道。

孙瑾恨铁不成钢,用一种你是白痴的目光看着她:“你这丫头,真是好没见识!就你挣的这点银子,离荣华富贵四个字,还远得很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有本事,挣来金山银山,也备不住人家有权有势,今天来敲,明儿来诈!”

舒沫微笑。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这个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因此,从来都没打算变成大夏首富,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哎,”孙瑾见她不以为然,大为焦急:“二舅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递回这样的消息。你可不能将好心当成驴肝肺!”

舒沫淡淡地道:“睿王妃已逝,在王府根本不是秘密。”

只不过,据孙瑜信上所说,睿王妃是遇刺身亡。

这与立夏听到的版本,有很大的出入。

但至少,相比体弱多病,不治而亡,这个理由倒显得更合理一些。

“什么?”孙瑾这下彻底愣住。

本以为孙瑜冒死送信,哪知道舒沫早已知情。

“不过,”舒沫不急不缓地道:“睿王妃身故之事,睿王一直秘而未宣。二舅身在狱中,如此隐秘之事,究竟从何得知?”

“这个,”孙瑾再次愣住,顿了片刻,讪讪地道:“二弟信中未提,我如何知道?”

“当真?”舒沫眼神骤冷。

“自,自然是真的。”孙瑾被她瞧得心虚,咽了咽口水,轻轻地道。

“大舅,你只管瞒着,可今天若不说实话,日后孙家或是招来灭门之祸,后悔可就迟了。”舒沫的话,字字怵心。

孙瑾心中一凛,低头寻思了片刻,一咬牙,从怀里摸出一张捏得满是汗水的信纸,颤颤地递了过去:“实不相瞒,二弟的信有二页。他,他嘱我只给你看这一张……”

舒沫冷笑着从他手中接过信纸,展开看了一遍。

拿着信的手指捏得泛白,乌黑的瞳仁里闪着两簇火苗,咬着银牙,一字不吭。

她怒到极处的时候,一向都是这种表情。

孙瑾瞧得胆颤心惊,一脸求恕地道:“二弟也是没法子。你,你千万别生气。”

“生气?”舒沫眼里掠过一丝鄙夷,缓缓地道:“不,我不生气。这样的蠢材,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我何必把感情浪费在他身上?”

刚从牢里逃出来,命都没能保住呢,就想着荣华富贵。

“沫沫~”孙瑾又气又羞:“怎能这么说呢?他,他是你二舅~”

“这哪是二舅?”舒沫气道:“分明是催命的阎罗!”

就这种智商,居然还想教她怎样往上爬?

“……”孙瑾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得了,”舒沫叹口气:“你先回去吧,我再琢磨琢磨这事。”

“不会有啥事吧?”孙瑾有些担心。

“看运气了,”舒沫斜他一眼:“运气好,老孙家集体发配流放;运气不好,就是抄家灭族。”

“你可别吓大舅!”孙瑾骇了一大跳:“二弟只是逃狱,罪不及全族吧?”

“依大舅看来,私通番邦,意欲谋反,这顶帽子扣下来,咱们老孙家还能有几个活的?”舒沫不冷不淡地反问。

“那,人是西凉人?”孙瑾呆若木鸡。

舒沫懒得理他。

若只有赫连俊驰倒还好,就怕是夏候烨在放长线钓大鱼。

偏他还蠢到公子熠的门路传信,被牵连的,恐怕不是一二个人了。

孙瑾吓得脸色泛白:“那,那怎么办?”

“这会子才知道厉害?”舒沫只觉十分无奈。

“沫沫!”孙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舅舅待你一向不薄,这事,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舅舅!”舒沫急忙起身,弯了腰双手扶他:“你这是做什么?说了你先回去,容我好生琢磨琢磨。”

“光琢磨哪成?”孙瑾死活不肯起来:“你得把事办成。”

她嘴里危言耸听,可表现得一直十分冷静,可见必是有办法的。

“这会子知道逼我,当初就不该惹事呀!”舒沫十分无奈。

“大舅相信你的能力~”孙瑾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小姐~”立夏见孙瑾离开,立刻进了房。

“先别问,”舒沫抬手,止住她的提问:“让我想想。”

“出什么事了?”绿柳从未见舒沫如此郑重,不禁悬起了心。

“你刚才说的那什么杨梅虾球,还有吗?”舒沫咬着手指,在房里来回踱了几圈之后,突然站定,问。

“呃?”绿柳反应不及,愣住了。“我去厨房瞧瞧,没有的话,让周嫂赶紧做。”立夏掉头就走.

她看周嫂做过,这菜也不是特别费功夫。

舒沫摸着下颌,淡淡地道:“若没有,先不论什么,装进食盒里再说。”

“好~”话落,立夏已进了对面的小厨房。

“小姐,”意识到她要去见夏候烨,绿柳顿时喜出望外:“你要去书房?”

舒沫看她一眼:“嗯。”

“我陪小姐去!”绿柳自告奋勇。

“绿柳,”舒沫叹了口气:“我是去负荆请罪,你确定要跟?”

“啊?”绿柳一愣神,这次却反应快了些:“舅佬爷又惹什么祸了?”

“搞不好,是杀身之祸。”舒沫低低咕哝一声。

偏绿柳耳尖,听得一字不落,顿时张惶了起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