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动荡的竹帘,舒沫良久才收回视线:“走吧,去怡清殿。”

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想利用舒元琛达到何种目的,以她目前的身份都无法阻止。

所以,何必自寻烦恼?

到了怡清殿,太妃称身体不适,并未让她进去请安,只打发初雪出来,将她客气而婉转地挡之门外。

舒沫把镜子呈上,让初雪代为转答问候之意后回去。

太妃的反应,早在舒沫的预料之中,因此并无感觉。

来日方才,况且她一年后就要离开,能否得到太妃的认可,于她并不重要。

她要做的,只是摆出“急于得到认可”的姿态给众人看而已。

立夏的绿柳满怀信心而来,未得到预期的反应,顿时大失所望。

又怕她失望,反过来安慰她,不必心急,凭她的聪明和善良,总有一天会让太妃疼到骨子里去……云云。

舒沫暗暗好笑,只不吭声,心中盘算着一会见了李氏,要如何应对?

PS:有谁送我一朵花?333,这个数字,看着真的不喜欢呀,不喜欢

沫沫,你瘦了~[VIP]

到了点,夏候烨果然派了个内侍来接.

舒沫带着立夏和绿柳出了二门,惊见一辆四轮马车金碧辉煌地停在院中。

外面描金绘彩,里边铺锦堆绣且不去说,只那拉车的马儿看了都叫人眼前一亮。

一水的乌锥,通身乌黑亮丽,没一根杂毛,每一匹都是万中选一的良驹。寻常人一马难求,他一下子找来六匹,且只用来拉车!

啧啧啧,嚣张得一塌糊涂,果然是夏候烨的风格砍!

巴图等在马车外,见了舒沫躬身行了一礼:“参见慧妃。”

“巴将军……”舒沫忙还了一礼。

“上车~”马车里传出冷肃的声音,无礼地打断了她玩。

舒沫无奈,只好扶了立夏的手,弯腰上了马车。

不出她的意料,车内比普通马车宽敞一倍,布置得十分华丽舒适,坐四五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可惜,看着身姿笔挺,端坐在车厢中,不苟言笑的夏候烨,一股沉郁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想到要跟他在这相对密闭的空间里,独对至少四十五分钟,舒沫身上三万六千根寒毛全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哎,不知道现在跳车,来不来得及?

“忘东西了?”正胡思乱想,冷肃的声音沉沉响起。

“嗯?”舒沫抬头,触到他略略不耐烦的黑眸。

“若不是十分要紧,便算了,时间快来不及。”夏候烨摸出怀表,按开瞧了一眼。

“没有~”总算弄明白他的意思,舒沫急忙摇头。

夏候烨眼里升起诧异之色,却只冷冷地道:“坐。”

舒沫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车,竟一直盯着他发呆,不禁面上一热,胡乱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可以走了~”

夏候烨不语,只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象盯着猎物的猎人。

这让舒沫非常的不爽,索性也不吭声,不闪不避,冷冷地瞪了回去。

夏候烨哂然一笑,移开视线。

还有一整天,他可不想把两人弄成斗鸡眼。

舒沫自觉得胜,弯唇一笑,得意地收回视线。

小子,跟她斗,还嫩着呢!

“东西都准备好了?”也不知默了多久,夏候烨天外飞来一句。

舒沫愣了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给昆山伯的贺礼,轻应一声:“嗯~”

“不会也是一面镜子吧?”夏候烨不无讽刺地问。

舒沫睁大眼睛,做惊佩状:“王爷怎么知道?”

她又不傻,人家孩子满月,她巴巴地送面镜子过去!

夏候烨轻哼一声:“是什么?”

舒沫心中讶异,坦然道:“一副赤金镶宝石的璎珞,一对赤金脚铃。”

只一晚上的功夫,自然来不及准备小孩子的衣服鞋袜。

再说了,舒潼的女红,本就是舒府众姐妹中最出挑的。别人花了心思做得再好,怕也入不得她的眼。

倒不如送几件值钱的饰物,一来省事,二来也符合舒潼那爱显摆,喜欢掐尖的性子。

“嗯~”夏候烨轻轻点头。

“那个,”舒沫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要问?”

一般来说,人情往来这种事,男人是不理会的。他不但问了,还很详细。

夏候烨却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舒沫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昨晚他说自个爱钱,忍不住加了一句:“你放心好了,我花的是自个的体己银子,没……”

他颇带些玩味地看她一眼,打断她:“回去走公帐。”

舒沫顿时心中一阵气闷:“这么说,是怕失了王府的体面?”

夏候烨笑而不语,给她来个默认。

舒沫气结,掉过头望向窗外,发誓不再理他。

“王爷,昆山伯府到了~”巴图驱了马过来,在车窗边低声提醒。

车夫把马停了,夏候烨率先跳下马车,却并不即刻离去。

他站在车门边,伸出手握了舒沫的臂,显然是打算搀她下车。

他修长的大手有一层薄薄的茧,温热而粗糙。

舒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挣扎,却被他牢牢地握住。

夏候烨状似亲热地倾身过来,附耳低语:“大伙都瞧着呢~”

舒沫以眼角余光轻轻一扫,果然可以瞧见几道微微晃动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以指尖轻轻搭着他的掌心,弯了腰跨出了车门。

“睿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昆山伯章学敏早已得到信,带着几个人在门口等候,见马车停稳,急忙走过来见礼。

舒沫偷眼一瞥,京城四公子竟赫然在旁,心中咯噔一响,搭在夏候烨掌中的手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立刻垂眉敛目,专心看着脚底。

夏候烨嘴角含着浅笑,右手牵着舒沫,左手虚扶:“昆山伯不必多礼~”

“睿王~”夏候熠也抱拳施了一礼,强忍着不去看他身边的舒沫,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她身上瞥。

时隔二个多月,终于再次见到小七。

魂牵梦萦的女子就在眼前,触手可探,却又遥不可及。

只因,她是睿王的妾。

明明相距咫尺,却连看一眼都成了奢望。

祁兴业,郑竣也都抱拳相揖:“参见睿王~”

只邵惟明只顾痴痴地盯着舒沫瞧,竟然一动不动。

郑竣心中大急,当着夏候烨的面,又不好去拽他,只好轻咳一声,大声道:“久闻睿王英明神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小子,不要命了?

当着夏候烨的面,公然觊觎他的爱妾?

邵惟明猛然回神,却对着舒沫,懵懵懂懂地说了一句:“沫沫,你瘦了~”

众人大惊失色,齐齐望向夏候烨。

夏候烨神色不变,嘴角含着一抹讥刺的笑,低了头去瞧舒沫:“明公子很惦念你呢~”

舒沫十分镇定地抬头,缓缓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邵惟明身上,微微一笑:“诸位,别来无恙。”

邵惟明见她面色红润,又是安心又是惆怅,一时情绪大乱,半天,挤出一句:“你很好~”

未见她时,盼着她一切安好,不受磨难;可见了面,发现她真的过得很好,又觉得不是滋味……

他怎么了,沫沫过得好,为什么会失望?

难道,他竟盼着她在睿王府日夜煎熬,生不如死吗?

想着这些,他越发心乱如麻。“七姑娘,别来无恙~”郑竣圆滑,更熟知他孟浪不羁的性子,生恐他惹出什么乱子来,微微一笑,抢着还礼.

“恭喜四姐夫~”舒沫也不再理他,朝着章学敏,曲膝,盈盈施了一礼,不动声色地摆脱了夏候烨扶在腰间的手。

章学敏看一眼舒沫,虽惊讶于这种场合,夏候烨竟带个姨娘前来,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面上却亲切地道:“内子在内院,若知七妹来了,必定很是高兴……”

他也狡猾,郑竣既然不提,他自然也只字不提舒沫姨娘的身份,免得大家尴尬。

舒沫脸上带笑,显得很是热络:“自上次四姐回门,算起来已有一年多没见四姐了,心中想念得紧。你们在这里聊着,我去后院看四姐~”

其实她上次嫁林慕云,舒潼是回过舒府的,不过舒沫既然回避,章学敏自然也不会傻到去戳夏候烨的痛脚。

“她见到你,定然也很欢喜~”章学敏一边笑着,一边叫了个丫头过来:“碧琴,带七姑娘去见夫人。”

舒沫向夏候烨施了一礼:“妾身失陪了~”

“嗯~”夏候烨轻哼。

立夏和绿柳见状,忙走过来,陪着舒沫往内堂走去。

夏候烨淡淡地吩咐:“好生侍候慧妃娘娘,别让她四处乱逛。”

章学敏实在太过惊讶,失声问道:“何时的事?”

“好教四姑爷得知,我家小姐昨日已晋了侧妃,蒙王爷青眼,赐了彗妃之名。”立夏躬身,恭敬地回。

绿柳眼中闪过得意之色,碍着人多,只敢抿着嘴笑。

“恭喜慧妃娘娘~”祁兴业等一怔,忙齐声贺道。

夏候熠心中一片茫然,机械地跟着众人道贺,只觉声音干涩无比。

“舒沫~”夏候烨忽然叫住她。

舒沫茫然回头:“王爷还有何吩咐?”

夏候烨缓步过来,伸手替她把额前稍显凌乱的发拂了拂,柔声道:“去吧~”

夏候熠默默地看着,瞳孔微缩,忽然忆起那日花田中,赠她木梳,为她梳发及笈。

心痛如绞,右手倏地在宽大的袍袖内紧握成拳。

三喜临门[VIP]

舒沫没料到他竟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此亲热之举,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偏偏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后退避让,教人看了笑话。

她不敢多留,胡乱点了头,领着立夏和绿柳急匆匆地跟着碧琴穿廊过榭往昆山伯府后堂走去。

时隔一年多,再进昆山伯府,景物依旧,人却已非。

当年两个各揣心事的少女,如今都已嫁做人妇,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

等到了内院正房,里面早得了消息,派了丫头在此等候砍。

“奴婢叩见慧妃娘娘~”石榴见了舒沫,神色微微有些扭捏。

“不必行礼了~”舒沫见她做势欲跪,忙道。

石榴却不敢托大,跪下去,结结实实地叩了一个头,这才起来:“娘娘请随我来~”

“你还是叫我七姑娘吧~”舒沫笑道。

“奴婢不敢~”石榴摇头。

“石榴~”立夏和绿柳这时才敢上来见礼玩。

之前在舒府,虽谈不上有多深的情谊,可毕竟一块长大,多少有些感情。

分开一年多,在这陌生的环境里相见,倒也生出一丝欢喜之心。

“立夏,绿柳,好久不见!”石榴看着两人,眼里隐隐藏着羡慕。

当初四姑娘,五姑娘和七姑娘,就属四姑娘嫁得最好,连带着她走路都脚下生风。

那时七姑娘被老爷逐出府,又被林家休弃,谁都以为她这辈子都毁了。

谁能想到,不过一年之后,她竟然成了睿王府的侧妃?

她既得宠,立夏和绿柳这两个陪嫁丫头,自然也是风光无限!

哪象她们小姐?

上头婆婆刁难,下面继子顽劣,本想着有夫君的怜爱,再难的日子也熬得过。

偏生章学敏是个愚孝之人,对母亲的话不敢有半点违背。

对小姐莫说怜宠,连过来歇一晚,说几句体己话都得看老夫人的眼色!

主子直不起腰,她这个丫环说话就更没有份量。

都以为四姑娘一年就为章家添了个大胖小子,是个有福之人。

个中委屈,又有谁能道?

说话间,几个人已进到内院。

绿柳眼尖,一眼认出站在舒潼身边,跟她一起出来迎接舒沫的妇人,赫然竟是李氏,不由惊叫:“二夫人!”

嚷毕,自知失言,尴尬地涨红了脸。

内院本就只有这么大,绿柳的声音又尖,李氏听得清清楚楚,面上阵青阵红,心中早气恼之极,为了舒元琛的前程,却只能忍着,假装没有听到。

“小七给母亲请安~”舒沫含着浅笑,到了阶前,快走两步到李氏跟前,做势欲拜。

李氏哪里敢要她拜下去,急急伸出双手扶着她的双臂道:“慧妃娘娘请起。”

舒沫也不坚持,顺势站了起来,冲舒潼微微一笑:“四姐~”

若换了一年前的舒潼,早就按不住妒意,不顾身份场合,拂袖而去。

今日却曲了膝,盈盈下拜:“参见慧妃娘娘~”

舒沫忙把她拉了起来:“自家姐妹,不需多礼。这里风大,咱们进去说话吧~”

到了内室,又是一番推让,舒沫坚持不肯上坐,李氏心中快慰,拉着舒沫坐在她身边,一把搂住了:“好孩子,委屈你了!”

说着,眼中已渗出泪水:“老爷也是一时气糊涂了,那日把你逐出去,立刻就后了悔。一直等着你给他个台阶,顺势让你回家。偏你也是个倔的,这么长的时间,怎么也不来求一句?”

她绝口不提舒沫派人送节礼被她拒之门外,更不提舒淙登门劝舒沫回府被拒一事。

舒沫也便装着忘了,垂了头,又是羞涩又是惭愧地道:“女儿那时年轻气盛不懂事,如今倒是知道错了,偏又不能回了~”

舒潼感怀身世,抹着泪,劝道:“过去的事,母亲还提它做什么?弄得七妹淌眼抹泪的,传出去,还以为她在这里受了委屈呢!”

“是~”李氏暗自警惕,忙抬袖擦干了泪,嗔道:“我糊涂了!今日是四丫头大喜之日,倒惹得她掉泪!”

“今日四姑娘喜得贵子,七姑娘独占王宠,夫人一家团骤,可谓三喜临门。”林瑞家的惯会凑趣,这时笑眯眯地接了一句。

舒沫笑吟吟地睇了她一眼:“林妈妈也在呢,近来身子可好?没给狗追吧?”

林瑞家的心中咯噔一响,想着那次在千树庄做威做势,被她放狗追咬的情景,脚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死命叩头:“奴才该死,请娘娘恕罪~”

林瑞家的去千树庄,被舒沫放狗追咬之事,舒潼也略有耳闻,当时还甚感痛快。

这时只做不知,惊讶地问:“七妹问你话,怎么跪下了?”

李氏脸色铁青,恨不能一掌拍死这个蠢物!

明晓得得罪过舒沫,远远地躲着还嫌不够,竟还凑到跟前来给她奚落!

“我~”林瑞家的蓦然醒悟,想要站起来,却是不能,只好道:“奴才年纪老迈,一时眼花腿软,这才……”

“既然自知年纪老迈,不堪重用,就该早些回乡养老!”舒沫将脸一沉,冷冷地觑着她:“你是母亲身边得力之人,我只问你一句,竟吓得跪地求饶!知道的,是你年老体衰支持不住;不知道的,却当我仗着睿王府的势力,目无尊长,杵逆嫡母!传了出去,让本妃如何做人?”

林瑞家的见她端出慧妃的架子,浑身一抖,哀声请求:“奴才知错,求娘娘开恩~”

李氏见她竟要逐了林瑞家的,心中也是一颤,强笑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必不会做那杵逆犯上之事。这里只咱们母女三个,再无旁人。只要咱们不说,又有谁敢乱传?”

有心无力[VIP]

舒沫轻轻地笑了起来:“在我面前失态倒不要紧,只怕日后母亲应酬多了,林妈妈的身体会吃不消,万一到时再时不时来个眼花腿软,可不太好。”.

林瑞家的恨不能把舒沫剥皮抽筋,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不敬。

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道:“奴才必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努力伺候夫人~”

舒沫低头喝茶,并不理会。

李氏听她话中有话,略一思索后,顿时眼睛一亮:“可是……老爷要升调了?”

“朝廷之事,我哪里得知?”舒沫打着太极:“不过,父亲还年轻,总不会一直在城门这块蹲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