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烨不说话,只莫测高深地瞅着她。

舒沫被瞧得心虚气促,飞快地垂下眼,无力地道:“不管说了什么,你都当是耳边风,听过就忘了吧~”

“记忆这么深刻,想忘记可不容易~”夏候烨笑了笑,一副偏不要她如愿的表情。

舒沫无语,抓起筷子,默默地戳着饭粒。

笑笑笑,戳烂他这张冰块脸,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死男人,真小气,一点小事也计较成这样!

“其实,饿得狠了最好先喝点汤或粥垫垫会比较好。”他瞧着她,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建议。

“你管我?”舒沫鼓着颊,恨恨地继续戳。

她越懊恼,夏候烨越开心,唇角往上翘,雪白的牙齿露出来,笑得非常好看:“我吃完了,你慢用~”

说完,他径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立夏!”舒沫急忙嚷:“让立夏来一趟,不行吗?”

他停步回头,挑眉望向她:“有事让宛儿服侍就是。”

“可我习惯了立夏~”舒沫略带点企求地看着她:“让她给我送换洗衣服过来,顺便再跟我一起回去~”

“不行,”夏候烨摇头拒绝:“王府有王府的规矩,除非你成了睿王妃,否则她没有资格进殿服侍。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以前的衣服也没有了。”

舒沫会错了意,想着那两天激烈的鏖战,飞红了双颊,轻嚷:“我又不是只有那一套衣服……”

“全没了~”他打断她。

“全没了是什么意思?”舒沫狐疑。

“烧了~”他两手一摊。

对一个武装到牙齿,连头发丝里都可能藏着毒药的女人,必需严防死堵。

“你!”舒沫气结:“那,我出去还不行吗?”

“不行~”夏候烨理直气壮地答:“直到我消气为止,你必需呆在承运殿。”

事是两个人做的,没道理他躲起来不见人,她却在外面逍遥自在吧?

舒沫瞪着他:“哪有这样的?”

“看来你还没能看清形势,我不妨说得再详细一点。”夏候烨一笑:“凡是你用过的,接触过的,通通都一把火烧了。现在,出云阁,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所以,既使她现在回去,也没地方住。

“你讲不讲理?”舒沫低嚷。

不能出去,也不能让立夏进来,这跟软禁有什么区别?

“对你,”夏候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就是太过讲理了!”

不然,也不会纵得她这般无法无天,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算计他,陷害他,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他着想。

发呆也要管[VIP]

夏候烨说到做到,果然传令下去,从今天起,慧妃被禁锢在承运殿里,不能出去,也谢绝一切外来人员的探视!.

舒沫自知理亏,倒也没有跟他争论。

好吧,如果一定要这样才能消他心头之恨,退一步又有何妨?反正,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里面。

安安静静地吃完饭,爬到床上又去睡了一觉,张开眼睛,已是红日西垂。

四周安静无声,连宫女都不见一个。

她百无聊赖,索性四处溜达。

走了一圈下来,倒也没有人阻拦,于是便试探着朝大门走去。

然,厚重的宫门上居然上了栓,再加上一把大大的铁锁诔。

舒沫低咒一声,只好转到正殿去,发现他居然在埋头办公。

好嘛,把她当囚犯关起来,自个倒偷空处理起公事来了?

她忿忿地跑进去,也不问他,径直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

夏候烨抬起头来看她,她扬了扬手中的书本,随便挑了张椅子一坐:“看书,总不犯法吧?”

他表情怪异,却没有吭声,低了头重新批公文。

舒沫打开手中的书,才发现竟是一本《周易》。

表情立时一僵:这什么人哪,这种算命先生才瞧的书,干么摆在架子上,整个好象学识挺渊博似的!

偏拿书时口气那么冲,若是立刻把书放回去,那多没面子?

夏候烨以眼角余光,将她呆滞的表情尽收眼底,低着头,唇角微不可见地往上一勾。

舒沫慢吞吞地翻了一页,打算硬着头皮看下去,没准还真能学点东西。

可惜,上面的文字晦涩艰深兼之莫名其妙,扫了两行,既看不出个所以然,实在提不起兴趣。

胡乱往下翻,见多处地方皆有批示,细辩之下,竟然还真是他的笔迹。

忽然忆起当初在竹林精舍初见夏候熠时,他的书房里,好象也摆着几本类似的书?

难不成,古代的男人都有抢算命先生饭碗的特殊嗜好?

还是说,这是大夏皇室贵胄男子的怪癖?

哎,那时真是年少不懂事,大胆妄为,不知世情艰难,人心险恶呀!

若她当时,没有多管闲事救下掉到涧中的夏候宇;又或者索性在中了毒又受了伤,晕迷在她房中的夏候烨身上补上一刀;再不然,当初接受了公子熠的求婚呢……

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又在胡思乱想了?”

舒沫转头,才发现夏候烨的视线,不知何时从公文转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服气地反驳:“我哪有乱想?”

“那就好好看书,别摆出这种表情!”他冷冷地批评。

“什么表情?”舒沫很是疑惑地摸了摸脸。

“花痴!”

舒沫一口气没咽得顺利,差点被口水呛到:“你才花痴呢!”

这人不会连读心术也学了吧,竟然猜到她在想什么?

夏候烨闻言,挑了挑眉:“我说的发痴,是呆的意思。”

反应这么激烈,难不成她刚才在想熠?

舒沫脸一红,不甘示弱地道:“你有毛病呀,发个呆都要管,又不影响你做事!”

“很影响~”他脸一沉。

舒沫无语。

她发呆跟他有半钱的关系?这也能成为他找碴的理由!

“说吧,”夏候烨推开桌上的卷宗,冷冷地逼问:“刚刚在想谁?”

“得~”舒沫瞪了他半天,把书放下:“我走,成了吧?”

他是王爷,惹不起,咱躲,这总可以了吧?

“不行!”夏候烨并不打算让她糊弄过去,一晃到了身前:“除非,告诉我你刚才在想谁?”

舒沫刚要起身,他忽然蹿过来,看起来好象是她往他怀里扑似的。

“呀!”她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跌回椅中。

他倾身下来,伸手按住扶住。

那种近似于拥抱的暧昧姿势,让舒沫瞬间红了双颊。

看着他越压越低的胸膛,舒沫慌乱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他一下:“麻烦,站好了说话,成不成?”

“是谁?”他固执地追问,漆黑如玉的眸子,亮得惊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沉沉响起。

舒沫的心跳徒然加速,几乎可以听到心脏咚咚狂跳的声音。

脑海里浮起的,竟然全是些绮丽的画面。

她定定地瞧着他,脸不可抑止地烧得通红,艰难地逸出低语:“什么……也,没想~”

她迷离的眼神,腼腆害羞的表情,再加上软软的嗓音,让他的心一阵悸动。

“不说是吧?”他黑眸一眯,缓缓向她逼近。

两唇相距不到一寸,彼此的鼻息亲密交缠的时候,舒沫终于顶不住,仓惶地移开视线,慌乱地嚷:“好啦,是你,是你啦!快放开……”

“来不及了~”他低语着,蓦地吻住了她微张的红唇,将她未竟的话全都吞吃入腹。

“夏候烨,你!”舒沫惊嚷,被他的唇舌乘机入侵。

她挣扎着,椅子侧翻,两个人滚落地面。

他乘机整个人都压了上来,潮湿火热的嘴饥渴地覆住她的唇瓣。

他的舌灵活地滑进她的嘴唇,亲密的勾缠着。

他低醇优雅的声音,如魔鬼般轻唤着,诱惑着她与他共舞:“舒沫,舒沫……”

他的身体象烧红的烙铁,烫红了她的脸,烫化了她的意志,害得她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原本推拒抵挡的双手,不知何时,改为紧紧地攀附着他,被他甜蜜的诱*惑,跟着他一起沉沦,坠入了欲*望的深渊……

烨儿,你会后悔的![VIP]

舒沫哭丧着脸,沮丧得一句话都不想说,默默地整理好衣物,径自回了寝殿.

之前还可以把责任赖在他头上,怪他对她下了药。

这一回呢?她分明是清楚明白,居然只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就同流合污了?

呜呜呜,她不要活了!

夏候烨眸光复杂,目送着她踏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离去。

她的失落,他瞧在眼里,奇怪的是不但不恼,居然还能理解。

大抵因为,此刻,彼此是一样的心情。

他失控了,竟然不顾场合,不管地点,在书房里要了她——甚至,连门都没有关。

不是他恣情狂放,而是当时眼里除了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他一向认为,女人可以宠,但绝不能因此而误了公事。

他自问对女色也并不看重,自诩自制力一流,任何情况下都能收入自如,在书房里跟女人欢爱,更是他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而她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就让他坏了自己的原则。

这一夜,两人同榻而眠,却都异常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没有人尝试着去沟通,解释诔。

一切发生得太快,感情来得太过猛烈,让他们都有些无所适从。

似乎,两个人都需要时间,冷静地思考一些潜藏在内心深处,从未被发掘过,却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第二日一早,夏候烨如期上朝,但对舒沫的禁令却并没有解除,她依旧被软禁在承运殿,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几次抗议无效之后,慢慢的她也处之泰然了。

既然他想耗,那大家就一起耗着吧。有本事,就关她一辈子。

舒沫泰然了,有人却开始不那么淡定了。

这日一下朝,初雪就来了外书房,把夏候烨请进了怡清殿。

摒除了闲杂人等,只剩母子二人单独相对。

默默地坐了半天,夏候烨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和尴尬,好整以暇地啜着茶,一句话也没有。

太妃叹了口气,缓缓地问:“慧妃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儿子是她生的,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天天变得强硬强势,也看着他一天天冷漠,一天天远离自己。却,只能徒呼奈何。

他就有这么一种让人讨厌的本事,能把人逼得不得不开口。

“什么怎么办?”

太妃嗔道:“你不是一直关着她吗?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人,总不能让她一直在承运殿里住着吧?”

“为什么不能?”夏候烨反问。

“睿王!”太妃提高了声音,惊嚷:“那里可是承运殿,你长期把个女子囚在里面,成何体统?”

“谁说是囚禁了?”夏候烨蹙了眉,淡声道。

“那就更不成话了,你打算如何向睿王妃交待?”太妃质问。

“交待什么?”夏候烨冷哧:“睿王府里,还是儿臣当家。”

“这事可不能糊涂!”太妃沉了脸,怒斥道:“本宫绝不会让你任性胡来!若你执迷不悟,本宫会出手替你解决掉她!”

“母妃~”夏候烨从脸色到声音,都倏地冷了下来:“别忘了你答应过儿臣什么?”

太妃一僵,忽尔面色大变,哆嗦着手指着他:“烨儿,你,你不会是……”

“是!”夏候烨截断她,简洁地答。

“糊涂!”太妃惊惧万分,断然喝叱:“这不可能!本宫不许!”

夏候烨的眼神并不锐利,甚至薄薄的唇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吐出的话却没有丝毫转寰的余地:“这,可由不得母妃。”

“她有什么好?”太妃惊怒交集:“出身寒微,行事乖张,朝三暮四,烟视媚行!”

当初,她就不该纵着他,升她为侧妃!

本以为,她进了王府,会有所收敛,没想到竟变本加厉,肆无忌惮起来!

夏候烨眼里噙了一抹冷笑:“出身高贵有什么用?”

“你可知,外面纷纷扬扬,传成了什么样?”太妃苦心婆心劝,只望他回心转意。

“这我管不着~”夏候烨漫不经心地道。

流言不知凡几,若一一计较,还要不要活?

“如此败德辱行,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子,娶进来,是想要气死母妃不成?”太妃再捺不住怒气,颤着嗓子道。

“端庄贤淑,温良恭俭的,也不过尔尔。”他淡声讽刺。

太妃怔了怔,缓和了语气,近乎哀求地道:“睿王,母妃岂会害你?”

“你已做过一次决定,”夏候烨不为所动,冷冷地道:“说好了,这一次,轮到我自己做主。否则,我宁肯终身不娶!”

她是不会,但好心不代表不会办错事。

他吃过一次亏,再不会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任何人。

即使,那个人是生他养他的母妃。

太妃愣住,默了一会,急切地道:“只要不是她就好!慧妃跟你,跟睿王府真的半点也不般配。况且,母妃从旁观察以久,她似乎并未钟情于你,是以才能如此清高淡然,不争不夺!”

做为母亲,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不爱自己儿子,不肯真心为儿子着想的女人?

“母妃错了~”夏候烨被戳中心事,咬了咬牙,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绝然:“她是我千挑万选才挑中的,相信我,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睿王府,适合睿王妃之位!”

至于所谓的爱情,或许可以成为生活中一时的调剂品,让一成不变的日子,看起来似乎更有滋味,毕竟并不是婚姻的必需品,不是吗?

所以,何必执着?

太妃怔怔地听他说完,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坠了下来,无可奈何地低泣:“烨儿,你会后悔的!”

喜脉[VIP]

从怡清殿出来,路过花园时,一个浑身脏黑的小丫头突然斜刺里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夏候烨的跟前:“王爷!”.

巴图吓了一跳:“你是哪房的?”

丫头抬起头:“奴婢是婉荷阁的如萱呀!”

夏候烨一脸狐疑,冷冷地瞧着她

“王爷,”如萱拼了命地磕头:“求求你开恩,救救我们姨娘吧~”

巴图急了,赶紧上前拽着她就走,低声喝道:“做什么,你不想活了!”

“等等~”夏候烨沉了脸,问:“美云怎么了?”

“戚姨娘从昨天起,身子就不太利索。言琥滤尖伐”如萱急忙甩开巴图,重新跪到地上,泣道:“可是守门的婆子怎么也不许我出门。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翻墙偷跑出来……”

“美云病了?”夏候烨眉峰一挑。

“是!”如萱眼中含泪:“姨娘病得不轻,昨儿个起,就一直高烧不退,直说胡话。要是再不请大夫瞧瞧,怕是……诔”

说到这里,两行热泪流下来,哽咽着再说不下去。

“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巴图大声训斥,一边忙冲她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