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夏侯烨深深看她一眼,接过瓶子就要把丹药往舒沫嘴里倒。
流珠丹极为珍贵,且不说主药天山雪莲采之不易,光是辅材的收集,就要费数年之功。学武之人服食,对内力修为大有好处。
虽不知是否对症,吃下去对身体却是无害的。
“不~”哪知,舒沫竟咬紧了牙关,当众拒绝。
“娘娘信不过奴婢,”静萍脸色惨白,抢过瓶子,倒了几颗在手里,当众吞了下去:“奴婢就吃给娘娘看。若有半点谋害之心,必然天诛地灭!”
那日在林中遇刺,事后大家谁都没再提起,但夏侯烨自此之后却再不肯放舒沫与她同住,且有意无意地将两人隔开。
跟巴欢汇合之后,更是与她形影不离,绝不让她离开他视线范围半步。
摆明了,是在怀疑她。
她心中苦涩不堪,说到最后一字,眼中已是泪光莹莹。
哪知她发了如此毒誓,又当众吞了药丸,舒沫依旧只摇头,坚决不肯吃:“好意心领,我不需要~”
“沫沫~”邵惟明急得直跺脚,从静萍手里抢过药瓶,恨不能把药灌进她嘴里:“流珠丹炼制不易,对身体大有助益,正合你用,赶紧吃了~”
舒沫却只是摇头:“我只要躺一下就好~”
杨成安眉心微蹙,心道:这一次,娘娘未免小心得过了头。
静萍就算要害她,也不会在众目睦睦之下,用这么笨的法子。
娘娘聪明一世,偏在生死关头,糊涂了起来。
但他见惯风浪,连夏侯烨都劝不动,自然不会蠢得去出这个风头。
夏侯烨面色青得吓人:“巴欢,拿毡子来!”
巴欢急急拿了几条毡子,铺了厚厚一层。
夏侯烨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上去,拉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上,伸手覆在她的小腹。
龚千均到底年长,略有些经验,在旁边瞧了这半天,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巴将军,没什么事,让大伙都散了吧!”巴图心中一转念,娘娘和静萍姑姑之间有芥蒂也不是一天二天,当着众人的面闹开,静萍脸上需不好看,便依言谴散了众人。
大家便搭帐篷的搭帐篷,做饭的做饭,分头忙碌起来。
邵惟明象只小狗一样,围着两人团团乱转:“沫沫,有没有感觉好受一点?”
见她不吭声,急不可待地拽着夏侯烨的衣服:“喂,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让我试试~”
夏侯烨不理,自顾自地催动内力。
舒沫只觉一股细细的暖流,穿过掌心缓缓地身体各处游走。渐渐的,心中郁闷消除,痉、挛收缩的小腹似乎也没有那么痛楚了,心中的慌乱渐渐散去。
抬眸,见夏侯烨的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不舍地伸手拭去:“可以了,不疼了~”
邵惟明见她眼神清明,一掌拍在夏侯烨肩上:“你小子,有几分本事~”
夏侯烨却并不收手,大掌依然覆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沉吟片刻,轻轻地道:“我知道你信不过静萍,流珠丹却不是假的,可以放心吃。”
“流珠丹既如此珍贵,给我吃了岂不是浪费?”舒沫笑了笑,只是不肯。
夏侯烨拿她无法,捏着她的鼻尖:“我怎么看上这么个倔东西!”
“咳~”龚千均轻咳一声,在一边挤眉弄眼,一副如梗在喉,不吐不快的模样。
偏夏侯烨心思全在舒沫身上,低了头轻轻拭着舒沫额角的汗水,连眼角也没瞄他一下。
“喂,”邵惟明看不过眼,抬肩撞他一把:“谁踩着你尾巴了?”
“嘿嘿~”龚千均干笑两声,摸着胡子慢慢踱开,嘴里道:“没事,没事~”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夏侯烨,恨不能拖了他走。
舒沫失笑:“去吧,龚师傅好象找你有事呢~”
“不去~”夏侯烨头也不抬,淡淡地道:“天塌下来,也没你重要~”
“我好了,”舒沫心生感动,轻轻推他一把:“快去,人家等着呢。”
PS:年会结束,我十五号到家,本打算休息一下就加更;不料年纪大了,路上折腾了一下,回来就病了。躺了二天,今天才开始写字,明天开始加更,争取月底结文,久等了,抱歉。
会师(九)
夏侯烨不放心地瞥一眼舒沫,走过去:“什么事?”
话到嘴边,这才察觉以他的身份,谈这个话题,似乎有些孟浪了,龚千均的神色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小人,有一事禀报……”
夏侯烨眼睛望着舒沫,漫不经心地道:“说吧~”
龚千均尴尬地搓着手:“此事,小人并无凭据,更无把握,真的纯属猜测……”
夏侯烨疑惑地将视线调过来崂。
他说话向来干脆,怎么今日罗嗦起来?
“咳~”龚千均老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小人只是根据这几日的情形,私底下寻思着,也许大概可能或者会不会有这个可能?若,若说得不对,王爷权当小人胡说八道,千万不可太过失望。嗯,二位还如此年轻;嗯,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越说越快,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顿住,尴尬地望着他酣。
夏侯烨诧异地挑起眉。
邵惟明憋不住,忽地跳出来:“呀!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什么大不了的事,吞吞吐吐,忒不干脆!老子亏得是练过的,不然非给你憋死不可!”
“王爷,没听明白?”龚千均愣住了。
“你什么都没说,让我们明白什么?”邵惟明猛翻白眼。
“惟明,”夏侯烨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带两个人到甘洛关去,摸一下敌情。”
邵惟明哇哇叫:“大家同生共死,干嘛把我支开?”
夏侯烨凝眉,黑眸冷成一块冰,冷冷地觑着他:“去不去?”
邵惟明极不情愿地噘着嘴,悻悻地走开:“了不起!我去还不成吗?”
胡乱指了两个人,领着朝甘洛关驰去。
夏侯烨转过身,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挑起:“本王保证,不论对错都不降罪于你,也不迁怒于人。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爷,”龚千均咽了咽口水:“请借一步说话。”
声音极小,似乎怕惊忧了谁。
夏侯烨按住不耐,依言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淡声警告:“你最好真的有要紧的事~”
龚千均吓了一跳,一直盘亘在心里的疑惑,冲口而出:“娘娘是不是有了?”
料不到他绕了半天圈子,竟是要谈舒沫。
夏侯烨微愕,顺嘴反问:“有什么?”
问完,忽地反应过来,表情瞬间呆滞。
全身的血液好象凝住了,流不动,象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试着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
“呃~”龚千均眨了眨眼,在他乍然变得凌厉的视线下,明显开始手足无措:“我看娘娘一直昏睡,内子在怀老大时,也如娘娘一般,逮个地方就能睡……”
即使是未经证实的消息,以他和娘娘的感情,不也该高兴得跳起来吗?
怎么他看起来,表情如此僵硬?
莫非,娘娘肚里怀的,不是……
糟糕!他好象闯祸了?
龚千均蓦然心惊,心脏狂跳起来,豆大的汗珠滚下额头,双膝一软跪在沙中:“当,当,当然,娘娘千金之躯……”
夏侯烨霍然转身,扔下他,迈开大步急匆匆朝着舒沫走去。
只说了这么会话的功夫,她已经睡了。
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地毡上,头枕着一包衣服,安静地睡着。
温婉的眉,细长的眼睫,淡白的唇。
以及唇上那一排,因为忍痛,咬出的细小的齿印。
在清晨的第一缕晨曦中,在茫茫的大漠中,她安然地沉睡在这株胡杨树下。
许是谁的脚步,惊扰到她。
睡梦中,她无意识地动了动手,轻轻地护在了小腹。
原本柔软白皙,嫩若春葱的小手,在经过了雪山,大漠的洗礼之后,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变得粗糙和干涩。
手背上一条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甚至还有细细的擦伤。
就是这样一双纤细的小手,就是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却连睡梦中都在默默地守护和孕育着他的孩子……
他站在几米之外,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痴痴地看着她,贪婪地注视着她安详的睡颜。
他的孩子,他的妻,他的家。
那一轮金黄的太阳,也在此刻一跃而出,突如其来的光明,如同不期而至的幸福,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夺去了他的呼吸!
单只是这么看着她,已让他心血翻腾!
这一刻,只想亲吻。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轻轻地揽她入怀,低首,薄唇虔诚地印在了她的额上。
舒沫缓缓睁开眼睛,悃倦地睇他一眼,闭上,娇声嘀咕:“我好悃,可不可以睡饱了再吃?”
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鼻音,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娇憨和动人。
他胸中悸动,情不自禁地拥紧了她,低首封住了她的唇,给了她一记绵长而热烈的吻。
“唔~”她受到侵扰,不安地晃动头颅,挣扎着想从这份爱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别动,”他收紧了臂弯,将她小心翼翼地圈在怀中:“让我好好抱抱你~”
她扭动身子,困惑地睁开眼睛:“烨,出什么事了?”
怎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怪异?
“没~”他将头埋进她的秀发,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就是,想抱抱你~”
“烨?”舒沫睡意全无,坐直身体,用力掰开他的手,严肃而紧张地问:“是巴朗没拿下察哈拉隘口吗?”
能不能拿下察哈拉隘口是脱逃的关键,怎么可以失误?
“不是~”轻哼一声,将她的头按回怀中:“这种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分心?”
“哪种时候?”她深感困惑。
“小丫头~”想想觉得好冤枉,将她略略推离怀抱,舍不得骂她,只好轻轻瞪她一眼,嗔道:“这么大的事,居然瞒得密不透风?”
若非龚千均提醒,他这糊涂相公,要当到什么时候?
再想到今晨,差一点就要带着她一起,硬闯甘洛关,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我瞒你什么了?”她越发迷惑了。
他深深地望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按上她的小腹:“还不肯说实话?”
舒沫的脸哗地一下涨得通红,紧张地拨开他的手:“不要乱摸啦!”“为什么?”他挑眉,愉悦地眯起了黑眸。
“好,好多人看呢~”她心虚地垂下头。
“沫沫~”他蹙眉,轻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之对视:“你难道没有话要跟我说?”
“说,说什么?”眼神左瞟右瞟,就是不敢跟他对视。
“我,”他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失落:“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真没什么事,要我说什么?”舒沫犹豫一下,轻声嗫嚅。
夏侯烨退开一步,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极黑的眸吞噬着一切不安。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缓慢而庄重:“沫沫,我们是夫妻。你说过,夫妻是一体的。彼此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对不对?”
舒沫不安地咬着唇瓣,垂头不语。
“你,是不是有孩子了?”他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跟她绕圈子。
“我,我不知道?”舒沫用力捉着裙角,声音小得可怜。
夏侯烨表情古怪,愕然望着那颗低得不能再低的小小头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你知道的,我,我小日子一直不准~”舒沫轻咬唇瓣,抬起头来,飞快地睃他一眼,又迅速地垂下去。
“那,”夏侯烨微讶,细细观察她的表情,见不似说谎,想了想,换了个方法问:“你上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记不太清了诶,”她难堪地垂着头,迟疑了片刻,这才绞扭着手指,小小声答:“好象,是五月底还是六月初?”
自从意识到有可能怀孕以来,早在心里计算过无数遍,只是太过谨慎,总是不敢跟他提起。
总想着再等一些日子,让她再多一些把握……
他心中大定,长长松了口气,不禁啼笑皆非:“现在都八月中旬了,还不能确定?亏你还是女人,怎会如此糊涂?”
“那,”舒沫小脸涨得通红:“万一要是错了呢?”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有多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正因为清楚,才更加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奇迹。
就怕一个不小心,碎了他的梦,伤了他的心……
会师(十)
“傻丫头!”夏侯烨心中一悸,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就算真弄错了,又有什么打紧?夫妻,本来就是祸福与共,悲喜同享的!”
揣着这么重的心思,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奔逃,每天患得患失地,怎么可能好好休息?
难怪,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萎蘼不振了!
舒沫轻轻颌首,羞涩一笑。
那笑,仿佛冬日阳光,暖暖地照在人心上,霎那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崂。
“所以,沫沫有孩子了?”一声怪叫,突兀地插了进来。
舒沫一惊,条件反射地跳起来。
夏侯烨微微一笑,伸手揽她入怀,低眸,温柔地望向她的小腹:“是,我们有孩子了~酣”
邵惟明如遭雷殛,呆呆地杵在数丈外。
早知这样,还不如乖乖地去打探敌情,搞什么中途折返,突然袭击!也不至被这晴天霹雳的消息劈得眼冒金星!
虽早知道沫沫心有所属,私心里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现如今,连这万分之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呜呼!
“呀~”舒沫神情紧张,不安地牵着他的衣角,低嚷:“你怎么就说出去了,还没确定呢~”
“恭喜王爷,贺喜慧妃!”躲在一旁偷听的巴图,巴欢等人,忽地一涌而出,恭贺声如潮水般涌来。
“呵呵~”夏侯烨弯眉笑眼,笑得合不拢嘴,表情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骄傲,大手一挥:“大家一路护卫有功,每人赏白银千两!”
“多谢王爷,多谢慧妃~”众人凑趣,纷纷跪下来谢赏。
“好家伙!”邵惟明回过神,开始哇哇大叫:“大家出生入死,你娇妻爱子抱满怀,一千两银子就想打发了我?没门!”
“依你,要如何?”夏侯烨笑吟吟地看着他,难得地好脾气。
“我要当干爹!”邵惟明义正辞严地道:“还要结亲家,你这孩子,我得占一半!”
巴图实在忍不住,刺了一句:“明公子,你自个的婚姻大事还没解决呢,这就惦记上咱们的小王爷了?”
杨成安不紧不慢地调侃:“也许,明公子是想抢着给王爷做个乘龙快婿?”
“哈哈哈~”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胡说!”邵惟明气得吹胡子瞪眼:“本公子叫他一声岳丈,他当得起吗?”
“呸呸呸!”龚千均急忙啐道:“慧妃娘娘是有福之人,这第一胎定然是个小王爷!”
杨成安这才发觉失言,脸涨得通红,尴尬得要冒出烟来:“王爷……”
“无妨~”夏侯烨揽紧了舒沫的腰,微微一笑:“本王正盼着能生一个象沫沫的女儿~”
舒沫羞涩地低头,嗔道:“胡说什么呀?”
“吼吼~”众人跟着哄闹起来,笑声传出几里远,惊起漫天烟尘。
一抹身影远远地站在人群外,阵阵欢声笑语,如根根银针,狠狠地扎进她的心中……
孩子,他们竟然有了孩子!这样一来,她在烨心里的地位,将越发的牢不可破。
她,难道真的连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人群中,众人的笑闹还在继续。
邵惟明斜睨着舒沫平坦的小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家伙,还在娘胎里就开始折腾他娘,一准是个小子!”
“对了~”巴图想到很切实的问题:“娘娘怀了小王爷,马恐怕是不能骑了吧?”
可从这里到察哈拉隘口,还有几百里地,中间有二道关卡,总不能飞过去吧?
“是呀~”众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无妨~”龚千均捋着短须,笑道:“马是现成的,树也是现成的,再加上我和老李老吴,不出一天,保证做出一辆大车,让娘娘躺得舒舒服服~”
“我再派几个人,给三位打下手。”夏侯烨感激一笑:“有什么粗活,只管吩咐他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