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欢将胸脯拍得山响:“我带几个人,晚上摸到甘洛关,杀它个鸡犬不留!明儿清早,王爷只管带着慧妃,乘着大车大摇大摆入关就是。”

“到时再换上西凉狗的衣服,混过甘平关想来也不是难事。”杨成安再献一计。

“走,砍树去!”巴图扛了把大刀,直奔胡杨树。

“累了吧?”夏侯烨小心翼翼地搀着她,一步一步朝帐篷挪去:“我带你去休息~”

舒沫脸一红,小声道:“我自个能走~”

“不行,地上全是黄沙,万一滑了脚怎么办?”他脸一凝,肃然道:“还是我扶着稳妥些~”

“拜托!”舒沫翻个白眼:“这才二个多月呢,要不要这么夸张?”

“当然要!”他理直气壮地道:“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我还嫌条件简陋了,哪里夸张了!”

如果可能,真想做个神龛,将她供起来。

“还,”舒沫略略心虚:“不知道是不是呢~”

这个人,怎么说风就是雨了?

“肯定是!”夏侯烨气定神闲:“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错了只管找我负责~”

“怎么负责?”没好气地瞪他。

“自然是负责做到让你怀上为止~”他笑眯眯,脸不红气不喘地调笑。

“呸!”她满面绯红,啐道:“不要脸!”

“我要你和孩子就成了,要脸干嘛?”他低头,轻呢地蹭着她的鼻尖。

“讨厌……”她低喃,眼中水波荡漾,眸光如醉。

果然不愧是第一名匠,夜幕降临之际,一辆蒙着帐篷布的大车,华丽丽地摆在了舒沫的面前。

铺上几张兽皮,就是一个最舒适的软床。

一行人吃过晚饭,就着夜幕的掩映,悄然向甘洛关进发。

在距关五里之处,夏侯烨带着龚千均等几个不谙武艺之人在马车旁留守,其余人随着邵惟明潜进甘洛关。

干净利落地把值守的哨兵解决后,成功潜入敌营。

守关士兵绝大多数还在睡梦中,来不及抵抗就断送了性命。

闯关夺营的战斗,不到一小时就宣告结束。

众人按照之前的计划,换上西凉士兵的服饰,二十几骑人马连夜出了甘洛关,朝三百里外的甘平关奔去。

终于不必在马背上颠簸,躺在马车里,随着马车有节奏的摇晃,舒沫很快便熟睡过去。东方,渐渐亮起鱼肚白。

“不好了,是沙尘暴!”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打破了车里的宁静。

夏侯烨眉心微微一蹙,正想不着痕迹地挪开怀中的她。

舒沫却猛地睁开眼睛,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怎么,遇上沙尘暴了?”

“别急~”夏侯烨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远处的天幕,弥漫着一层游离的黄沙。

刚开始只是一两个点,慢慢地连成线,缀成片,经过几个沙丘的起伏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正以惊人的速度朝这边漫卷过来。

杨成安站在马背上,用手搭着凉篷远眺,忽地惊嚷:“不对,是西凉狗!”

“该死,最少有二千人!”邵惟明喃喃低语。

巴图着急地道:“硬拼肯定敌不过,赶紧撤吧!”

“来不及了~”夏侯烨瞳孔微微收缩,看着远处那堆蚂蚁似越逼越近的兵马,淡淡地道。

大漠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几十里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这么近的距离,对方早已发现了他们。

此时调头,茫茫大漠,迟早被他们追上。

巴欢急了:“走得一个是一个!王爷带着慧妃先撤,我们先挡一阵~”

“别傻~”舒沫微笑,睇他一眼:“敌人有数千,你再神勇,也无法用血肉之躯阻挡。”

而马车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骑马,被追上不过是迟早的事。

“挡不住也要挡!”巴欢咬牙:“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也,不一定就是死~”舒沫莞尔。

“娘娘有办法?”巴图眼睛一亮。

“狭路相逢,勇者胜!”舒沫抬眸,看一眼夏侯烨。

两人心意相通,相视一笑,携着手,双双从容地坐回马车:“保持速度,继续前进~”

“好,大家一起赌一把!”这时,邵惟明也明白了过来,朗笑一声,一马当先迎着敌军冲了过去。

“走!”巴图等人顿觉豪气干云,发一声怒吼,一抖缰绳,策马迎着数千敌军疾驰而去。

驰援(一)

二十里,十五里,十里,五里……两队人马越来越接近,耀眼的阳光照在出鞘的刀剑上,折射出的光芒,晃得人心里发慌。

“只有二里地了……”巴欢放缓了速度,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邵惟明懒洋洋地踢了一下马腹,驰到马车旁:“大家都是一家人慌什么!对吧,沫沫?”

沫沫抿唇微笑,握紧了夏侯烨的手。

“王爷,他们停下来了~”巴欢神色略略紧张,压低了嗓子禀报崂。

从对面阵营中驰出一名士兵,扬声喝道:“来者何人?”

巴欢催马驰到队前,朗声喝道:“我们是腾格将军的亲卫,奉命护送郡主出关。你们是谁人部下?”

“我们是格日昆将军的部属,奉命镇守察哈尔隘口。”那人说着,朝这边又驰了数百米:“大王有令,封锁隘口。无大王手令,任何人不得通行。酣”

他狐疑地瞟了一眼马车,顿了顿,又道:“恕小人无礼,车内坐的是哪位郡主,可否请下车一查?”

说完,也不等巴欢做答,忽地自马上飞身而起,直取马车,竟欲将车帘生生拽下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郡主金尊玉贵,岂可随便抛头露面?”邵惟明曲指轻弹,一颗石子哧地飞出。

士兵应声摔落,在地上一个翻滚,正欲跃起,颈间一凉,邵惟明手中长剑已架在他脖子上。

这几下,兔起獾落,变故迭起。

邵惟明手法干净利落,博得哄然一片叫好之声。

巴欢冷冷一笑,提气扬声:“大王手令在此,让你们的头出来验看!”

忽见一阵***动,对面阵营向两边呈扇形分开,一名身披软甲,跨着青骢的武官越众而出,泼刺刺驰到近前。

两人打个照面,那人忽地喜道:“来的可是巴三将军?”

巴欢疑惑地打量他几眼,试探地问:“你是李洛?”

“正是,参见三将军~”李洛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这下好了,”邵惟明抚掌大乐:“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倒差点打起来了!”

“李洛,”巴欢一愣:“你不是该在察哈拉隘口吗?怎么跑这来了!大哥呢,他可好?”

“大将军已顺利占了察哈拉隘口,特命末将领二千人马,前来迎接王爷~”李洛说着,视线朝着马车扫去。

“巴朗这小子,还真是有心了~”邵惟明笑嘻嘻地拍了马过来:“等回去呀,一准又有封赏~”

“王爷和慧妃都在车里~”巴欢微笑,退到一旁。

“末将李洛,奉命迎接王爷和慧妃娘娘~”李洛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给王爷,慧妃娘娘请安~”身后二千军士,呼啦一下跪倒一片。

巴图忙上前两步,掀开车帘。

“大家辛苦了~”夏侯烨抬眸,淡淡地道。

李洛道:“保家卫国,是末将的职责,不敢言苦。”

“闲话少叙,先入关吧~”夏侯烨说着,放下帘子。

李洛一声令下,二千将士重新上马,后队变前队,调转马头朝察哈拉隘口驰去。

原来,巴朗按着计划,将五千精兵分批化妆撤到隘口,为防有变,飞鸽传书,秘密调了二万人马星夜兼程,在察哈拉隘口附近集结。

于七月二十二日黎明,以十倍于敌人的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里应外合,一举攻破隘口,把守隘的二千多西凉将士全部俘获。

两天后,赫连骏驰的第一道指令才送抵关隘,却不知守隘的将士早已易主。

二十多天来,巴朗一直以原隘口守将格日昆的名义,与赫连骏驰保持着联系,以及时掌握咯尔达的讯息。

为确保营救成功,巴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兵将察哈拉隘口最近的甘平关也一举占领。

将阵线往前推进了二百里地,并且不时派出队伍巡视,以便接应夏侯烨。

经过一天的奔波,终于在当晚九点抵达甘平关。

巴朗收到消息,早已率部在此等候。

两军胜利会师,见面时的兴奋之情,笔墨难以描绘。

舒沫终于安下心来,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裙,美美地睡了一觉。

睁开眼睛,已经置身在轻轻摇晃的马车里,身边是熟悉的俊朗男子。

“懒丫头,睡醒了?”她只一动,夏侯烨已经察觉,转过头来。

舒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耸耸鼻子:“有没有吃的?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夏侯烨失笑,变魔术似地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呶,早给你预备下了~”

“哇!”舒沫揭开盖,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定睛一瞧,不禁欢呼:“居然有牛肉面!”

这一路上,几乎都是在啃着干巴巴的囊,最好的运气,就是煮一锅肉汤。

象这样,撒了葱花,香喷喷,酱汁浓郁的正宗牛肉面,真算得上是无上的美味了!

见她捧着碗,稀里呼噜吃得满嘴都是油,他不禁会心一笑:“慢点,小心呛着~”

舒沫终把一碗面条吸完,依依不舍地从面碗里抬起头,幽幽长叹,满眼都是幸福:“有这么一碗牛肉面,此生足矣!”

他又是好笑又是怜惜,笑骂:“瞧你那点出息!一碗牛肉面就美得不知东南西北了!真是,出去可千万别说是睿王府的,我丢不起这人~”

舒沫老实不客气地拖过他的衣服,把油擦在他袖口,面对他微蹙的眉头,振振有词:“吃牛肉面怎么了?这叫勤俭持家,是美德,你懂不懂?”

“就你这样,还美德呢~”他不禁啼笑皆非:“也不怕风大,闪了牙~”

舒沫眦牙咧嘴,嚷道:“乘着牙还齐,先把你给吃了~”

“来呀~”他邪邪一笑,把脸凑过去:“随便吃,快点~”

“滚~”她咯咯笑,一掌将他推开:“皮这么粗肉这么老,别把我的牙硌了!”

“那成,换我吃你~”说着,猛扑过去。

“啊~”她尖叫,躲闪不及,被他抱个满怀,百忙中伸手掐着他脖颈。

他力气比她大,一拧,一转,轻松地将局势扭转。

邪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说,错了,哥哥饶了我吧!”“呸!”舒沫将眉一扬:“我宁死不屈!有本事你就掐断我脖子……啊,哈哈哈哈……别,痒……好痒……哥哥,我错了,饶了我吧,哈~”

他一脸遗憾地放开她:“没骨气,这么快投降……”

邵惟明在车外,听着里面的笑闹声,不屑地吸了吸鼻子:“啊呸!咱们苦哈哈地卖命,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下玩声色犬马,真够无耻的!”

巴图笑眯眯地斜他一眼:“这就是命,羡慕不来的~”

当晚,部队浩浩荡荡进入察哈拉隘口。

二万五千人,把不大的小镇塞得满满当当,杀猪宰羊,欢庆胜利。

不过,这里终究是西凉的地盘。险地不可久留,夏侯烨把舒沫安顿好后,立刻召开了高级将领会议,制定撤退方案。

从察哈拉隘口到幽州,隔着一个察哈尔草原,近二千里的路程,有赫连骏驰的直系王牌军:鹰师十万将士驻守。

面对四倍于己方,装备精良的强敌,正面冲突显然是不明智的。

因为,夏侯烨手里这二万五千人马,都是轻装深入敌后,粮草和辎重供应不上。

而眼下已是八月中,在南方正是秋高气爽之季,而在西北,冬天的脚步已悄然临近。

因此,必需速战速决,一鼓作气冲到幽州。

但若是敌人围而不打,只是接下来的漫天的风雪,就可以将他们的实力消掉十之七八。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四倍于自己的敌人,安全回到幽州,成了当务之急。

“王爷!”李洛疾步奔到院中,大声禀报:“咯尔达有紧急军情送达。”

“进来~”夏侯烨从地图上抬起头。

李洛推门而入,道:“前方哨卡截获一封飞鸽传书,咯尔达发生兵变,赫连骏驰率部围攻皇宫,逼国主赫连骏骁退位让贤。赫连骏骁在心腹侍卫的护卫下,向东南方退走。”

说完,将一封密函呈上来:“这是赫连骏驰发给驻边城守将孟洪的密件,命他急调八万人马,南下夺取甘德城,以逸待劳,杀赫连骏骁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俱都笑了起来。

巴图长出了一口气:“太好了!正愁怎么调虎离山,他们倒好,自个闹腾起来了!孟洪这一走,正好给咱们让出一条大道。”

“哈哈~”邵惟明更是乐不可支:“闹吧,西凉狗闹得越欢实,咱们的日子越舒坦~”

“对!”杨成安捋着胡子微笑:“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这下好了~”巴欢拍手叫好:“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回了家,伸直腿睡大觉。等吃饱喝足,歇息得差不多了,再抽冷子干它一场,兴许,还真把西凉给灭了!”

“哈哈哈~”一语即出,众人都乐了,纷纷附和。

“对,把西凉给灭了!”

“真要把西凉给灭了,还不太好办哪!这么多城池,靠咱们几个,还真他妈守不过来呢~”有人皱眉,做苦恼状。

“哈哈哈哈~”

“你急什么?”有人大嚷:“到时王爷再招兵买马,人人连升***!”

一时间,整间会议厅闹哄哄的,热闹极了。

夏侯烨拧着眉,一声不吭。

“王爷,”巴朗想了想,轻声道:“可是担心小公爷?”

赫连骏骁若是赢了,自不必说,但以目前形势分析,西凉国内三分之二的兵力掌握在赫连骏驰的手上。

又因他坚持立夏侯宇为少主,在朝堂上倍受群臣质疑。

赫连骏驰正是抓着这条,给他冠上“里通外国,勾结大夏”的罪名,逼他退位让贤。

那些墙头草,见赫连骏驰占了上风,立刻倒戈相向。

赫连骏骁的地位岌岌可危,若不是几个忠实的旧部护着,怕早已遭了毒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跟着这样一个父皇,夏侯宇的前途堪忧。

一只巴掌搭上他的肩,邵惟明笑得漫不经心:“相信我,小宇绝非短命之人。凭他的聪明,一定能逃过这一劫。”

现场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终于意识到幸灾乐祸得有些早了。

“是啊,小公爷是有福之人……”巴图神色尴尬,搔了搔头发,挤出一句。

夏侯烨依旧不吭声,面上表情凝重。

“别担心,”邵惟明吊儿郎当地道:“小宇的身边,不是还有熠吗?”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夏侯熠为什么没有准时在会合的地点出现。

想来,那个时候,咯尔达的局势已经开始反常。

或许,赫连骏驰一直就在等着这么一个机会拉赫连骏骁下马。

小宇协助舒沫逃走,给他找到一个如此完美的借口,向赫连骏骁发难。

“独力,岂能回天?”夏侯烨听了,只是扬起唇,露了个嘲讽的笑容。

他再有本事,也只有一个人。

面对千军万马,如何力挽狂澜?

“不然怎样?”邵惟明一愣,随口反问:“总不能挥军南下,解赫连骏骁之危吧?”

“有何不可?”夏侯烨傲然答。

骤然间,满室寂然,静得针落可闻。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巴图瞧着气氛不对,忙冲大家使了眼色,把一众将领打发出门。

“烨~”邵惟明定了定神:“你在开玩笑,不是认真的吧?”

“军国大事,岂容儿戏?”夏侯烨袖手,年轻的脸宠被烛火映得一片晕红,仍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肃杀之气。

不仅仅是因为小宇唤他一声父王,救他,义不容辞。

只为了他掳走沫沫,害他们夫妻分离,令他蒙上奇耻大辱这一桩,也要放手一博,拼个高下!

发觉他是真的想南下驰援赫连骏骁,邵惟明哇哇大叫:“你领兵南下,让沫沫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呢,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