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舒沫笑了。

她神色平静,仿佛两个人没有分别一月,没有经历生离死别,而她也没有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空中大对决。

只是一个妻子在面对在工作了一天回到家中的丈夫,做最平常的问候。

“嗯,来带你回家~”夏侯烨微笑。

反手握住她在自己颊边留边的纤手,低头吻在了她的掌心,一遍遍温柔地滑过。

舒沫似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挣脱了他的掌握,伸手按向小腹。

“没事,”夏侯烨温柔地环住她,贴着她的耳际低语:“这小子身子骨结实得很,他娘再怎么折腾,照样欢实着呢!”

“谁说一定是小子了?”舒沫嗔他一眼。

“胆这么大,一定是小子,错不了!”夏侯烨信心满满。

“那可不一定~”邵惟明忽地踏了进来,非要跟他抬扛:“若是随她娘,就算是个姑娘,胆子也小不了~”

“谁让你进来的?”夏侯烨变脸比翻书还快,眼色倏地一沉。

“喂,”邵惟明岂会怕他,大刺刺地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侧了头观察舒沫的脸色:“注意胎教,别吓坏了孩子~”

夏侯烨神色一僵,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鹰击长空(四)

鹰击长空(四)文/一溪明月

赫连骏驰满怀信心,期待着飞行大队首战告捷,为他威镇四海垫底坚实的基础。

万没有想到,舒沫中途杀出,杀他一个落花流水。

这一役,死伤近二十万,他被迫带着二十几万人马撤军三十余里。

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夏侯宇一战成名。

由来历不明的野种,一跃成为了草原人民心目的大英雄,披上了天神之子的耀眼光环狺。

于是,他起兵造反最大的理由——夏侯宇的身世,成了一个笑话。

遥望甘德的万家灯火,赫连骏驰面色阴沉。

从见到舒沫的第一眼起,便在他心底悄然滋生的疑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印证钞。

舒沫,果然成为了他登上权力顶峰的最大的绊脚石!

而这场旷古绝今的战争中,唱主角的,其实是两个现代人。

如今大势已去,人心思变,要想扭转败势,必需另劈蹊径。

赫连骏骁这边,在成功逼退叛军,取得了自兵变后最伟大的一次胜利后,并没有掉以轻心。

他虚心听取舒沫的建议,在甘德城中,近二十里半径的范围里,广埋地雷。

并且,在雷区中遍插写满挑衅和污辱性词句的旗帜,引诱敌军进入雷区。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回赫连骏驰很有耐心,兵分两路将甘德困在中间,围而不攻。

十月十五日,前方探子来报,甘德南方约百里处发现一支不明来意的南陵国的军队。

赫连骏骁连派了三拨使者询问,都有去无回。

据此判断,这支兵马,应该是赫连骏驰向南陵国借来的。

至于他许诺了对方什么好处,则不得而知。

而从国都咯尔达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人愤怒不已。

赫连骏驰正在包括咯尔达,泰布拉,达布鲁等主要城镇动用武力强行征兵。

叛军过处,从十五到五十岁的男子无一幸免,通通被征收入伍。

没有男丁的家庭,必需缴纳一定数量的银两或者用家中的牛羊,马匹做抵。

一时间,西凉境内人人自危,百姓怨声载道。

边境上,出现了大量携家带口向外逃亡的人群。

赫连骏驰手段强硬,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竟然又募集了二十万人马。

由于西凉以游牧为生,绝大多数人自小就在马背上生活,大多彪悍善战。

因此征兵后,只稍事训练,有些甚至根本来不及训练,就被赶上了战场,向甘德城外集结。

十一月初五,赫连骏驰命赫连骏铭为先锋,率十万部众开始发起第二次进攻。

走在最前的士兵看着雷区入口处高高飘扬的旗帜上写着“前方雷区,禁入者死”四个大字,拔起旗杆,不料竟引发一声巨响,炸得血肉模糊。

后面的士兵吓得扑倒在地,久久未闻异动,这才慢慢起来,继续行军。

不料,接二连三触发地雷,引得爆炸声一片,这才知道中计,慌忙撤退。

赫连骏铭想尽了办法也无法越雷池一步,只得停了前进,上报赫连骏驰。

赫连骏驰接到报告,带着手下的高级将领匆匆赶到现场。

看到遍布雷区迎风飘扬的旗帜,禁不住轻蔑地道:“舒沫,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也不过是些老套路而已!”

“大王,”赫连骏铭一脸惭愧:“末将也曾试图找出一条安全的通道。可惜敌人太狡猾,埋雷时全无规律可循。已死伤了近百人,还是一筹莫展。”

赫连骏驰哂然一笑:“亏你还是个将军,这么简单的事,竟也处理不了?”

赫连骏铭闭着嘴,不敢吭声,眼里尽是不服。

“本王保证不死一人,破了她的地雷阵!”赫连骏驰说着,一拍双掌:“来人,捉一千头羊来!”

赫连骏铭这才恍然大悟,当场涨红了脸,垂头不语。

“身为将领,肩负数万人的生死,行事绝不可墨守成规,必需懂得随机应变,方可应付瞬息万变的战争。”赫连骏驰板着脸教训。

不多时,果然有军士赶了千头绵羊过来,再燃起一挂鞭炮,羊群受惊四散逃走,慌乱地闯入雷区。

随着“轰”地一声巨响,一股黑烟带着冰冻的泥屑冲天而起。

羊群越发害怕,四处乱蹿,爆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也有聪明的试图掉头原路返回,这时就有人执鞭驱赶得它们漫山奔跑。

就这样,赫连骏驰仅用一千头羊,就成功闯出了夏侯熠精心布下的雷区,挥军逼近甘德,在城外十里处扎营。

“不能再这么坐等叛军合围完毕,必需主动出击!”夏侯宇再也沉不住气,向国主进言。

“军师以为呢?”赫连骏骁未急着表态,却把目光转向了夏侯熠。

“少主说得对,”夏侯熠维持一惯的温雅清淡:“关键是采用什么方式出击,才能即有效地打击敌人,又合理地保存实力。”

“俊铭打仗很是勇猛,尤其是臂力惊人,是我西凉第一勇士,寻常人怕是难已匹敌。”说话的是西凉的北院大王,赫连腾。

“再勇猛,也只是血肉之躯。”夏侯宇初生牛犊不怕虎,眉一扬,主动请战:“我虽不才,愿领兵与他一战。”

“少主勇气可佳,”夏侯熠清清淡淡,水波不兴:“不过,你年纪尚小,要上阵杀敌怕还要再等几年。”

“咳~”赫连腾目光闪烁:“睿王神勇无敌,手下更是强将云集,若能请到他出马,赢面当大大增加。”

夏侯熠心道,这个老狐狸,算盘倒是打得精!

既知赫连骏铭神勇,又是憋了一口气来找场子的,气势上就先占了优势。

他怕自己人吃亏,把我们大夏的兵马先推出去当替死鬼!

得想个法子,婉然拒绝,又不伤彼此的和气才好。

赫连骏骁缓缓道:“睿王远来是客,怎好要他做先锋?若是我们尽力仍不敌叛军,到时再请睿王相助也不迟。”

赫连腾可以耍小聪明,但他身为一国之主,却不能不要体面和风度。

赫连腾老脸一红:“是老臣考虑不周~”

讨论了二个时辰,没有得出结果,只得宣布散会,择期再议。

夏侯宇鼓着颊,很不高兴地进了舒沫的院子。“哟,这是怎么啦?”舒沫见了大乐,出语调侃:“谁吃了豹子胆,敢给天神之子气受?”

“赫连骏铭在城下叫阵,他想要做先锋,被我拦住了。”夏侯熠随后而来,淡淡解释。

“你还说?”夏侯宇气得扭过头,不想看他:“不帮我就算了,尽扯后腿!”

“三叔是在救你!”夏侯烨从屋里出来,手中拿着一件狐裘,披在舒沫肩上,毫不客气地道:“赫连骏铭之猛,连我都不敢直掠其锋。你才几斤几两,也敢妄想跟他斗?我敢打赌,走不了三招,你就会被他挑于马下!”

夏侯宇颇不服气:“他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何惧之有?”

“就算熠不拦,国主也绝不会让你出战~”邵惟明笑眯眯地蹲在墙上:“好容易才拣回一个儿子,哪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送了性命?”

“哼!”夏侯宇气得两颊通红,掉头就走:“你们都看扁我!”

“别呀~”邵惟明飘然掠到他身前:“他们都看扁你,明叔看你可是圆得很哪~”

“滚!”夏侯宇越发难堪,奋力挣扎:“小爷不稀罕!”

舒沫拉紧了大氅的绸带,慢吞吞地道:“你若真想跟赫连骏铭对决,也不是没有法子。”

“你有办法?”夏侯宇一脸惊喜。

另外几人,也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期待着她再次别出心裁。

“沫沫,别乱出主意。”夏侯烨看她一眼,淡声警告。

舒沫嘿嘿一笑:“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你能挫了他的锐气,想要胜他并不难。”

“这个谁不知道?”夏侯宇很是失望。

“其实,”舒沫歪着头,眼中有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我觉得并不一定要面对面,枪对枪地厮杀,才算真正的做战。”

一架飞机或许不能对叛军造成影响,但占领了制空权,在心理层面上绝对是个极大的威胁。

他在空中俯瞰,能更全面地掌握战场的局势,若能利用空中打击的优势,灵活而主动地参加战斗,则抑制叛军的气势绝对不成问题。

“我明白了!”夏侯宇略一思索,蓦地眼睛一亮,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我这就去见父皇,向他请战!”

“沫沫!”夏侯烨生气地崩起脸:“你又教坏他!”

“哪有?”舒沫无辜地眨着眼睛:“我明明只是谈论自己的观点,别的什么也没说~”

“上次因为突出奇兵,又是晚上才占了大便宜,叛军吃了大亏,不可能不防。”夏侯烨叹道。

“不怕,”邵惟明帮腔:“滑翔机的飞行高度,足够保证安全。”

“你别总是无条件地跟她站一边!”夏侯烨冷冷一个眼风扫过去:“弓箭射程不够,火箭炮总是够得着的!滑翔机的目标那么大,你怕宇儿死得不够快?”

“哇!”舒沫拍手:“竟然知道利用火器反击,有进步~”

夏侯烨没好气地敲了她一记:“你是一定要跟我抬扛呢?”

“谁跟你抬扛?”舒沫敛了笑,掰起手指细数:“我认真算过了,一枚手雷重一斤半。保守点,小宇一次只带一百枚上机,扔完立刻返航,装上弹药后再进行第二次的空投。一个来回算它一个小时,一天最少也能炸上四个回合。若是……”

“若是什么?”夏侯烨面沉似水,眸光冰冷地盯着她。

“若是他勤快点,再多飞两趟,或者每趟再多带一点,则叛军的军心动摇得更快。”舒沫不急不缓地道。

“你~”他又气又恨。

“我什么?”舒沫轻吐舌尖,俏皮地向他扮了个鬼脸:“你该不会以为,这一次我还想亲自上阵吧?”

夏侯烨缓了脸色,眸中仍然满是戒备。

“呀!”舒沫忽地惊叫一声:“动了!”

“怎么啦?”他立刻如临大敌,煞白着脸冲过去。

“谁动了?”邵惟明则是一脸莫名。

舒沫双手捧着肚子,一脸惊喜地仰头看他:“动了,他刚才踢我了诶~”

“真的?”这一下,夏侯烨再难保持冷静。

“你摸~”舒沫微笑着,拉过他的手轻轻置于小腹上。

夏侯烨半蹲在她身前,凝神摒气,用心感受。

“衣服那么厚,摸得到才……”邵惟明这时才闹明白原因,翻个白眼,大呼吃不消。

“嘘~”舒沫竖起手指,夏侯烨则抛以一记杀人的眼光。

“怕了你们,我闪还不成?”邵惟明夸张地怪叫一声翻墙而出,眼中一丝落寞一闪而逝。

院子里,那对夫妻旁若无人的依偎在一起,喁喁低语,不时发出欢快而幸福的笑声:“耶,他踢我了呢。力气这么大,一定是个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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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击长空(五)

十月十八,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仙姑庙的机坪四处插满了牛油火把,亮如白昼。而此刻,正是黎明前昔,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分。

夏侯宇身着特制的防寒凯甲,手中握着的不是雪亮的长枪,而是操纵杠。

滑翔机上原本用来载人的网兜,此刻改成一只狭长的双层木匣。

从外表看是长方形,实则里面是两道带斜坡的木槽。只不过,上面那层左高右低,而下面那层则是右高左低狺。

只需轻轻按动机关,匣子左右两端的盖子就会打开,手雷则分别从匣子的左右两端做自由落体运动。鹰击长空(五)文/一溪明月

刚下机,舒沫抬手就是一巴掌:“死小子,玩得挺开心呢,啊?”

“嘿嘿~”夏侯宇一摸鼻子:“是蛮好玩的~”

侍卫上前,七手八脚地帮他拆开挂钩,并且抬过一筐筐的手雷,小心地往空匣里装填。

夏侯宇乘这个机会,回到屋中略事休息,补充体力。

“臭小子,在天上瞧着还挺帅的~”邵惟明一把抱住他,乱揉。

“小爷到哪都帅!”夏侯宇很臭屁地一扬脖子,忽地触到舒沫似笑非笑的目光,忍不住一阵心虚,忙忙移开视线。

二十分钟后,侍卫上装填好弹药,夏侯宇再一次架机飞向敌军阵地。

这一回,叛军学了乖,远远地看到滑翔机过来,就开始走避。

只可惜,凭着两条腿,又怎么躲得过?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夏侯宇不急着放雷,追着人群飞了十几分钟,冲乱了他们的阵形,再冲入人群最密集之处,按下机关。

一百颗手雷依次落下,开出朵朵眩目而残忍的花。

他则丢下成百上千具敌尸,一个潇洒地盘旋后,掉头回了基地。

等他第三次携弹药飞临叛军上空时,赫连骏铭已收到指示,集中了营中所有的咯秋莎火箭炮,全部对准他,一顿乱轰。

虽然大多数都落了空,但有一发堪堪与他擦身而过,若不是他反应过,危急中侧转机翼,机身几乎侧身竖立,避过炮弹,差一点就要命丧黄泉了!

他捏了把冷汗,再不敢掉以轻心,调整了心态,瞅准了机会,从弹雨中冲过去,把一百枚手雷全部扔在了敌人的炮兵阵地上。

随着数声巨响,赫连骏铭引以为傲的火箭炮全部化为灰烬!

而地面上的乌尔其和阿拉尔则在他的空中配合下,有条不紊地杀向敌阵。

杀到兴起时分,他一把撕开战袍,腰间竟围着十几颗黑漆漆的手雷!

“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杀啊!”他一手挥舞着钢刀,一手摘下手雷,奋力扔进敌群。

身后的骑兵有样学样,竟然个个掏出手雷,炸得叛军哭爹喊娘!

PS:亲们真是太给力了,一天的时间,俺从月票十五,冲到了第十名。明天继续,吼吼!

考虑到这次是他一个人单飞,没有余力兼顾飞行和投弹,龚千均殚精竭虑,特别为他设计的。

虽简单,却绝对实用钞。

舒沫则利用这三天时间,对他做了一次特技飞行的加强训练。

主要针对的,就是一旦地面有火箭炮发射,如何侧转机翼,及时避开危险。

当然,以现有的武器精度,想从空中击落一架滑翔机,机率也很渺茫。

不过瞎猫还能撞上死耗子,凡事先做准备,预留一条后路,总没有错。

更何况,赫连骏驰发起疯来,莫说动用火箭炮,动用死亡战车打他的可能性都有。

“小宇,”舒沫不厌其烦地反复叮嘱:“到了空中,要记住操做要领,遇事不慌,沉着应对,胆要大心也要细。宁可无功而返,亦不能贪功冒进。安全,是最重要的!”

到了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乐观了。

他个头虽然长得比她还高,实际只是个十二岁孩子。

“罗嗦~”夏侯宇不满地掏了掏耳朵:“这话都说了一百遍了~”

夏侯烨轻轻揽着她的双肩,将她带离跑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起飞了~”

“宇儿~”薛凝香淡雅的眉轻轻地敛起,更显出几分柔弱惹人,才一开口,声音已然哽咽。

上一次,夏侯宇跟舒沫一起执行拦截飞行大队的任务时,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满心以为,他只是在仙女庙上,占领一个制空点,发现敌情时发出警报就好。

其性质,就跟驻守烽火台的士兵差不多。

何况还有身怀六甲的舒沫与他同行,所以,很是放心。

谁知他竟要效法古人,架木鸟飞天,何况还要携带炸药,身下还有数以十万计的敌人,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

因此,这一回她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前来送行。

“咳~”赫连骏骁轻咳一声,自有宫女过来扶持着薛凝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