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儿~”赫连骏骁二十四岁登基,至今已有十二年,心思深沉机敏,行事果断狠辣,可面对自己失而复得,年仅十二岁的儿子,竟也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

“请放心~”夏侯宇难得地展现温顺,垂眉敛目,嗫嗫低声:“儿臣一定平安归来,不负众望~”

这个冷漠倨傲的少年,这个看似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孩子,终于在他面前,自称“儿臣”了!

这是否意味着,他已开始接受现实,认为他有资格当他的父皇了?

赫连骏骁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眸望他。

这一刻,这个身份尊贵,手握生杀大权的男人,居然眼中泛起了泪光。

薛凝香更是情绪激动,向后退了一步,软倒在侍女的怀中。

“走了!”夏侯宇却不再看他二人,徐徐吐了口气,开始轻盈地助跑,加速,起飞。

这时,东方刚好露出鱼肚白。

他迎着第一缕晨曦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终完全与水天融为一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而此时,甘德城的城门徐徐打开,骁骑营统领阿拉尔和骠骑营统领乌尔其,各率三万人马鱼贯出城,过了护城河,在城外严阵以待。

赫连骏铭提枪跃马,意气风发地疾驰而来,在距离两人二百米左右勒住了缰绳,遥遥抱拳一揖:“两位统领,别来无恙?”

“呸!”乌尔其性烈如火,明知不敌,拍马上前,破口大骂:“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放马过来!”

“乌尔其,阿拉尔!”赫连骏铭面上发烧,怒道:“单打你们两个都不是我的对手,两个一齐上,省得你们输得不服,死不瞑目!”

他在马上挽了个枪花,双腿轻夹马腹,泼刺刺地朝着乌尔其冲了过去。

阿拉尔和乌尔其亦知他所言不假,两人对视一眼,拍马迎了上去。

三个人很快战在一团。

这时,人群忽然***乱起来,但见天边一个黑点自太阳的光晕中飞了过来,越来越近。

只见巨大的鸟儿翅膀处落下一串黑点,在阳光的映照下,隐隐射出青色的光芒。

起初不知为何物,直到第一颗落在地面,触动撞针,在人群中爆炸,发出轰地一声巨响,叛军才意识到不妙,呼喝着纷纷走避。

然而,来不及了!

只听一阵爆豆似的巨响,浓烟滚滚,火光阵阵,弹片纷飞中,数以千计的叛军纷纷受伤倒地。

“神鸟,神鸟来助威了!”刹那间,国主军队中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夏侯宇一个盘旋,所到之处下面的叛军鬼哭狼嚎,顾不得军官的喝叱,撒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夏侯宇微微一笑,目标锁定了赫连骏铭,架着滑翔机朝着他俯冲过来。

赫连骏铭眼见他如此神威,哪里敢挡?

大喝一声,倒拖着银枪,掉头就跑。

乌尔其的阿拉尔哪里肯放,当即紧追不放。

那边叛军见主将败逃,越发没了斗志,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混乱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死于自己的马蹄之下?

夏侯宇索性也不回城,架着滑翔机追赶溃逃的叛军。

叛军逃得慢的,竟然跪下来拼命叩头,只求神仙保偌,神鸟不再扔炸弹来烧他。

夏侯宇大乐,直追出四五里,等得叛军发现他并未带足弹药,便停止了溃逃,有机灵的更是张弓搭箭,试图射杀他以邀功。

虽然并无弓箭能近他身前,夏侯宇已不敢再玩,掉转机头回了蒙沙山。

遍地开花(一)

遍地开花(一)文/一溪明月

赫连骏铭损兵折将,地上死尸无数,国主见好即收,下令鸣金收兵。

当天傍晚,夏侯宇又驾机在敌营上空实施了一次空袭。

虽只炸死数百人,却成功地扰乱了敌军的军心,令其无法安枕。

如此三日,国主每天派人出城迎战,夏侯宇则在早,午,晚,凌晨,半夜……不定时地实施空袭,共斩杀叛军七万余人。

赫连骏铭带着残部败逃三十余里,回到叛军主力营中狺。

夏侯宇首次实施空袭即取得耀眼成绩,令城中百姓欢欣鼓舞,将士们士气大振。

到底是少年心性,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夏侯宇洗去了往日的冷漠和尖锐,眉飞色舞,不停讲述空战时惊心动魄的场景,听得周围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末了,总是加一句叹息:“小爷花了二十分钟装填,二十分钟飞到敌阵,结果只用一秒钟就完成了投弹,实在太不过瘾了!钞”

众人听到这里,总是轰地大笑:“你小子,一次杀数百人,居然还说不过瘾!”

舒沫抿唇一笑,默默地跟龚千均一起,把空投的弹药匣子做了进一步的改进。

新的弹药匣子,将原来的上下二层改为并行的十个方形格子,每格内放一个炸药。

十个方格由五个开关控制,每个开关分别控制两个对称的格板。

按下开关,则对应的两片格板打开,投下两枚炸药。

如此,他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自我调节,投放炸药。

十月二十一,赫连骏铭重整旗鼓,再领十万人马,再次来袭。

行至距甘德城二十余里处,见前方一片山坡上插着一面锦旗,上书:雷池禁地,擅入者死。

他不禁双手插腰,哈哈大笑:“又来!来人,放羊!”

一千多头绵羊被赶进雷区,本以为必定引爆无数地雷,不料竟是安然无恙。

等了半天,羊儿还是悠闲地在山坡上漫步。

赫连骏铭一愣,命人拔了锦旗,却毫无动静,挖下去,竟是空空如也。

“哈哈哈,”他仰天大笑,马鞭一指,轻蔑地道:“赫连骏骁已是黔驴技穷,开始虚张声势,玩空城计了!小的们,冲进甘德城,活捉赫连骏骁,人人官升***!”

“冲啊,活捉赫连骏骁!”叛军听得热血沸腾,个个争先恐后往坡上冲。

只见前方不时插有锦旗,标着:“苦海无力,回头是岸~”“人间炼狱,及早回头~”等等警告的标语。到得最后,什么字也没有,只是黑色的绸缎上,画着一颗白色的骷髅头,外加两根交叉的人骨,看着阴森恐怕,鬼气森森。

不过,拔去旗帜,却都相安无事。

叛军越发大胆,断定这是国主在虚言恫吓,妄图吓阻他们。

孰料,队伍行至过半时,忽听轰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掀起的热浪将方圆数十米的人冲晕,高高抛起,重重落下。

他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爆炸声此起彼伏,刚刚还是宁静详和的山坡,突然间变成一片人间炼狱,烈火熊熊,浓烟滚滚。

叛军狼奔冢突,呼痛声,惨叫声,马嘶声夹杂着羊儿受惊的咩咩声,岂一个“乱”字了得?

“撤,快撤!”惊觉上当,赫连骏铭惊恐地拔转马头,慌乱地逃离了这片魔狱。

可怜那些步兵,靠着两条腿,根本无处可逃!

赫连骏铭再次惨败,这回连甘德城的城门都没有看到,就折损了五六万人马,灰溜溜地败回大营。

赫连骏驰盛怒之下,一刀斩下他的人头。

叛军人人股栗,个个自危。

国主这边,不费一兵一卒,歼敌六万,并且成功地灭掉了劲敌赫连骏铭,可谓大获全胜。

赫连骏骁龙颜大悦,亲自登门向舒沫致谢。

邵惟明好奇得不得了:“快说快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舒沫笑道:“自然是天助国主,我哪敢居功?”

龚千均拈须而笑,眼中对舒沫竟是敬服。

“少来!老天若真有灵,也不会让赫连狗贼嚣张这么久!”邵惟明转而去逼问龚千均:“你笑得这么阴险,一定知道理由,”

夏侯宇嘴一撇,不屑地道:“这都想不到,活该笨死你!”

“难不成你知道?”邵惟明不服。

夏侯宇回以一记白眼。

“真知道?”邵惟明有些拿捏不住了:“不可能呀,当初赫连骏铭退兵,国主命乌其尔乘着夜晚,继续布雷,你还反对来着。”

夏侯宇小脸微红,轻哼一声:“小爷一时没想到而已!”

“哦~”邵惟明恍悟,指着他笑道:“原来你也只是马后炮而已,没啥了不起!”

“后知后觉,总比你不知不觉强!”夏侯宇冷哼。

这一下,连夏侯熠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我也有些不明白,不如你解说一二?”

夏侯宇对于他一向尊敬,遂收起轻视之态,老实道:“很简单,这一次的地雷加了个触发装置。利用羊和人的体重差,制造平安假象,迷惑敌人视线。”

顿了一下,又解释:“羊的体重多在四五十斤左右,再肥也不过七八十斤,相比之下,人的体重显然要重得多。

所以,明明安了地雷,羊站上去没事,人一踩,炸了。”

夏侯熠微笑着瞥一眼舒沫,眼中有激赏,有钦佩。

“不对呀~”邵惟明哇哇大叫:“那前面过了那么多步兵,何以没事?”

“我猜,”夏侯熠慢慢地道:“小七在设计时,一定考虑了骑兵的重量,不同的地区,触发重量是不一样的。”

一般行军习惯,都是步兵在前,骑兵在后。

雷区入口的触发装置加上了马的重量,因此步兵走过没事。

龚千均笑着补充:“除此之外,娘娘埋了引线,每十枚地雷连成一串子母雷,只要一颗引爆,其余也会跟着爆炸,弥补重量偏差,地雷无法引爆的缺陷。”

“哇,”邵惟明拍着胸口,一脸小生怕怕的表情:“沫沫,我真想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啥?乖乖,这要是害起人来,谁逃得掉!”

夏侯烨眉心微微一蹙。龚千均肃了容:“慧妃娘娘宅心仁厚,行事光明磊落,岂是背后暗算他人的小人?”

邵惟明自知失言,忙不迭地道:“沫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这么聪明,谁要是敢与你为敌,一定活腻了!不是,我的意思,没有人敢跟你做对……”

他越说越乱,只好歉然而无措地看着她:“我的意思,你知道吧?”

“明白~”舒沫暗暗好笑,神色微黯,淡淡地道:“说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无非是五个字:最毒妇人心!”

邵惟明大呼冤枉,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我哪是这个意思?你们都听到了,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对不对?”

夏侯烨冷眼相对;舒沫伤心欲绝;夏侯熠保持沉默;夏侯宇双手环胸恶狠狠地瞪他;剩下龚千均无法可避,只好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邵惟明急了,大冷的天额上竟滴下汗来:“我明明是夸沫沫的意思,怎么你们大家都觉得我是在骂她吗?我……”

“行了~”夏侯熠啼笑皆非:“你再意思下去,大家都不好意思了~”

“啊?”邵惟明一愣,反应过来:“沫沫你玩我呢?”

舒沫牵了夏侯烨的衣襟,往他身后一藏,探出头来冲他俏皮地吐了下舌尖:“你才知道?”

“你!”邵惟明气结。

“白痴!”夏侯宇看不下去,啐了一口,转身大步离去。

“小宇,”舒沫忙唤住他:“记住我的话,每次进出城,一定要走雀儿坡过。”

“为什么?”夏侯宇一脸疑惑。

“嘿嘿~”舒沫弯眉笑眼:“钓鱼~”

“好~”夏侯宇不再询问,很干脆地答应。

“没事了,去吧~”舒沫挥手,笑眯眯地打发他走人。

怀孕五个多月,身子已渐渐凸显,行走间已微有不便,她也不太出门,大多数时间跟夏侯烨窝在院子里。

夏侯熠几个只当她倦了,识趣地起身离去。

“又打什么歪主意呢?”夏侯烨却知她只是懒得应酬,索性找了怀孕的借口,闭门不出。

“哪有什么歪主意?”舒沫抱着他的脖子,俏语娇嗔:“这里住腻了,想早点回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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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开花(二)

遍地开花(二)文/一溪明月

赫连骏驰痛失爱将,决定备水一战,亲自率着五十万大军,黑压压地向着甘德城推进,于十月二十二日晚抵达甘德,兵临城下。

有了前几次的胜利,城中军民已经不再惧怕叛军,上下一心,早已是众志成城。

国主命骁骑营统领阿拉尔为前锋,率五万兵马;国主亲率十万大军为中军,安迪率五万兵马为左翼,骠骑营统领乌尔其率五万兵马为右翼。

而夏侯烨的五万人马则镇守城关,居中接应。

此举乍看出人意料,细思又在情理之中狺。

患难见真情,夏侯烨既能捐弃前嫌,在危难时率兵来救;

做为一国之主,赫连骏骁自然也能身先士卒,直面强敌,并且把甘德交给昔日的对手夏侯烨镇守,等同把一城百姓的安危托付给了他!

这样的决定,既代表了他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更彰显了他对夏侯烨的信任和友谊钞。

夏侯烨没有多做推辞,简单一句话:“我在城在。”

夏侯宇则早早地登上了蒙沙山,等待着决战的时刻。

薛凝香卸下钗环,洗净铅华,穿着雪亮的银甲,登上了甘德的城楼,擂响了向叛军进军的战鼓!

鼓声一起,阿拉尔提着狼牙棒,拍马驰向敌阵。

夏侯宇的滑翔机再一次逆风而起,轻盈地掠过甘德城上空,照例从雀儿坡一掠而过,朝着正在交战的双方飞去。

叛军似乎早已熟悉了他的干扰,所过之处,不时有火枪,火统,甚至火箭破对空发射。

而夏侯宇熟视无睹,直接飞到敌阵中,因人群密集,他接连投下四枚炸药。

不同于手雷的小面积杀伤,改良版的TNT在敌阵中爆炸,百米开外都能感觉到炙人的热浪,伤亡的惨重,迅速在叛军中引起巨大的恐慌。

凝视着半空中冉冉升起一朵黑色的蘑菇云,赫连骏驰心头巨震,瞳孔急骤收缩,面色阴沉得吓人。

滑翔机从黑云上方掠过,一个盘旋后重又飞了回来。

双方正在列阵交战,人群密密麻麻,这两枚炸弹扔下去,死伤已是不计其数,许多人甚至已经灰飞烟灭!

从上往下俯瞰看,可以清楚地看到地面炸出一个巨大的坑,叛军如蚂蚁般四散奔逃。

就连夏侯宇也没料到,这一次投放的炸药竟有如此威力,刹那间心跳加速,操纵开关的手微微颤抖,竟有些不忍心下手。

待回过神来一瞧,滑翔机已飞过了叛军上空,进入了己方阵地。

底下的人见他如此神威,早已是欢声雷动。

夏侯宇咬了咬牙,调整了呼吸,重新飞入敌阵。

一圈轰炸完成,叛军已乱成了锅粥。

夏侯宇正返回蒙沙山,无意间发现叛军中有一队人马正朝着雀儿坡移动。

从那宠大的体积和载着的骡马数量来看,竟是传说的烈火战车。

它的上面插了大量胡杨树枝做掩护,以至刚开始他错以为那是一片胡杨林!

他心中一动,猛地明白了舒沫为什么要他每次必须飞经雀儿坡,以及她究竟想钓什么鱼!

舍不得错过一场好戏,却更怕引起敌人警觉,惊跑了舒沫的“大鱼”。

权衡再三,还是如常返回蒙沙山,重新装填弹药。

果然,当他再一次升空,朝战场进发时,雀儿坡方向传来十数声巨大的爆炸声。

远在十里之外,就能瞧见滚滚的浓烟,燃起的火焰更是映红了半边天幕!

“大王!”传令兵惊慌地飞马来报:“不好了,烈火营遇到伏击,所有战车全部被炸毁……”

“滚!”赫连骏驰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双目血红,抽出腰间佩刀,一刀将传令兵劈成两半,高举着大刀,率先朝着敌营冲去:“舒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跟你拼了!”

“来得正好!”赫连骏骁毫不畏惧,一夹马腹,迎了上去。

城墙上,薛凝香眼手握双槌,把一面牛皮大鼓,擂得“咚咚”响彻云霄!

而两方将士都随着各自的主帅冲进敌营,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的,最原始的厮杀。

奇怪的是,在拼斗中,竟有四五成的叛军的兵器经不住撞击,在厮杀中突然断裂,白白葬送了性命!

赫连骏驰双目尽赤,仰天长啸:“天不亡我,舒沫灭我!”

“阵前投降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一片喊杀声中,夏侯熠清雅的声音如松间清泉,更似佛前梵音,引导着人们放下屠刀。

仿佛为了与他相呼应,夏侯宇架着滑翔机及时赶到,他按动开关,这次扔下的却不是炸弹,却是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片!

每一张上面都用绢秀的字迹,写着鲜红的大字:“缴枪不杀,顽抗者死!”

这些纸片,如雪般纷纷扬扬地洒着,在战场上飞扬着,落在地上,衣上,更落在叛军将士的心上。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本来就是被逼迫走上反叛之路,眼见大势已去,国主又答应既往不咎,哪里还有斗志?

纷纷扔了武器,跪地臣服。

更有心思歹毒,想要在国主面前将功折罪,继续享受福贵荣华的,立刻掉转枪头,向赫连骏驰发难。

一时间,赫连骏驰四面楚歌,被愤怒的人群包围着,陷入绝境。

无路可走的他,拔转马头,带着几名得力的亲信闯进了南陵国的部队,企图寻求庇护。

岂料,南陵国的主帅张青也不是个吃素的主。

眼见情形不妙,当机立断,命左右拿下赫连骏驰,打出南陵国的旗帜,将赫连骏驰双手奉于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