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妃立刻掉头去看站在车外一丈远候着的巴图。

巴图搓着手,讷讷地回道:“末将派人查探过,最近的人家离此也有四五里……”

但,舒沫现在的情况别说四五里,便是一里地,怕也不能撑了。

果然,夏侯烨立刻暴喝:“混帐!你瞧着沫沫还能移动吗?”

“慌什么?”太皇太妃眉一扬,淡淡地道:“巴图,立刻命人封锁道路两头,严禁行人过往,另派人用锦缎将马车立刻围起来。”

巴图得了指令,立刻布置下去。

哗啦一声,长长的锦缎抖出华美的波纹,很快把这辆马车围了起来,四处铺上厚厚的毡垫,便成了一个临时的待产室。

太皇太妃顿了顿,又道:“慕青,慕红,你们来照顾慧妃;初雪初晴,准备铜盆,热水,剪刀,棉布……”

东西都是一早准备好的,一众丫环婆子有了事做,有条不紊的开始忙活起来。

季嬷嬷躬身应“是”,却不动,只拿眼睛望着夏侯烨。

傅嬷嬷在马车旁,面无表情地躬了身道:“请王爷请移驾,让老奴来伺候娘娘~”

番外 002 我有儿子了~

见夏侯烨不动,太皇太妃把目光望向舒沫,眼神中不自觉带了一丝凌厉:“睿王?”

恰在此时,稳婆踮着小脚,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扑通跪在车前:“小人给王爷……“

“废话少说,“夏侯烨不耐烦地打断她:“快过来瞧瞧王妃。”

“是~”稳婆叩了头起身,瞄一眼狭窄的车厢,哪里敢进去?

“你杵在这里,人家怎么瞧?”太皇太妃逮着理由,冷声训斥惚。

“怕什么,”夏侯烨眉一扬:“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

“回,回王爷~”稳婆哆哆嗦嗦地道:“小人要给王妃查验胎儿情况,王爷在场,怕,怕是有所不,不便……”

“胡说!”夏侯烨发火温。

季嬷嬷含笑睇一眼夏侯烨,上前一步,低声解释:“与大夫诊脉有所不同,稳婆验身,是要宽衣的……”

夏侯烨一怔,低头去看舒沫。

舒沫只得放开一直握着的他的手臂,轻声道:“你去吧~”

“嗯,”夏侯烨点头:“我就在车外。”

立夏端了药水上前,稳婆净了手,这才进了车厢,将帘子放下,将所有目光都挡在外面,这才毕恭毕敬地冲舒沫躬身施了一礼:“失礼了~”

她跪在舒沫身前,掀开她的底裙,伸手进去摸索了片刻,直起身道:“宫开未开,娘娘又是头胎,照这情形,怕是最快也要到后半夜才会生。”

“要等那么久?”舒沫急了,道:“羊水都破了,宝宝不会缺氧吗?”

稳婆听得一愣:“缺氧?”

“本宫的意思,宝宝会不会有危险?”舒沫忙道。

“只要生得快,羊水早破一点,晚破一点没什么关系。羊水破了三天后才生孩子的,小人也见过。”稳婆陪了笑安慰:“再说了,娘娘吉人天相,小王爷洪福齐天,一定平安无事。”

舒沫心知跟她多说也是枉然,只好挥手命她退出去。

夏侯烨将她小心地抱了出来,安置在临时布置好的产房中。

巴朗和何管家也先后赶到,数百人无比焦灼又分外安静地等待着那个孩子的出生。

太皇太后进来瞧了一次,命人拿了糕点,水果还有季嬷嬷亲自炖的鸡汤,道:“多吃点,一会生的时候才有力气。“

舒沫乖乖地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一碗鸡汤,又吃了一个果子。

太皇太后瞧得很是满意,道:“还早,你抓紧时间睡一下,养精蓄锐。“

养精蓄锐……

舒沫嘴角微微一抽:知道的是生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杀敌。

转念一想,古代医术落后,女人生孩子等于过鬼门关,很多人就迈不过这个坎,可不就跟打仗一样?

她心中一暖,虽并无睡意,也强迫自己闭目假寐,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稳婆每隔二小时进来查看一次情况,很快就到了半夜。

驿道上却是火把熊熊,亮如白昼。

一阵紧似一阵的痛楚,如同海浪一***袭来,将舒沫从沉睡中唤醒。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只觉下体潮湿一片,再忍不住,发出低低地呻吟:“立夏~”

立夏过来一看,她整条衬裙全湿了,隐隐还有血迹,顿时慌了神:“陈婆婆,苏婆婆……”

两名稳婆应声掀帘进来,验看了舒沫的身体:“要生了~”

夏侯烨立刻便要冲进去:“沫沫!“

“睿王!“太皇太后早有准备,厉声喝道:“产房污秽,男子入则不吉,你不怕害慧妃生产不顺,便只管进去!”

“可是~”夏侯烨脚下一顿:“我不能放沫沫一个人面对~”

“帐内帐外,不过一步之隔,有什么区别?”太皇太妃脸一沉:“本宫与你在这一起陪着她,还不够?”

夏侯烨一窒,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林景回拎着药箱,在另一边立着,这时也说了话:“娘娘年轻,身子骨一向结实,加之调理得宜,当无大碍。“

夏侯烨没有说话,心中稍安。

季嬷嬷和府里另外几个有过接生经验的上了年纪的婆子鱼贯而入,瞬间把这顶临时产房塞了个满满当当。

产房是临时搭建,产床自然也只能因陋就简,床两边各打了两个木桩,分别挂着布条,方便舒沫生产时抓握使力。

舒沫额上全是汗,立夏立在一旁,不停地替她擦拭。

见季嬷嬷进来,舒沫轻声道:“辛苦嬷嬷了~”

“看着发作了,离生产还早呢~”季嬷嬷见舒沫双手抓着布条,手背上青筋暴起,心知她此时必然紧张万分,遂笑了笑,不急不徐地道:“你先尽量把呼吸调均了,省着点力气,一会稳婆要你使力时,再使力不迟。”

舒沫果然放松了些,目光忍不住朝外溜了一眼。

季嬷嬷眼尖,一下捕住了,笑:“找王爷呢?“

舒沫没吭声。

“他在外边站着呢,若不是太皇太妃拦着,早冲进来了。“季嬷嬷抿着嘴,冲她促狭一笑:“这会呀,心里不知几百子爪子在挠呢~”

舒沫到底脸薄,给她一调侃,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季嬷嬷索性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着夏侯烨,那些琐琐碎碎的故事,如涓涓的细流,慢慢地渗进舒沫的心田。

转眼东边已亮起鱼肚白,太阳跃出云海,一点一点的灿亮了整片天。

舒沫再已无心听故事,汗流了一层又一层,衣服湿了又干了,痛得死去活来,而肚子里的小家伙却稳如泰山,没有半点动静。

舒沫不似那些村妇,痛起来喊得声嘶力歇。

看她忍得那么辛苦,连带着送热水,毛巾的丫头仆妇们,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产房里安静得近乎诡异。

太皇太后见过风浪,还能镇定如仪,夏侯烨却无论如何也沉不住气了。

“到底什么情况?”他揪住一个端着铜盆出来的丫头,厉声喝问。

那丫头不过十三四岁,本来就给那一盆盆血水吓坏了,被他声色俱厉这么一喝,益发地懵了,抖得象风中的落叶:“好,好多血……”

听在夏侯烨耳中,不谛是晴天霹雳,一把掀开她,旋风般卷了进去:“沫沫~”舒沫仰躺在临时产床上,身上搭着一幅薄薄的蚕丝被,身边簇拥着四五个婆子,双手和双腿都双手套在布索里,乍一眼看去,象是被人绑住了四肢,正要大卸八块。

从人群的缝隙中,隐隐看到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象个鬼,乌黑的秀发一络一络,湿漉漉地零乱地垂在前额。

夏侯烨一呆,双腿如灌了千斤水泥,竟不敢向她靠拢。

耳边只听稳婆尖厉的声音:“娘娘,使力,再使些力……”

“我,”舒沫痛苦地仰起头,如垂死的天鹅,发出最后的低泣:“我真的不行了,没力气了~”

“坚持,再坚持一下,就快看到头了~”季嬷嬷双手握拳,大声鼓励着她。

“不行,我生不出来~“舒沫浑身虚软,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无奈而凄楚地摇头,泪水疯狂地滑下来。

立夏泣不成声,咬破了嘴唇:“小姐~“

“要不,”见此情形,几个婆子开始慌乱,不知谁小声道:“用剪子吧?”

“不行!”季嬷嬷立刻反对:“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动剪!”

夏侯烨虽不知动剪意味着什么,但听季嬷嬷的语气,也知必是极不好的,心下一寒,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他来不及出声,跪在舒沫脚下的陈姓稳婆,双手染满了鲜血,双目发赤,厉声喝叱:“参片,给她含着参片,提提气!”

参片是早准备好的,初雪转身去拿,一眼瞧见夏侯烨阴沉沉地立在帐内,浑身散发着寒气,惊得跪了下来:“王爷!”

呼啦一声,众人跪倒一片:“王爷~“

舒沫的目光穿过人群,与他相撞,泛起一层晶莹的泪光。

他终于还是来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不顾世俗的眼光,不畏人言,义务反顾地进来陪她。

“沫沫~”夏侯烨定了定神,步伐平稳地走过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来了~”

舒沫轻声啜泣着,泪水顺着颊流下来,填满了她的口腔。

巨大的委屈和无助感,从心底涌出,慢慢汹涌如潮,在胸膛拍击,碰撞,直欲破体而出。

夏侯烨低头,在她额上轻吻:“我知道你很辛苦,也知道你一定会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坚持到最后!“

他转头,瞥一眼初雪。

初雪茫然,季嬷嬷急忙曲肘撞她一下:“参片~”

“是~”初雪急急把装着参片的盘子举过头顶。

夏侯烨亲自拈起一片,温柔地放入她的唇中:“沫沫,我们一起,迎接咱们的孩子~“

“嗯~”舒沫含泪,轻轻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

众人爬起来,各归各位。

“用力,再用力~”

“开了,开了,宫口打开了……“

“王爷,看到头了~“季嬷嬷欣喜地扭头。

夏侯烨拥紧了怀中的舒沫,眼中***,而胸腔紧窒:“我知道你一定行,乖,再加把力~”

终于,“哇!”哭声划破天际,那嘹亮的声音饱满,尖锐,充满勃勃生机。

“生了,生了!“众人欢呼。

“快瞧瞧,是什么?”傅嬷嬷急不可待地挤上前去。

“是个小王爷!”旺财媳妇眼尖,拨尖了声音,自豪又得意地大声宣布。

“阿弥陀佛~”太皇太后双手合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中泛起点点泪光:“菩萨显灵,祖宗保偌,夏侯家总算后继有人了~”

“嘿嘿,”季嬷嬷笑着调侃:“这下,小姐再不会说死后没面目见姑爷了?”

太皇太妃笑着点头:“是,我这把老骨头,总算没有白活这么久,对列祖列宗也算有了交待。能安安稳稳地走了~“

“呸呸呸~”季嬷嬷忙道:“大喜的日子,小姐怎么说这种话!王爷后继有人,小姐有孙子抱,正该越活越有劲才是!”

太皇太妃拭了拭泪,嗔道:“就你嘴贫~”

“恭喜太皇太妃,恭喜王爷,恭敬慧妃娘娘……”数百侍卫振臂高呼,惊得林中鸟儿乱飞。

“恭喜王爷~”苏姓稳婆一脸谄媚地把用温水清洗过后,裹上最轻柔最软绵的细棉布的,挥舞着粉拳的小人儿,讨好地捧到夏侯烨的身前。

夏侯烨伸出手,却不敢抱那过份柔软的身躯,他是那样纤细,那么弱小,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

他难得局促地缩了缩手,身子往后略退了一些,目光却紧紧地缠着那小人儿不放,一脸骄傲地道:“沫沫,看见没,这是咱们的儿子~哈哈,我有儿子了,我终于有儿子啦!”

舒沫近乎虚脱地偎在他的怀里,温柔地凝视着那粉嫩的一团,微笑。

是,这是他们的儿子,爱情的结晶。

003 别跟我装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一溪明月 书名:官家庶女

“小姐~”立夏掀了帘子进门,一脸不情愿地道:“人都在院子里候着,就等你过目了。”

舒沫逗弄着襁褓中的儿子,头也不回:“都说了,这事你和绿柳做主就行,不必问我。“

“那怎么成?“立夏微噘了嘴:“这几个可是要贴身侍候的,万一以后有什么差错,奴婢们可担当不起。还是小姐亲自过了目,把了关,才妥当。”

舒沫回过头来,调笑:“哟,这话里怎么带刺呀?”

立夏不吭声惚。

“小姐是没瞧见,”绿柳忍了这些天,早按捺不住了,气哼哼地道:“那几个新来的,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心眼活泛,一个比一个会哄人。这哪是来当丫头服侍小姐的?分明是来媚惑王爷的!”

“就是!”立夏低了头,小声嘀咕:“也不知老夫人是怎么想的?就看不得小姐好!刚过几天安生日子,就来折腾!好象非要闹得小姐跟王爷生了膈应,心里才高兴似……”

“别胡说~”舒沫轻声斥道温。

立夏不敢顶嘴,涨红了脸垂下头,脸上的神情却颇为不忿。

还以为小姐一举得男,从此在睿王府的地位牢不可破,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哪里晓得,老人家得垄望蜀,有了孙子后盼着有更多的孙子,恨不得一下子儿孙满堂。

这不,小姐月子都没出,老夫人就张罗着要给王爷娶侧室,说是好快点给王府开枝散叶。

王爷发了好一顿脾气,才算把这事压下去。

哪里晓得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出京的时候,并没把所有人都带上,小姐身边只有立夏,绿柳,银簪,银兰四个老人服侍。

这就给老夫人寻着了理由:说什么小姐如今也是睿王府的王妃,因国丧不能大操大办已是受了委屈,若身边来来去去只几个小丫头侍候着,实在不成体统,说什么都要给她按规矩把人给补上。

加上如今添了小王爷,身边侍候的人,更不够用了。

小姐便没有拒绝老夫人的提议,哪成想,老夫人玩了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事闹得,真让人痛快不起来!

“怎么,”舒沫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你担心我被她们比下去,还是怕王爷的心给她们勾走?”

“呸!”绿柳啐道:“凭她们也配跟小姐争?给小姐提鞋也不配!”

“小姐放心,“立夏忙安慰她道:“这几个狐媚子在外院也呆了有些日子了,王爷进进出出连眼角都没瞟她们一眼。”

“这不就结了?”舒沫略感好笑地两手一摊。

立夏眉一挑:“小姐虽不惧,那几只苍蝇成天在王爷身边嗡嗡,光看着也挺闹心的呀!“

再说了,小两口过日子,哪有不磕着碰着的?

眼下两人正热乎着,小姐自然不担心王爷受诱惑,可保不齐哪天两人闹了别扭,这近水楼台可就给了别人了!

到时,小姐还不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嘛!

“就是就是~”绿柳连连点头附和:“最可气的是,她们自以为奉了老夫人的命,行事全不知收敛,嚣张得很!”

“几条小泥鳅翻不起什么浪,喜欢折腾就由得她们折腾呗。”舒沫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转过身去,继续逗着儿子:“早点把人定下来,老夫人也早安心,不必一天到晚惦着往我院里塞人。你说是不是,峥儿?”

“小姐,”立夏忽地一拍巴掌:“你是不是早想好要怎么对付她们了?”

哪有女人不妒忌?

就算跟王爷感情再好,再信任王爷,也不可能放任一群母狼在王爷身边兜来转去,觊觎她的男人呀!

舒沫捏着夏侯峥粉嫩的手指,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懒洋洋地道:“干嘛浪费精力去对付她们?有那个美国时间,还不如多跟我儿子说说话呢~”

绿柳一脸狐疑:“别告诉我,小姐真打算由她们瞎闹,什么也不做?”

“没错,”舒沫极认真地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你们也别自作聪明,想些什么歪招去治她们,都给我老实呆着。”

“小姐!”立夏和绿柳异口同声惊嚷。

夏侯峥吓得小手一弹,小嘴一撇“哇”地哭了出来。

舒沫急急把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道:“峥儿乖,妈咪抱抱,不哭,不哭……”

“怎么回事?”门帘一掀,夏侯烨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王爷!”立夏,绿柳脸一白,扑通跪了下来。

糟糕!他啥时来的?

她们在这里大发噘词,抱怨老太太的话,也不知王爷听了几句?

“你又掐他了?”夏侯烨眉一蹙,笔直过去,伸手欲从舒沫手中接过儿子。

舒沫闪身避开,顺便白了他一眼:“儿子是我生的,没事我掐他做什么?“

夏侯烨并不肯信,从她肩膀处倾身过去:“别喊冤,我逮着你可不只一次!“

“喂!“舒沫好气又好笑:“我是看他粉嘟嘟的太可爱,忍不住才轻轻掐一下,又不会真使力,哪里就让你宝贝儿子疼了?”

“哼~”夏侯烨见她不肯撒手,索性伸臂将母子二人一齐抱在怀中,嘴里轻哼道:“你笨手笨脚的,什么时候有过分寸了?”

“呀,有人看着呢~”舒沫大窘,因抱着儿子没法推挡,只好红着脸轻轻扭着身子挣扎。

“谁敢看?”夏侯烨倾身在她颊上亲了一口,拉了她到炕沿上坐着:“别这么紧张,人早走光了~”

舒沫转头一瞧,房里果然只剩他们二人,飞红了脸低头逗着儿子,嗔道:“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