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习惯了独立,因此除非他主动提及,她是从不过问他的公事的。

“打什么?”夏侯烨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要跟木府闹翻吗?”看到他的反应,舒沫又开始不确定了。

夏侯烨摇头:“错,贤王刚刚起过兵,大理百废待兴,局势不能再乱。因此,木府是肯定不能得罪的。”

舒沫先是一脸困惑,但她毕竟身出名门,于派系斗争也算是深谙个中三味。只略想了片刻,便猜到了他的打算:“你要从木府内部下手,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聪明!”夏侯烨捏着她的鼻尖:“木蒙山自以为我要在大理立足,非得借他的势不可,我就偏偏不用他!不但不用,还要打压,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打得他翻不了身!”

“这么说,这个木姑娘,我真滴可以随便玩啦?”舒沫一脸兴奋。

夏侯烨忍俊不禁:“这会高兴了?”

“嘿嘿~”舒沫干笑两声,转了话题:“话说回来,你打算扶谁起来跟他斗?”

“木蒙山有五兄弟,老大蒙山和老四青山是长房所出,老二老三都是二房,三房势力最弱,只有老五一个男丁。”

“这么说,”舒沫接话:“你只能扶持老四了?”

轻来情紫。“不,”夏侯烨摇头:“老四青山和蒙山是一母所出,扶持他那还是长房掌权,等于换汤不换药,假以时日,蒙山又会死灰复燃。”

而他,要么不打,要打就一棍子打死,让对手永无翻身之日!

“扶别人,不是长房,能服众吗?”舒沫表示怀疑。

她当初可没少花时间在大夏律例上。

不说倒背如流,起码也是了然于胸。

大夏对于所谓的血统,可不是一般的重视。

凡是涉及家产传承的问题,所有的法律条文,都毫无意外一边倒地倾向长房嫡系。

“这一点,”夏侯烨嘴角微勾,露出迷人的笑容:“蛮子可比咱们开通多了。不管嫡庶长幼,一切,以实力说话。换言之,谁的拳头硬,谁就当家!”

话虽如此说,但法律条文摆在那里,长房嫡系在财产继承上占了绝对优势,所拥有的实力无疑也更多。

除非天纵英才,能从白手起家,到拥有绝对的实力,才有可能战胜长房,取而代之。

“我知道了,”舒沫啪地打个响指:“你想不动声色,暗地把老五扶上马。”

只有最不可能的,才最渴望,也会豁出一切。

也因此,他才不怕她羞辱木子萱。

随着他与木蒙山彻底撕破脸,木府内部为了各自的利益,各房之间的矛盾也必然被激化,关系自然闹得越来越僵,最终导至绝裂。

“嘿嘿,”夏侯烨狡黠一笑:“是谁说的,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舒沫撇撇嘴:“有你这支大黑手躲在幕后支持,当他的靠山,若还是不成,他可以去买豆腐撞死了。”

“对我这么有信心?”夏侯烨摸摸她的脑袋,笑。

“废话!”舒沫白他一眼:“倾半个大夏之力,若还扶不起,岂不真成阿斗了?”

“阿斗是谁?”夏侯烨虚心请教。

舒沫一愣,“解释起来太复杂,总之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所以,我的胜算还是蛮大的?”夏侯烨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

“又得瑟起来了不是?”舒沫捏着他的颊,做势欲拧。

“听说,”夏侯烨顺势靠过去:“木家老五家里,也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哦~”

舒沫瞪着他:“你若是够胆,只管娶进来试试。”

“嘿嘿,”夏侯烨笑得贼忒兮兮:“你别说,我还真有联姻的想法。”

“联姻?”舒沫一怔:“谁,二哥还是三哥?”

夏侯烨脸一垮:“你怎么不猜我?”

舒沫急了:“我不准你乱点鸳鸯谱!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二哥也好,三哥也罢,都得是他们自个愿意才行!”

“不跟你玩了,没意思~”夏侯烨瘪着嘴,一脸不高兴。

“不行,我得去瞧瞧,行不行,先得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舒沫摸着下巴,在房里走来走去,脑子里开始盘算,近期如何与木家五房的这位小姐很自然地相遇,又不惹人猜疑?

☆、番外 032 洗发水

送走夏侯烨,舒沫折回怡寿园。

太皇太妃见了,先抬头看了看天,冷声嘲讽:“咦,什么风把睿王妃吹来了?”

舒沫笑眯眯地道:“很久没陪娘,今儿特地来陪娘的。”

“甭拣好听的说~”老太太冷笑一声:“是闯了祸,到这避风头来的吧?”

“不管动机是什么,总之今儿是一定陪着娘的,干嘛这么计较?”舒沫上前,不由分说地挽了她的臂,冲季嬷嬷挤挤眼睛:“您说是不是,哦?”

“别缠着,肉麻兮兮的~”老太太一巴掌拍下去:“我可不是烨儿,几句话一糊弄,立马分不清南北!”

“谁说的?”舒沫死皮赖脸拖着她不放,噘着嘴抱怨:“您儿子不知道多精明,越来越难哄!”

本来想把木子萱那个大麻烦扔给他处理,他倒好,眼都不眨又给踢回来了!

“来来去去就那几招,傻子才上当!”老太太一脸嫌弃。

她算看出来了,这丫头忒懒,讨好相公都那么敷衍,偏烨儿还就吃她这一套!

“咱不提他,”舒沫讨好地道:“我弄了点新鲜玩意,娘要不要试试?”

老太太一口拒绝:“不稀罕~”

“小姐不稀罕,老奴可稀罕得很,赏给老奴吧。”季嬷嬷笑嘻嘻地搭腔。

“你个没羞没臊的老货!”老太太没好气地指着她骂:“东西都没见着呢,就把你眼红成这样!”

“嘻嘻~”季嬷嬷涎着脸:“谁让娘娘拿出来的,回回都是好东西呢?老奴为了拔这个头筹,没羞没臊也只好认了!”

一屋子丫环婆子个个忍俊不禁,轰地一声笑了起来,惹得外面侍候的丫头,个个探头探脑,心痒难耐,恨不能把耳朵拉长了,伸进去听听。

“到底是啥宝贝,娘娘别再藏着掖着,快拿出来,让大家伙开开眼吧。”初雪瞧着老太太高兴,大着胆子凑趣。

“那宝贝不是立夏就是绿柳揣着,搜她们身就对了!”傅嬷嬷也掺和进来。

绿柳见初晴几个围过来,做势欲挠,唬得赶紧缩到墙角,高声嚷:“别挤,别挤,一会把瓶子弄破了~”

“你快拿出来,慢一点要罚!”初晴笑着威胁。

绿柳赶紧从怀里摸出个玻璃瓶子,高高地挚在手中:“拿去。”

瓶子本身设计得很漂亮,透过玻璃的瓶身碧色的液体,显得煞是好看。

“给我!”初雨反应快,一把将瓶子抢在手中,拔了瓶塞低头闻了闻:“真香,可惜这么小瓶,一口就喝光了~”

“就你嘴馋!”季嬷嬷笑骂:“小姐都没瞧着呢,你拿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孝敬小姐?”

初雨讷讷地把瓶子递了过来:“奴婢不也是顺嘴一问么?”

季嬷嬷顺手敲了她一记暴栗:“哟,学会犟嘴了?”

舒沫微微一笑:“这东西叫香波,不能喝,拿来洗头使头发柔软而芳香。”

在古代,她最不敢苟同的就是头油。

她发誓,那是她两辈子闻到的最难闻的气味。

不知为什么,古代的女子,都不太喜欢洗头,洗发的频率很低。

那头乌黑的秀发,远看美丽,走近了绝对是种酷刑。

改进的办法,通常是用各种香料来熏染,(空气或者衣物或佩戴鲜花,用鲜花泡澡等等)用来掩盖头油的味道。

好在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在她半强迫,半引导下,都慢慢养成了勤洗头的习惯。

谁又敢说,最初夏侯烨之所以喜欢在她房里逗留,那一头柔软芳香的秀发没有发挥作用呢?

她很早就想过要把洗发水生产出来,只是碍于环境等各种因素,直到搬到大理定居,生活慢慢安逸,才又重新萌发了这个念头。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宋嫂。

若不是她教给她的各种有关丰富的植物知识,有了研制香粉香料的经验,在这个基础上,制做几款纯天然的洗发水,也就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了。

“除了香一点,我看不出这玩意跟皂角有什么区别?”老太太半信半疑,接了瓶子过来,左右打量,又揭了瓶盖闻了闻,道。

“您先用几次试试,”舒沫也不争辩,笑了笑,道:“我瞧你平时喜欢在紫藤架下休闲,就挑了紫藤花做主要芳香剂。若是不喜欢,可以改用别的。”

“好用的,”立夏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和我们试过很多次了,不好用也不敢推荐给您。”

季嬷嬷一脸艳羡:“小姐命真好,王爷知疼知热,王妃又孝顺又细心,连你平日喜欢紫藤花,也记在心里。让咱这无儿无女的孤老婆子,羡慕死了!”

傅嬷嬷蹙了眉道:“别矫情了,当初小姐让你嫁又不肯,这会子后悔有什么用?”

“谁说后悔了?”季嬷嬷老脸一红:“羡慕一下也不行吗?”

舒沫一脸认真地道:“有烨和我,嬷嬷又怎会是孤老婆子呢?您和娘情同姐妹也就是我们的亲姨,一定会侍候您终老的。”

“哎哟,”季嬷嬷忙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老奴可不敢当,不过有娘娘这一句话,老奴死也能瞑目了……”

她一时伤感,话未完,眼眶已红了。

“好好的,提什么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气?”老太太叱道。

“是,老奴失言,该罚~”季嬷嬷抽出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

“娘娘,”傅嬷嬷淡淡地道:“这东西好是好,就不知能不能能成桂花?”

“能,”舒沫忙点头:“不过桂花未开,恐怕要等些时日才行。”

傅嬷嬷开了先河,初雪几个也便厚着脸皮打蛇随棍上。

这个说,“我要百合。”

那个嚷,“我喜欢茉莉。”

“我爱山茶……”

“海棠成不成?”

一时间,屋里似开了锅的热水,吵成一团。

场面实在太乱,舒沫索性让立夏备了笔墨,把众人的要求一一列上,待日后慢慢研究。

老太太摇着头骂:“一堆兔崽子,真的敢开口,也不怕折了福!这么多花,就只王妃一人,累也累死了!”

正乱成一团,外边翠墨来禀:“华阳郡主来访。”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视线集中在舒沫脸上。

舒沫淡淡道:“领她到紫竹园的偏厅等着,我得闲了再过去。”

“是。”翠墨应声而去。

舒沫转头,见老太太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嗔道:“您看着我干什么,我真不是为避她而来!”

“娘娘胆子咋变小了?店都砸了,莫还怕见人不成?”傅嬷嬷取笑。

老太太一脸了然:“你这是想抻她一抻呢?”

“娘果然是火眼晶睛,啥都逃不过你的手掌心。”舒沫笑着奉承。

“你抻归抻,”老太太斜她一眼:“别抻得太过了,抻断了可不好收拾。”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大理的情势,眼下实在不容另一场大战。

况且,夏侯烨的十万大军,远在幽州呢。

眼下手里只有一万兵马,真跟木府彻底翻脸,两边都没好处。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舒沫微笑。

“两口子商量好了,对付人一小姑娘,胜之不武!”老太太微眯着眼,瞅着她冷笑。

“那没办法,”季嬷嬷笑嘻嘻地道:“谁让她不长眼,挑上咱们娘娘?玩死也活该!”

联姻这个办法虽然老套了点,若换个人,未必就行不通。

可惜,王爷跟王妃的感情太好了些。

看了这么久,她也算是看明白了,王爷是不打算再娶。

木子萱,运气实在太差了点!

傅嬷嬷使了个眼色,丫环婆子们鱼贯而出,房里只余四人。

舒沫遂简单把夏侯烨的打算跟老太太说了遍,算是提前给老人透个风,免得老人一厢情愿,想收了这个便宜媳妇。

老太太听完,半晌没有说话,末了淡淡做了结论:“要我说,这就是吃饱了撑的。”

打一家,压一家,扶一家,末了还是要联姻,不是没事找事是什么?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娶了木子萱,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这么简单的事,有必要弄得这么复杂吗?

舒沫咬着唇,没有吭声。

的确,若不是为了她,夏侯烨实在不必绕这么大个圈,费这大的力气。

“话不能这么说,”季嬷嬷心疼舒沫,忙打圆场:“蛮人向来冥顽不灵,木蒙山在大理经营了数十年,要他臣服于王爷,怕是比登天还难。这样做,看似绕了些弯子,木东山势微,要想站稳脚根,只能靠着王爷这棵大树。从长远利益来看,还是值得的。”

“都已经操了半辈子的心了,到这般年纪还不肯享清福么?”傅嬷嬷慢条斯理地道:“小姐,你就认了吧!咱们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爱怎么折腾,由着他们去!您呀,只管含怡弄孙就好!”

“说得轻巧!”说起这事,老太太就有气,两手一摊,怒道:“人家防我跟防贼似的,弄孙,我有得孙弄吗?”

两位嬷嬷哑口无言,转首望着舒沫。

舒沫汗滴滴,小声嗫嚅:“我哪有防您?不是每天都把峥儿抱过来陪您吗?再说了,怡寿园和紫竹园又不远,您要是想,随时可以来看,谁也没拦着您不是?”

“我自个的孙子,想看一眼还得瞧媳妇的脸色……”老太太说着,气不打一处来:“我又不是妖怪,谁还能吃了他不成?”

舒沫狂抹汗:“娘,我不是这意思,您误会了~”

老太太把腰一拧,脸朝着里躺下了:“我乏了,你跪安吧。”

“要不,”见老太太动了真气,舒沫没辙了:“我把峥儿送过来,住几天?”

老太太眼睛一亮,忍着不动,也不理她。

“娘,你消消气。”舒沫只好跪下求饶。

“那敢情好!”季嬷嬷抢着答应了,上前,轻推老太太的身子:“娘娘已经给了您梯子,你就别再端着了,小心憋死在楼上。”

老太太猛地翻身坐起,骂道:“没良心的东西,整天盼着我死呢?”

季嬷嬷接得飞快:“不能,小姐骂起人来中气十足,我看起码还能活一百年!”

傅嬷嬷一个没憋住“噗哧”笑出声来,被老太太一瞪,忙憋了回去。

老太太指着舒沫,气势十足地道:“你!说话要算数,赶紧把峥儿给本宫送过来!”

“是~”舒沫忍笑应了,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

老太太羞恼成怒,一拍炕沿:“还不滚?”

“是。”舒沫躬了身退出来。

走到门边,忽听季嬷嬷的声音悠悠传出:“小姐,你这桥也拆得太快了些吧?河还没过呢!”

“死丫头,不说话会死呀?”咣当一声,也不知打碎了什么。

舒沫再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怕给老太太听到,又捉进去训一通,忙提了裙子狂奔。

院子里的丫头,只见王妃突然提着裙子,狂笑着飞奔而过……祸王园讽。

☆、番外 033 礼下于人

踏进紫竹园,春梅立刻迎上来,笑道:“娘娘,华阳郡主在偏厅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舒沫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你收了人家多少银子?”

“呃?”春梅一愣,脸瞬间涨得通红。

舒沫扔下她,淡淡地道:“你收人家银子我不管,只别忘了,谁才是你主子。”

春梅笑容立僵,立在原处,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早有小丫头报了信,木子萱从偏厅里走出来,两人在院子碰个正着。

“华阳给王妃请安。”这一回,木子萱不敢再套近乎,规规矩矩地曲膝行礼。我睨迎下。

“嗯,”舒沫很随意地点了点头,越过她进了房:“久等了,屋里坐。”

木子萱沉住了气,掩住眸中喜悦,缓缓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