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仰头,露出白皙的喉结与被汗水濡湿的胸口。

他眼底露出森然的冷意,微微一笑:“我既然有能力单枪匹马找到这里,那么就说明,这个地点的位置已经被暴露了。你们如果聪明,最好尽快离开,这是我最后一句忠告。”

伤腿男这才反应过来,他将刀指着祁言,后退着逃跑,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乌合之众。

他笑了一下,并不言语。

祁言将电话打给小莫,让他关注着废墟附近离开的人,在他完成目的以后,再将这人一网打尽。

祁言眼前发虚,他缓过神来一步步走进楼内。

楼内有一间地下室,他顺着楼梯走下去,血液沾满了一地,与台阶上青色的苔藓形成鲜明的对比,腥味与潮味完美融合在一起,催人作呕。

这种地方…

祁言皱起眉,他不知大小姐受了多少苦,可一看是在这种地方,又觉得有种难言的愤怒。

苏乐竟然敢…

他一定就会弄死这个人,他以人格担保。

祁言推开门,看见了蜷缩在角落的俞晓鱼,忍不住心尖抽疼。

他摇摇晃晃朝她走去,随之坐下来,将俞晓鱼搂到了怀中,让她将头抵在自己的肩上。

祁言仿佛完全忘却了疼痛,他垂眸,注视着怀中的小姑娘,脸上是靥足的笑意。

怕是第一次,小姑娘在自己的怀里睡得这么沉。

他可以拥抱俞晓鱼,她的体温与肌肤也触手可及。

是他的专属,是他的…心头物。

祁言情不自禁将人拥到了怀里,深吸一口气,咬紧了下唇。

他的背部还在流血,虽然伤口已经开始发痒发烫,逐渐有些愈合,但是还是因为失血过多,祁言的唇色变得惨白。

他看了一下手表,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六点。

一般这个时候,小姑娘也该用餐了,饿了一整天,会不会胃疼?

她的胃本来就不好,希望不会太过难受。

再疼也先等等,祁言还有想要做的事情,等完成了,他就带她回家。

与此同时,俞晓鱼也被祁言惊醒了。

她错愕地看着祁言,又将目光落到他背部的血迹上,心疼地无以复加。

俞晓鱼手脚无法动弹,她用唇触了触祁言的脸颊,企图将他推醒。

他流着血,睡过去了…

俞晓鱼不敢想象这背后所代表着什么,她几乎要疯狂了,心尖连到腹部,一圈抽疼。

她至今才明白,心疼是真的生理上的疼,而不是心理上一个感性的词汇。

俞晓鱼用唇,微触了一下祁言的眉峰。突起的眉头像是嶙峋的山间一般,锁满了无尽忧愁。

她仿佛想用自己的唇瓣抚平那道创伤一般,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在主动吻祁言。

他的肌肤带着一点炙热,微一触碰,就将俞晓鱼的唇瓣灼化,化作柔情。

祁言不再是她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伟岸高大或是难以接触,甚至俞晓鱼轻轻一抚他的脸,就能将祁言维持已久的那层假面尽数击溃。

俞晓鱼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甚至,她也没有办法去保护祁言。

“祁言…”她又这样低低唤了一句。

祁言的眼珠在皮下转动,仿佛很难睁开眼,挣扎了一下,还是不行。

俞晓鱼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的记忆横跨过去,将那点恍惚的画面点燃。

已经忘记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只记得那是自己最无助的时候。

俞晓鱼一个人蹲在雨里,怎么也不肯进门。

记忆里面的那个男人冲出来,不是选择为她打伞,而是蹲下身将她搂到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那个男人仿佛都愿意陪着俞晓鱼…声名狼藉。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就好像祁言。

所以,一定不是沈畅,对吗?

她感受到了那种令人贪恋的温度,如同春雨润物无声那样细腻,见缝插针般占据了她一整颗心脏。

祁言…

她又一次唤道:“祁言…”

“大小姐?”祁言睁开眼,低声回应。

很快的,他反应过来,将俞晓鱼的绳索全部解开,然后松开她,倒退一步。

他的血已经止住了,创口细小,所以容易结痂。

但是祁言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说一句话都要喘气,那股疼痛感还在围绕着他。

俞晓鱼揉了揉手腕,朝祁言爬过去,随后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祁言整个人都僵硬了,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他的小姑娘正在抱着他,不是他所强硬要求的,而是主动伸出手接纳了他。

俞晓鱼出声:“祁言,你还疼吗?”

“不疼。”他低语,反手也拥住了俞晓鱼。

他似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将俞晓鱼抱地很紧。

祁言求了一生,终于在此刻,如愿以偿。

“哒哒哒。”苏乐冲了进来,看见祁言时,脸都是扭曲的。

她扬起刀发疯一般冲过来,被俞晓鱼抱住腰狠狠撞到了墙上,这才受痛扔下武器。

祁言卯足一口气站起来,居高临下说:“苏小姐,晚上好。咳…”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缓了好久才继续道:“我已经将地点报给警方,但鉴于你一心想要复仇的心情感动了我,所以决定在沈先生下跪以后再将你交给警方。”

祁言将她的手脚绑起来,顺势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还有十分钟苹果台就开播了。

苏乐很聪明,早早就在网上发表了消息,又隐藏了ip地址。这样又能引起轩然大波,又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她们。

苏乐说:“为什么?”

祁言笑:“因为我说过了,我想看到沈先生下跪,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深爱大小姐。”

俞晓鱼不置可否,她原本就对沈畅产生了怀疑,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出于那种纠结的心理,反倒也想看看沈畅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即使他会颜面扫地,但是她还是想看看沈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俞晓鱼突然反应过来,她问苏乐:“我想知道,你和沈畅究竟有没有暧昧。”

苏乐笑了起来,眼神冷冽:“我告诉你吧,俞晓鱼!沈畅就是个令人作呕的男人,我和他的确有暧昧,我他妈还上了你的未婚夫哈哈哈哈,你现在明白了吗?”

“嗯…”俞晓鱼不知为何,反倒松了一口气。

如果沈畅真的是个渣男的话,那么就说明记忆里那样温柔细腻的男人很可能不是他。

所以,可能是祁言,对吗?

而此时,祁言用苏乐手机让她给沈畅打个电话,确认了俞晓鱼还活着就挂断了电话。

随后,祁言掏出手机,调转到直播台上,主持人正在诉说着这一次的绑架事件。

沈畅站在台中央,依旧笑得风轻云淡。

而屏幕上不断跃出“跪”的字幕,一声声,一字字,敲击人心。

大家都在等深情总裁为救妻下跪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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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沈畅面对镜头,刻意笑得疏离又温柔,眼底略带担忧。

直到主持人说完苏乐的条件以后,他猝不及防皱起眉头,轻声对话筒说道:“我很担心我未婚妻的生命安全,我没有想到苏乐是这样的人。竟然因为不甘的心情就绑架我的未婚妻,如果道歉能够让晓鱼平安的话,我愿意在此为我所说的言行负责,致以最诚挚的歉意。是我让你名声扫地,是我对不起你。”

沈畅弯腰,朝观众深深鞠躬。

现在离八点还有三分钟,还没到一定要跪的地步。

他在弯身时扫视了一下四周,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那就代表没有一丁点俞晓鱼的消息。

该死,那就代表他非跪不可吗?

为了个女人下跪,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跪,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沈畅再怎么不甘心,也不想自己之前付出的所有心血功亏一篑。他看到了俞父的眼神,他的眼中有猜忌与审视。俞父纵横商场那么多年,最擅揣测人心,之前要不是俞晓鱼一心一意爱慕他,保不准俞父也不许他接近俞晓鱼。

如果他跪了,必定会十倍百倍千倍还给他们,让这些人万劫不复!

沈畅手指屈拳,眼底有难言的晦涩与毅然。

他半曲起膝盖,想要往下弯却没有那股勇气。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为了一个女人要这么丢人?

更何况,他完全不喜欢俞晓鱼,一点都不喜欢。

沈畅屈膝跪到一半,复而站起来,转身离开。

台下的众人哗然,围观直播的观众也忍不住惊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一辈子的深爱吗?

与此同时,突然有人将一条短信递给主持人。

主持人看了一眼,复杂地说:“本台报道,俞小姐在黄山区的时代广场出现,根据警方深入调查,在废墟建筑内被找到,现已被送往医院。”

沈畅的迈向后台的脚步一滞,他显然是已经听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报道,内心冷笑:很好,祁言,你厉害,我早晚要弄死你。

“沈总要是再慢上那么几秒就好了,可惜,不知道俞老板是怎么想的。”

“真是网上说的那样,沈总是被迫联姻?”

“谁知道呢,不过看今天这样子…”

“嘘,别说。沈总在前面。”

这两名幕后的工作人员垂眸,不敢与沈畅对视,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此时,祁言与俞晓鱼正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

祁言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俞晓鱼身上有轻伤,也在接受一些治疗。

而苏乐则被警方带走,具体事宜还要经过法\院审\理才能确定刑期。临走之前,俞晓鱼还是擅用关系在苏乐被带走时,狠狠还了她一个巴掌。

俞晓鱼睥了她一眼:“苏小姐,这一巴掌是还给你的。不止这样,我还能再补上一巴掌。”

她说到做到,又狠狠摔下一个耳光,直到苏乐被打懵了,这才罢手。

俞晓鱼此时的心情并无波澜,她不为苏乐劈腿沈畅而伤心,她难受的是祁言受了那样重的伤,眼睛紧闭,再也没醒过来。

那个,就连她打人都会因为心疼而代劳的人,至今都未醒来。

都是苏乐害的,所以,她这几个巴掌也要她生生受着!

俞晓鱼打到手疼,最后落下一句:“苏乐,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比不上我,无论哪一方面!”

她说完就让护士推着轮椅回病房,俞晓鱼的脚踝上由于被绳子勒太久充血,有些地方出现了淤血,走路有点困难。

俞晓鱼坚持要和祁言一个病房,护士无奈,也只能帮她安排了。

她躺在床上,侧头看昏迷不醒的祁言。

祁言就连睡着的时候都是那样人畜无害的模样,与他平日里温良的气质相符,让人不忍心打扰这份难得的静谧。

即使医生说了没事,俞晓鱼还是隐隐在害怕,害怕他就此睡去,再也不醒来了。

俞晓鱼又想起来他来救她时,那种依恋的眼神,竟让她在一瞬间怦然心动。

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能教她移不开眼。仿佛浑身上下都镀了金一般,阳光下,闪现着夺目的光辉与温暖。

是她所想的…盖世英雄。

等到第二天,祁言醒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朝思暮想的小姑娘趴在床边,下意识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有点凉,是不是冻着了?

祁言微笑,将宽大的手掌整个盖在俞晓鱼的脸上,情不自禁抚了抚。

傻姑娘。

俞晓鱼睁眼,见祁言醒了又惊又喜。

她的一双猫瞳亮起来,盈盈的溢满了水光似的。

“祁言,你疼吗?”

“不会,大小姐呢?感觉如何?”

俞晓鱼一直盯着他,一刻都不舍得移开目光:“我没事,伤到的地方也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