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张守静忍不住了,脱口而出。

“给我这枚金绿猫眼的,是宫中的三殿下!”

“守静!”

太玄真人蹙着眉头训斥。

“在客人面前不得无礼!”

屋子里没有外人,张清源算是太玄真人的心腹弟子,张守静更不必说,太玄真人很少严肃地训人,更别说训自己的“小师叔”,这般说话,多半是演戏。

殿中几位知情人心中通彻,甚至有些同情即将被敲诈的王七郎,只是现在泰山宫确实艰难,所以一个个都装聋作哑。

听到张守静直接说出谁是猫儿眼的主人,王七郎也傻了,呆了半天才问:“小道长说的三殿下,是那位冷宫里长大的…”

“王七郎消息倒是灵通。”

太玄真人面色古怪。

“鄙人行走在外,又常去京中贩货,这些消息自然是要打探清楚的。毕竟鄙人出手的都是些稀奇玩意儿,唯有王公大臣才会感兴趣。”

王七郎不慌不忙地回答,又惋惜地叹了口气。

“既然是宫中的三殿下,那鄙人确实是没办法凑成一对了。可惜,可惜…”

他站起身,对着太玄真人深施一礼。

“实在是打扰真人了。之前说的工人和砖瓦木材,依旧作数,明日鄙人便安排管事送人上山,为泰山宫修缮!”

太玄真人受了他这个礼,看待王七郎的眼神越发奇怪。

待送王七郎出去的时候,王七郎彬彬有礼地告别,太玄真人却犹豫再三后开口询问:“不知王七郎可听过王静娴的名讳?如果她还在人世,如今应该五十有六了…”

王七郎身子一震,讶然地抬起头看向太玄真人,上上下下扫过他后,眼中有了一丝了然和厌恶。

“没有。”

王七郎硬邦邦地说道。

“从未听说过。”

一旁的张守静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太玄真人,又看了看王七郎,不知道这唱的是哪出。

一直没有正经的太玄真人脸上却是难得的肃容,听到王七郎的回答也不意外,只是捋了捋胡子,点点头。

“即是如此,大约是老道想多了。这位小友性情慷慨,老道也不能白占便宜。这样吧,若下次陛下再召老道进宫,小友要也想进宫长长见识,可以再来寻我。”

王七郎微微张了张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睁的浑圆。

太玄真人却像是这没什么似的一般继续承诺:

“以老道的随从道人进宫,虽不能保证你见到陛下,但设法见一见金绿猫眼的主人,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王七郎听到太玄真人的话,心中明明提醒自己应该走了,脚下却像是被钉在土里一般不能动弹,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太玄真人。

良久后,王七郎取下腰间的短剑,递于了太玄真人。

“此乃鄙人的随身信物,这几年我不会亲自随商队去西域,应当留在中原。若真人真要进京,持此佩剑在任一家王家商行留信,鄙人三日之内,一定赶到泰山宫来!”

太玄真人欣然接受了佩剑,此剑入手极重,除却宝石,应当短剑本身也是利刃,否则不会有如此重量。

仅刀鞘上镶着的宝石,就有好几颗珍惜程度绝不逊色于那金绿猫儿眼,也越发让太玄真人肯定王七郎绝不是为了一颗猫儿眼而来。

王七郎得了太玄真人的承诺,像是解决了什么困扰的问题一般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临走时大概是因为心情好,还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天师之前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还在世。鄙人告辞了!”

等王七郎和他那浩浩荡荡的挑夫队伍下了山,泰山宫上下的道士们才得了消息,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

“哇啊!这么多箱子!”

“好多东西啊!”

“啊啊啊啊啊!真人好厉害,认识这样的人物!”

欢呼声在山间回响,一群弟子高高兴西地奔去空地,围着箱子放声大笑。

多日来压抑又担忧的心情,总算是随着王七财神的到来扫荡一空。

张清源拿着从张守静手里接过的礼单,吆喝着赶紧奔了上去:“开什么箱开什么箱!小爷还没拿礼单对过东西,别给我伸手!丢了一件都算你们的!来来来,我们先箱子抬进库房,别在这里点!喂,说你呢…”

太玄真人摇了摇头,随手将那把佩剑别在腰上,回身往三清殿走去。张守静快步跟上,不解地问:“真人,为什么要带他入宫?”

“你不是说三殿下有为帝的气数吗?”太玄真人顿了顿,“我这是在帮三殿下啊。”

“他不过是一个商人…”

张守静和大部分的世人一样,对商人的成见根深蒂固。

“商人逐利,有什么能比支持一位皇子称帝得到的利益更大?恵帝时商人的地位那般高,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太玄真人小声地议论:“那位三殿下根基太过浅薄,既无外援,又无内应,这并非一日两日就能解决。但有了财帛的支持便不一样了,至少有了钱,很多事都会方便起来…”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更别说,王七郎能行走马贼横行的西域地方毫无所惧,必定有自己的本事。别的不说,能压制住马贼的人马一定是有的。他能监视白小楼,在各地也一定有自己的眼线。做生意的,耳目灵通,手眼通天,三教九流皆有交情,就算我不卖他这个人情,他也有法子和那位殿下‘相识’。”

“泰山宫如今实力大损,唯独留下名声。我在陛下面前有些脸面,可这位陛下并不遵道,而是实用之人,我的脸面能维持多久,还很难说。我卖他这个人情,是因为泰山宫需要他的本事来重振荣光。”

“真人…”

“恩?”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虚的时候,就会滔滔不绝解释许多?”

“咳咳,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未来天子当你是好友,又对道教的神仙之道感兴趣,我是在给你积善缘!”

“我不必靠那些。不过你说的没错,三殿下确实需要人帮上一把。回头我给他写封信,说说这件事。真人,你会帮我往京中送信吧?”

“胡闹!”

太玄真人一吹胡子。

“我的信怎么送得到宫里去!”

“三殿下说将信送到陆博士府上,陆博士会想法子转交他。”

“我才不…”

“啊,那位虞城侯家的王静娴…”

“好好好,我送,我送就是!”

***

曾经轰烈一时,争得朝堂上一片血雨腥风的“赈灾”之争很快就成了过眼云烟。自古成王败寇,早在刘未运筹帷幄的那一刻,这件事就注定了结局。

刘未想要提起庄骏庄敬父子,平衡日益失控的朝堂局面,这样的事情既然瞒不过人,刘未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当日明路上回京的是庄家人不假,其中却没有庄敬。庄敬是跟在后面慢悠悠回京的妾室和行李中回京的。

庄敬的队伍遇险后,载着庄敬妾室的马车就该走了水路,直到京中来人接应,悄悄入京回宫,连庄家人都不知道情形。

也是托庄敬“引蛇出洞”的机会,刘未才抓到了方家的把柄,挖出了一支和当地官府有所勾结的匪患,那处匪患自然是被剿灭干净,当地的官府官员也是被斩了大半,那位犯事的知府,便是方孝庭三子的门生。

因为这件事,方孝庭的三子被罢了官,方孝庭也称病在家休养了一月,一时间,朝中人人风声鹤唳,生怕沾上了什么关系。

也因为方孝庭托病不出,许多好事者想看的热闹也没看到,直到另一件更大的事情彻底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方党中人才松了口气。

说起这件事,也吏部也息息相关。

正是殿试。

自代国开国的高祖“开科取士”以来,科举制度几经修改,才成了现在的模样。各地书院、学馆的生徒,受地方官府举荐的“贤士”、国子监里的“监生”,还有蒙荫可以直接入礼部式的官宦子弟,共同组成了庞大的考生队伍。

朝中什么时候开科并无常例,通常是吏部发起,认为最近的官员空缺太多,需要补充,再经由礼部评议,上奏后请求开科。有时候三年一科,有时候五年一科,有时候五年两次,天下学子什么时候能机缘巧合,全靠运气。

是以没有一个学子会浪费开科的机会,只要朝中下令开始“科举”,立刻有无数有识之士纷纷参考。

其实从恵帝时起,几朝皇帝就都提出过将科举当做“常科”,经常举行,但很快就被朝中大臣反对而中止。

恵帝节约,不愿冗员,常常有状元甚至无缺可放,只能在国子监里谋个司业等候授官的事情。

平帝时礼部和吏部由吕家人和后戚家族把持,中举之人往往都是全靠关系,官位更是受到严重的控制,科举名存实亡,若不是还有薛家等大儒在各地学馆持续不断地培养着国之栋梁,到刘未上台时,估计都没人可用。

当年的吕太后也感觉到了科举被把持后对国家的危害,开始动手改革科举,到了刘未做皇帝时,这种“有官位无实缺”、“状元郎不值钱”的情况才渐渐好转。

可惜这种登天之路太过显赫,即使是皇帝也不得不利用殿试的名次来平衡各方势力的关系,“殿中直侍”的名额也就随之而来。

凡是被皇帝送出的“殿中直侍”名额,可以直接进入殿试,而且得到的名次都不会太低。一般都是已经进入壮年、年富力强,可以直接拿来用的官宦子弟。

朝中学中也都明白这个“潜规则”,只要直侍的本事不是太差,一般都能很快混到实缺的官位,慢慢走上平步青云之路。

这算是皇帝“赐权”的一条路子。

也是皇帝手中最重要的一项权利之一。

今年的殿试会这么惊人,是因为今年殿试的状元和榜眼,是少有的“殿中直侍”,而且都出身公卿之家。

要知道“殿中直侍”的名额往往是群臣博弈后为家中子弟谋出身的结果,需要这样得到出身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经世之才,所以即使能直接参加殿试,三鼎甲也向来是各地苦读的学子或贤士获得,“殿中直侍”也由此得了个“陪三甲面君”的笑谈。

可今年的状元,是靠献画得到名额的沈国公举荐入试的,入试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国公戴勇游荡在外好几年的大儿子、世子戴执。

他今年都已经三十有二了,靠出身就能得个公爵,偏偏去和一群寒门学子去争状元,还抢到了,岂不是恨的一干学子咬牙切齿,恨不得拍烂沈国公府的大门?

偏偏戴执在金殿上的策论写的极好,又是六部共同选出的第一,想要认为他是因为沈国公拍马屁拍的好得到的状元名次都无从说起。

榜眼也是了不得的身份,是由国子监举荐的监生,虽年纪轻轻,却惊才绝艳,一笔薛体当场惊诧了所有的大人们,包括皇帝。

因为他的字,和当年的国子监祭酒薛太傅实在太像了。

此人得到名次之后立刻跪下向刘未请罪,直言自己并不姓辟,而是姓薛。

正是当年桃李满天下的薛门后人。

薛家并非当时的太后下令满门抄斩,而是被抄家抓人的勤王之军杀红了眼灭族的,若有一两个遗孤受到庇护流落在外,也是寻常。

更何况薛家因为拥立有失,虽有名声却不能出头,冒充薛家人只会有大祸,不会有好处,何苦要冒充?

这年轻人敢冒着杀头的危险直言自己是薛家人,仅胆色就足以让人敬佩。

可怜那探花原本也该是名闻天下的人物,此人是江州出了名的神童,十四岁便入京赶考,直入殿试,原本觉得自己凭着年纪和才学得不到状元也该是榜眼,结果最后还是因为年纪小长得俊秀被皇帝看顺了眼,直接点了个探花。

站在三十多岁的状元和气度不凡的榜眼身边,那小探花就像个走错了地方的孩童,真是鞠一把同情泪。

正是因为今年的三鼎甲太过有话题性,所以当刘家皇族三兄弟参加完为三鼎甲授官的早朝后,每个人都处在云里雾里,犹如梦游一般的状况中。

“刚刚那个一脸胡子、看起来像是武将多过文臣的,是戴良的爹?”

二皇子一脸“老子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不是说为人风流、游遍三山五岳吗?”

有特么像是黑面鬼的风流人吗?

“薛家人…薛家人…”

大皇子也是两眼放直。

“这世界疯了,死光了的人家也能冒出人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再怎么受震动,也不会比当事人的刘凌受到的震动更大。

若说刘凌听到戴执出仕时还只是有些讶异的话,当看到当年受到迫害的薛家人居然也能授官以后,那感情就不是讶异了,简直是活见鬼。

他父皇什么时候这么深明大义,恩怨分明了?

不是说当年薛家要拥护藩王为帝吗?!

而且,他发誓,刚刚那位薛榜眼谢恩的时候,偷偷向他的方向挤了挤眼!

他一定知道自己和薛太妃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叮!你的后勤部长已经上线!

叮!你的参谋长已经上线!

状元对你的友好度+10

榜眼对你的友好度+30

探花对你的友好度-10(小探花:朝堂上怎么还有比我年纪更小的!我不高兴)

请好好培养潜在属下对你的忠诚度和友好度,这对于你通关游戏很有帮助。

开启隐藏剧情——“太玄真人和王静娴不可不说的二三事”,若读者抗议过多,可跳过此隐藏剧情,不再出现。

第77章 面首?朋友?

刘未点了薛棣为榜眼,朝中许多大臣都颇为不解。他们大概认为皇帝是不会点一个“乱臣贼子”之后来为自己添堵的。

只是他们却不明白,虽然那些人反对过刘未,但刘未从未憎恶过他们。

这世上,即使有些人曾经反对过自己,也依旧让人尊敬万分,这是很多俗人都无法理解的感情,但随着刘未年纪越大,为君的时间越长,越发对这种力量震撼和敬畏。

这种东西,正是这些人身上表现出的气节。

刘未至今记得那位老太傅指着殿上的御座,慷慨陈词。

“吾等难道是为了争权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吗?正是因为陛下不仁、混淆血脉,使后宫沆瀣一气、混乱不堪,吾等才有此一搏!如果坐在这帝位上的人无法服众,日后不过是又要将这局面重来一回罢了,吾等正是为了殿下日后不遇见和今日同样的事情,才执意不让他登基!为帝之艰难,又岂止是坐上去而已!”

记得那位赵太史令在知道自己侍奉的君王因宫变而死后,当场高呼“弑君者吾也!”,在金殿上自刎而亡,以自己的死,去弥补犯下的错误。

当年他年纪小,只觉得这些大人们一个个面目可憎,逼死了他的父皇,又来逼迫他的母后,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狗屁不通的道理。

哪怕赵大人自尽了,他也认为他只是是假惺惺的虚伪。

这些个史官,是最害怕在史书上留下骂名的,不是吗?

然而当他长大,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才开始明白薛太傅所说的“为帝之艰难,又岂止是坐上去”的真正含义。

如今的朝堂上,再也没有了对君王一言不敬立刻拔刀相见的萧老将军,也没有了会将弄权之臣口诛笔伐到天下共弃,不得不负荆请罪的清流谏臣。

当年即使是高祖、景帝想要看自己的起居录,都会被回以“以记人君言行,善恶必书,庶几人主不为非法,不闻帝王躬自观史”的赵家史官,再不复存焉。

如今他自己的起居录,想看就看,记录的那名史官,从不敢记一句不是之词。可有些时候,他也会莫名想起赵太妃那里,宁死也不会给他看一眼的那些先帝的《起居录》。

她身为一个女人,尚且能够坚持秉笔直书的史家气节,如今他堂下的堂堂七尺大夫,却似乎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

血洗之下,政权似乎是稳固了,可更大的危机也一步步降临,最终打了个死结,成了真正的不解之结。

那些操守、那些风骨、那些曾经让人荡气回肠的热血沸腾,也随着杀戮过后,被人们一点点遗忘。

当一切都消失时候,刘未明白了薛太傅痛心疾首的苦心,却从未后悔。

他的血脉里既然留着高祖的血,那个位子,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坐得。

这翻手为云覆手雨、运筹帷幄于宫墙之中的宿命,就是他刘未的宿命,哪怕是父母高堂,子嗣至亲,也不能动摇。

因为有着这样的心情,刘未又怎么会不让薛家遗孤出仕呢?

自从那张高祖的画挂在那里以后,他恨不得让当时所有反对过他登基的人都来看看,他刘未是不是坐的了这个位置!

薛家没了,萧家没了,赵家没了,王家四分五裂,这并不是他母后当时想要的结果,但就是切实的发生了。

想要一个人服你,杀了他是没有用的,唯一能够证明的办法,就是在他最信服的论点上反驳他,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可惜他可以反驳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机会。

刘未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年几家纯臣还在,待看到肖似先帝的老四,看到和高祖几乎一致的刘凌,是不是痛哭流涕、挖心掏肺地自责于当年的有眼无珠,是不是会在他母后的灵前跪地致歉。

他想的太过痛快,以至于半夜里,紫宸殿里偶尔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但幻想就是幻想,当年代国的肱骨之臣,那些以自身性命捍卫刘家江山的大臣们,终是消逝在强权之下,灰飞烟灭,唯留下一段不敢直言的传说。

是他错了吗?还是他们错了?

刘未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如今是该让天底下的人知道他们错的时候了。

薛家的薛棣,薛太傅的曾孙,那个在薛家昔日门生庇护之下,在明山书苑长大的年轻人,将是第一个见证人。

而第二个…

刘未转身看着密室里立着的吕鹏程,面上淡淡地浮现了一丝笑容。

“舅舅出面劝江颍容致仕,为朕空出门下侍郎之位,让朕很是意外。”

“三皇子也让臣很是意外。”

吕鹏程露出温和的笑意,说明了原因。

刘未第一次看到吕鹏程服软,心中快慰,忍不住笑道:“即是如此,舅舅是不是该将朕当年的谱牒添上去了?”

他以为即将解决一桩大大的心结,连面容都露出了异样的神采。

吕鹏程在刘未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

“只要臣能见萧太妃和赵太妃一面,问清楚当年之事…”

“不行!”

刘未原本还兴奋的表情陡然一收,脸色也变得铁青。

“根本没有必要!”

“您明白的,高祖是萧家女所出,三殿下长得像高祖,也许像的是高祖的生母明敬皇后。虽说这种可能不大,因为三殿下样貌并不阴柔,可正因为有这种可能,即使臣愿意重请谱牒出来,但臣必须见一见…”

“此事不用再提!”

刘未坚决地反对了吕鹏程的要求。

“老三已经见过了朝中大臣,无人说他像是萧家人。您自己也是从小在萧家长大,应当知道老三长得不类任何一个萧家人。谱牒您愿意请就请,不请也改变不了什么。朕敬您是舅舅,是朕在世上最亲之人,一直对您很是尊敬,可您若还这么冥顽不灵,就继续抱着您的谱牒在墙角发霉吧!”

他瞪视着吕鹏程,步步紧逼。

“朕知道母后给舅舅留了人,但这些人,朕再也不会姑息了,日后宫中的老人朕会一点点换掉,直到再无老人为止!”

刘未丢下这句话,刚刚因吕鹏程服软而生出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满脸愤怒地拂袖而去。

空空荡荡的静室里,只留下吕鹏程一人,满脸不甘之色。

***

冷宫。

身手已经很不错的刘凌,趁着天黑的时分悄悄离开了东宫,避开了路上的侍卫,摸回了静安宫的边缘。

高高的围墙依旧竖在那里,隔绝了内外的联系,也隔绝了外人窥探的眼光。

但这对于刘凌来说,都不算什么。

翻墙对他来说,早已经是驾轻就熟。

越过冷宫的围墙,刘凌难掩心中激动地向着静安宫而去,怀中揣着陆凡托戴良带进来的书信,心中激荡着薛家人的消息,脚步轻快极了。

打探了这么多年,今日总算有了一点成果。虽说薛棣是送上门来的,可看他对自己的态度,保不准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存在才冒险出山。

自己终于能给冷宫里的太妃们带来一些好消息了,怎能不高兴?

刘凌到达绿卿阁时,夜已深沉,即使是冷宫里也都闭门锁户,绿卿阁向来是没有人守夜的,当刘凌敲响大门时,顿时惊起一片灯火,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满脸疲惫之色的如意给刘凌开了门,见到刘凌时,还惊讶地揉了揉眼睛。

“三三三殿下?”

自从知道这位叫做如意的宦官可能是自己的某个叔叔后,刘凌对待他的态度也有一些别扭。不过大概是因为从小接触,这种别扭倒不是恶意的,只是感情上难以接受有一个亲人成了傻子罢了。

“如意,劳烦你去帮我通报下…”

“不必,太妃已经醒了。”

称心从内阁探出了个头来。

“太妃正在更衣,劳烦殿下在外面等会儿。”

刘凌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