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霁从未像是今天这般痛苦,她隐隐有种预感,一旦她明白了这个世界是什么,或是表现出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回去之后,她就会和他的父亲一样,因为整个世界再次崩溃而“内疚自杀”。

她的父亲是十分有名的学者,也是这个项目的是顶尖科学家之一,自然比她更容易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如果说当年…

想到这里,姚霁看向刘凌的眼神更加富有深意。

胡夏那边应该也出现了什么问题,也许设备突然出错她被困在这里也跟秦铭有关,因为秦铭比她这个纯历史学者要博学的多,眼界也更开阔,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她只是陪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讲故事,可那边,秦铭说不定已经开始自己的“攻略之旅”了。

在这个时代,华夏文明无疑是最先进、最伟大的一颗璀璨明珠,胡夏虽然在几百年后横扫欧洲和中亚、西亚地区,但无论从生产力、人口数量还是从文明程度来说,都无法和这个时代的代国相提并论,而且两国除了通商以外,一个偏安一隅,一个向西发展,从未有过碰撞之时。

秦铭如果想要加快胡夏的发展,只能另辟蹊径,提高生产力是行不通了,胡夏的地理位置和政治形态决定它不可能成为一个农耕国家,所以只能往“战争机器”上发展。

火药其实很早就已经被制造出来,在代国后期传入胡夏,并且在胡夏西征的时候传入了欧洲,但是当时处于蒙昧时期的欧洲人根本没有能力仿制这种武器,他们只是把这种东西当做一种恶魔的法术,火药所到之处,或纷纷溃不成军,或跪地求饶,根本不需要派出多少人马。

所以早期的火药,更多的是一种吓唬人的东西,大部分战争还是以冷兵器为主,但“士气”这种东西,有时候直接就和战斗力画上等号,秦铭打起火药的主意,自然很正常。

刘凌在历史上是个明君,但远没有到“英主”的地步,说起他,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被人津津乐道的好相貌,以及宽厚待人的性格,而他的“中兴”之治,很多时候都被淡忘了。

面对这样的乱局,他真的顶的起来吗?

“您说,这些东西…”

刘凌露出复杂的表情。

瑶姬虽然对他算是“温和”的,但自从知道他看见的自己后,从没有主动告诉过他未来如何,偶尔开口,也只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

比如说他身边这位薛舍人,有可能有断袖之癖。

比如说太玄真人和他那位好友张守静,是算得上得道的真人。

然而像这样…

“我说,火药和火油这种东西,原本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它们应当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出现,你明白吗?”

姚霁无法解释清楚,只能这样模糊其词地解释。

什么叫原本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刘凌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有些天真的语气问她:“您是说,这些东西,不应该是凡尘的东西,而是天界的宝物?又或者,这些东西,是一种错误?”

姚霁明白古人对很多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都会揣测成神鬼之说,顿了顿,摇头:“不是天上之物,而是人间之物。我这般说吧,三皇五帝之时,并没有铁剑,然而如果此时有人授予黄帝轩辕氏一把铁质宝剑,你说会发生什么?”

为了让刘凌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姚霁用了还算贴切的方式,但是她却低估了刘凌的联想能力,在那一瞬间,刘凌从九天玄女下凡传授黄帝战胜蚩尤的方法想到黄帝身边那把著名的佩剑轩辕剑,刹那间,似乎有许多东西让他茅塞顿开。

如果说得到天命的皇帝都能看到这种“神女”的话,那黄帝能够得到九天玄女的帮助,传授黄帝兵法、战鼓制造之法,甚至得以神兵利器,也是寻常。

在那个没有鼓的年代,九天玄女告诉黄帝如何剥皮制鼓,大战之时,擂鼓的一方自然是声威大震,气冲霄汉,另一边则是士气大跌,神魂颠倒,至于兵法云云,也就事半功倍。

以兽骨、木棍为主要兵器的年代,有一把宝剑,自然是视皮甲无物,身先士卒,当前砍杀,所向睥睨。

所以说…

刘凌表情凝重,声音也前所未有地低沉:“仙人的意思是说,胡夏那边的国主,得天所授,得到了不该这个时候有的神兵利器…”

他想起黄帝战蚩尤之时,蚩尤身为九黎族的首领,坐拥八十一个部落的人马,曾驱逐炎帝,力敌黄、炎二帝,可见其势力之强横,可涿鹿之战,蚩尤身死,部族大败远遁十方大山,只因为一个“九天玄女”,显然是不可能的。

难道代国要成为当年的“九黎部族”吗?

姚霁没想到刘凌这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正如铁器战鼓之如兽骨牙矛,你看到的那‘天火’和‘雷火’便之如现在的铁剑长弓。当年的蚩尤部族会因为战鼓而惊惧逃窜,马匹野兽无法参战,今日这雷火天火也会让你们的兵马胆丧心惊,骑兵无法正常作战,若论杀伤力,倒是其次…”

然而她却错估了古人对于“正统”的重视,她的本意是想告诉他,这些东西虽然可怕,但真正可怕的地方不在于杀伤力,而是会引起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也许也会对马匹等造成惊吓而无法正常作战。

然而一旦了解这些东西的真实威力和作用,就会如同当年黄帝的部队无惧战鼓一般,反倒将劣势扭转成助力。

可此时刘凌满脑子想的都是“难道胡夏那边的国主才是真命天子得神人相助而朕是失道之君所以天昏地暗地动山摇将有亡国之象吗?”之类的想法。

以至于姚霁虽然说了这么一大串,他的心情却压抑到无法好好思考,心中一阵阵地委屈。

他做的还不够吗?

他做的还不好吗?

他一登基就是一片烂摊子,好不容易撑到现在,为什么上天还要这样惩罚他?他登基才这么短时间,怎么就能算的上“失道”呢?

好在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

“陛下,张道长奉诏前来。”

一个宦官在门外通传。

刘凌召张守静来,是为了看清这陶罐中的方子能不能仿制,然而此刻的姚霁却不止想做这些。

“刘凌,你听我说,现在情况很糟糕,胡夏那边可能有我一个同事,呃,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但这个人做了他不该做的事情…”

姚霁走到刘凌身前,抓紧时间快速说道。

听到瑶姬的话,刘凌心头突然一震。

“莫非那位仙人是不该下凡透露天机的?”

那得道失道之说…

“陛下,张道长奉诏…”

外面的宦官还在不依不饶的通传。

“让他在外面候着,朕会传唤!”

刘凌顾不得外面的人怎么想,对着外面叫道。

姚霁思忖了一会儿,继续说着:“我那位同僚不见得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会折腾出这些不该现世的东西,按照我们的规矩,我必须要阻止他的行为,然而我必须在这里等待我的其他同伴接我回去,不能离开这里太远,而且胡夏山高水长,我也没办法转瞬即到,所以我必须要用一种办法让他知道,我也在这里。”

她也顾不得这是不是胡来了。

“刘凌,你会帮我,是不是?”

姚霁透露出来的东西前所未有的多,刘凌一边消化着她话语里的意思,一边惊喜与自己居然能够帮助仙人,顿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仙人是想让我帮你回天上吗?是要龙精还是…”

“什么龙精?”姚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去的事情你帮不了我,按照你的说法,那是‘神仙’的事情。”

她露出严肃的表情。

“我需要你快速结束代国国内的叛乱,平定国中的乱局,然后向胡夏派出使臣,表达自己对他们插足代国内政的不满。”

“快速平定内乱…”刘凌苦笑,“那谈何容易?”

“原本是不容易的。”

姚霁高深莫测地笑着,看了眼案上放着的陶罐。

“但现在不同…”

她指了指那陶罐。

“你现在有雷火,还有我。”

“仙人的意思是?”

刘凌露出惊喜的表情。

“您愿意帮我?”

“是。”

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步。

“这雷火弹的方子,胡夏那边迫于原料不够的缘故,自然不能大肆制造,但代国地大物博,所需之物,应有尽有,如果用火油和火药配合代国将士攻城拔寨,则叛军必大乱阵脚,以为天兵已至,就如当年黄帝得九天玄女所授一般…”

她知道没有皇帝能够抵抗的住这样的诱惑,果不其然,刘凌已经露出了兴奋又欣喜若狂的表情。

罢了罢了,有这陶罐在此,想要破解出□□,对于刘凌来说,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秦铭,你想用火药做筹码,搅得天下大乱,可曾想过,我也在这里?

我又岂能让你如愿!

“你且拿纸笔记下,等下那道士进来,你便假托早有方子,让他为你做个幌子,命工部和兵部秘密研制这些火药,托付给可靠的将领,让他用于战事。”

她看着刘凌急忙提起笔拿起纸,不紧不慢地背诵起来。

“蒺藜火药,焰硝二斤半,硫磺一斤,粗炭末五两,沥青二两半,乾漆二两半,竹菇一两一分,麻菇一两一分,桐油二两半,小油二两半,清油二两半。放置铁刺,遇火炸裂,尖刺可伤人…”

随着宣政殿书房内女人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刘凌奋笔疾书,因为心情激动,握着笔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鼻尖上也满是汗珠。

这一刻的意义,除了无异于黄帝得授天书,也像是给刘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通过这位神仙的口,传达出一种讯息。

“我并非失道之人,也没有做错什么,而是神仙打架,祸及凡人。”

他笔酣墨饱,意气风发。

“爆裂火药,焰硝二斤半,硫磺十四两,窝黄七两,麻菇一两,乾漆一两,砒黄一两,定粉一两,竹菇一两,磺丹一两,黄腊半两,清油一分,桐油半两,松脂十四两,浓油一分。遇火爆响,犹如天雷,伴有剧烈浓烟,可以惑敌…”

“如今我拨乱反正…”

他笔走龙蛇,剑拔弩张。

“毒烟火药,川乌、草乌,南星,半夏,狼毒,蛇埋,烂骨草,金顶砒,牙皂,巴霜,铁脚砒,银绣,乾漆,乾粪,金汁,石黄各一…”

“成了!”

刘凌掷笔大笑。

看他还世间一个…

朗朗乾坤!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刘凌:成了,哈哈哈哈哈!

王宁:(听到动静大哭)怎么办,陛下又发病了…

张守静:…

第185章 杀熟?杀生?

青州边界。

方顺德的嘴上起了一大串泡,脸上也满是菜色,不过短短几年的功夫,他保养得当的面容已经是老朽干枯,头发也已经花白,和当年在京中那个春风得意的“方老爷”再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儿子方嘉在他下令秘密将死人做成肉干的时候就愤而出走,也带走了他自己的几个儿子。方顺德派出不少人马去追,都没有追到,想来他早就有了去意,而且已经安排多时,所以一旦离开,就毫不牵挂。

加上之前送去书院却在半路失踪再没有联络的孙子,方顺德仔细想想这几年来的日子,可以称得上四个字:

——众叛亲离。

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只要再拖一阵子,再拖一阵子…

“老爷,方大将军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临近几州的州府开了城门收容逃难的灾民,又在城外设了粥厂,消息一出,青州胶州两地的人逃得厉害,现在连军中都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每天夜里都有南逃的…”

方顺德的心腹见到主子一嘴的泡就不想上去触霉头,可又没人愿意接这烂差事,只能硬着头皮上。

果不其然,他话一说完,就听到头顶上传来嘎啦嘎啦的咬牙切齿声,没一会儿,方顺德冷笑着开口:“跑?往哪儿跑?既然他们不想活了,就别活了,告诉祥儿,逃兵全给我杀了做肉干!”

这话实在太过血腥,那心腹喉间一阵作呕,却只能做出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连忙点头,带了他的口令下去。

待自己的心腹走远,方顺德口中一阵搅动,突然“呸”地一声,吐出了一颗带着血沫的牙齿。

原来之前他听到消息的时候,心情大为忿恨之下,竟咬松脱了一颗牙齿。

他原本年纪就大了,北方接连两年大旱,庄稼和蔬菜半点不生,今年冬天更是连野草都恨不得都啃了,长期没有食青除了让他满嘴是泡,面色蜡黄,牙齿还经常出血,松脱,但他身为主帅,一直隐忍不语,等到心腹走远了,才敢呸出那一颗被自己活生生咬脱的牙齿。

之前那心腹所说的“方大将军”是方宜君的长子方祥,方宜君和他一起死在密道里,可除了一些死士,没人知道方宜君是死于他手,方家上下皆以为方宜君是断后时被皇帝派来的人马追杀而死。

方顺德和其父是一个类型的人,杀了方宜君,却依旧善待方宜君的后人,对子侄堂孙比亲子亲孙还要妥当,方祥当时没有入京,留在胶州料理其父的“生意”,听闻父亲遇难,伯父带着自己一家老小并妹妹等人逃出京中,心中大为感动。

在家中无主又大难临头之时,方祥变卖家财,将其父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伯父,自己则一心一意带着手下人马为方顺德攻城略地,誓要杀入京中为父报仇。

方宜君若泉下有知,一定会气的爬出坟墓,然而世间没有如果,他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孙子为虎谋皮,活生生断送了一家的生路。

当初大旱之下遭遇饥荒,各路人马补给食物太过困难,方顺德下令死士杀死平民以作军粮的时候,率部来投方顺德的人马都无法接受,有的离去,有的拒绝,只有方祥心中被仇恨的怒火吞没,第一个接受了那种可怕的“干粮”,没有告诉自己麾下的将士那些是什么肉,就这么硬生生又撑了三个月,直到攻下青州半州的城池,得到粮仓的补给。

但无论如何,这样那样的风声还是传了出去,方顺德“暴虐弑杀食人鬼”的名声是跑不掉了,这也造成了方军第一次大逃亡。

有些人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之后,当夜就自尽了。

可惜饥饿是比吃人更加可怕的痛苦,当无法得到食物补给,又没办法像灾民一样逃之夭夭时,这些“吃人部队”变得越来越麻木不仁,成了一群只会杀戮的机器,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似乎就等着入土为安的那一天了。

方祥带着的那一群人被百姓成为“吃人军”,方祥在方军中被称呼为“方大将军”,百姓却叫他“吃人将军”,叫方顺德“吃人老鬼”,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名头,可治小儿夜啼的那种。

正因为这一支部队十分可怕,到现在青州人人自危,方家却还没有崩溃,再加上先是天狗食日,后又有临仙城地动山摇,方顺德乘机又宣扬了一番刘未血统不正,老天也会震怒之类的观点,才堪堪稳住已经濒临哗变的军心。

而且按照惯例,日食之后不得动刀兵,方顺德居然就这样又苟延残喘了几个月,但也是强弩之末了。

“报!报!西边来了一支人马!”

突然间,战鼓声大作,青州益都城外大营里乱成一片,震得方顺德心惊肉跳,当下将嘴一擦,连忙奔上墙头。

只见得西面方向尘头滚滚,看着倒不像是骑兵或步卒,而像是…

城墙垛口上有一斥候定睛望去,眼泪夺眶而出。

是被吓的。

“是冲车和霹雳车!来了攻城兵!”

冲车和投石车是代国两样十分先进的攻城器械,平时多拆卸后保存,待到攻城略地之时,立刻就地组装,就地取材,大多是在多山地方采石为弹。

只是代国久不攻伐,国内又太平,已经很久没见这么多霹雳车出现了。

方顺德一看这么多霹雳车同时出现在益都城外,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后面斥候接下来说的话。

“主公,来的人马打着‘秦’的旗号!”

在代国,只有一支人马敢用“秦”字的旗号,不是秦州的刺史,而是…

方顺德又开始觉得牙床剧痛。

“秦王刘祁!”

***

相比于焦头烂额,七处冒火八处冒烟的方顺德,陈武的日子就要好的多。

但那也仅限于和方顺德的人马比较。

方顺德毕竟有方老贼折腾了几十年的家底,本身又有门生故吏,他输就输在拼不过老天。

而陈武的野心,是一点点壮大的,他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只不过对平帝、对朝廷恨之入骨,积蓄力量,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然而随着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不满的人越来越多,他敏锐地发现到“门阀”的力量也有左右天下的影响,之后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招揽人才。

他身为元家的继承人,元推之的外孙,原本就有许多便利,其中之一便是人脉。萧家出事时,有不少将门中人托庇到他门下,就是为了其外祖父的名望和人心,至于之后铁骑山庄主动联系,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说实话,陈武被萧无名坑的不轻,他当时铤而走险准备劫秦王而起事,除了有种种巧合以外,更多的底气来自于萧家铁骑。

陈武只是母族亲戚被牵连,萧家却是满门皆被屠戮,萧无名对代国朝廷和皇族的恨意可想而知,那时候两家都集聚了不少财富,萧无名想反也不是一天两天,只是却一个契机,而他思忖着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可对临仙成包夹之势,便顺而结盟,意欲从中获利。

谁能想到萧无名恨了一辈子,蓄意了一辈子,临到他动手的时候,却突然反悔了?

不但反悔了,还带走了萧家铁骑,不但带走了萧家铁骑,还弄出个萧家九郎来,领着铁骑归顺了朝廷,又成了新的黑甲卫!

萧家九郎他也认识,那孩子和他爹一个德行,不耐烦在铁骑山庄里闷头发财,年纪尚小的时候就去闯荡江湖去了,只不过他爹闯荡江湖时有萧家做后盾,混的风生水起,他混江湖时萧无忌不愿帮他,到如今也就是个小虾米而已。

又哪有那样的本事去领什么黑甲卫!无非就是和皇帝做戏罢了!

“报!”

一声通报之声,打断了陈武的思绪。

陈武揉了揉额角,命下人将人领进厅来。

“又是何事?是谁又出事了吗?”

陈武看到来的是谁,脑门一阵炸痛。

“是,主公,支持我们的徐州刺史遇刺,身首异处,脑袋被人摘了,装上了一颗狗头。”

探子声音低沉。

“又是那一群用丝线的黑衣人?”

陈武心中闷极。

他自认一直处事低调,从不好勇斗狠,也没有得罪过什么江湖人,可是从去年起,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一群神秘人士,各个身手毒辣,出入府邸犹如无人之境,连连刺杀得手了他这边好几个重要人物,引得人人自危,出门动辄带上十几个护卫,更不敢独处。

好在这群人并不多,后来他们又有所防备,否则这么刺杀下去,不必他再支撑,他底下的人都走完了。

“是的,他们还留下了一些东西…”

那探子抬起头,伸手在怀中开始掏起什么。

陈武心中急切,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伸了伸。

“主公危险!”

一旁护卫陈武的老将突然感受到一股杀气,心中大叫不好,猛地扑上陈武的身子,将他往后一推。

陈武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摔的头晕目眩,但他毕竟是学武之人,立刻警醒到情况不对,扭头一看,顿时怒发冲冠!

已经忠心耿耿护卫了他几十年的老家人,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没了脑袋,轰然一声倒地,只留下一大滩血渍。

那“探子”眼中露出懊恼之色,一击没有得手,立刻抬手射出一根天蚕丝,飞身上梁,轻轻巧巧地从屋顶撞了出去,逃出生天。

“乱臣贼子,洗干净脑袋,等着吾等大司命取尔首级!”

一声长啸从屋顶传来,之后是整个陈府里兵荒马乱抓刺客的喧闹嘈杂之声,一切都犹如劈头盖脸给了陈武一击巴掌,烦躁的他恨不得捶胸顿足一般。

“老付,老付!”

陈武捡起滚落在脚边的头颅,发指眦裂。

“主公,这里不安全,那些刺客随时可以去而复返,他今日能变成老猴的脸行刺,明日有可能就变成其他人,主公还是小心为妙。”

闻讯赶来的武将们忧心忡忡。

“您还是暂时不要出现了!”

“他们就是想要逼得我不再出现,好使大军神龙无首。”陈武怒火中烧,“我偏不如他们的意,我不但要出现,还要出现在前线!我就不信他们能独闯大营,在万军之中取吾首级!”

“主公!”

几个武将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此事休要再提,让蒋进深准备接应,我要去庆州大营。”他珍而重之的捡起地上老将的头颅。

“命人厚葬付将军!”

“是!”

大司命…

陈武望着头顶屋檐上撞出的窟窿,用怒火掩饰住心中的恐惧。

能够易容换脸,又有削铁如泥的利器,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杀人功夫…

到底是什么来头?

***

去刺杀陈武的,正是从刘凌那里得到易容之术的大司命之首云旗。

蒋进深当初差点让少司命素华翻了船,素华撂下了狠话,命铅华在秦州继续保护秦王,自己却立刻入京,告知皇帝蒋进深已经投奔了陈武之事。

刘凌并没有把二哥身边的少司命都召回来,有意让她们在外面锻炼,只是命令少司命素华替他再训练一批可靠的护卫,也不必非得和少司命一般从小培养,至少懂一些护卫之道便可,素华就这样留在了宫里,开始挑选合适的苗子。

云旗和素华原本是亲姐弟,当年两人家贫,云旗又从小生的就瘦小不像是能活到长大的样子,于是姐弟两人年幼时就被父母卖入宫中,云旗净身做了宦官,素华就去当了宫女,直到被上一届的少司命和大司命看出根骨不凡,一个成了大司命,一个成了少司命,也算是有了一番奇遇。

姐弟两个分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造化弄人,所以当刘凌终于决定将大司命派出去干老本行刺杀时,云旗就一心一意想着要替姐姐出口气,不但要杀了蒋进深,还要让陈武也吃吃苦头。

不过陈家的名头不是假的,他们做了那么多谋划,设了一道又一道的连环计,直到将易容的他送到陈武面前,还是失手了。

“怎么,云旗你失手了?”

一位接应的大司命见他满脸不甘的出来,慎重问道。

云旗接过同伴送上来的松油水,在脸上一擦,用帕子将脸上易容的粉油等物擦拭干净,这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