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便精神一振,对杜锦宁道:“一会儿祭完祖,你跟你祖父说这个事。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杜锦宁跪到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有劳伯祖父了。”

这时代时兴行这种大礼,如果杜寅生能让她从杜家二房分出来,她也不会吝惜这三个响头。

“起来,快起来。”

杜寅生挣扎着床上下来,在蒙氏的搀扶下往外走:“走,先祭祖。”

杜锦宁却没有动,嘴里道:“伯祖父,要不我今天先不祭祖吧。反正这么多年过来我都没祭过祖,现在也不差这一年。”

“别胡说,跟我走。”杜寅生不容分说。

杜锦宁只得跟了出去。

第75章 断绝关系

门外的人见他们出来,俱都望了过来。

杜寅生也没说话,直接出了门,朝后面的祠堂走去。

杜家老太爷当初是离家出走的,但也没有忘了祖宗,自己在宅子里设了一处祠堂,把他记得的祖宗名字都写在了上面,逢年过节都供奉香火。后来杜老太爷夫妻俩去世,他们的牌位也放置在了祠堂里。

杜云年也不知是得了杜辰生的吩咐,还是担心杜寅生被他气出个好歹来,看到杜锦宁跟在人群后面,一起进了祠堂,倒也没有说什么。

在杜寅生的带领下,大家都三磕九拜地行了礼,一一上香烧纸钱,这才退了出来。

出了祠堂,杜寅生吩咐杜锦宁:“里正家应该已祭完祖了,你请他过来,到杜家二房坐一坐。”

“大哥,出了什么事?为何要请里正?”杜辰生不安地盯着杜寅生。

刚刚他怒怼了大哥,让大哥气病晕倒,这会子刚祭完了祖,杜寅生便叫请里正,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担心杜寅生要跟他断绝关系。

杜寅生却不理会他,在杜云昌的搀扶下往外走:“去二房。”

杜家二房分家的事,不能在他们大房处理,否则便有大房压着二房分家之嫌。

杜寅生严厉起来,杜辰生都是要怕的。这会子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跟着杜寅生一起回了他家。

杜锦宁跑到章鸿文家,便见他们早已祭完祖了。

章鸿文看到杜锦宁,很是高兴,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杜锦宁见屋里都是人,干脆把他拉出到院外,将事情跟他说了。

章鸿文是最早知道杜锦宁想分家的。这会子听得杜云年把自己欠赌债的事也算到了杜锦宁身上,简直不能忍,道了一句:“你等会儿,我去叫我爹。”说着便跑进了院子里。

没多一会儿,章光义便出来了,对杜锦宁笑道:“放心,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杜锦宁大为感激。

虽说章光义帮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关乐和面上,但关键时刻能十分干脆地站出来,杜锦宁就承他的情。

章鸿文不放心,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杜家。

杜家二房的堂屋里坐了五、六个大男人,却都默然不语,一室寂静。见到章光义进来,杜辰生这才起身打招呼,神情里尽是不安。

“先坐会儿,我让锦程和锦德去请郑大叔和李大伯了。”杜寅生朝章光义笑道。

两人是念书时候的同窗,后来又做了儿女亲家,情同手足,互相之间不需要客套。

章光义点点头,在客座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两个老头儿和杜锦程和杜锦德一起回来了。

郑大叔,就是郑林的爹。他的年纪虽然不是村里最大的,但年轻时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而且十分明事理;另一个李大伯,则须发都白,已是七十五岁高龄了,胜在年纪大,而且还耳聪目明,行动便利。他们两人和杜寅生,都是德高望重之辈,是村里人有什么家庭纠纷,跟章光义一起处理做见证的人选。

杜辰生的神色越发沉重,看向杜寅生的目光都带了哀求之意了。

他刚才也问过杜寅生,甚至央求过,赔过不是。但不管他说什么,杜寅生都完全不理会他,让他无可奈何。

待大家推让一番,又重新坐定,杜寅生这才开口:“今天,请了里正和李大伯、郑大叔过来,是想让他见证一下,我们杜家大房,跟杜家二房,以前是分家,现在是打算彻底分开。杜辰生家,跟我家,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他们有什么事,也别找我;我们这边有什么事,也不会去找他们。两家恩断义绝,只作普通村民或邻居来往,不存在任何利益纠葛。”

还真是断绝关系!

杜辰生彻底傻了眼。

以前他跟大哥也有过矛盾,比如在杜云诚死的时候,他跟牛氏要溺死杜锦宁,杜寅生就跟他大吵了一架,两人也说了许多伤人的话。但过了之后,两人仍是亲兄弟,并没有在感情上产生隔阂。因他的丧子之痛,大哥对他还更关切一些,时常开导他。

怎么今天只说了一句玩笑话,他就要跟自己断绝关系呢?

杜锦宁也有些懵。不是说分家吗?怎么是大房跟二房断绝关系?

旋即她便反应过来了,垂着头坐在角落里,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她这反应,看在杜寅生眼里,就十分满意。

章光义和章鸿文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这终究是杜家的家事,他们只是作个见证,并不会插手。杜家人怎么说,他们听着就是了。

章光义点点头,应了一声:“好。”不作任何评判,也不劝阻。

“哥,大哥,您不能这样啊,弟弟我不懂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教导就是,怎么能跟我断绝关系呢?”杜辰生立刻哀嚎起来。一大把年纪,还跟那小孩子一样,在杜寅生面前撒娇。

杜寅生却不理他,继续道:“刚才你们也说了,你们二房不顺,都是锦宁克的。他们母子这些年在杜家过得如何,村里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在跟二房彻底分开之前,我就手伸长些,作一回主,把杜家小三房从杜家二房分家出来。他们母子五人,不要杜家二房任何财产,算是净身出户;但以后杜辰生和牛氏生老病死,都跟他们无关。除了每年过年给杜辰生夫妇俩奉上价值五十文的年礼,不作任何负担。”

对于这一点,杜辰生还没反应过来,杜云年就立刻反对道:“不行,小三房不能分出去。”

小三房分出去了,二房的田地谁来种?佃出去,那岂不要给种田人一定的粮食?这可比小三房母子几人的花费大多了。

最重要的是,分了家,杜方苓他就不能随意卖了。他的赌债还指望着卖了杜方苓还债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她们走?

更何况,卖了杜方苓,还有个杜方菲和杜方蕙呢,那都是钱!

第76章 我们也分出去

“为什么不能分出去?刚才你不是说宁哥儿克了你吗?”杜寅生凉凉地道。

杜云年就是一噎。

他确实嫌弃杜锦宁,那小子就是个丧门星,自己赌钱的好手气就让他克没了。但陈氏这个壮劳力和小三房姐妹这三棵摇钱树,他却是不能放弃的。

“对,就是他克我。这也简单,把宁哥儿分出去就好了。”杜云年很不要脸地道。

这下不光是杜寅生,便是章光义、郑大叔和李大伯,看向杜云年的目光都变得十分奇怪起来。

“杜辰生,云年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杜寅生转头去问杜辰生。

杜辰生见大哥直接跳过了断绝关系这件事,讨论到小三房的问题了,不由心里发急,腆着脸讨好地对杜寅生道:“大哥,哪能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对宁哥儿别提多疼爱了,哪里会将他分出去?等过了年,我还要送他去念书呢。”

至于去哪里念书,他没提。反正现在先把事情糊弄过去,让大哥先别生气的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杜寅生却不好糊弄,他问道:“你打算送他去哪儿念书?”

杜辰生眼珠子转了转,又看了章光义一眼,笑道:“博阅书院的山长既看上了宁哥儿,那是咱们杜家八辈子烧来的高香,哪能辜负?自然是送他去书院念书了。”

杜寅生狐疑地看着他。

要是以前,弟弟说这话,他还有可能相信。可这段时间,他把杜辰生看得透透的了。这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哪里有什么情谊可言?杜寅生自认自己在村里的这点地位,还不足以打动杜辰生,让他一年花几十两银子供杜锦宁上学。

也就是说,他是糊弄自己的了?等他气消了,章光义等人一走,杜辰生就来个不认账,或是到时候再来跟自己哭穷。自己难道还能再请这些人来,跟二房断绝关系不成?

逼着杜家二房倾家荡产地送杜锦宁念书,自己却不出一文钱,这事儿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闹出去,也是自己没脸。

这杜辰生打的倒是好算盘。

杜寅生眸子里寒光一闪,冷声道:“你不是说没钱吗?怎么又舍得送宁哥儿去念书了?”

“我们一家子紧巴紧巴,再如何也得送他念书不是?可不是谁都能进书院的。”

杜辰生说着,心里已拿定了主意。

等过了年,就把杜锦宁弄成傻子,到时候就算他送了杜锦宁去,书院恐怕也不收了。看大哥为了他还怎么跟自己为难,哼!

“这可是当着里正和两位大伯、大叔的面说的,你别到时候又反悔,说没有钱交束脩。”杜寅生尤不相信。

“放心。”杜辰生拍着胸脯保证道,“绝不反悔。”

看到杜辰生这样,杜寅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支持杜锦宁分家,是因为杜辰生不愿意送杜锦宁上学。现在杜辰生既改变了态度,答应送杜锦宁去书院念书了,以后对于小三房母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是能这样,那他这个做伯祖父的,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杜锦宁。

杜锦宁见得杜寅生偃旗熄鼓了,不再帮她争取分家的事,并没有发慌,老神在在地坐在角落里,等着小大房的人跳出来。

她诱导章鸿文,千方百计地成为书院的学子,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果然,杜云翼在张氏掐了他一把后,就开口了:“爹,你说送宁哥儿去书院上学,可咱们哪那么多钱?程哥儿明年要成亲,芸姐儿也要置办嫁妆。”他抬起头来看了杜云年一眼,“再说,云年欠的三十两赌债还没着落呢。咱们掏干净家里的老底,都没办法把这些窟窿填上,您老人家哪来的钱供宁哥儿念书?”

他常年不在老家呆,平时做账房也没甚求人处,对于大伯是不是要跟他们断绝关系,根本就无所谓。但老爹想让他掏钱供侄儿去书院念书,以及给二弟还赌债,那是没可能的。这时候他不开口,没准到时候这些都得他来背。

杜云年瞪大了眼睛,转头朝杜辰生看来。

他以为他欠赌债的事,是父亲跟大哥说的。

“你…”杜辰生那叫一个恨呐。他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大儿子来拆他的台。

而且,杜云年欠赌债的事,老大是怎么知道的?

“你老子我还没死呢,这些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处理。”他恨恨道,用力地瞪了杜云翼一眼。

杜云翼听得这话,笑了一下:“既然爹您这样说了,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您老人家既然有钱,那明年我就不给家里钱了啊。家里要换宅子,程哥儿要成亲,这都得花大钱。我以前除了家用,手头的余钱都给爹了。到时候爹您支援个四、五十两银子,我再去岳父家借一些,这两桩事想来应该能应付过去了。”

本来这种场合,女人是没资格参与的。但牛氏自认在杜家劳苦功高,养了几个儿子,有资格参与;而张氏则自恃身份,又不放心丈夫,便也坐到了堂屋里来。杜家人对于她们的到来采取了默认态度,章光义几个自然不会对此事多说什么。

此时牛氏一听大儿子这话就炸了:“云翼你说什么?四、五十两?你当你爹是开银庄的呀?他哪有那么多钱?而且你不给家里银钱,你老爹老娘吃什么喝什么?你这忘恩负义的王八糕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抚养长大,你就是这么回报你爹你娘的?你别忘了,你现在住的宅子还是我们的呢。你要不拿银子回来给我们养老,那宅子也别住了,给我滚出去。”

“娘,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张氏一见牛氏跳出来,心里一喜,立刻便开了口,“相公是长子,他赡养你们是应该的,但他没义务养着弟弟几家子吧?二弟从来不做事,现在还要去赌钱,欠了一大笔赌债,莫非这也要我相公来还?还有小三房,杜锦宁念书每年花一大笔钱,便是相公不吃不喝都攒不下,这难道也要我相公负担?如果说,我们住了你们的宅子,就得承担这一切,那这宅子我们也住不起,直接把宅子还给你们得了,我们分出去过。就跟伯父刚才说的那样,以后老家有什么事,你们也别找我们,除了逢年过节的礼,我们也不会再负担什么。这些年每个月我们交给家里的钱,也够偿还你们对相公的养育之恩了。”

第77章 哑口无言

“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我么?”杜辰生这会子真要被气得吐血了。他恨不得也像大哥刚才那般,倒下去晕一下,也好让这些王八糕子知道知道厉害。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虽然作为古人的杜辰生不知道这句精辟的论段,却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不是杜云翼跳出来说话,牛氏出来责骂,引出张氏这番话,他就要把杜寅生给糊弄住了。他是要把杜锦宁弄傻的,自然不会送他去上劳什子书院;杜方苓是要被卖的,二儿子那个窟窿也能被填上,而且他以后一定好好管束二儿子,不让他去赌钱,这件事,基本就可以解决了。

可偏偏,偏偏这些人都要跳出来胡搅蛮缠,胡说八道,打乱他的计划,他这会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偏他身体好得很,这会子不光没有胸闷心痛,还越发地被气得精神。

“你们都闭嘴,这些事以后再说。”他拍了一下桌子,掷地有声地道。

可张氏哪里能如他的意?张氏早就对杜云翼每个月拿钱回去养杜云年一家就十分不满了。如果杜云年能老老实实做事,即便赚的钱少一些,她还不会有意见。可偏他整日游手好闲,姚氏除了做两餐饭,啥也不做,夫妻俩就这么躺在家里喝杜云翼的汗血,她能乐意么?

这心里一不平衡,那意见就多了,更不用说现在还得知杜云年去赌钱。

张氏在城里长大,即便没亲眼那些赌徒的嘴脸,也听别人说起来。沾什么都别沾赌。赌红了眼,卖儿卖女都是常事,败家那简直不要太简单。有这么一个祸害在家里,没准哪天杜家的所有家产都败光了,还得背一屁股债,她哪能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这个家是一定要分的。

“这不是有里正和李大伯、郑大叔在么?有什么话,还是现在说清楚的好。”张氏十分从容地道。说着,她又悄悄拧了杜云翼一把。

“对,反正请了里正他们来,不就是说家事的吗?反正咱们家的事,也没什么不能拿出来说的。”杜云翼连忙附和自己媳妇。

杜辰生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他不光没解决杜寅生的事,竟然大儿子又闹起了分家来。这会子他想替儿子把张氏休了的心都有了。

在这个屋里,除了杜辰生和牛氏,最不希望分家的就是杜云年了。分了家,不光没人拿钱回来养他一家,而且他想要再卖杜方苓,那就难了。

“谁说我欠了赌债了?大哥你这是听谁说的?”他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问杜云翼,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兄弟二三十年,杜云年是个什么德性,杜云翼这做大哥的再清楚不过了。

为防杜云年抵赖,他也没说是杜锦宁说的,而是淡淡道:“我听赌场的人说的。”

杜云年一噎,哑口无言。

杜辰生之所以想瞒着二儿子赌钱这件事,就是怕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有想法。这会子见事情暴光,杜云翼夫妻俩果然有意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知道事情没法善了了。

他道:“云翼,‘父母在,不分家’,这种祖训你应该听过的吧?我和你娘还在世,你现在就闹着分家,你这是不孝…”

杜云翼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道:“我说了,你和娘我会赡养,但我没有养弟弟一家的责任,也没有供侄儿念书的义务。如果不养他们,不供侄儿念书就是不孝,那就不孝吧。”

“云年怎么是靠你养呢?我手里还有二十多亩田地呢,那出产的钱粮,难道还养不活云年一家?”杜辰生是真的火了,说话的语气也十分不善,“你住的宅子还是我的呢,我要不给你住,把它租出去,一年里也能收十几二十两银子。你要不要跟我把这笔账也算清楚?”

“一码归一码。”杜云翼道,“同样是儿子,为什么我要在外面累死累活,看人脸色地赚钱,他就可以在家里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做,还跑去赌钱?难道我就该为人当牛做马,他就应当坐享其成?”

杜辰生神情一滞,也说不出话来了。

牛氏见老头子哑火了,赶紧拍着大腿就哭了起来:“云翼,你这是不要爹娘了吗?枉费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对我们的?这样我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冲,似乎要去寻死。

张氏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娘,您大儿子不养二儿子,您就去死,您这是想逼死你大儿子?如果您想让您大儿子继续孝敬您,您就别闹。”

杜云翼适时地表态道:“爹、娘,你们可以跟我过,我和张氏会孝敬你们的;如果你们不愿意,要跟二弟过,每个月该给你们的孝敬银子我仍然会给,但别的就没有了。”

他以前是怕爹娘伤心,一直忍着没说。可这会子当着外人的面把脸撕破了,干脆铁了心要分家。

牛氏看看杜辰生,见他没作声,又担心大儿子和大儿媳妇真不管她,想了想,便又坐了回去。

杜云年见老爹沉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了,当即慌了神,央求道:“哥,我会改的,我再不去赌钱了。我以后也会好好在城里找个事做,不再游手好闲,大哥你就原谅我一次吧,好不好?我是你弟弟,亲弟弟呀。”

杜云年打小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杜云翼哪里信他的话?只不理他,而是眼睛盯着杜辰生,等着他表态。

杜辰生肠子都悔青了。要知道怒怼哥哥的后果这么严重,竟然引得大儿子闹分家,他是打死也不会多那一句嘴,说那句挤兑杜寅生的话的。

他疲惫地坐在那里,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他抬起头,求救似的看向杜寅生:“哥,你帮我劝劝云翼吧,他最听你的话。”

杜寅生嘴角一勾,凉凉地道:“依我看,你就该听云翼的,把家给分了。自古以来,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为人不公正,云翼自然不服。这个家,你不想分也得分。”

“可、可…”杜辰生可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他只得颓然地摆了摆手。

第78章 怎么分?

杜云翼一喜,便知父亲迫于无奈答应了,忙拱手给李大伯等人作揖:“还请几位给我们分家做个见证。”

杜锦宁心里也欢喜得很。

她就知道,一旦杜云翼下定决心要分家,杜辰生也无可奈何。

这个家等于是杜云翼在支撑着,杜辰生再如何也不敢违逆大儿子的意思,毕竟他也知道靠二儿子靠不上,以后还得靠大儿子。否则光凭那二十来亩田地,也只够他们老两口和小二房几口的基本开销。杜辰生每个月都得看病吃药,没有杜云翼给他钱,他是过不下去的。

杜云翼分出去了,有杜寅生在背后支持,他们小三房也一定能分出去。她穿越过来后这一个月的策划总算没白费。

章光义见一屋子的人都不作声了,显然是都赞同分家了,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杜二叔,你这个家,打算怎么个分法?”

杜辰生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眼来,看向杜云翼:“云翼,这分家是你提出来的,你想怎么分?”

他倒是有心跟大儿子过,但如果大儿子不愿意要他们老两口了,那他也不会客气,不会把财产分给杜云翼;可杜云翼愿意管他们老两口,财产又得是另一种分法。

杜辰生再疼儿子,他也是自私的,当然得先顾着自己。

杜云翼倒也不是不孝顺的。在他看来,他是长子,赡养父母天经地义。更不用说,杜锦程和杜锦德都还在念书,考功名最有紧的就是名声。要是他不赡养父母,让人对杜锦程兄弟俩指指点点,甚至在考试时歪一下嘴,那他也是得不偿失。

他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爹娘愿意跟着我,我跟张氏和孩子们都会好好孝敬你们二老的;如果您二老不跟我们,每个月我会给二两赡养银子,逢年过节也会有孝敬,别的可就得由二弟侍奉你们了。”

以前,每个月他都得给杜辰生四两银子的开销,但他小大房吃的粮食都是家里田地出产的,住的宅子也是杜辰生名下的,细算起来,他给老宅的和老宅给他的,也算得持平。

但杜云翼是做账房的,小算盘算得最是精明。以后杜辰生的身体会越来越不好,牛氏随着年纪大了,也会生病,这看病吃药的钱就会越来越多;以后他们二老去世,那还有两笔大开销。

如果杜辰生什么财产都不给他,那这些开销他是一文钱都不会掏的。你不仁我不义,就是这么回事。可如果杜辰生愿意把宅子给他,再分给他一些田地,那他每个月给二两,这个支出比原先还要少,进项却是一样的,这就赚到了。即便以后二老看病吃药,生老病死,他该负担的还得负担,这跟原先没什么区别,但小二房和小三房这两个大包袱被甩掉了,这就再划算不过了。

杜云翼在这边拔着小算盘,杜辰生那个老账房心里也早划拉开了。

以前不分家,他还想着靠大儿子给钱,二儿子伺候在身边,这样两边靠着,安排最是妥帖不过。可一旦分家,二儿子明显是个靠不住的,如果他们跟二儿子,莫非老了老了,他这一身老骨头还得当牛作马地养二儿子一家子?要是二儿子不能改邪归正,他手里的田地是不是就得卖了替他还赌债?到了最后,他们是不是还得住草屋,吃糠咽菜,再一卷破草席安葬了了事?只要跟着二儿子,这样的下场他想都能想像得到。

可跟了大儿子就不同了…

他闭了闭眼,睁开之后,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明许多。

他道:“这样,我名下的财产分成两半,一半归我老两口和小大房,一半归小二房和小三房。”

说着他看向杜寅生:“大哥你看如何?”

见得弟弟分家还是顾着小三房的,杜寅生自然高兴,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

杜辰生就看向章光义:“如此,就劳烦里正拟一个文书,过几日我们再把田契房契改了吧。”又唤杜锦程,“你去我房里,把文房四宝拿来。”

“爹。”杜云年见老爹不管他了,心里发急,不由得唤了一声。

杜辰生却瞪他一眼,断喝一声:“你给我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杜云年只得委曲地扁了扁嘴。

他那笔赌债,明天就到期了,他还指望着父亲拿出钱来给他填上窟窿呢。这时候他还真不敢惹父亲生气。

再说,他心里笃定父亲还是很疼爱他的,即便分家,一定也会顾着他,不叫他衣食没有着落。

杜锦程将东西都拿了出来,还帮章光义磨好了墨。

章光义将笔在砚台里的墨汁上沾了沾,对杜辰生道:“这文书怎么写?”

“城里的宅子,落在云翼名下;乡下的上房和十三亩田地,写在我名下。你在文书上写明,我跟牛氏归小大房赡养,如无任何虐待失养之举,在我百年后,我名下的这宅子和田地都归云翼,其他人无权继承。”杜辰生道。

章光义点点头,在纸上写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分法,杜云翼也是满意的。

他们一年到头难得回乡下一次,乡下的宅子要来没什么用,而且也不值钱,留给小二房和小三房也合情理,而且还算一份家产,名头上也好听。十三亩田地,佃出去,收回来的粮食也够他们一家吃用了。最重要的是,最值钱的城里的宅子,如今在他的名下了。

见大儿子和杜寅生都没说什么,章光义把这些都黑白分明地都写在了纸上,杜辰生很满意。

他又继续道:“这边宅子的东厢和西厢,以及十二亩田地,都归小二房和小三房所有。他们两房每房每年需得给我们两老五两银子的赡养费,逢年过节有孝敬。”

他微微顿了顿:“现如今宁哥儿还没成年,不能立户,小三房的财产就暂时归到云年名下。等过两年宁哥儿成年,他们想分,再分出来。”

说完这句,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第79章 去大林村

这是他的一步妙棋。

二儿子和二儿媳妇的好吃懒做,他是深有体会的。如果就让他们自己过日子,虽不至于饿死,但相去也不远了。

但有小三房的人帮种田种菜养牲畜,二儿子一家怎么的也不能被饿死。而且,杜云年做了小三房的家主,还能明正言顺地把杜方苓卖掉,这样他垫出去的三十两银子就能收回来了。往后杜方菲的聘礼,杜方蕙的聘礼或卖出去的钱,都归二儿子所有,也能填补一点他的窟窿,他们那一房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如此一来,二儿子这边他也放心不少。

至于两年后小三房再分出去,那就是一句空话。到时候他把杜锦宁弄傻了,小三房想自立门房都是枉想,他是不会让小三房单独分出去的。

陈氏既嫁进了他们杜家,还是个克夫的命,克死了他儿子,那就一辈子给杜家当牛作马吧。

杜辰生这边打着好算盘,那边众人听了他最后一句话,表情就十分精彩了。

杜云年自是十分高兴,觉得他爹真不愧是他亲爹,处处为他考虑。而杜寅生和章家父子,都皱起了眉头。

杜锦宁跟着杜云年,那他还有机会念书吗?不被整天被赶去田里干活就不错了。

杜寅生和章家父子这时候深切体会到杜锦宁哀求他们改年龄立户的深刻含义了。

这小子,这是料想到了分家时会有这一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