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杜锦宁,他很高兴,一进门就邀功道:“你说要开茶馆,我给了关嘉泽那小子一百两银子,够不够?”

“够了,齐慕远已把茶馆买下了,一百六十两银子。我们四人合伙,我跟章鸿文出的钱虽少些,关大哥有个六七十两也足够了。”

自打关乐和绞尽脑汁地给她想赚钱的营生,杜锦宁就把关乐和当亲人看待了。她不是个拘谨的性子,关乐和不给她立规矩,她自然打蛇随棍上,怎么随意怎么来。

关乐和听了很意外,问道:“怎么把齐家小子也算在里面了?你们后来有联系?”

世交大伯把孙子放到书院里来,他怎么的也得关照一二。这两天他特意了解了一下齐慕远的情况,发现他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样,孤傲自赏,独来独往,很不合群。那天在这里,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齐慕远对杜锦宁的不服气,两个人的关系并不融洽。

可就这样的两个人,只两天的时间便熟悉得能一起开茶馆合伙了,这实在让他吃惊。

杜锦宁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不错不错,你们能一起做事,我就放心了。”

关乐和对于开茶馆这种事是不大关心的,只不过关系到小徒弟的生计问题,这才过问一二,此时见书案上摆了他给杜锦宁的三本书,拿起一本道:“以你的记性,这些看过肯定就能背了,我就不抽你这些了。来,我给你先念一遍,你把不认识的字认全,然后我把意思和里面包含的典故给你讲一讲,你复述一遍,下次来我再考考你。”

杜锦宁便正经危坐,听关乐和讲课。

关乐和手里拿的是一本《诗》,即《诗三百》《诗经》。讲了前面十首诗,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他又从书架上拿出一本颜真卿的字帖来,放在书案上:“字是一个人的门面,需得好好练习。我先给你讲一下笔法,你回去后照着这本字帖,每日写五十张大字。”

杜锦宁点点头。

她前世虽写过毛笔字,却是小学生的水平,写出来的字也就能看得清楚,至于笔峰什么的,却是没有的。

她脑子好使,又有前世的阅历,虽说没有练过,但多少也听说过如何练书法,领悟和理解能力那是没话说的。现如今再让关乐和这么一点拔,她下笔写出来的字当即就不一样起来。

关乐和教导弟子的成果那真是太满意了。看看时辰不早了,便道:“中午再这儿吃饭吧,吃过了再回去。”

杜锦宁摇头:“不了,我跟关嘉泽他们约好,中午去看茶馆呢。一会儿在书院门口汇合。”

关乐和也不强留,并不担心这些孩子会被饿着。只要有钱,还怕饿肚子吗?

辞了先生,杜锦宁自奔书院大门,在守门大伯那里等了一会儿,章鸿文先出来了,等了不一会儿,齐慕远和关嘉泽一前一后地也过来了。

杜锦宁看着两人彼此之间隔着老远,很是无奈,问道:“你俩就打算总不说话?”

齐慕远和关嘉泽互相对视一眼,抿了抿嘴,转开了目光,还是没有说话。

杜锦宁也无奈,率先出了门:“走吧。”

一行人下了坡,走在街上,关嘉泽摸着肚子愁眉苦脸地道:“先吃饭吧,饿了。”

齐慕远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响了起来。

他一愣,脸一下子红得跟猴儿屁股一样。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见齐慕远出糗,关嘉泽因他不理人而生出的小别扭一下烟消云散了,他大气地一挥手:“走吧,大肉包子,我请客。”他们中午歇息的时间并不长,要是去饭馆里吃饭根本来不及,只能肉包子解决,还能边走边吃。

于是大街上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情景:三个半大小子很随意地拿着肉包子啃着,走在最后面的清俊少年手里捏着包子,看看包子,再看看同伴,却是不吃,一脸纠结。

“齐慕远,你要是不吃,就还给我。”关嘉泽还以为是他嫌弃包子不好,上不得台面,那个气啊,伸出手就想去抢他手里的包子。

“不、不是。”齐慕远避过关嘉泽的手,将包子背到了背后,“我只是…不习惯在大街上吃东西。”

“切,矫情。”关嘉泽不屑地道,“得让你去讨几天饭,才不摆大少爷的谱儿。”

听到“讨饭”两个字,齐慕远的脸上一僵,原本清亮的眸子一下黯淡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将包子递到嘴边,咬了一口,眼睛却看着别处,再不看杜锦宁一行人。

杜锦宁直觉里这里面有故事,但她跟齐慕远还是不很熟,不好问这种私密事,当即没有说话。

齐慕远一个包子吃完,他们四人已站在了一家茶馆门口。

这家茶馆就在大街上,地段还不错。里面的面积也挺大,除了上面一个高台,下面摆了十张桌子,以每张桌子坐十人算,这个茶馆能容纳一百人左右。

这在漓水县已算是很大的茶馆了,毕竟漓水县城,人口估计也就一两万。

第96章 改造

此时茶馆仍在营业,这时候的人一般习惯吃两餐,此时并不是饭点,倒是吃点心喝茶的好时间,客人本应很多的,但此时店里却稀稀拉拉地只坐了七八个人,有两三个围坐在高台附近,其他四五个则三三两两地坐在远一些的地方,自顾自地说话聊天。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十七八岁的小子也懒洋洋地站在一旁,等着客人召唤。

台上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说书先生正在说书,想是听的人少,便是说书先生也说得没劲儿,声音极小,反正杜锦宁站在门口,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走,进去看看。”杜锦宁倒是想知道这里的说书先生说的什么书。

四人走了进去,在台前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认真听那人说书。小二看到齐慕远,立刻精神起来,提着茶壶和茶碗过来,给每个冲了一碗茶,又转身去端了一碟干花生和炒瓜子,放到了桌上。

大家也没在意,听着说书先生说书,可听了几句大家就没兴趣了。

这说书先生说的,就很老套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故事情节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难怪店里的客人都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关嘉泽自小在漓水县长大,又是个喜欢看故事的,对这些说书的场合倒不陌生。

他跟杜锦宁解释道:“这些说书先生收入不高,收入一部分来自于茶馆老板给的月钱,一部分来自于客人的打赏。要是说得好,还能混个温饱;要是说得不好,便仅够自己糊口,连养家都难。所以他们根本没有钱去书铺里花几百文钱买话本来说,都是自己编的故事。编的多了,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套路。当然也有师傅们传下来的一些演义之类的说书内容,但说得多了,客人们都能背下来了,大家就不耐烦听。”

这也是杜锦宁说要买茶馆,关乐和二话不说就同意的原因。凭着杜锦宁写的话本,这茶馆的生意肯定不会差了。

关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杜锦宁提的建议不靠谱,他自然不会由着这几个孩子瞎胡闹。

此时说书先生已说完一个段落了,停了下来,期待着客人打赏。但有两个客人根本没理他,自顾自地坐在那里喝茶。只有一个客人,往台上抛了两文钱,便起身离去了。

“谢谢,谢谢。”说书先生捡起铜钱,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后台去了。

杜锦宁正要起身,就见一个人快步从后台出来,走到齐慕远面前施了一礼:“少爷。”又朝他们三人施了一礼,“三位少爷好。”

这人却是前两日在关乐和处见到的那个四十来岁的老仆。

齐慕远对这老仆倒很尊重,早已站了起来,又给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们的管家袁安。”又介绍了杜锦宁三人的名字。

袁安笑道:“关少爷和杜少爷老奴是见过的,只章少爷第一次见。老奴请三位少爷安。这茶馆,是我们少爷昨日看中买下的,不知三位少爷觉得是否妥当?”

章关两人都摇摇头。

章鸿文就不用说了,本就是农家子,进城来也是为了念书,没钱也没时间来这种地方。他这是生平第一次进茶馆。

而关嘉泽即便来茶馆来得多,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茶馆不都是这样么?一间大屋子,摆上几张或十几张桌子,大家坐着喝茶。最多是有没有说书先生的区别。

杜锦宁却站了起来,朝那几位客人的桌上看了看,见也都是干花生、炒瓜子,再没别的了。

她转头问袁安:“袁伯,这店里还提供什么茶点?”

袁伯一愣,指着桌上的那两样道:“就这些。”

见杜锦宁皱眉,他道:“我也问了原老板了,他说生意不好,进了糕点来卖不出去,容易坏。也就这两味干果能存放,所以只提供这些。”

杜锦宁不置可否。

她又走到高台上试了试音,摇了摇头。

刚才说书先生说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台子也就只是抬高,没有做过任何扩音处理。所以说书先生说书的时候,声音根本传不出去,需得大声说话才行。而即便大声说,坐得远的也听不清楚。

但长期大声说话,说书先生的嗓音又承受不住。

见她这样,那三人都跟着上了台来,关嘉泽还有样学样地也试了试声,却没发现什么,转头好奇地问她道:“怎么的?有什么问题吗?”

齐慕远也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她。

杜锦宁却朝袁安道:“这茶馆,先停业十天。你明日找几个泥水匠,把这台子改造一下。”

“怎么改?”袁安见自家少爷轻点了一下头,便问道。

“在这里,这里,往下挖深。你再找四个大水瓮来,两两相扣,各自在这两处埋下去。”杜锦宁指着台子的前面两个地方道。

“这有什么用?”关嘉泽问道。

“莫不是让声音传得远些?”一向沉默寡言的齐慕远思忖片刻,开口问道。

杜锦宁点头:“正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章鸿文很好奇。杜锦宁应该跟他一样没进过茶馆吧?他怎么知道如何改造这台子?

这是前世旅游时在太原见过的晋祠水镜台在明清时期使用的扩音器啊。

杜锦宁在心里回了一句,面上很淡定地道:“我试过啊。在家里把水瓮这样扣着埋进土里,声音就能传得很远。”

众人:“…”

好吧,这理由很强大,完全无法反驳。

只是,谁在家没事干埋水瓮玩啊?

杜锦宁转头看向袁安:“袁伯,你这里有文房四宝吗?”

“有。”袁安点头,“在后面。”

一行人便进了后间,里面有两间屋子,其中一个大一些的,大概是原主人歇脚的地方,布置得还不错;另一间就简陋多了,只放着一张桌子和两张长条凳,再无他物。

刚才说书的那位老先生正坐在小间喝茶。见了大家进来,忙站了起来,拱手行礼。

“这是几位少东家。”袁安向他介绍道,又转头朝众人解释,“昨日买茶馆的时候他不在,所以没见过我家少爷。”又介绍,“他叫钱东宝。”

第97章 又一条赚钱的路子

“多谢几位少东家留下小人。”钱东宝千恩万谢地朝大家行礼。

茶馆生意不好,要是别的主人家,肯定就把他给辞了。但东家却没辞,仍留他在这里干活,他很是感激。

县里的茶馆也就那么几个,大家都有自己用熟了的说书先生。他要是被辞了,一时之间很难找到活计。眼看着快过年了,一家老小可怎么活?

袁安向他交待了一声,让他十天内不用来了,工钱照给,便对众人作了个手势:“走吧,咱们到里间去,里间暖和。”

进了里间,大家都舒服地吐了一口气。

旺旺的炭火,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有几盘精致的点心,让塞了两个大包子的关嘉泽翻了个白眼。

袁安将点心盘子递了过来,歉意道:“也不知你们是不是在书院里吃了饭,所以没准备午餐。大家吃些点心垫垫吧。”

杜锦宁见齐慕远拿着包子的手缩了缩,便伸手去拿了一块点心,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赞道;“好吃。”

确实不错。

这是一种鸳鸯奶卷,用奶皮子做的,一边卷了山楂糕,一边卷了芝麻白糖馅儿,香甜里带着微酸和奶味,很合杜锦宁的口味。

关嘉泽本来不打算吃的,就想看看如果大家不吃的话,齐慕远是不是有脸吃。此时见杜锦宁吃得香甜,还递了一个给章鸿文,他瞥了齐慕远一眼,干脆也选了个夹肉烧饼吃了起来。

杜锦宁见齐慕远还是不动,便开口道:“齐慕远,那包子别吃了。肉馅凉了吃了容易闹肚子。吃点心吧,点心好吃。”

袁安一听包子两个字,紧张地看向齐慕远,问道:“少爷您刚才吃包子了?”

齐慕远脸色僵了一下,轻点了一下头。

袁安对大家道:“我家少爷是不吃包子的。”说着将齐慕远拽在手里用荷叶包着的包子掏出来,放到了一边,轻声对他道,“我去给你熬碗山楂茶。”

“不,不用。”齐慕远僵着脸道。

袁安看了看他,又看看屋里的几个人,捡了一块鸳鸯奶卷给他:“那你吃这个?”

齐慕远看了看,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小小地咬了一口,慢慢抿着。

关嘉泽虽是富家公子,但打小受叔叔关乐和的影响,最见不得这种矫奢的生活方式。

他眉头一皱,便想暗讽两句,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杜锦宁踢了一脚。

他转头朝杜锦宁看去,便见杜锦宁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别乱说话。关嘉泽扁了扁嘴,干脆埋头吃点心。

齐慕远看到两人的小动作,长长地睫毛垂了下来,看了看手里的奶卷,终是没再咬第二口,放到了那个包包子的荷叶里。

杜锦宁见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吃完手里的奶卷,拍拍手问袁安道:“纸笔在哪儿?”

袁安赶紧引她到桌前,拿了纸笔给她,又亲手给她磨了墨。

杜锦宁选了一支小楷笔,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关嘉泽好奇地过来围观。章鸿文在这四人中最是拘谨,见关嘉泽有了行动,也赶紧跟了过来。

袁安见自家少爷仍坐在椅子上,虽目露好奇,却不过去,便过去拉他道:“去看看,看杜少爷写的什么。”

齐慕远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另一侧,看杜锦宁画的什么。

杜锦宁前世学农学,也兼修设计,主要是给人做小区园林景观设计。虽说那玩意基本上用软件就可以完成,但画画的功底总还是要的。因此她特意学了画画。

此时她寥寥几笔,便将她想要的东西画了出来。

“这是什么?”关嘉泽左看右看就是个椅子,但这椅子有些奇怪,跟平常见到的椅子、凳子都不一样。

“这叫沙发。”杜锦宁道,“这是用木头做的,底下和靠背处是厚厚的垫子,大冬天的坐上去,既然舒适又暖和。把它们放在离台前比较近的地方,再把这个区域给隔出来,给那些肯花大钱的客人坐。”

她画的是后世那种木头架子配垫子的布艺沙发。她画功不错,那沙发一看就十分舒服。

想想又硬又冷、还需坐得笔直的椅子,围观的四人看着这名叫“沙发”的东西,都眼睛一亮。

“不错,一看就知道很舒服。”关嘉泽赞道。

杜锦宁道:“其实这玩意也能赚上一笔钱。要是咱们事先打造十来套备着,等那些有钱的客人来茶馆里听书,感受到它的舒适,定然会也想弄一个放在家里。到时候咱们直接把咱们做好的给他们看,只要价钱合适,定然会有人买。”

齐慕远眼睛一亮,看向那画图的目光越发感兴趣。

关嘉泽的口气却有些迟疑:“这主意好是好,就是吧…”他挠了挠头,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行吧,你觉得可以,那就做。”反正那一百两银子还有得剩,不用再向家里要银子。既然杜锦宁想赚钱,估计叔叔那里是不会反对的。

章鸿文眼眸黯了黯,抿着嘴没有说话。

“我同意做。”齐慕远的话言简意骇。

这话题虽是杜锦宁提出来的,两个有钱的少爷也都同意,但她跟章鸿文一样,心里也甚是为难。

不做吧,真真是放过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太可惜了。到时候这沙发一摆,他们这里不做,别的人很快就会效仿了去。到时候别人拿她的“创意”去赚钱,她非得呕死不可。

可要做吧,她该出的本钱打哪儿来?

买茶馆的本钱她都还差许多呢。虽说关嘉泽和齐慕远不会太过在意这个,但她自己过意不去啊!

她伸手摸了摸鼻子,将图纸递给袁安:“袁伯,麻烦你找一个妥当的木器店问一问,做这玩意需要多少钱。这图纸你别拿去给他看,等谈妥了再说,免得让他们学了去,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等你问了价钱出来,我们再商议做多少套。”

“好的。”袁伯接过图纸,小心地卷起来装进了画筒,再放到卷缸里。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回书院吧。别迟到了。”

关嘉泽转头看看滴漏,差点没跳起来:“这么晚了!”

袁安连忙道:“别急,我叫人备了车,送你们去书院。”

第98章 温泉庄子

从这里去书院有些距离,按杜锦宁的估计,走路起码得十七八分钟;但乘车却只有五分钟就够了。他们回书院完全来得及。

一行人出了门,杜锦宁没有上车,道:“我就不去书院了,在城里买些东西我就回家了。”

“那你买了东西就回来,车夫把我们送去书院就回这儿等你。到时候让他送你回家。”齐慕远忽然道。

杜锦宁一愣,想了想道:“好。”

齐慕远好意,以他这样别扭的性子,她要是拒绝了怕是不好;再一个她也确实需要安全保障。这时候去找郑林,他不一定在那里。如果寻不到他,自己走路回去,她很担心会在半路遇上杜云年或是孟强。

见得杜锦宁没有拒绝自己,齐慕远的嘴角翘了翘,不过这笑容如同水面上浮过的一抹微风,转眼就不见了。他上了车,将自己的前襟整理好,端坐在那里,等着车夫启驾。

送走众人,杜锦宁告别了袁安,往街上走去。她一面走,一面在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搬离桃花村和大林村。

她倒是有对付杜辰生和杜云年的法子,但不能自己去做。毕竟她名义上还是杜辰生的“孙子”,做了容易留下话柄,影响名声。古代人对名声再看重不过了。名声不好,日子都不好过。

可叫别人做,就得有钱才行。至于齐慕远和关嘉泽、章鸿文等人,她都不想借力去做这种事。而钱,她现在最缺,目前就有两桩事是要花钱的,可不想先把钱花在杜辰生这种人身上。

所以这件事,只能延后再处理。

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和几个姐姐这样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也不是个事儿。

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走了一段路,她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想停当这事,她寻了个路人问道:“老伯,请问菜市场怎么走?”

“往前走五丈远,再朝右拐,过了一个路口就到了。”那老伯甚是热心,指着前面道。

杜锦宁道了谢,正要朝前走,就听有人叫她:“杜锦宁。”声音还有些熟悉。

她转头一看,却见齐伯昆坐在一辆马车里,正掀了帘子朝她这边看来。

“齐爷爷。”杜锦宁忙上前行礼。

齐伯昆微微颔首,转过头去跟车里的人说话:“乐和说这小子会治珍贵花草的病虫害,要不让他一起去?”

那人低下头,朝车窗外的杜锦宁望了望,眉头就皱了起来:“关乐和怎么也开始喜欢胡说八道了?就这么个小小的孩子,见过什么珍贵花草?真是瞎胡闹。”说着,他忿忿地缩回头去。

杜锦宁一听有生意上门了,哪里肯放过?

她快走两步,到了马车近前,朝里面施了一礼:“齐爷爷,我真会给植物瞧病。以前我娘田里有什么病虫害,都是我给治好的。”

说着她又朝那人道:“这位先生,试试也没关系嘛,反正您也没损失不是?万一我帮您治好了呢?”

这话说得那人心动。

齐伯昆见状,朗声笑了起来,对杜锦宁招手道:“行了,快上来吧。”

杜锦宁见那马车里面装饰奢华,摇了摇头:“我坐车辕上就好。”说着跑到前面去,跳上车辕,跟车夫并排坐在一起。

她虽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但终究穿的破衣烂衫。与其被别人嫌弃,还不如自己有点眼力界儿,主动相避的好。

“这孩子。”齐伯昆摇摇头,拿了一件大氅,从车门处递给杜锦宁,“把大氅披上,别受凉了。”

杜锦宁心里一暖,把大氅给披在了身上。

马车缓缓而行,杜锦宁让车夫先驶到茶馆处,跟等在那里的袁安打了声招呼,这才随着车出了城,往郊区跑去。

冬天的车辕可不是那么好坐的,马车出了城一跑起来,冷风刮的那叫一个凌冽。齐伯昆的大氅是皮毛做成的,又宽又大,十分暖和。杜锦宁把自己围成了个球,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才算是抵挡住了寒风的侵袭。她心里对齐伯昆又一阵感激。

那地儿离县城不远,不到一刻钟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杜锦宁见齐伯昆和那人都下了马车,也跟着从车辕上跳下来,把大氅递还给齐伯昆:“多谢齐爷爷。”

齐伯昆也不嫌弃杜锦宁身上那破旧得看不见本色的衣服,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袖子,转头吩咐跟着从车里下来的小厮:“把我备着的那套衣服拿过来。”

说着他又对杜锦宁道:“是旧衣,别嫌弃。你先把外衣披上,回去了叫你娘帮你衣裤都改一改。”

“这…不用了,真不用了。”杜锦宁能坦然接受齐慕远先垫资买茶馆,能接受袁安的让马车相送,甚至能接受杜寅生与关乐和相赠的文房四宝,可面对齐伯昆的这番好意,她心里却是有些不是滋味。

大概区别就在于前者是带着欣赏的馈赠,后者却是带着怜悯的施舍吧?

说施舍或许也不准确。但杜锦宁心里却是不舒服了。

而且,她自己穿得暖暖和和的,却拿钱去投了资,让陈氏和姐姐们依然穿着又薄又破的衣衫,她的日子怎么过得安心?

齐伯昆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杜锦宁笑容里的那点抗拒?他也不坚持,点头道:“那也好。不过你得加紧赚钱,早点给自己做一件衣服,可别把自己冻病了。”

“嗯嗯,我会的。”真诚的笑容又回到杜锦宁脸上,“等茶馆赚了钱,我第一时间就是给家里人各添一套过冬的衣服。”

“好孩子。”听得杜锦宁把家人也算上了,齐伯昆算是知道刚才这小子心里想的什么了,心里对他越发的欣赏。

旁边那人见两人说停当了,便开口道:“走吧,咱们进去。”

齐伯昆这才想起什么,对那人道:“这小子叫杜锦宁,关乐和新收的弟子。他连我家小远都看不上,却收了这小子,可见这小子是个变态。而且,他还在我面前炫耀了一番,真是气死我了。”

那人“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乐和就是这么个脾气,当了这么多年的山长,还是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