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嘉泽挠了挠头,看看齐慕远,摇头道:“我也不懂,反正我有一百两银子,你们叫我出多少就出多少,让我占多少股子就占多少,我都没意见。”

齐慕远倒是沉吟了一下,道:“我建议二百两银子占六成,其余四成给杜锦宁,因为他得写话本。”

“对哦。”关嘉泽也想起这茬儿来了。

他虽没做过买卖,却也不是笨人,而且家里也有诸多营生,很多道道还是知道一点的。

“咱们这茶馆要赚钱,还得靠杜锦宁的话本。一本话本值二两银子,一个话本讲十天,一年需要多少个话本?”他掰着指头算了算,“那就是七八十两银子。可咱们这茶馆不止开一年,两年三年下来,杜锦宁写出来的话本就比咱们这二百两银子值钱多了。不行不行,四成都是少的了,至少五成。这还没算那什么沙发和瓮子呢,那都是杜锦宁的主意。”

细数下来,关嘉泽都觉得他们这些人占了杜锦宁大便宜。

齐慕远也点头同意:“那就六成。”

章鸿文赶忙表态:“我也同意。”唯恐表态晚了让杜锦宁误会他不赞同。这茶馆完全是杜锦宁看在他的面子上照顾他,才让他参与进来的,他可不能让杜锦宁寒心。

“不用,我拿三成就够了。”杜锦宁摇摇头。

虽然她觉得,自己拿五成也有资格,但关嘉泽和齐嘉泽身后有关乐和与齐伯昆,她不想给这两人留下贪心的印象。

“六成。”齐慕远吐出两个字。

“对,杜锦宁你就别推辞了,这六成是你该得的,我们还占了你的便宜。”关嘉泽说着,犹豫了一下,转头问齐慕远,“要不七成?我总觉得六成都少了。”

“那就七成。”齐慕远自然没什么意见。

章鸿文点点头:“我同意。”

杜锦宁有些无奈:“行了,五成就五成了,可别六成七成了。”

关嘉泽这才跟得胜似的笑了起来。

解决了这个,几个又讨论起剩下的五成股子来。

这个齐慕远也想好了,语言同样言简意赅:“每成股子一份四十两银子。”

“对,你跟章鸿文钱少的话可以两人分一股,当然,也可以多要。我跟齐慕远分剩下的。”关嘉泽补充道。

章鸿文松了一口气。他们家积蓄不多,但二十两还是能拿得出来的,跟杜锦宁分一股正合适。

杜锦宁手里不仅有袁修竹给她的二十两,还有她卖话本的钱。因为担心茶馆要用钱,她一直没敢还章光义银子。不过她没打算多要,自己已占五成了,不能太贪心。

“你先决定。”她对章鸿文道,“我有五成股子了,也没多少钱投到这茶馆里来。”顿了顿又建议道,“我这里有你们家的十七两,你看看你还能拿出多少。”

章鸿文犹豫了一下:“还是要半股吧。”

“你还是要一股吧,拿二十三两银子出来就行。”杜锦宁问他道,“拿得出来吧?”

她劝章鸿文要一股,也是有用意的。大家是朋友,一起开茶馆,结果等赚了钱,分钱的时候,大家拿得都挺多的,只有章鸿文分到手的钱很少,那多尴尬?

章鸿文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旋即又摇头:“那十七两你不用急着还,我只要半成就行了,真的。”

“一成。”杜锦宁帮他拿主意,“我这里你不用担心,能还上。”

她转头对关嘉泽和齐慕远道:“那就这样,我五股,你们两人各两股,章鸿文一股。当然,文书今天咱们先别拟,你们回去跟大人商量后再定。”她想了想,“再给我四天时间,我把话本写好,四天后中午你们散学的时候再来这里签文书。之后茶馆就可以开业了。”

大家都没有异议,见时辰不早了,便散了伙,各自回家。

接下来四天,杜锦宁除了每日去一趟关乐和那里,让他辅导自己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挤一些练字,其余的都在写话本。

她得把第一回 写完。

“先生,这是我写的话本,想请您帮我过过目,看看有没有犯忌讳的地方。”这一日,杜锦宁把写好的两册话本带去给关乐和看。

几千字的话本,关乐和看得倒也快。那边杜锦宁把字练完,他已将话本看完了。

“这真是你写的?”关乐和扬着手里的话本,都有些不敢置信。

原先杜锦宁写的话本,他也看了,不过是一些离奇的故事,想象力丰富一些的话,杜锦宁能写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可眼前这话本就不一样了,虽只有薄薄两册七八千字,但却只是个开头,恢弘大气的结构、复杂的背景、众多的人物,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这就不是先前那几本小故事那么简单的了,需要强大的故事驾驭能力。

这实在是让他难以想象是杜锦宁这样的小孩子写出来的。

“是的,先生。”杜锦宁心里汗颜,可还得厚着脸皮承认下来。

关乐和看向杜锦宁的目光极为复杂。

他到底收了一个怎样的妖孽做弟子啊!

杜锦宁被他看得颇不自在,赶紧打断他的思绪:“先生,这话本,可有问题?”

即便尽量地把背景给虚化,但杜锦宁还担心有问题,便在话本的前头加了一个序,说这故事是从海外归来的人口中听来的,在海外,就有这么一个跟大宋风土人情极为相似的国家,在那个国家里,曾经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里面的金人鞑子等称呼,她都改了名称,对于这些国家的描述也改了改。

“没问题。”关乐和将话本合拢,递给杜锦宁,“好好写,先生等着看呢。”

“真的?那太好了。”杜锦宁高兴起来,将话本放好,便准备告辞离开。

“等等。”关乐和忽然叫住她,“你们那个茶馆,我听关嘉泽说了,你占五成份子?”

说着他似想起了什么,起身进了里间。

杜锦宁的心就提了起来。

是不是关乐和觉得这分法不公平,她太贪心了?

她站在那里,颇为忐忑。

不一会儿,关乐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银票,递到杜锦宁面前:“这是先生借你的四十两银子,不用推辞。等你们的茶馆赚了钱再还我。”他指了指杜锦宁手里的话本,“先生看好你的话本,茶馆的买卖一定会好的。你只占五成份子,吃亏了,多要一成。”

见杜锦宁有些傻愣,他又道:“你别担心关嘉泽那小子,他不缺钱,跟章鸿文一样,拿一成份子就足够了。这茶馆,你出话本,齐家出人出力,多占些是应该的,关嘉泽和章鸿文两个,也不过是沾你们的光,没理由跟你们一样。”

第117章 大宋好商贩杜锦宁

“这…先生,我不能要。”杜锦宁连忙摆手,不接那银票,“我占五成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多占?这不成的,就照原来的分法。”

任关乐和怎么劝,她都不肯改变主意。

关乐和最后无奈:“那就让齐慕远占三成吧,关嘉泽一成就好。”又道,“他被我宠坏了,有些不知世事,啥都不懂,你们平时多关照他一些,别跟那浑小子计较。”嘴里说着,心里则下了决心,要好好教导关嘉泽,别到头来养成一个不懂稼轩的纨绔,这样就对不住兄长了。

关嘉泽性格大气爽朗,为人正直,学业也优秀,关乐和对他还算满意。直到这一次跟杜锦宁他们开茶馆,关乐和这才发现他在稼穑和生计方面有问题。

不止是关嘉泽,似乎书院的很多学子都存在这种问题。一味地念书,一味地学习四书五经,其他的啥也不懂,要是考不上功名,走出书院,就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废人、书呆子。看看合伙开茶馆的这四人就知道了,不说关嘉泽,便是章鸿文也是;而没在书院里一味埋头念书的杜锦宁和齐慕远,表现就好很多。

思索着往后如何在书院里增添一些课程,关乐和看向杜锦宁的目光就越发满意。

这个学生,哪哪都好。

杜锦宁可不知道自己一时心血来潮,为了赚点钱跟关嘉泽他们合伙开个茶馆,就为博阅书院的学子们带来了新的压力,增添了一门新的课程。她答应一声,见关乐和没再有别的吩咐,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书院,她没有回家,而直奔菜市场。

家里几个都是个歇不住的,前两天陈氏跟杜方菲忙着开垦田地种蔬菜,杜方苓和杜方蕙则做了豆腐和豆干,拿到市场上卖。杜锦宁忙着写话本,也没空理这些。今天没什么事了,她打算去市场看看两个姐姐的豆腐和豆干卖得怎么样了。

大概是因为快要过年了,尽管此时已快到中午了,市场里还很热闹,很多的乡下人拿了鸡鸭来卖,卖各种食材的人也多了起来。

杜锦宁在市场里找了好一会儿,这才找到杜方苓和杜方蕙。

她们两人挑了一担箩筐,两个箩筐上面各放着一个竹编的簸箩,一边放着嫩豆腐,一边放着豆干。不过因为过年做豆腐来卖的人比较多,她们摆摊的这一行就有好几个卖豆腐的,她们的生意似乎并不好,豆腐卖出去了几块,豆干却好像无人问津。

杜锦宁灵机一动,并没有过去,而是找了一家杂货铺,花一文钱买了几双竹筷,借了刀劈成了牙签,从布包里拿出一张纸包了,这才回到豆腐摊上。

“宁哥儿,你怎么来了?”看到杜锦宁,杜家两姐妹都很惊喜,旋即杜方苓又责怪道,“你赶紧回去,娘要知道你跑这儿来,准得责骂我们。”

杜方蕙点了点头。

这几天杜锦宁背书练字写话本,陈氏都看在眼里,就出言警告三姐妹不得打扰杜锦宁。说如今家里的生活好了,有了奔头,就不能让杜锦宁太过操心家里的事,只管让她专心念书。杜方苓才有此言。

“有什么好责怪的?”杜锦宁笑道,“放心,回去我跟娘解释。”

说着她将包着书的布包递给杜方蕙:“四姐你帮我拿着。”

待杜方蕙接过布包,她便走到豆腐摊前,将包着牙签的纸打开,拿出她特意留出来的大一些的竹签子,在几块豆干上戳了戳,将其分成了若等分,再拿一张荷包将它们包着,放在豆干旁边。

“宁哥儿,你这是干嘛?你弄成这样,就没人买了。”杜方蕙赶紧急道。

杜方苓却没有作声。

她见了太多杜锦宁创造出来的奇迹,便是连带着她们离开杜家、离开桃花村和大林村这样的大事都能做到,现如今杜锦宁做什么事她都不会置疑。

杜锦宁转头朝杜方蕙一笑:“你等着看好了。”又吩咐,“等会儿你别插手,只管看着我的布包。”

那里面的书籍、纸张和话本,可比这两挑子豆腐、豆干都值钱多了,可别让人摸了去。

什么叫别插手,杜方蕙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杜锦宁将放了小豆干块的荷包托在手上,走到旁边,扯起嗓子吆喝起来:“豆干啊,香喷喷的豆干啊,用各种香料秘制而成的豆干,咸香爽口,即食即用,无论走亲访友,还是自食待客,都是上品佳肴,大家可以免费尝一尝,免费尝尝啊,不好吃不要钱…”

杜方苓和杜方蕙目瞪口呆。

这漓水县就没人卖豆干的,这黄褐色的东西大家都不认识,自然没人来买。此时听到杜锦宁的吆喝,都好奇地看过来。待听到说可以免费品尝,爱占小便宜的人顿时涌了过来。

这个问:“真的可以免费品尝?”

那个说:“什么是豆干?”

杜锦宁拉了正发愣的杜方苓一把,笑着回应着他们的问话,手也没歇着,用牙签从荷叶上扎了一块递给最先过来的两人:“来,你们尝尝。”

见有人伸手想去抓杜方苓面前那些大块的,她又忙阻拦道:“这些都是卖的,只能品尝荷叶上的。”

杜方苓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帮忙。

杜方蕙见来了几个人,紧接着大家凑热闹也跟着涌了过来,一下子把她们的豆腐摊给围住了,心里着急,想去帮忙,可想起杜锦宁刚才的吩咐,只得包紧了布包站在一旁看着。

有那爱占便宜的,吃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还想再来一块,却被记性极好的杜锦宁给拦住了:“这位大婶,您刚才尝了一块了,如果要买,请到这边来。”说着往杜方苓那边让。

那人又不好扭头就走,问杜方苓道:“这豆干怎么卖?”

“三十文一斤。”杜方苓答道。

“这么贵?水豆腐才两文钱一块,这豆干薄薄一片,一块豆腐能做多少豆干了?你们这生意做得不厚道。”那位大婶本就是怀着占便宜的心理来的,这会子只尝出了一点滋味就不让她吃了,她心怀不满,自然没什么好话可讲。

“这位大婶,您这话就错了。”杜锦宁立刻接过话头,笑容满面地道,“这豆干之所以叫豆干,可不是那等水豆腐能比的,您看它多瓷实?那含水量是极少的。做一块豆干的豆子,可以做十好几块水豆腐了,这价格自然是不同的。

再说,做好了豆干,我还得用肉骨头、再加香料慢慢地秘制,这肉骨头和香料的价钱有多贵,想来您比我清楚。而且买回去,您还不用费柴煮,直接就可以吃,想吃热的放在饭面上蒸一蒸就好,方便省事。”

最重要的是,它好吃呀。过年的时候,有客人来,您弄上一碟子豆干,这可是别人没吃过的佳肴,多有面子?走亲访友,您送上一包豆干,也是厚礼。我们这豆干,很是经放,像这样的天气,放上十天半月都不会坏。总之,这是自食待客、走亲送礼的必备佳品,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哦。”

说到这里,她提高了声音:“最最重要的是,它不压秤。您只需要花上十文钱,就可以得一大碟子的豆干,营养又美味,可比吃肉都划算。”

本来听杜方苓说“三十文一斤”,有些人便打消了买点尝尝的念头。三十文钱,在老百姓的眼里也算得花费比较大了,猪肉也能买得小半斤。可这会子听到杜锦宁说只需十文就得一大碟子,心又动起来。

十文钱,吃个新鲜,似乎也花费得起。

第118章 市场相遇

便有那品尝了之后感觉味道不错、家境宽裕一些的,对杜方苓道:“给我来十文钱。”

“哎,好嘞。”杜方苓大喜,连忙借了隔壁摊子的称,给那人称了起来。

杜锦宁又道:“三姐,给这位大叔称六两。”

古代的称是十六两一斤,十六的三分之一也不好称,干脆就大方些,直接称个六两。

见杜锦宁大方,那位大叔心里也很是舒坦。

六两的豆干,确实有一大捧了,份量十足,显得很划算的样子。其他还在犹豫的人,也纷纷购买:“姑娘,给我也称十文钱。”

“我要五文钱行不行?”

“行,当然没问题。”杜锦宁笑道。见自己手上荷叶里免费品尝的豆干已没有了,便将荷叶放下,问另外的摊主借了称,也帮忙称了起来。

国人都有从众心理,原先这黄褐难看的豆干没人问津,大家看都不看一眼。可这会子见一群人似乎在疯抢什么,路过的人也都好奇地走了过来,问道:“这里是卖什么的?”

杜锦宁脑子灵活,这里给人称着豆干,那边还顺带帮杜方苓算钱,却还能抽出空来回答路人的问题:“豆干,秘制豆干,咸香爽口,十文钱一大包。请问大嫂要不要来一份?”

就这么的,在杜方蕙目瞪口呆中,她们站了半日都没卖出去一片的豆干,在两刻钟之内就卖完了——之所以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因为杜方苓和杜锦宁两人忙不过来,客人需得等待,一个一个排队称量交钱。

“这些不卖了,这些不卖了。如有需要的,明日在这个地方,请再来惠顾。”杜锦宁见还剩了二三十片豆干,连忙住了手。

“为何不卖?”不光买豆干的人想不明白,便是杜方苓姐妹也不明白。

“刚才两位摊主大方借称给我们用,我们自然得留些豆干感谢一二。”杜锦宁客客气气地跟顾客解释,“着实请大家谅解。各位大伯大娘大哥大嫂明日再来。”

“这位小哥儿明事理。”

杜锦宁这做法,也获得了一些人的好感,指着水豆腐道:“算了,那给我来两块水豆腐。”

于是连带着,杜家的水豆腐一会儿功夫也卖出去了不少。

右边的摊主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也是卖水豆腐的,连带着卖一些香菇木耳等干货。见得杜方苓拿了些豆干过来感谢,她连连摆手:“不过是用一下称,又没损失什么,怎么好意思收你们的豆干?快收回去。”

杜锦宁对她的印象很好。同行是冤家,刚才这两边的摊主,都是卖豆腐的,可只有这位婶子二话不说就借了称,其他的都各种找借口推脱,她还是跑去稍远一些的地方找了肉铺子借的称。

“婶子,别推辞了,拿着吧,您也尝尝我们的豆干。刚才我们借东西的时候没客气,您现在也别客气才好。”她扬声道。

那妇人只得收了干豆,却抓了一把干香菇给杜方苓:“过年的时候一起炖鸡,最是醇香。”

杜方苓推辞不掉,只得收了香菇。

簸箩里还剩了四五块水豆腐,照杜锦宁的意思,是别等了,拿回家自己吃。可杜方苓和杜方蕙不依,道:“反正还早,我们再等一会儿,你先回去。”

杜锦宁来市场,除了看两个姐姐的生意如何,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买香料。

因为茶馆还没有开业,又不知豆干的前景如何,再加上茶馆的入股要用钱,上一次这香料她就没敢多买。现如今豆干的生意眼看着不错,她对茶馆那处的销量也信心大增,自然得再买些。再者,这豆干迟早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到时候她再去买香料,很容易让人摸着门道来。趁现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得囤积点香料才好。

卖香料的店铺不止一家,杜锦宁小心为上,没在一家买齐,而是分开来,每个店铺买了几样,终于把东西买齐。

拿着香料,她打算跟两个姐姐打声招呼就回去,可走近摊位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瘦女人在杜方苓前面大骂,周围还有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她心里一紧,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我们念你孤儿寡母的,才愿意借钱给你。可这都一年了都没见你们还钱,哪有这样做人的?当初借钱的时候就说好的,半年内还清…”

杜锦宁挤进了人群,才发现那妇人并不是骂杜方苓,而是骂借称给她们的卖豆腐、干香菇的妇人。

“嫂嫂,我们不是不还钱,只是半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把家里的钱都用光了,还欠了医馆的药费。前面两三个月我都没办法出来做事,也没赚什么钱,所以…还请宽限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一定把钱还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追债,那妇人很是羞窘难当,抹着眼泪红着脸跟那女人解释。

“还钱,你拿什么还?”女人嗤笑一声,“开了年你又得给源哥儿交束脩了吧?到时候你是来还钱还是来借钱?我告诉你,趁早在年前就把钱还了,否则我天天来这里要债,就看你有没有那么大的脸在这里做买卖。”

“两个月,两个月之内我一定把钱还你,以后也不会去你家借钱,你大可放心。”一个男声从人群外传来,紧接着,身穿青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挤了进来。

杜锦宁瞳孔一缩。

来人她认识,是许成源,就是那日他们跟梁先宽打赌时做公证人的那个。

许成源走到卖豆腐的妇人面前站定,唤道:“娘,我们回去吧。”

妇人也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哽咽着应了一声:“好。”抹了抹眼泪,开始收拾东西。

“源哥儿,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逼你的。有骨气的话,就在家赚钱养家,别去念那劳什子书了。靠你娘一个人赚钱养你,供你念书,老大个人了,你也不嫌臊。”干瘦妇人也没多呆,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源哥儿,你可别听你大伯母的话。你…你要好好把书念下去,听见没有?”妇人慌了,拉着许成源的胳膊,焦急地道。

“娘,大伯母的话虽说得不好听,但却是实情。我过了年就不去书院念书了,先生教的我都会了,在家里念也是一样。明年开春,我就去参加童生试。”许成源道。

“你这是要逼死娘么?你要不去书院,娘我也不活了。”妇人一把抓住许成源准备放到肩膀上的扁担,“你爹临终前一再嘱咐我供你念书…”

“我没不念书,只是不去书院而已。”许成源看到有人要对他指指点点,很显然是在议论他家的事,他催促道,“娘,这些咱们回家再议吧。”说着挑起担子,硬拉着妇人往外走。

挤出人群的时候,看到杜锦宁,他明显愣了一愣,继而微一颔首,便拉着他娘走了出去。

待他们走远了,杜方苓才感叹道:“真是,糟心亲戚哪里都有。”显是想自己自己那极品祖父祖母和二伯了。

杜方蕙也心有戚戚焉。

前世今生见多了世情,杜锦宁倒没多大感触,她跟两个姐姐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回家。

“宁哥儿,你路上小心些。”杜方苓想是被刚才的事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不放心地叮嘱杜锦宁。

杜锦宁回头朝她笑了笑,抱着东西让过路人,出了市场。

从东门出去,她正要往外走,就听有人叫她:“杜锦宁。”转过头,就看到许成源从旁边急急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站住。

第119章 教导

杜锦宁抬头望着他,没有作声。

许成源已有十七、八岁,已算成年。按现代的算法,身高足有一米七往上,因有些单薄,显得个子很是高挑。站在只有一米二三的杜锦宁面前,按理说,他会给杜锦宁带来压迫感才对。

然而并没有。

因为此时的许成源紧拽着拳头,清秀的脸涨得通红,显得很是羞愧与紧张。与他刚才拉着他娘离开时的淡定从容完全相反。

“我…我能不能劳烦你帮我看看话本?”好半天许成源才挤出一句话来。

“哈?”杜锦宁没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叫帮他看看话本?莫不是说错了一个字,应该是“借我看看话本”才对吧?

许成源更羞愧了:“我知道这不应该,毕竟你也写话本,如果教会了我,对你也有影响,可我实在没办法了。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往后我每卖出一本话本,就分你一半的钱,算是我的拜师礼。只是你年纪太小了,我实在…实在不好意思认你做师父。”

这一回杜锦宁算是听明白了。想来关嘉泽那家伙在班上说了她写话本的事,许成源还得知她卖了二两银子一本,所以家里被追债,才生出了也写话本的念头。或许是不会写,或许是写了拿去卖却撞了南墙,所以便跑过来求她指点。

像他这么大个人,而且还是在书院里念过几年书的学子,向她这么个小孩子讨教,确实是挺令人羞愧的。

“你有写出来吗?拿来我看看,等我看过后再说。”杜锦宁伸出手。

许成源听得杜锦宁答应,顿时一喜,连忙从怀里把一本话本掏出来,放到杜锦宁手上。

“你明日中午去我家里问结果吧。我家刚搬到书院后面的庄子上,你去那里一问便知。”杜锦宁将话本放进布包,朝他点点头,抬脚便朝前走。

“多谢杜…呃,杜…”许成源都不知道如何称呼杜锦宁才好。

杜锦宁朝后面摆了摆手:“就叫我杜锦宁吧。”说着没有再回头,扬长而去。

许成源长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转身回了家。

杜锦宁回到家里,便翻开许成源写的话本看了起来。

也不知是受她《倒运汉巧遇洞庭红》那话本的影响,还是许成源本来就想讲这么个故事,他也写了一个男子在经商路上遇到的离奇经历。不愧是能念到博阅书院甲班的高才生,文笔还是不错的。可就是文笔太不错了,反倒觉得不好。

而且,虽许成源极力想仿造她的《倒运汉巧遇洞庭红》,让主人翁在经商的过程中屡有奇遇,但整个故事还是显得平淡无奇。

杜锦宁摇了摇头,将话本放到了一边,拿出文房四宝,练起字来。

在这古代,字就是一个学子的另外一张脸,字写得好不好,关系到科举的成败。杜锦宁虽不打算参加科举,但把字练得漂亮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生性聪慧,又有关乐和这么个名师指点,进步很快,不过是几日功夫,写出来的字已像模像样,已不像刚开始时的那么惨不忍睹了。

一个多时辰后,杜方苓和杜方蕙终于回来了,姐妹俩的脸冻得通红,精神却很好,满面笑容。一进门杜方苓就把兜里的铜钱掏出来给杜锦宁,道:“拿回来的铜钱你数过了吗?赚了多少?”

“没有,在那儿呢,你们数吧。”杜锦宁指着床上的布包道。

因卖了豆干,收了许多铜钱,杜锦宁担心放在两个姐姐那里被人盯上,便先带了回来。

其实不用数她就知道,一共卖出去了五斤多豆干,外加两板豆腐,大约有一百七十几文。除去买豆子和香料的成本,不算人工费,她们尽赚一百二十几个铜板,即一钱二分银子。

不过她还没那么傻,会用自己的高智商去欺负姐姐,剥夺她们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乐趣。两个姐姐挨冻受饿地站了大半天还这么高兴,不就是因为赚到了钱吗?

怕打扰杜锦宁,姐妹俩在那里悄悄地数了半天,杜方苓忍不住出声汇报喜讯:“宁哥儿,是一百七十八文钱,刨去成本,咱们赚了一百多文钱呢。”

这对于一穷二白、便是陈氏手上都没有两文钱的杜家小三房来说,一百多文钱真是好大一笔钱了。

最重要的是,这仅仅是小姐妹俩昨日一天的劳动所得——今天大半天的售卖功夫,她们可没算在内。

劳有所得的巨大成功与喜悦让两人欣喜若疯,杜方苓放下铜钱就想往外跑;“我去告诉娘。”

“回来。”杜锦宁叫住她,“要是有外人在那里,你就别说。财不露白你不知道吗?要是让人知道咱们家每日能赚到这么多钱,那上门来讨要制作豆干方子的人可不少,你们需得明白这些。”

杜方苓的脸色一白:“怎么会?这可是咱们家的秘方,没人这么厚脸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