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县案首不光是杜锦宁一个人的荣耀,还是博阅书院的荣耀。要是因为他口无遮拦弄没了,博阅书院的那些人稍稍放出些态度,就够他喝一壶的。

他赶紧讪讪地笑道:“对对,开玩笑,我是开玩笑的。县尊大人为我们好,自然要勉励一番。”

而那头,严崆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开始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失落。所以听瘦高个儿男子奉承杜锦宁,就觉得格外刺耳。

他面带嘲讽地道:“这位兄台可不是开玩笑。杜师弟可是我们山长的高徒,他既没把试卷弄毁,那么这个县案首就非他莫属了。”

听他这样说,其他人都面露古怪之色,看向严崆的目光都带了些不屑。

一个书院一个班的同窗,即便平时关系不好,也不应该这样拆台。这可关系到他所在的书院的名声呢。一个为了私怨连书院大局都不顾的人,心胸狭窄,可想而知。

而且杜锦宁即便拿不到县案首,有刘县令那句话,通过县试那绝对是妥妥的没问题。以他的真才实学,府试院试想来也不是难事。明知同窗过了县试,童生和秀才可期,又是如此年幼的年纪,前程一片大好,严崆不知道趁此机会跟他搞好关系,还当面拆台结仇,他们真不知是该说这人蠢呢,还是说他蠢呢。

排在严崆前面的那个人,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离严崆远一些。

看到这几人的眼神,严崆心里大悔,悔自己不该当众失态。

他看了杜锦宁一眼,想说两句话挽救一下,可嘴唇蠕动了一下,愣是拉不下脸当众说一句服软的话。

杜锦宁对于严崆,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此时对于他的话也不在意。案首不案首的,她还真不在意,只要县试能顺利通过就好。当然,能不辜负先生们的重望,拿个县案首,那就更好了。但这不是以她的意愿为转移的,多想无用。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考场之上,就盼着有人赶紧交卷,凑够十个人。

此时看到有书生模样的人提着考篮从一间屋子里出来,打着伞往这边来,显然是来交卷的,她喜笑颜开:“终于凑够十个人了,可以出去了。”

站在这里吹着冷风,实在是受罪。

几人听了,转头看过去,果真看到那人站到了刘县令跟前,俱都高兴起来:“这下好了。”

那人能在这时候交卷,自然不是试卷弄脏污了,而是将卷做完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试卷做完了,而且提前交卷,那自然是对自己有信心,是考得比较好的。

果然,刘县令接过那人的卷子看了几眼,就和言悦色地点头,跟他说了几句话。看那书生脸上的露出来的喜色,想来也是取中了的,没准还能跟杜锦宁争一争这县案首的名头。

瘦高个儿见那人也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跟严崆年纪一般大,身上也穿着青色细布长袍,便好奇地问杜锦宁:“这位也是你们的同窗?”

杜锦宁摇摇头:“不是,不是我们书院的。”

她记忆力好,书院里的同窗,即便是丁班的小孩儿,她都能认得出来,并且叫名字都能叫得出七七八八。她呆过的乙班和甲班就更不用说了。

这人明显不是博阅书院的学子。

瘦高个儿好奇心重,又是个自来熟。待那书生走到近前时,他先拱手恭喜,又问道:“我看兄台面生的很,不知兄台是在哪个书院或者私塾念书的?”

那人也回了一礼,笑道:“我父亲做外任,我一直呆在那边,特地回乡来考试,并不是在本地上的学。”

大家这才恍然。

科考是要回原籍的,齐伯昆之所以带着齐慕远回来,官场上的回避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为了陪齐慕远参加科考。

而本朝官员就任采取的是原籍回避制度,即本省的人是不允许回自己的省份任官的,这是避免官员和盘根错杂的亲友互相勾结和利用,贪赃妄法。

官员们带着家眷上任,孩子自然是在自己任职的地方念书,到科考时再回到原籍来考试。

这样的官宦子弟,有进士或者同进士出身的父亲教导,学识一般不会太差。

瘦高个儿便转过头来,给了杜锦宁一个担忧的眼神。

杜锦宁这可是来了一个有力的竞争者。比背景,这位官二代并不比他差,没准还更强一些。比学识,从刚才刘县令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了,这人考的也不错。

杜锦宁却是什么都没想,只盼着早点放头牌。

县试录取名额是五十人左右,以她在书院里的排名来看,她总能在五十人里占上一个名额。

开门的差役见十个考生凑齐了,先是出去吩咐了一番,这才打开了大门。

“嘀嘀哒哒嘀…”安排在门口的唢呐声立刻吹了起来,伴随着唢呐声的还有锣声和鼓声。

“放头牌了。”不知谁喊了一声,许多拿着伞的人都从四面八方走了过来。这些都是接考生的亲友。

雨还在下,伞又给了梁先宽,杜锦宁从县学里走出来,正担心自己没办法去许成源家跟母亲汇合呢,就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连忙惊喜地朝他挥挥手,问道:“齐慕远,你怎么在这儿?”

齐慕远向来不大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带着温暖的笑:“我估计你会在放头牌时出来,反正坐在那里也没事,就过来看看。”

“啊呀,你可真是雪中送炭呐。”杜锦宁笑着,跑进齐慕远打着的雨伞里。

第267章 官二代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瘦高个儿看到一个清俊的少年来接杜锦宁,两个人的容貌都是上上等,只是年纪相差一些,高矮有些不同,站在青色的雨伞下,竟然十分的赏心悦目,他好奇心起,不由得扬声问道:“杜兄,这位是…”

这个瘦高个儿虽然好奇心重一些,但为人不讨厌,杜锦宁便笑道:“这是齐慕远,去年的县案首。”

众人一听县案首三个字,都不由纷纷过来给齐慕远见礼。

齐慕远不知道向来低调的杜锦宁今天这是闹哪一出,不由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杜锦宁满面笑容地道:“大家刚从考场里出来,沾沾你的喜气,齐师兄你不会吝啬这点喜气吧?”

齐慕远嘴角抽了抽,只得将雨伞塞给杜锦宁,腾出手来给大家拱手回礼。

杜锦宁注意到那个外省回来的考生并没有上前来,而是远远地站着,打量了齐慕远两眼,眼里闪过一抹傲气。

她摸了摸下巴。

看来她今年的县案首,还真有点悬呢。

瘦高个儿是大哥来接他的,他大哥见他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雨中的两个少年,不由不解地问:“你看什么呢?”

瘦高个儿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道:“那个高个子的是去年的案首,那个矮个子的可能是今天的案首。两人又长得这般好看,自然要多看一看。”

他大哥也不由得好奇地望向齐慕远和杜锦宁。

杜锦宁知道齐慕远不喜欢跟人多说话,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她拉了拉齐慕远的衣袖:“走罢。”

齐慕远对上前搭讪的人说了一句,接过杜锦宁手里的伞,道:“走吧。”跟着杜锦宁朝许家方向而去,走了十几步,他才问杜锦宁道,“那人是谁?”

来到古代这么久,虽整日里跟关嘉泽打打闹闹,跟章鸿文形影不离,但要说到默契,还得数齐慕远和接触得不多的梁先宽。

因此听得齐慕远这声问话,她便知道齐慕远看到那人,也猜到她说出齐慕远县案首的用意了,便将那人交卷时的情形说了一遍,道:“虽说来考试前,山长殷殷交待,要我好好考,最好再拿个县案首回去。但我对这案首的名头,并不是很渴求,只要能通过县试就可以了。但看到这个人,想到咱们县案首的名头没让自己县的学子拿到,反让别省的学子拿去了,我就不好意思回去见山长。辜负他们的期望,不好交待啊。”

“这有什么不好交待的?那人已有十七八岁了吧?又是进士或同进士的儿子,这样的年纪,从你手里夺个县案首的名头,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咱们书院即便丢了县案首,也没有什么可丢脸的。再说,依我分析,县案首的名头,刘县令多半还是会给你。”齐慕远淡淡道。

“哦?何以见得?”杜锦宁好奇地看向齐慕远。

“从他写的程文里可以分析出来。”

“程文?”杜锦宁偏了偏脑袋,若有所思。

书铺除了卖话本、字画,也卖程文。这程文去年齐慕远他们参加科考前就卖过一批。因为监考官是谁是府衙临时决定的,直到开考前才会知道是谁来本县做监考阅卷官,所以他们的程文生意极有市场。

开考之前,他们都会派人去跟各县县令谈,从他们手里将他们以前参加科考时写的文章买出来。这些县令至少都是同进士出身,对自己的文章自然十分自信。再加上文人都喜好扬名,推崇以文传道的做法,所以大家都很乐意把自己的文章拿出来付印,传播给大家看。在扬名的同时,还能顺便赚上一笔润笔费,自然皆大欢喜。

本省有十五个县,就有十五个县令的程文,而且每个县令的程文不仅仅只有一篇。有些县令愿意多拿自己的文章出来,书铺也会收。反正这些印出来以后不愁卖。

研究监考官的喜好,也是历来考生们的做法。只是以前苦于求助无门。现在竟然有人把县令们的文章印出来卖,考生们自然十分欢喜,甚至奔走相告。所以自去年做程文生意以来,他们这项生意就做得极好。

尝到了甜头,去年的府试,今天的县试,他们便又将这生意做了一遍。因为有新任的县令,又有新的考生,所以今年的生意并不比去年差。

不光是这些监考官的程文,府试后前十名的文章,书铺也会买来印成一本文集,同样也会有许多考生来买,好知道自己跟前十名童生的差距有多大。要不是宋代的科举内容跟明清有所区别,县试时不用写八股文,书铺的生意还能做得更大。光是每个县的案首的文章印出来,就能凑够一本文集,引得大家争相购买了。

自家的书铺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各个县令的程文杜锦宁比哪个考生都早拿到手,自然是先睹为快。她记忆力又好,分析能力也不弱,各种县令的文风她自然也有所分析和了解。

比如这位刘县令,就是一个思想比较活络的人,并不因循守旧,固执古板,反而经常在自己的文章中提出一些新颖的观点。所以杜锦宁在答墨义题时才会采用《十三经注疏》上面的解法。如果遇到别的喜欢循规蹈矩的监考官,她肯定不敢这么做,而是老老实实地照着现有的权威注疏去写,不敢标新立异。做经义题时也会照着前人的理论来回答,而不是表达自己的观点。

毕竟在一些古板守旧的读书人眼里,你一个十二三岁没念过几年书的孩子,连前人的理论都还没有理解吃透,就提出自己的观点,这不异于还没学会走就开始跑了。他们是很反感这种不踏实做学问的人的。

刘县令却不是。她这种做法反而更让他欣赏和喜欢。

刘县令不光有自己的观点,还很坚持,并不因那些官位比较高的前辈不赞同就改变自己的立场与想法。如果他真的欣赏杜锦宁,是不会因为那个官二代的父亲是官场同僚就把县案首给他的。

第268章 原因

“没准那人的言论刘县令更欣赏呢?”杜锦宁摇摇头,“反正考完了,结果如何也不能改变,尽人事听天命吧。”

齐慕远点点头,又问她:“你的伞呢?我明明看到你带了伞的。”

“给梁先宽了。”杜锦宁道,“我坐在走廊里,他运气不好,被安排到了院子里。偏他还没带伞,我便把我的伞给他了。”

齐慕远点点头。

到了茶馆,关嘉泽一见到齐慕远把杜锦宁接了回来,而且杜锦宁的伞还送给了梁先宽,不由庆幸道:“幸好齐慕远坚持照着你平时做题的速度去接的你,否则你就要淋着雨跑过来了。”

虽然知道杜锦宁做题很快,但因为下雨,又不知道她被安排在什么座位上,什么时候考完出来没办法估计;再加上下雨不方便,杜锦宁又带了伞,关嘉泽他们就一致觉得在茶馆里等着杜锦宁就好了。反正杜锦宁是知道他们在茶馆里的,考完自然会过来。

只有齐慕远照着杜锦宁以往做题的速度,估摸着杜锦宁出来的时间,撑了伞试着出来接她。没想到还真接到了,而且杜锦宁的伞还送了人。

关嘉泽虽平时跟梁先宽互相较劲儿,但关梁两家并不像跟严家那样是死敌,他只是跟梁先宽互相看不惯而已。对于杜锦宁把伞送给梁先宽,他并没有什么想法。

“我知道梁先宽为何连伞都没带了。”他又道。

杜锦宁好奇看向他。

“昨日从京中传来消息,他父亲被下了大狱。”关嘉泽表情凝重地道,“梁家各房之间竞争比较厉害,梁先宽被当作家主的继承人来培养,之前各房就挺有意见。此时见他最大的倚仗倒了,那些人肯定上下蹦跶,各种暗中给他使绊子,不想让他参加科考。以前那些人各种小动作一直没断,只是怕梁先宽的父亲回来秋后算账,不敢做得这么明显。现在就没什么顾忌了。”

杜锦宁点点头。

难怪梁先宽那么晚才到,又没带齐东西。这些大家族,实在太复杂了。

她不由有些庆幸自己没穿越到那样的人家。杜辰生和杜云年虽有些烦人,但并不难对付。要是她穿到梁先宽这样的人身上,整天的各种算计,不知要死多少脑细胞。

大家问了杜锦宁一些科考的情况,知道她考得还算顺手,章鸿文便问道:“如果你拿了第一名,你还会参加后三天的考试吗?”

杜锦宁脑子里浮现出那位官二代的脸,蹙着眉道:“看情况吧。”

这春天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估计明天都不一定是晴天。要是没必要,她可没兴趣再跑到县学里去受两天的虐。但如果那位官二代得了第一名或是名次紧挨着她,那她就还得去考,免得县案首被人夺了去。那样的话,她没法跟书院的先生们交待。

“怎么,有什么情况?”关嘉泽奇怪地问道。

杜锦宁也不隐瞒,把那位官二代的情况说了,又叮嘱关嘉泽:“这些你先别跟山长说,等发了榜再说也不迟。”

关嘉泽点点头:“我明白。”

杜锦宁便站了起来:“我娘还在许家等着我呢,我先过去了,免得她担心。”说着向庄越道,“庄掌柜,借你的伞一用,等会儿我从许家过来路过这里,再把伞还给你。”

庄越笑道:“不用还了。因这季节时常会下雨,茶馆里一直备有十几把伞,好借给那些没带伞的茶客。我这里不缺伞。”

杜锦宁便不再坚持,从庄越那里接过一把伞,望向几人道,“你们还不走吗?”

“走,我们也回去了。”大家都起身,拿过各自的伞,一起从茶馆后门离开。

许家离茶馆也没多远,杜锦宁撑着伞走了一盏茶功夫,就遇见了刚从许家出来的许成源。

“锦宁,你可回来了,大家都掂记着你呢。我正想去看看,结果你就回来了。”一看到杜锦宁,许成源就高兴道,“快进屋吧,看鞋子湿了。”

“不怕,我这是羊皮靴子,不容易湿。”杜锦宁道,跟着许成源进了门。

陈氏正坐立不安地在厅堂里走来走去,见到许成源进门,她隔着一院子的雨帘问道:“成源,你怎的又回来了?忘带什么了吗?”

她在家里坐不住,原打算自己去县学门口看看的,谢氏和杜方菲、许成源把她劝住了,许成源自告奋勇的说他去。一个女婿半个儿,陈氏便也没跟他客气,由着他去了。可这才出门,便又转了回来,叫陈氏十分不解。

“锦宁回来了。”许成源让开身子,露出走在他后面进门的杜锦宁来。

“娘,我回来了?”杜锦宁看到陈氏焦急地张望,连忙快走了几步。

“慢些慢些,别让雨弄湿了衣服。”陈氏叫道。

等杜锦宁跟许成源上了台阶进了屋,谢氏已跟杜方菲拿了布巾过来,递给两人:“身上湿了没有?”

许成源朝母亲摆摆手:“我刚出门,就遇上锦宁了。”

杜锦宁虽穿了不进水的羊皮靴子,但古代的衣袍下摆比较长,伞又遮不到下面,很容易弄湿。

她接过杜方菲手里的布巾,擦了擦衣服下摆,又凑到火盆旁边去烤,一面回答众人的问题:“考得还算顺利,没出什么意外。我交卷的时候,县尊大人又考校了我一番,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通过县试应该没问题。”

大家一听高兴得很。

虽说杜锦宁在书院成绩向来优异,考个县试不成问题。但考场上的意外太多了,今天还是个雨天,出意外的概率大增。知道她顺利考出来,还考得不错,大家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来来,吃饭吃饭,一会儿你跟你姐夫喝两杯。”谢氏笑道。

杜锦宁很是意外:“你们还没吃饭呐?”虽说她出来得不晚,但在茶馆里耽搁了一下,此时已过了午时了。

“你许婶儿和你姐夫对你有信心,说你午时一定会出来,愣是要等到你出来才吃饭。”陈氏道,“不过我们也不饿,都吃了点心垫了肚子。”

第269章 第一名

说着,她又向谢氏道:“关山长说宁哥儿年纪小,喝酒容易手抖,对练字不好,不让他喝。”

“娘,明后天还要考试呢。”许成源也道。

说着,他转头问杜锦宁:“你明天后天还打算考试吗?”

“看成绩吧,估计还得去。”

许成源也知道杜锦宁背负着书院里先生们的期望,理解地点了点头,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也别压力太大,你年纪小小,能过县试就很不错了。案首不案首的,尽力就行。”

“嗯,我知道。”

谢氏虽听杜方菲说,杜锦宁在书院里成绩不错。她还以为跟许成源似的,月考时能排个八名九名这样的名次。现在听这话头,她惊诧地道:“案首?”

“对啊。”许成源解释道,“锦宁每次月考都是第一,书院里的先生们一直期望他再以十二岁的稚龄拿一个县案首和府案首回来呢。”

陈氏和杜方菲也跟谢氏一样,很是意外。

因知道杜锦宁不是男儿身,她们对杜锦宁科考的结果如何并不在意。所以她们也不关心她平时月考成绩如何。每次听杜锦宁说成绩不错四个字就放心了,并不去追问具体多少名。

她们之前如此着紧,是因为杜锦宁坚持要参加科考,她们便期望杜锦宁能一次性考过去,跨过这道坎也就罢了。免得像杜云昌一样,年年去参加考试。杜锦宁可是女儿身,能蒙混过关一次,还能次次蒙混过关不成?要是某一年改变检查的形式了呢?被人发现她的女儿身,那就糟糕了。两人这才担心得睡不着觉,而不是担心杜锦宁考试的名次如何。

现在听许成源说杜锦宁月考总是第一,书院的先生还期望她考县案首,这才这么吃惊。

“别管那些虚名,能过县试就可以了。”陈氏对杜锦宁道。

“还是岳母心态好。”许成源赞道,“就该这么想。”

什么心态好?老娘巴不得她不去考。陈氏心里吐槽,起身去帮谢氏和杜方菲端菜,又吩咐杜锦宁:“去洗洗手,吃饭了。”

都是自家人,杜锦宁虽是“男丁”,却是杜方菲的弟弟,大家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并没有男女分开,坐在一桌吃了迟来的午饭。

看看雨已停了,陈氏这才带着杜锦宁跟许家人告辞,雇了一辆骡车回了庄子。

这位刘县令是个能臣,改卷的速度比去年那个县令还上快上一些,不过是三天的功夫,他就把第一场的试卷改出来了。这日下午杜锦宁正打算去看看田里的秧苗,就见一辆骡车从庄外过来,直奔她家门口,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然后车上伸出一个脑袋:“杜锦宁,快上车,县衙放榜了。”

这急吼吼的样子,杜锦宁不用看都知道是关嘉泽这家伙。

“我多少名?”她忙问。

“我还没看呢,一听说要放榜了,就赶紧过来通知你。”关嘉泽道。

杜锦宁十分无语。

“你就不能等榜出来,帮我看了才过来告诉我呀?你这不是让我心急吗?”她说着,转身往家里走。

“哎,你去哪儿?”

杜锦宁停住脚步,回身白他一眼:“我总得回去跟我娘说一声再去吧。”

说着进了院子,冲着厨房跟陈氏交待一声,便出了门,抬脚准备上车。

可她一只脚踏上了车沿,另一只脚还在地上呢,就又听到一阵辘辘车响,转头一看,又一辆骡车驶过来了。

杜锦宁干脆将脚收回,气定神闲地等着那辆骡车过来。

不一会儿,那车在这辆车后停下,齐慕远旋即从车上下来,满面笑容地朝杜锦宁拱手:“恭喜恭喜,第一名。”

“同喜同喜。”杜锦宁一听大喜,一块石头落了地。

关嘉泽从骡车上下来,脸色臭臭的。

齐慕远见他这样,纳闷地看向杜锦宁:“他怎么了?”

杜锦宁忍不住有些好笑:“他一听要发榜了,就急急跑过来告诉我,都没来得及看榜。这会子你直接就告诉我名次了,他白跑这一趟,心里郁闷呢。”

关嘉泽被戳破了心思,急忙叫道:“哪有?我是看到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拿了案首,就我不是,本少爷不高兴了。”

“我这还不是案首呢。”杜锦宁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所以你还有希望可以得一个同伴。”

“谁想要你这同伴了?”关嘉泽嫌弃地避开杜锦宁的爪子,问她道,“后面两天,你还去不去考?”

杜锦宁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齐慕远:“那个外省回来的,取中多少名?”

齐慕远自然知道杜锦宁说的谁,他也是特意打听了才过来报信的:“那人叫方少华,取中第二。”

杜锦宁的眉头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还得再继续考下去。”

关嘉泽此时也听明白两人的话了,问齐慕远道:“哪个省回来的?家里长辈在外面做官?”

齐慕远点了点头:“江浙省那边的。那日是紧跟着杜锦宁一块儿放头牌的。听说刘县令对他也夸赞有加。”

关嘉泽同情地拍了拍杜锦宁的肩膀:“继续努力吧。”

江淅那边文风昌盛,教学水平比起他们这个偏远穷省可强太多了。那人考了个第二名,又是跟杜锦宁一起放头牌的,两人的名次还挨得如此近,刘县令都一样欣赏。要是杜锦宁不参加后面的考试,而那家伙参加了,他表现得更优异,杜锦宁这个县案首没准就岌岌可危。所以接下来的几次考试,杜锦宁不仅要参加,还要考得更好才行。

“梁先宽呢?”杜锦宁又关切地问齐慕远,“其他几位师兄呢?”

“梁先宽第三,严崆落榜,李从扬…”齐慕远把其他几个参加考试的同窗的名次都说了一遍。

听到梁先宽得了第三名,杜锦宁很是为他高兴。

关嘉泽幽幽地道:“没想到梁先宽家里出了事,他还能考得这么好。”比他还要考得好。

“可能是受刺激了,想要拿个好名次让那些人看看。”杜锦宁叹了口气。

第270章 我会超过你的

要不是有个方少华,她真想退一退,让梁先宽得个县案首,如此一来梁家那些人也不好对梁先宽太过份。可惜有方少华在,她这一退恐怕梁先宽拿不到案首的位置,倒让那个方少华占了便宜。

“走吧,进去坐吧。”杜锦宁将两人往屋里让。

齐慕远知道杜家除了杜锦宁,都是女眷,他们进去不大方便,便摇摇头,问杜锦宁道:“你还去看榜不?”

“不去了。”杜锦宁知道齐慕远的记性并不比自己差,他既然把名次说清楚了,自己就没必要再去确认一次了。

“那我们回去了。”齐慕远说着,招呼关嘉泽一声,转身上了骡车。

关嘉泽也不上自己那一辆了,跟着齐慕远一起乘了一辆车。

送走两人,杜锦宁这才进了院子。

陈氏开始听到有车声,出来看了看,见是关嘉泽和齐慕远来,他们跟杜锦宁说话正高兴,便也没有出去打扰他们。

此时见杜锦宁一个人回来,她奇怪地问道:“关少爷和齐少爷呢?”

“回去了。”杜锦宁道,“他们来通知我,第一场考试放榜了,我是第一名。”

“真的?太好了。”陈氏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在院子里愣了愣,便进厨房去把这好消息告诉了杜方苓和杜方蕙。娘儿仨高兴之余,陈氏又拿了点东西,急急地去了许家,把这好消息跟谢氏和杜方菲分享。

杜锦宁摇摇头,径自回了自己房里温书。

因从第二场起,人数急剧下降,从第一场的五六百人一下子减少到了七八十人,进了二十五名内圈的人又可以不用参加后面的几场考试,如此又减少了十几名,因此参加第二场考试的也就不到七十人。几间屋子都能坐下了,再没人需要坐到露天的院子或走廊上。

而从第二场起,这座位便不再是以抽签的方式进行,而是根据名次排列。杜锦宁坐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正好对着刘县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考试,左边是方少华,右边是梁先宽。

杜锦宁心理素质那是没话说的,即便在刘县令虎视耽耽下,仍然镇定自若地把试卷快速做完了,同时又第一个交卷。

刘县令依然是当场阅卷,同样肯定和勉励了杜锦宁几句。

杜锦宁出了屋子,出到院子里,慢慢悠悠地去了门庭。这一次跟第一场不同,这里放了两排条凳,显然是给等修放牌的考生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