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乐和也不管杜锦宁是否还在这儿了,拉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严松涛病着,郑山长想在上任时做出一番业绩来,袁修竹等先生们一心为学子好,一听这建议立刻叫好。书院上下一心,很快就把模拟考舍给建了起来。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杜锦宁就接到通知,书院里这一届参加院试的学子必须三日后进入考号去考试。

关嘉泽兴冲冲地跑来找杜锦宁:“听说这个方法是你想出来的?”

这家伙自打那次带着妹妹回去之后,开始并不搭理杜锦宁,有时候在书院里遇上也只装作没看见;后来见杜锦宁也不理他,见面也装作没看见他一般,根本没有上来道歉求和的意思,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他又气又恼又委曲,发誓以后再也不理杜锦宁了。

可后来见杜锦宁跟着齐慕远去府城好几日,两人无论是去还是回,都没来通知他一声,更没有邀请他一块儿去,他在家里哭了一通,被母亲开导了一番,这才渐渐想通。

对于亲事,杜锦宁不光没有作错,反而十分仁义。他要是不搭理杜锦宁,这辈子怕是要失去杜锦宁这个朋友了。

少年人对于友谊尤为看重,一想杜锦宁再不搭理他,齐慕远也因为此事跟他疏离,那他以后就得跟个孤家寡人一般,再没朋友了。关嘉泽这心里如同被掏空了一般难受。

虽拉不下面子,但为了友谊,他最后还是跑到杜家来,向杜锦宁道歉。

杜锦宁经历过一世,知道人生的道路上,许多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缘深的能陪你的时间长一些,缘浅的则短一些,末了缘尽了,大家便会分开,在岔道口分道扬镳,各自继续自己的人生。

所以对于亲人或是朋友,她向来采取的是合得来就聚、合不来就散的态度,不强求,不强留,来去随缘,全凭天定。

关嘉泽因为此事渐行渐远,她除了一声叹惜,不会再有更多的情绪;如果关嘉泽能回头,她自然也不会计较什么。

见杜锦宁对自己的态度依旧,关嘉泽除了越来愧疚之外,也越发珍惜彼此间的情谊。

失去过,才知道拥有的珍贵。

对于关乐和在书院里为自己扬名一声,杜锦宁也是知道的。

她“哈哈”笑了两声,问道:“你可准备好了?”

“嗯。”关嘉泽拍拍胸脯,“我一定没问题的。当初参加府城最后一场,要在考场上过一夜时,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不像其他考生状况百出。”

杜锦宁知道关嘉泽在府试时因县试时排名靠前,被安排的位置还算不错,算是上等考号。而上等考号和下等考号的情况是天差地别的。

她也不点破,道:“好,那咱们就比比,看谁在考号里坚持不下去吧。”

很快,模拟考试到了,时间跟院试一样,都是卯时入场。

杜锦宁离书院近,还能好好睡一觉然后从容去书院;那些住得离书院比较远的,晚上似乎刚躺下去就得起身了,坐了车急急跑到书院来等候。

书院里的先生们都是参加过无数次的乡试、院试的,对于考号的感受远比学子们深得多。为了让学子们适应考号环境的恶劣,他们尽量地重现考号里最糟糕的状况。

杜锦宁他们到得虽然早,却一直在院子外面等到了下午才得入场。

进场时大家才拿到考号。待得找到自己的考号时,一个个目瞪口呆。

“啊,要不要这么惨。”关嘉泽抽到的是臭号,闻到那股臭味,再看看逼仄的考号,里面的被褥不光破破烂烂,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他不由得惨叫起来。

“肃静,喧哗者一律驱出考场。”监考的先生大喝一声。

大家默默地闭上了嘴,进到考号里坐下,抬头看看破了个窟窿的屋顶,再看看散发出各种难闻气息的铺盖,一个个泪流满面。

要不要这么惨?

杜锦宁这次运气还好,抽到的算是不错的考号了。虽说头顶上有窟窿,刚刚进来时考号里还窜出去一只老鼠,然后她还看到了一只小强在铺盖上欢快地爬着,但想想臭号,她心里还是十分庆幸的。

也不知齐慕远怎么了。要是抽到个臭号,不知他是立刻出去走人,等待下一次再考,还是坚持下来。而坚持下来考出来的又会是什么成绩。

发卷,送饭,点烛,上茅厕。一切的流程都跟院试时一模一样,甚至试卷的题型与难度也跟院试相仿。

杜锦宁前世跟导师去农村蹲点,环境同样艰苦;这一世刚穿来时在杜家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而且她这人比较能吃苦,为此即便环境艰苦,她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可大家都是被关在一个院子的,其他考号传出来的动静却不乐观。

第一天似乎就有人要求出去;第二天有人被抬了也去,第三天被抬出去的人更多。难坚持到最后的,似乎寥寥无几。

第387章 载入院志

待到了时间,杜锦宁交卷上去等着出去时,发现排队的人只有四个。除了她、许成源、另一个寒门出身的同窗之外,世家出身的就只有齐慕远一个人。不过齐慕远的状况似乎不好,面色苍白,整个人似乎瘦了一圈。

她先问候了许成源一声,见他状况还不错,便赶紧挪到齐慕远身边,问道:“你还好吧?”

齐慕远看到是她,对她笑了一笑:“还好。”

杜锦宁见他身体晃了晃,连忙上前扶住了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凉,她不由担心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齐慕远摇摇头:“我是三天没吃饭,饿的。”

“…”

相处两年半,杜锦宁对齐慕远还是很了解的。他虽有洁癖,但他的意志力很强。只要需要,他就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强迫自己吃下东西。尽管那让他很不好受。

现在却弄得三天没吃饭,真相只有一个:“你抽到臭号了?”

“嗯。”齐慕远点点头。

杜锦宁没作声了,只安慰性地拍了拍齐慕远的背。见得一个先生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她默默地扶着齐慕远走了出去。

关乐和、郑山长、袁修竹等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硕果仅存的四个人,大家的脸色十分难看,同时心里也十分庆幸。

幸好弄了这么个模拟考场,否则书院这些学子没几个能考上的。虽说到时候为了前程,大家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放弃,会咬牙坚持下来,但能考出什么水平来,还真不敢想象。

还好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多训练几次,想来大家就能慢慢适应下来。

齐伯昆是知道自己孙子有心理障碍的,心里担心得很,所以今天也来了书院,想看看自家孙子如何了。

此时见得杜锦宁扶了齐慕远出来,齐慕远的状况还很不好,他急忙上前,扶住了齐慕远另一边:“小远,你怎样?”

“我没事。”齐慕远朝齐伯昆笑了笑,极力地想让自己走路稳一些,别这么摇摇晃晃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杜锦宁小声跟齐伯昆解释:“他抽到了臭号。”

齐伯昆点了点头,暗叹一声,对关乐和与袁修竹道:“有什么事你们派人通知一声吧,我先带他出去。”

“赶紧去吧。”齐慕远的情况,关乐和与袁修竹也是知道的,赶紧让人扶着齐慕远上了马车。

“锦宁你没事吧?”关乐和最关心的还是自家弟子。

“我没事。”杜锦宁摇摇头,“我还好,没抽到臭号。考号虽然不怎么样,但天没下雨,所以没遭什么罪。”

这考号就是关乐和带人布置的,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他再清楚不过了。此时见所有的考生中,自己弟子精神最好,他欣慰之余,也十分自豪。

聪明,知道勤奋,还能吃苦,这就是他关乐和的弟子,比谁都要优秀。

“关嘉泽呢?”杜锦宁问道。

一提起侄子,关乐和就摇头:“他啊,第二天中午就出来了,完全吃不了苦。”

“慢慢适应就好。”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回去好好歇着。”关乐和指了指骡车。

知道这些考生出来后会是什么模样,书院都做好了准备,雇了一些骡车在书院外面等着,好护送他们回去。

杜锦宁点了点头,又跟袁修竹和郑山长说了两句话,便爬上骡车,跟骡车车夫说了地址,便闭上了眼睛。

因为铺盖不干净,躺在上面她老觉得身上痒痒;再加上其他考号传来的各种声音,她这几天晚上也没睡好。

骡车走到书院门口,她就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少爷,杜锦宁少爷。”

她睁开眼睛往车外一看,就看到汪福来与江北正站在书院门口,正朝每一辆骡车里面张望。

她忙让骡车车夫停下,对汪福来说了一句:“我不下车了,你在前面给他带路就好。”

“好好。”汪福来找到自家少爷,看她状况还好,便放下心来,跟江北上了车在前面带路。

到了家,陈氏早已在家门口等着了,见了杜锦宁下车,忙上前想扶她。

“哎,别扶我,赶紧去烧热水,我要洗澡。”杜锦宁制止了陈氏。

她担心身上的跳蚤,到时候跳到陈氏身上就麻烦了。

“早就烧好了。”陈氏听得杜锦宁要洗澡,连忙把汪福来和江北打发了,亲自提了热水让杜锦宁洗澡。

杜锦宁专门在院子一角沏了个洗浴房出来的,她脱了衣服,往门外一扔,对陈氏道,“拿去煮一下再洗。”

这年头有虱子跳蚤的人还挺多的,陈氏也知道厉害,忙拿去处理。

书院这边,关乐和等人吩咐人去收拾考号,他们则拿起试卷改了起来。那些提前交卷的试卷早已改过了,余下这四份一会儿的功夫,大家就轮流看完了。

看完试卷,大家就感慨起来:“府案首果然是府案首,齐慕远和杜锦宁这两人写出来的文章,还跟平常一样厉害。”

郑山长点点头:“可不是。看到齐慕远出来那样子,我以为他做的文章肯定比平时差一些,没想到依然写出了平常的水平。杜锦宁就更不用说了,白白净净的一个孩子,这里面数他年纪最小,没想到心理承受能力最强的却是他。”

他不光是齐家的姻亲,现如今跟关家也是准姻亲了。他的孙子跟关嘉玉已交换了庚帖。郑家只与齐家联了姻,站队不明显,关乐和对这门亲事便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关乐和作为杜锦宁的老师,自然要谦虚几句:“他是运气好,这次没抽到臭号,否则也不一定有这样的表现。下次要安排他一个臭号才好。”

“这模拟考号的效果如何,想来今天大家都看到了。关山长师徒二人这个提议造福了书院的学子。我提议把这件事写入书院的院志里去。”

“应该这样。”

“这法子确实造福了大家,我们书院以后的院试通过几率必然会大幅提升。山长这个提议好。我没异议。”

大家纷纷同意。

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第388章 临行前

模拟考号就是要模拟考生们遇到各种不好的情况。因此让大家休息了四五天,眼看着第二天会有大雨,便把考生们又赶进了考号里。

杜锦宁这一次不可幸免地抽到了臭号,不光是臭号,屋顶上还开了天窗;而齐慕远这孩子就更倒霉了,依然是臭号。关嘉泽在关乐和的特意关照下,也混了个臭号。

虽然在臭号里面,第二天天还下起了雨,大家的表现却比第一次强了许多。除了有个家里比较娇惯的考生提前出来,其余人都坚持到了最后。

只是考出来的水平虽有所提高,但许多人的表现还是不如平常。

那没关系,反正考号空着也是空着,大家继续往里住呗。

于是大家又被训练了一次。

这一次看到大家淡定地进去,再淡定地出来,郑山长与关乐和等人终于满意了。杜锦宁他们这才停止了被折腾。

而此时,时间已到了七月中旬了。八月三日是院试的日子,大家纷纷收拾行李准备提前去府城。

“宁哥儿,我们怎么办?”陈氏问杜锦宁道。

“你们先在家里呆着。我去府城顺便看看宅子建得怎么样了,要是建好了还得添置家俱,栽花种树,没那么快能住进去。院试完了我就在府城做这些事,等把宅子都安排妥当了,我再回来接你们。”

“添置家具、栽花种树这些事,要不然还是交给我们做吧,你要忙的事情多,看累着你。”

院试完了之后就得张罗入书院的事,杜锦宁确实挺忙。但她不放心陈氏等人的审美,陈氏苦日子过多了就不舍得花钱,别到时候弄些劣价家具进去摆着,那就白瞎她精心建的园子了。至于栽花种树,那更是一个专业的活儿,什么地方种什么草木,那都是相当有讲究的,不光涉及到园林设计知识,还涉及到植物学问题。陈氏完全做不来。

所以这事,她还得操心。

当然,她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不用,我弄得来。我叫姚书棋在府城买了些下人,有什么事我只管吩咐他们去做就是了,自己也累不着。”

陈氏闻言,便也不坚持。原先她想着要搬家,心里有些不安。现在知道离搬家的日子还早着,便也安心下来,不再提这事。

有了前次参加府试的经验,陈氏也没那么担心了,只帮着她收拾了东西,便于七月十六日送杜锦宁一行人去府城。

与杜锦宁一同前往的,还有齐慕远、关嘉泽、许成源以及一些提前去府城的考生。大家都是参加过一次大考的老鸟了,书院要培养大家的自理能力,否则以后参加乡试、会试时没人领着就各种出状况,因此这一次没有带队先生。书院里要去作保的三位廩膳生,在开考前两天才会到府城。

出发之前,杜锦宁问过许成源:“姐夫,我打算跟齐慕远骑马去,汪福来的骡车空着,你要不要乘那辆车去?贡院附近我有一处不大的小院,你要不要住在那里?”

院试作为重要意义上的第一次大考,考试地点并不在府学,而是在贡院。当初姚书棋在府城买的两处院子,一处在府学附近,一处就在贡院附近,以方便杜锦宁考试。以后每年考试前也能租给各地来的考生。

现如今她跟许成源一起去赴考,她家有现成的院子,要是不邀请许成源去住,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便问上一问。

至于不方便的问题,只能到时候再安排了。不过依她对许成源的了解,多半是不会来她家住的。他一向硬气,不愿意占人便宜。

果然,许成源道:“不用了,我住客栈就好了。骡车既空着,我倒是可以搭个顺风车。”

关嘉泽在旁边听了,不高兴地对杜锦宁道:“你们怎么都骑马去?就留我一个人坐马车。”

“那是因为你不会骑马。”杜锦宁悠悠地道。

关嘉泽一噎,用力瞪了杜锦宁一眼,气咻咻地转过头去,不看她跟齐慕远。

他这种小孩子脾气,杜锦宁一向不惯着他的。可想想他就要去京城了,想要再见面,只能等明年的乡试了,她便心软了,哄他道:“行行行,那我们照顾你,跟你乘一段路的马车,行不行?”

她这样说,关嘉泽反倒是不好意思了。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傲娇地道:“算了,我也不稀罕你们陪。你们就两个,孤孤单单的;我们一大群人热闹着呢。”

“不要人陪那就算了。”杜锦宁在袖袋里掏出一个布袋,从里面倒出三根如筷子那般长的细细的灰绿色的香,递给关嘉泽,“呐,为了安慰安慰你,送你三根香。”

“这是什么?”

“我自制的驱蚊香,里面用了薄荷艾草等东西,不光能驱蚊逐臭,还有提神醒脑之功效。在考舍里连续点上三支,保你院试顺利通过,高中头名。”

关嘉泽一阵感动。哎呀,这是杜锦宁特意给他做的东西,一片心意啊,真不愧是好兄弟。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是不是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拿着这三根香,四处看看也不知道放哪里,不由嘟哝一声:“我说,你就不能弄个盒子装一下?”

“没钱买盒子。”

关嘉泽又是一噎。

抬头看到杜锦宁又从袋子里掏出三根递给许成源,再掏三根递给齐慕远。他看看自己手里的香,安慰自己:一个是他姐夫,一个是一起的兄弟,给了自己不给他们确实说不过去。

这安慰自己的话还没嘀咕完呢,就看到杜锦宁一路地发过去,手里的布袋掏空了,她又从另一个袖袋里掏出香来继续发。书院里不光是这届的考生拿到了香,便是去年参加院试没过的考生都拿到了,凡是在书院考舍里蹲过的人都有,人手三根。

关嘉泽顿时又是一噎。

这根本不是杜锦宁特意为他们这些好友做的,而是造福于人类啊。他刚才白白自作多情了。

这么多香,这么多人,难怪说没钱买盒子呢,哼。

第389章 新宅

既然大家不能一路同行,杜锦宁跟齐慕远第二日便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发,而是照着老时间约好,在城门口汇合。跟随他们的依然是刘高与马彪。一行人汇合直奔府城而去,不过半日功夫,便到了府城。

这一次进城很顺利,进了城门,杜锦宁便跟齐慕远道:“那处院子我还没去看过,需得先找姚书棋。等我把那边院子安置下来我再去找你。你院试的时候是怎么打算的?你们家离贡院挺远的,入考那日不方便,要不你住到我那里去?”

“我家在那边也有一处院子。不过院子小,住着不舒服,等要考试的时候我再搬过去。”齐慕远说着,又劝杜锦宁,“不如你这几日仍住我那里,到考前再去那边住。虽说有汪福来和江北伺候,但生活总不那么方便。”

杜锦宁被他说得十分意动。

上次她在齐府住着,就十分舒服。下人们懂礼,不乱进她的院子;便是齐慕远要进去之前也会招呼一声,不会无缘无故地撞进去。吃的住的没话说,沈大娘帮她洗衣服她也不觉得尴尬。

“行,那就再叨扰一次。”她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我先去找姚书棋,一会儿再去你那儿。”她道。

刘高却在一旁道:“我看你也别往城南跑了,还是跟我们回齐府吧。没准姚书棋就在那边盯着建宅子呢。要是他不在,我再往城南跑一趟,通知他一声,这不比你满城乱跑地强?”

杜锦宁一想也是:“那行,那就先去城北。”

于是她跟着齐家一行人直奔齐府。

齐府与杜家新宅子所在的巷子叫葫芦巷,不光是因为这巷子中间比较宽,跟个葫芦似的,鼓出来的那一处被一棵三百多年的大榕树所占据,更因为“葫芦”与“福禄”谐音,深为这条巷子住户们的喜欢。

齐府与杜宅位于巷口接近大榕树处,杜宅靠外,齐府靠里,即齐府人从这个巷口出入,都得路过杜家大门口。

杜锦宁进了巷子,便直奔自家新宅院。

到了新宅院门口,大家都愣住了。原先的旧门庭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较气派的崭新的大门。

古代的建筑规制是跟身份地位挂钩的。曾规定,“王公以下屋舍不得重拱藻井,三品以上堂舍不得过五间九架,厅厦两头,门屋不得过五间五架;五品以上堂舍不得过三间五架,厅厦两头,门屋不得过三间五架,仍通作乌头大门…”

宋朝沿用唐制。

杜锦宁现在就是个平头百姓,既不能有三间五架的门庭,也不能漆朱门,但姚书棋还是把门庭建得十分高大。这时候对于门钉的数量还没做规定,两扇宽阔高大的大门上镶嵌着几排古铜的门钉,没有门钉的地方还帖了两幅红色的门神,与门庭两边挂着的两个大灯笼互相映照,既气派又喜庆。

“不错,姚书棋还挺会办事的。”齐慕远一看就对这大门挺满意,对杜锦宁手下这个掌柜的能力也刮目相看起来。

“走,进去看看。”看到这个大门,杜锦宁对于里面的园子更加期待起来。

马彪不待吩咐就上前,拉着两个大铜门环叩了几下。

“来了。”里面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大门“呀”地一声打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出现在门后。他上下打量着几人,见几人风尘仆仆,身后还牵着几匹马,想起姚掌柜说少爷这两天就会到,赶紧行了一礼,态度恭敬地问道:“请问几位找谁?”

杜锦宁怀疑这老头儿是姚书棋帮她买的下人,有心想试一试这下人如何,便自报家门:“我是你家主人,这是我朋友齐少爷。姚掌柜可在里面不?”

说着话,她伸手就去推大门,直接就想往里走。

老头儿脸上虽露出喜意,身体却没让开,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对不住,少爷,还请您在此稍等片刻,我唤人去叫姚掌柜来。”

说着他转身不知道向谁说了一句话,便又回身垂眉拱手,恭敬地跟杜锦宁解释道:“姚掌柜说了,府里如今在建着屋舍,不大安全,所以不能随意行走,免得有东西掉下来砸着人。想要进去最好有人领路。还请少爷和齐少爷诸位在此耐烦等上一等,不多时里面就会有人来领路。”

杜锦宁扬了扬眉,跟齐慕远对视了一眼。

也不知姚书棋从哪里买来的这看门老头儿,素质不错,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比之齐家的沈老头儿也不差呢。

杜锦宁也不为难他,便老老实实在门口等着。

好在姚书棋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跑出来了:“少、少爷。”看到齐慕远,又唤了一声,“齐少爷。”

杜锦宁点点头:“不急,你歇歇再说话。”

看到姚书棋的样子,她有些内疚。

姚书棋以前在店里做掌柜,虽说不胖,却也不瘦,皮肤还挺白皙。可现在又黑又瘦,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可见他这一个月有多辛苦。七月是这南方夏季最热的时候,多出去走走就能晒掉一层皮。想来这一个月姚书棋没少在工地里呆着,才会变成这样。

“你辛苦了。”她道。

姚书棋摆摆手:“不辛苦,应该的。”此时他也喘匀了气,伸手道,“齐少爷、少爷请进。”又招呼刘高等人,“刘师傅、马师傅请进。”又上前想要去接马缰。

看门的老头儿早已将大门打开了,此时恭立一旁,并不多言。

马彪避过姚书棋的手,问齐慕远道:“少爷,要不我先把马牵回去放着?”

杜锦宁这新宅子,里面还不知建得怎么样了。即便有地方栓马,牵着马往人家正大门进去也不妥当。

齐慕远点头道:“正是这话,你们三人先把马牵回去。”他指了指马彪与另两位护院,“回去后也不必来了,这也没什么事。”

有刘高跟着,马彪等人倒也放心。他们跟杜锦宁打了声招呼,牵着马便自去了。

齐慕远这才跟杜锦宁一起进了门。

第390章 梁家的帮助

“咦。”一进门齐慕远就愣了一愣。

一般人家的大门进去就是个门庭,两边回廊,下了台阶就是一条长而直的甬道,直通正厅。甬道两旁种些树木或花卉,两边回廊沿墙而建,迂回着左右也能通到正厅,下雨的时候不用被雨淋。整个院子规规矩矩方方正正。讲究些的人家,最多是迎面建一面影壁,挡住路人往里看的视眼,也起到“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风水作用。

可杜锦宁这宅子,门庭下面留了几丈见方的空地,也不知做留来做什么的,空地后面竟然是一座假山,假山垒得差不多有门庭那么高,高低错落的有好几丈宽,完完全全遮挡了入门时的视线。

姚书棋正忙着跟杜锦宁汇报情况:“咱们这里多石山,把这些石山开凿出来一块块搬到这里来倒没费什么功夫,只是这天气太热,并不敢栽花种树,这一块便先空着,等过一阵天凉了再种些花木。假山里的水通道照着少爷您的吩咐建了,水塔也建好了。建好后试了试,还真如少爷您说的那样,水能从上面流下来,形成一个瀑布。少爷您的奇思妙想,让莫匠头大开眼界,佩服得不行。还说少爷您到了府城后他要跟你好好谈谈。如果这些建造手法能给他用,他建咱们这院子,分文不取。”

杜锦宁笑笑,对这话不置可否:“聊聊可以,其他再谈。”

从右边绕过假山,便是一溜儿建好的长廊。长廊一边砌了墙,另一边却是空地,从空地望去,大家看到东一块西一块的建了不少屋舍,屋舍前面有些地方还控了一个大深坑,看样子像是池塘,但既无水也无树木,整个空间便显得十分凌乱。

沿着长廊走了一段路,大家便穿过一个拱门,走入了一条露天甬道。甬道两旁也留了许多空地,建了些屋舍和厅台楼阁。

沿途都是这般模样,有挖开的大坑,有假山有巨石有庭台楼阁,有些地方砌了围墙,墙上还用装了镂空雕花的石窗,可以从这边透过去看另一边的风景。

如此走了一段路,进了一个门,里面的屋舍才密集起来,像是院落的样子。不过一个个院落隔得也挺开,互相之间起码要走上半盏茶的功夫才能到。

“这些屋子怎么建得这么快?基本上都完工了吧?”杜锦宁见状,问姚书棋道。

“对。这还多亏了梁少爷。”姚书棋道,“我跟莫匠头去买木料的时候,正好遇上梁少爷。他知道是你建宅子,直接就叫了他们的大掌柜来,给了咱们一个十分优惠的价钱。我得知他们有建屋子的一伙人,干脆就把木料建造那一部分全部让梁家做。梁少爷知道您院试后会留在府城念书,怕你到时候没地方住,便让大掌柜把所有的工匠都抽了过来,优先给咱们做活儿。莫匠头他们的人手只管做基面,梁家的工匠一部分处理木材,一部分建造房屋,不到半个月就把整个宅子的屋舍和庭台楼阁都做好了。”

说着,他指着前面的一处假山道:“这些山石都是梁家卖给咱们并帮运来的。要不然,咱们现在还得四处打听砸摸买山石呢。一般人家建花园子,虽说会用到山石,但用量并不大,所以匠头们手上也不会存有许多山石。咱们直接是一般人家用量的三四倍。要不是梁家有特殊渠道能采买到山石,咱们这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凑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