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样东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归置好了。

第451章 撞人

且说江北出了院门,正要朝书院大门走,观棋就一把拉住了他,还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江北会意,跟着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躲在了一块石头和一丛灌木后面,朝那边望了一眼,就见搬家那日气势汹汹要少爷改换门头上匾额的杜家少爷正站在另一人身后,而那人正面色不善地对着曹礼说着什么。

观棋却知道那两人中,说话的是祁思煜,另一个则是杜哲彦。

“…你是不想在府学里呆着了是吧?我叫你办事,你就是这样阳奉阴违的?你信不信我说一句话,就叫你从府学里卷铺盖走人?”

“祁少爷,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本准备按您吩咐做的,可教授大人却交待我要把他们安排好。我哪里敢违背教授大人的话啊。”曹礼一副叫苦不迭的模样。

“你哄谁呢?教授大人会管这事?”祁思煜瞪着眼睛道。

“他们一个是吏部尚书的孙子,一个是礼部左侍郎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小三元,教授大人关照一下也正常得很。祁少爷,不是小人不按您说的做,是真没办法啊。”

祁思煜顿时一噎,瞪着曹礼,目光阴鹜。

曹礼缩脖垂目,不敢看他。

“好,很好。”祁思煜咬着牙,狠狠地看了曹礼两眼,转身朝院子走来。

杜哲彦连忙跟上。

观棋赶紧拉着江北绕到了灌木丛的另一边,直到祁思煜两人进了院子,曹礼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去,他这才拉着江北道:“走,咱们回去。”

两人重又返回,把刚才的情形告诉了齐慕远和杜锦宁。

齐慕远看了杜锦宁一眼,道:“不怕,他们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杜锦宁叹了一口气:“我就想不明白这些人。咱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不过是没给他面子而已,他为何三番五次地要跟咱们过不去。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非得闹这些无聊勾当。”

“有些人,面子大过天。”齐慕远道。

杜锦宁点点头:“也是,世界上总有那么些脑残,他们的脑回路是咱们理解不了的。”说着她对俩小厮道,“行了,没事,你们回去吧。”

见江北要转身,她又叫住他:“回去别跟太太、姑娘说这事,免得她们担心。你就说我一切都好。有齐慕远和梁先宽互相照应呢,也没人敢欺负我。”

江北答应着,跟观棋离开了。

杜锦宁是从她的房间过来的。见两人走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回那边去了。”

“有事叫我。”齐慕远道。

“嗯。”

杜锦宁走出房门,正要往自己那边去,忽然一个男人从旁边冲了过来,直接往她身上撞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她了,杜锦宁却身子一转,就避了开去,那人刹不住车,直接就朝走廊外面冲去,倒在了回廊下面。

这院子到处都是凸起的石头,那人倒的时候正好腰撞到石头上,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齐慕远早在那人冲过来的时候,就飞快地从房间里出来了。只是看到杜锦宁轻松避让开去,他才没有伸手相帮。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旁边的屋子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两个正是祁思煜和杜哲彦。

杜锦宁看到这两个人,再看看倒在廊下呻吟的那个书生,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

“马超,你怎么了?”一个穿暗紫色绸缎长衫的书生看到这情形,大惊,冲过来一把想要扶起那人。却不想他不扶还好,这一扶,那人又杀猪一般叫了起来。

暗紫衣衫见状,满脸愤怒地对杜锦宁和齐慕远道:“你俩是怎么一回事?马超哪里惹到你们了,你们要对他下这样重的手?”

响动这么大,便是连住得远一些的学子都过来了,大家围在那里看热闹。此时听见暗紫衣衫说这话,大家看向杜锦宁和齐慕远的眼神就不对劲了的。

杜锦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下的手?我认都不认识他,才住进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害他做什么?倒是他,你问问他发什么疯才是。无缘无故地朝我冲过来。要不是我避让得快,现在躺在那里就是我了。”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马超道:“说吧,谁指使你这么干的?”说着,她抬起眼看,直直地看向祁思煜和杜哲彦,“我还真不明白了,在这里我谁都不认识,先是安排宿舍的时候有人做手脚,现在又想把我撞到石头上去,害我性命。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呢。”

她抬了抬手,朝着祁思煜作了个揖:“院试前祁兄邀请我等参加诗会,我们因为俗事缠身,没能去参加,上次已经给祁兄道过歉了。要是祁兄心里还不爽,那么在下在这里再给祁兄赔个不是。还请祁兄高抬贵手,不要再与我等为难。”

祁思煜一时愕然。

他实在没想到杜锦宁竟然连证实那一个环节都不用,直接就这么认定他,而且还当众指着他的鼻子说是他指使的,往他身上泼上一盆脏水。古人含蓄,做事婉转,尤其是他们这些读书人,即便心里恨得牙痒痒,也都是当面笑盈盈,后面使绊子,哪里会像这样当面撕破脸的?这人是疯了不成?

他怒道:“谁为难你了?空口白牙朝我身上泼脏水,你有病啊你。”

他指着马超道:“马超,你说,是不是我指使的你?”

一直在呻吟的马超立刻摇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走着路,被他一头撞下来的。”

杜锦宁却不接马超的话茬,困惑地挠了挠脑袋:“哦?不是祁兄吗?当初在贡院,你跟你身后的这位狗…哦不,这位杜兄还放出话来,说进了府学要让我们好看,我以为这些事都是你指使的呢,原来不是吗?”

她深深地作了个揖,态度十分真诚:“我给你道歉了。不好意思,误会你了。”她又朝围观的众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糊涂,大家别误会祁兄啊。”

吃瓜群众都面露古怪之色。

这人到底是精明到了极点,还是个货真价实的二愣子呢?没有真凭实据就直接怼上祁思煜,可连人家的衣角还没碰到呢,人家轻飘飘说一句话,她又直接缩了回来,态度还放得如此底。这行为怎么这般古怪?

看她白白净净、眉目精致、目光清纯,又不像是个二愣子啊。要说精明到了极点,似乎也不是。这莫不是被父母宠坏还没经历世事的小孩子吧?

大家都困惑了。

困惑之余,大家看向祁思煜的目光就很不对了。祁思煜是什么性子,谁不知道呢?他刚考上童生,就凭着他祖父的名头进了府学,在府学里沽名钓誉,稍有不顺着他意的就使各种手段排挤人家。依据杜锦宁刚才描述的情形,这件事不是祁思煜做的才怪呢。

祁思煜被大家看得恼差成怒。他有心想发作,可刚才杜锦宁已经诚挚地向他道谢了,还让大家别误会他。他想要骂杜锦宁都不知道从哪里骂起。一口老血憋在心里,让他难受得要命。

他刚要继续骂杜锦宁几句,就见杜锦宁转过身,对齐慕远道:“唉,这府学怎么这么危险呢?要不,咱们转学去南麓书院吧?南麓书院咱们没得罪人,想来那里应该安全吧?”

齐慕远蹙着眉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道:“有道理。”又交待道,“你的行李就别打开了,没准一会儿就得搬家。”

说着,两人竟然自顾自地进房间里去了,留下一众石化的围观群众。便是那一直在呻吟的马超都傻了眼,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祁思煜气的脸都红了。

不光朝他泼脏水,还正大光明地威胁他。

他气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杜锦宁真的去告状。到时候没准教授大人就到祖父面前说嘴,他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走。”他阴着脸说着,领着杜哲彦走了。

“哎,我…”马超躺在地上,看到祁思煜管都不管他,就这样走了,他想叫住祁思煜,却又觉得不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祁思煜离开了。

那个最开始要去扶他的那人叫秦仁忠,跟他交情比较好,见状叹了一口气,上去扶起他,问道:“你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马超倒下去的时候正好背撞到石头上,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此时被扶着站起来,问好友道:“我后面有没有出血。”

秦仁忠看看,摇了摇头:“没有。”

“没出血就不用去了。”

马超家贫,缺银子,这次祁思煜许诺出二两银子让他去给杜锦宁一个下马威,没想到人没撞到,反而自己撞到石头上,还让祁思煜失了面子,马超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祁思煜还会不会把那二两银子给他。

掂记着还没拿到手的银子,这时候他哪里还舍得花钱去看背后的瘀伤?人穷,身体也没那么金贵,这点小伤且由它慢慢好吧。

秦仁忠有心想劝他两句,但想想马超家里的情形,最后什么也没说,扶着他出了这个小院,去了下舍。

第452章 办诗会吧

在马超惨叫的时候梁先宽就从房里出来了,看到跟马超发生争执的是杜锦宁,他本想上前帮忙的,谁曾想杜锦宁都不用别人出马,自己三言两语就弄得马超和祁思煜灰头土脸的,梁先宽佩服之余,便没有上前多事。

这会子人群散去,他想了想,没有去杜锦宁房里,而是出了院门,去了曹礼那儿,打听马超的底细。

许成源跟他们不是一个院子,又不认识人,开始并不知道杜锦宁这边发生的事。还是出门时听院子里有人议论此事才知道的。他飞快地跑到杜锦宁这边,确认杜锦宁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正巧梁先宽回来了,见大家都集中在杜锦宁房里,他便道:“我刚去打听了一下,马超能念得起书,原本家里衣食无忧的。可他做账房的父亲生病去逝,家中没有顶梁柱,家道就中落下来。现在他母亲病着,下面又还有三个弟弟妹妹,最小的弟弟才五岁,他在府学开销又挺大,很是缺钱。大概正是因着如此,社思煜这才找上他,让他来算计你。”

杜锦宁听得这话,不由得看了许成源一眼。

这马超的境况跟许成源当初十分相像。

许成源当即明白杜锦宁的意思,忙摆手道:“你要做什么,别顾忌我。我家当初虽也是这样,但我没跟他一样为了点钱就做害人的事。他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杜锦宁笑了笑;“我不做什么。他不过是人家手里的一把刀,我要找麻烦,自然得找拿刀的人。”

梁先宽以前虽跟杜锦宁是朋友,但杜锦宁总是跟关嘉泽他们在一起,他只知道杜锦宁十分聪明,且做生意还厉害,但这种用几句话就化解矛盾的本事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便有些好奇,问杜锦宁道:“你打算如何对付祁思煜?”

齐慕远就看了杜锦宁一眼。

杜锦宁摇摇头;“目前没想着要如何对付他,以后再说吧。”

梁先宽便有些看不懂杜锦宁了:“你不是那等被打了不还手的人啊?他这样对付你,你都没想着对他做什么?”

跟梁先宽一样,杜锦宁对他也不是特别了解,只觉得彼此是一类人,还算性情相投。

这会子被梁先宽这么一说,她便来了兴趣,问梁先宽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他会收买人,咱们就不会吗?到时候我来出手,收买一个平常跟教授说得上话、又不怕祁思煜报复的人,让他到教授面前把今天的事禀报禀报。你可是教授专门请回来的学子,一进府学就被人这样针对,那还得了?到时候教授必然会对祁先生提及此事。祁思煜回到家可有得他受的,教授等人对他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这办法确实很好。如果杜锦宁要以牙还牙,确实会采取这个方法。只是…

她还没有说话,齐慕远就淡淡地开口了:“这样做,确实是让祁思煜不好过了。但你想过杜锦宁的名声没有?他刚刚进府学,就惹了祁思煜这么个麻烦,教授虽会解决这个问题,但对杜锦宁的印象就不会那么好了。毕竟大家都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祁思煜是他看着长大的,以前的名声也不是特别坏,咱们一来就惹得他频频报复,杜锦宁私下里对他做了什么,由不得人不多想。”

“再者,刚才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杜锦宁并没有吃亏。可如果她还收买人到教授面前告祁思煜的状,那些学子们会怎么想?得理不饶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还是那句话,咱们新来乍到,祁思煜在府学可呆了两年,跟他有交情的人不少。祁思煜受他祖父喝斥,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就过去了,但杜锦宁以后便得受人排挤。”

齐慕远的话声刚落,许成源就点头道:“我赞同齐师弟的观点。咱们还是忍一忍吧。老话说得好,吃亏是福。咱们现在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梁先宽看看杜锦宁,点了点头:“是我思虑不周,想得不够深远。确实如齐师弟所说的这般,以静制动最好。”

杜锦宁摇摇头,笑道:“其实是因人而异。如果我有你们两人的这种家世,自然是采用梁师兄你这种方法,受了气就即时打回去。不管教授大人还是祁思煜、众学子,都不敢说什么。可惜我不是。我就是一个农家子,无权无势。要不然祁思煜谁也不对付,怎么就只对付我呢?”

齐慕远像是听不得她这话一般,眉头皱起,反驳道:“他对付你,那是因为你抢了他的小三元。我们都不是。”

这话一出,梁先宽就笑起来:“可不是。”

杜锦宁也笑了,耸耸肩把两手一摊:“好吧,这个理由挺充分,我无从反驳。”

杜锦宁他们这里谈笑风声,杜哲彦那里却不好过了。

今天是杜锦宁他们入学的第一天,不说齐慕远和梁先宽的家世、以前杜锦宁小三元的名头,光说赵良的特别关照,就让唐昭对杜锦宁他们十分关注。

很快,他就得知了祁思煜在分派宿舍时搞的小动作,以及收买马超想伤害杜锦宁的事,杜锦宁那句要“去南麓书院”的话也传到了他的耳里。

他气得要命,当即就去了祁家,找到祁元道,说杜锦宁和齐慕远是学政大人让他亲自上门去请回来的,那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让祁思煜别在学府为难他们四人。

祁元道当即把祁思煜叫回了家中,狠狠责骂了一番,任祁思煜百般狡辨,说那些事并不是他做的,祁元道还是罚他跪了一个时辰。

祁思煜也不敢在家里发作,憋着一口气回到书院,一进杜哲彦的屋子就开始摔东西。

杜哲彦见他那样子,知道他心情不好,还不敢阻拦,可眼见得祁思煜拿起砚台想往地上摔了,他连忙上前抱住了祁思煜的胳膊:“师兄,煜哥,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咱们再找机会对付他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这屋子可是他的,刚才祁思煜已摔坏他一套茶具了,这砚台可贵得很,摔下去他都要哭出来了。

上次他家赔了酒楼和许多银子,大房自然不肯罢休,话里话外地挤兑,而且还闹着要分家。还是杜老太爷做出二房两年内用度减半的惩罚,大伯又想沾弟弟这个官儿的光,这才作了罢。

也因此,杜哲彦现在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哪里还敢让祁思煜乱砸他屋子里的东西?

被他抱住动弹不得,而且手里的砚台还被抢走了,祁思煜满肚子火没处发,干脆踢了杜哲彦几脚。

杜哲彦也不吭声,抱着头由着他踢。

好在祁思煜对杜哲彦还有几分感情,这才没像打小厮那般肆无忌惮,踢了三四下便停了脚,站在那里直喘气。

杜哲彦便知道他的火气过了,长舒一口气,站直身体,也不敢斟茶给祁思煜,生怕他再把茶杯摔了。

“我就不信了,咱们还能治不了他?齐慕远和梁先宽咱们不好动,杜锦宁还能动不了?”祁思煜咬牙切齿道。

杜哲彦叹了一口气:“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

祁思煜忽然眼睛一亮:“要不咱们找几个街头的混混,趁他落单的时候打他一顿,断胳膊断腿是小事,最好是划花他那张脸。只要他破了相,他这辈子都不能做官了。”

说完这话,他“哈哈”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呃。但他现在总跟齐慕远同进同出,连坐的马车都是齐家的,实在是找不着机会啊。总不能把齐慕远也一块儿收拾了吧?就算当着齐慕远的面把杜锦宁打伤了,齐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看看这次砸门的事就知道了。”

想起齐慕远背后站着杨云涛,两人都沉默。齐慕远那可是不能惹的主儿。谁曾想齐伯昆都致仕了,杨云涛怎么还那么巴结他呢?

“那咱们就没办法了?”祁思煜极不甘心地道。

杜哲彦现在对于使用暴力手段也是怕了。他家为了砸门的事,差点倾家荡产。祁思煜有祖父护着,就算做点出格的事也会有人护着他;但像他这种小喽罗,出了事不光没人能保他,到时候看看情况不对,还很有可能把他推出去顶缸。

为了跟杜锦宁争闲气冒大风险,实在不值当。

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哦,你说。”祁思煜顿时来了精神。

他之所以如此看重杜哲彦,就是这小子的脑瓜子挺好使,鬼点子那是一想就有。不像那些只会读死书的愚笨书生,没意思透了。

“师兄,你向来以诗才而闻名。这次你何不借着新来了学子为由举办一场诗会?杜锦宁他们以前可以不参加诗会,可现在府学里举办的诗会,他是必须得参加的。到时候你在诗会上狠狠地把他踩到地上,岂不是很爽?这是正大光明地跟他比本事,便是祁先生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第453章 陆九渊来了

“好主意。”祁思煜一拍桌子,“就这么办。”

他之所以在院试前广邀各府案首和县案首参加他的诗会,是因为他在诗才是确实有几把刷子,至今还没碰到在诗词上能比得过他的。

杜锦宁和齐慕远在院试前就做了缩头乌龟,可见在诗词上完全拿不出手。既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把他们踩在脚下了。

正好因为他没拿到院案首,府学里那起子小人就在背后嚼舌根。要是他在诗会和文会上能力压杜锦宁和齐慕远,那岂不啪啪打那些小人的脸?

一想起杜锦宁和齐慕远被他踩在脚下的狼狈样儿,以及那些小人难看的嘴脸,祁思煜就忍不住笑起来。

“开完诗会,咱们再开个文会,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之所以没能拿到案首,全是因为赵良要避嫌的缘故。他们的前三名,都是我让给他们的。”他十分豪气地挥了一下手。

虽说贡院门口贴出了院试时前三名的试卷,但祁思煜丝毫不觉得杜锦宁那两篇文章和诗词写得好。文人相轻的毛病,在他身上得到了十分完美的诠释。

杜哲彦却没有祁思煜那么乐观。虽说这主意是他出的,但他只提了诗会,可没提文会。杜锦宁那两篇文章,便是祁元道都说好的。祁思煜这样自大,到时候要是打脸不成反被打,第一个被拿来当出气筒的肯定是自己。

得想得万全的法子才行。

让祁元道帮写两篇文章那是不行的,以祁元道对名声的看重,可不会帮祁思煜作这个弊,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忽然他一拍巴掌:有了。

“怎么了?”祁思煜看他这样,好奇地问道。

“周先生和于先生不是老去你家走动吗?到时候让他们在文会上跟杜锦宁辩论辩论。那小子没经过这种阵仗,肯定会当场认怂的。哈哈。”

杜哲彦都要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了。

他兴致勃勃地道:“我去写帖子,咱们先办诗会。”

诗会最稳妥,以祁思煜府学第一才子的名头,碾压杜锦宁那是妥妥没问题的。

此时,府学的教授唐昭看着眼前的这三人,满脸的为难。

“唐教授如果为难,我们也不难求,可以改去南麓书院执教。”为首的那人道。

如果杜锦宁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三人是谁。说话的这人是陆九渊,站在他身后的则是史修与彭士诚。

“不为难不为难。”唐昭连忙道。

开玩笑,眼前这三个可是进士,名气比他这个府学教授还大,否则也不会被赵良相邀来做阅卷官了。要是他把这三个赶出去,让他们去南麓书院,赵良知道了恐怕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便是杜锦宁这样一个案首他们都得跟南麓书院争呢,更不用说三个大学者了。

只是…

想起书院的三名训导名额已满,他心里就一阵为难。

对于府学,朝庭是有规定的,一名教授三名训导,这都是拿朝庭俸禄的。先生数量倒是不限。

但陆九渊三人的学问、声望都不比他差,甚至比他还强些,让陆九渊他们屈居训导已够委曲了,他总不能让他们去做先生吧?可那三名训导也是同进士出身啊,本身又没错处,而且训导的身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撤下的,需要上报提督学事司,可不是他说给就给,说撤就能撤的。

看着眼前这三位,唐昭下了决心:不管了,先别得罪人最要紧。把这三人先安顿下来,这边再写信给赵大人,把情况说一说。要是赵大人那里来个指示,叫那三位给这三位让位,他这里也不用得罪人了。

如此想着,他便笑着问道:“三位可有住处?是携家眷来的吗?需要书院为三位先生做些什么吗?”

陆九渊摇头,代表三人道:“我们是带了家眷来的,住处就不劳唐教授费心了,我们会在外面租赁宅子。倒是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三位远道而来,又要租宅子又要安顿家眷,授课的事不急。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月的休整时间,一个月后来书院授课,你们看如何?”最重要的是到时候就知道如何安置这三位了。

陆九渊摇摇头:“不用不用,安家的事自有家人去办,我们来此就是来授课的,哪能为安个家耽误那么久?如果方便的话,明日我们来上课也没问题。”

“这这…”唐照没办法了,干脆把话讲明,“三位先生能看上我们这座小庙,是我们桂省学子的大幸。只是先前的训导,我总得想法子把他们安置了,这才能腾出位置给三位先生。所以这事还请给我些时间,我这边安排妥当了再通知三位先生。”

陆九渊才知道唐昭是为了这个为难,一摆手道:“你也不用为此事为难。我们来此,不是为了那点子薪俸,我们就打算做个普通的先生。反正府学的授课形式灵活,你只需安排个时间,让我们授授课,做做讲座便是。至于每月的薪俸,就免了,我们不要。训导什么的更是没必要。”

“这…”唐昭这就不明白了。这三位千里迢迢拖家带口,从繁荣富庶的地方来到这里,又急着到府学来授课,又不需要府学给身份给薪俸,这到底是为什么?

开始他还以为这三人在湘省那边得罪了人,所以来此谋个职位。可现在看来,又不像。

好在来日方长,只要他们还呆在这里,他们的来意迟早会弄明白的,唐昭倒也不急,更不会明着打听。

当然,他不会真的让这三人打白工的,打定主意立时写信给赵良说这话。

不过,事情没办妥,他也不好夸下海口,遂笑道:“如此的话,那三位随时可以开课。我到时候叫人给三位先生一个排课表,先生们可以根据课表来安排自己的授课时间与形式。我也会让人在书院里给三位先生进行宣传的。”

陆九渊三人大喜,拱手谢道:“有劳唐教授。”

又寒暄了几句,唐昭表情古怪地把他们送走。

他刚回到屋子里还没坐下,斋夫就送来了一个请帖。唐昭打开一看,却是府学学子办诗会的,而倡导者,赫然是祁思煜。

唐昭摇了摇头,将帖子放到了一边。

看来那小子,还是不愿意停止折腾啊。

他对祁思煜并没有太多好感。虽说诗做得好,但为人不够踏实。虽说文人好名,多少大儒学者追求文名、才名,这无可厚非。但追求太过却是失去了做学问的本心。这在唐昭看来,就是本末倒置。

不过祁思煜是祁元道的孙子,祁元道又是桂省府学的招牌。学风不昌的桂省能招揽到一些有名的学者来讲学,又有一些才子慕名到此求学,皆拜祁元道所赐。再加上祁思煜此举对府学的文风昌盛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唐昭不光不会阻止,还会时常勉励于他。现在祁思煜举办诗会,虽有针对杜锦宁之嫌,但这种正大光明的针对,他还是不好阻止的。

有竞争,才会有进步。

现在祁思煜既下了帖子请他做评判,他身为府学教授,定然是要去的,也能防止双方起冲突。

他问送帖子来的斋夫:“祁思煜还请了哪些人做评判?”

“王常致和吴勤两位先生。”

唐昭顿觉诧异:“怎么放着诸多先生不请,却请了这两位先生?”

这两人都是举人,且也不以诗闻名。王常致是祁元道的弟子,在学问上自然有乃师之风,不以诗文见长;吴勤则在书法上一定造诣。

不过想一想吴勤也是十分亲近祁元道的,虽没拜祁元道为师,却对他执以师礼,逢年过节很勤快地往祁家跑,唐昭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唐昭这里收到请帖,杜锦宁等人自然也收到了。

梁先宽和方少华来找她,举着请帖问道:“咱们去么?”

齐慕远此时也正跨入房门,闻言看向杜锦宁。

“去,干嘛不去?”杜锦宁道,“上次没去,这次要是再不去,岂不正中祁思煜的下怀?他正愁没理由抹黑咱们的名声呢。”

“可是…”梁先宽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杜锦宁此人聪慧过人,才识渊博,但却有两个短板,一个是书法,一个就是诗词。

书法经过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勤练,倒是已经挺有模样了,至少在考试的时候不至于让考官挑出刺来。

可诗词就不一样了。同窗两年多,杜锦宁写的诗如何,梁先宽再了解不过了。她在作诗上似乎就没有天赋。

不过…

想起院试时杜锦宁写的那首诗,梁先宽正要开口询问,就听齐慕远道:“你院试那首诗词是妙手偶得之,还是平时藏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