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许成源无论是自身能力还是人脉都没有杜锦宁那么强,但总比江北自己寻找要好得多。

许成源之所以没马上报官,是因为心里有谱。

他也没回葫芦巷,而是直接回了书院,找到齐慕远,把江南的这件事告诉了他,道:“那位赵公子的护院既然把巷子守得那么严,只要江南去了那里,他们就会知道。江北兄妹毕竟是从杜家出去的,他们出了事,锦宁也脱离不了干系。还得劳烦你去帮问一问,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齐慕远一听赶紧回了一趟家,不一会儿就去了杜家,跟许成源碰头:“你去告诉江北,他妹妹在巷尾杜家,让他自己去寻。”

许成源愕然:“怎么跑那家去了?”

所谓的巷尾杜家,就是杜哲彦他们家。

齐慕远眸子有些冷:“这两天锦宁虽在书院里写文章,但赵公子不愿意在祁家呆,总去寻我祖父下棋说话,巷子守得比较严。江南大概是知道这一点,她进巷子的时候跟在巷尾杜家大少爷一行人后面,进去的时候正好遇见赵公子从我家告辞出来,江南装作站立不稳直接就往赵公子身上倒…”

说到这里,他抬起眸子,表情有些古怪:“赵公子身边防守最是严密,他的护卫直接出手就拍在江南身上,把江南拍出去老远,还把杜大少爷一行人给拦了下来。也不知那位杜大少爷是怎么想的,竟然说江南是他的丫鬟,不小心摔了一跤,冒犯了赵公子,愿意接受赵公子的惩罚。只要不是刺客,赵公子就不会与人计较,自然就放了他们。于是杜大少爷就让下人把江南给扶进他家里去了。”

许成源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道:“江南这是想、想…”赵昶的身份,杜锦宁跟许成源透露过一二。

齐慕远点了点头,表情冷厉。

他没想到江南竟然有这样的胆子和行动力。刚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就惊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当年杜锦宁因为他小时候被掳过,是绝不会出手救下江北和江南、惹上这么一对麻烦兄妹的。幸好这几年江南在杜家尚算老实,不曾做什么对不起杜锦宁的事,否则他就要自责之极了。

齐慕远和许成源倒不曾想过,江南也是被现实逼到这一步,这才兵行险着,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胆子,且冒这样大的风险。而要不是京中夺嫡之争厉害,赵昶身边防犯森严,她这一步没准就得逞了。即便不能做赵昶的侍妾,做个丫鬟那也是水涨船高;以后爬上枝头做凤凰,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只不过她没有这个命,没有成功而已。

知道江北现在还在四处奔走,上窜下跳地打探消息,许成源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齐慕远嘴角一勾:“我已经叫人悄悄递话给杜哲新了。那丫头既曾是杜锦宁府上的丫鬟,就这么没名没份的跟了他不好听。不管怎么的,他好歹给个名份,也不枉江南跟杜家主仆一场。”

许成源又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他看向齐慕远的目光就满是佩服。

他以为这几年他成长了许多,但跟杜锦宁、齐慕远一比,他还是差得远啊。

巷尾杜家,自打那次匾额之争,杜家大老爷直接被罢了官,酒楼生意被齐家名下的酒楼挤兑得生意惨淡,杜哲彦后来又被赶出府学,扔到兴宁县去念书,就被吓破了胆,夹着尾巴做人,不光把“杜宅”的匾额摘了下来,改成了“杜寓”,路上遇见杜锦宁这一家子,都是老老实实避到路边去,以示尊敬。

杜大少爷把江南拣回去,算是在赵公子手下救了杜锦宁的旧丫鬟,有向杜锦宁和齐慕远示好之意。虽然这么久没把江南放出来,没准看江南容貌出众,起了色心,有些舍不得。但杜锦宁和齐慕远不发话,他是绝对不敢打江南的主意的。只要杜锦宁出口索要,他保准老老实实把人给交出来。

可齐慕远把话一递,江南就唯有做杜哲新的妻妾了。

杜哲新去年新丧了妻子,膝下留下一个四岁的女儿和一个两岁的儿子。

齐慕远做事还没有做绝,算是给江南留了个余地。起码她做正妻还是有机会的。

做别人家的正妻,像江南这样的身份地位,确实有点难;但做杜哲新的正妻还是有可能的。一来是继室对于身份地位要求不高,二来齐慕远递了话,江南就是以杜锦宁的旧丫鬟的身份出嫁,好歹有个出身。看在齐慕远和杜锦宁的面上,那边杜家没准就会给江南一个妻的名份。

齐慕远这也算是全了江南与杜家的主仆情份。同时,也处理掉了江南这样一个定时炸弹。

否则,以江南的胆子和略显愚蠢的脑子,真不知她以后会闯出什么祸来。

嫁了人,不管她以后闹什么幺蛾子,那都是杜哲新他们的问题了,跟杜锦宁无关。

第514章 就这样吧

杜寓里,杜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难得的都在,正跟杜老太爷和杜哲新商量关于如何处置江南的问题。这两年杜家式微,现如今难得有一件事能够提升杜家的地位,大家都十分郑重。

杜二老爷率先开口:“…当初哲新把那姑娘认下,又把她带回来,不就是看到她是对面杜家的丫鬟吗?现在齐少爷又发了话,要讨个名份,可见对这丫鬟,杜家还是有情份的。赵公子咱们是巴结不上的,既要卖对面杜家和齐家的面子,不如就给个妻室的名份。”

他肚里的小算盘扒拉得挺好。

杜哲新如果娶个岳家得力的妻子,那大房就得了个助力,这对二房肯定是不利的,倒不如把江南娶了。江南是个丫头出身,一穷二白的,连身像样的衣服都做不起,更不用说陪嫁了。进了门,她的腰杆子也直不起来,端不起长房长媳的架子。到时候孙子媳妇里,那自然是他的儿媳妇,即二少奶奶最大,二房就占了上风。

杜大老爷一听就不干了:“我叫人打听了,这江北江南兄妹俩,当初是从秦三爷手里买下的。结果干了两年就要闹着出去,还没付赎身银子,可见杜家对他们是没有好感的。而且如果真对他们有情份,不应该直接把这姑娘接回去,再好好感谢咱们一番吗?再不济,也为她争取个妻室的名份吧?可你听听齐少爷那话,无论妻妾,总得给个名份。也就是说,不管作妻也好,作妾也罢,他们都无所谓。这是看重的表现吗?”

眼看着杜二老爷张嘴要反驳,杜大老爷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头问杜哲新道:“我听你娘说,那丫头长得十分美貌?”

杜哲新点了点头。

当时他就是看到江南貌美如仙,一时冲动才跟赵公子说这是他家的丫鬟,还为她求情。这会子想起来,他还心有余悸。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呢?幸好赵公子不跟他一般计较。不过这也说明,红颜是祸水啊!

杜大老爷得了儿子的肯定,继续道:“一个丫头,却十分美貌,这本身就是个祸端啊。作个妾呢,整日关在家里,也不需要她出门交际,与人走动,还不会有什么大事。要是作妻的话,这邻里亲朋家有个红白喜事,她作为咱们长房长孙媳妇,总得出来应酬吧?到时候被人瞧见起了贪念,岂不为咱们家惹来大祸?所以我是不同意娶她为妻的。反正齐杜两家也不怎么看重她,给个妾氏的名份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杜二老爷也犹豫了。

杜哲新是他看着长大的。作为商家的长房长孙,两房又斗得厉害,杜哲新为人做事向来以利字当头。谁要是说他当时看江南可怜,起了怜香惜玉之心才帮她在赵公子面前求情,打死他都不信。

可事实却是如此,杜哲新冒着被赵公子迁怒的大险,为江南求了情,由此可见那丫鬟的容貌肯定十分出众,出众到向来唯利是图的杜哲新也被美色所迷,冲动之下做出蠢事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江南还真不能为妻,只能作妾。

虽说大房和二房争斗得厉害,但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大方向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但他还是有些不信:“真这么美貌?要是真美貌到能若祸的地步,她都往赵公子身上扑了,赵公子还能不动心?由着咱们带回来?”

杜家人是不知道赵昶的真实身份的,但这不防碍他们从赵昶的口音及穿着举止来推断他出身不凡。

“人家京城来的贵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咱们小地方觉得貌美异常的人,在贵公子们眼里,就是个庸脂俗粉,他们才看不上呢。”杜大老爷道。

杜老太爷一直没有作声,直到这时才掀了掀眼皮,看向杜哲新:“新哥儿你怎么说?”

“作妾吧。”杜哲新道,“一来她的容貌确实容易若祸,二来看她这行径,心挺大的,脑子还不好使。真要娶她作妻,不说我两个孩子会被她如何,只说要是她不甘心在咱们家过日子,就不知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还是作个妾氏,关在一个小院里最是妥当。看在齐杜两家面上,咱们在吃喝上别亏待她就是。”

杜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

他这个长孙,总算没有被美色冲晕头脑。

“那就这么定了。”他直接拍板,“而且为防多生枝节,今晚就成亲吧,免得她不甘心逃出去,咱们不好跟齐少爷交待。”

“那杜家那边和她哥哥那里,要不要去说一声?”杜哲新犹豫道。

江南现在是良家,不是丫鬟身份。纳妾虽没有娶妻那么麻烦,但总得经过家人同意,否则江北就能去衙门里告他们。

“叫你娘去跟杜太太说一声。至于江北那里,就先别理会,自有齐家和杜家的人去摆平。”杜老太爷道。

他话未刚落,就有下人来禀:“一个叫江北的人求见,说他妹妹在咱们府上,他让咱们赶紧把他妹妹还给他。”

大家对视一眼,都看向了杜老太爷。

杜老太爷当机立断,吩咐杜哲新:“你赶紧去那丫头那里。至于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杜哲新自然知道祖父是个什么意思,连忙点头:“孙儿知道该怎么做。”说着起身就往后院去。

杜老太爷吩咐众人:“都散了,都回房去呆着,别四处走动坏了我的大事。”说着自己先起了身,吩咐来禀报的那个下人,“你把他领进来,唤个婆子带他往客院领。”

“是。”

于是当江北随着下人进来时,厅堂里就空无一人;再随婆子往客院去,进了院子也是满院子寂静。他大声叫唤时,这才看到一间房门被打开,杜哲新衣衫不整地从屋里出来。

江北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上前揪住杜哲新的衣襟,目眦欲裂:“我妹妹呢?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杜哲新一把将他推开:“我还想问你呢,你们兄妹俩搞的什么鬼?你妹妹吃了春药往赵公子身上扑,要不是我,她当场就被打死了。我好心带她回来救治,还没等郎中来她就…”他脸上露出羞愤的样子,活像被人强奸了似的。

江北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恍惚里只听杜哲新说:“我会对她负责的。”

“负你的娘的狗屁,谁要你负责?”江北怒吼一声就要打杜哲新。杜哲新早料到有这一出,领着江北进来的那个婆子,以及伺立在旁边的小厮立刻把江北给拦住了。

“不要我负责也行,你把她带回去吧。”杜哲新脸色一沉,回头吩咐一声,婆子奔进房里,把江南抱了出来,递到江北面前。

江北见江南双目紧闭,却衣衫半掩,脖子和半露的胸前还有红迹,一看就被人蹂躏过了,他双目赤红,侧身就往杜哲新扑去。

杜哲新连忙叫人拦住,又道:“你如果好好说话,咱们还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名份问题。如果你动不动就打人,那还是直接把她领回去吧。”

江南被赵昶手下一掌拍晕,杜哲新把她带回府后,让郎中看过后知道她无大碍,担心她醒来闹事便给她灌了迷药,所以至今未醒。而他刚刚才匆匆过来,哪里有时间办事?不过是欺江北没成过亲,让婆子给江南身上弄出些痕迹来,装出一副既成事实的样子,达成目的。

江北果然被唬住了,投鼠忌器。

要是妹妹真被杜哲新糟践了,除了嫁给杜哲新,还真找不出其他好办法。而且从江南闹着要赎身出去,再到这一次的事,江北这段时间被妹妹弄得心力交瘁。现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倒是一只靴子落了地,江北心里除了涌上一股无力感,还有“果然如此”的感觉。

或许,这对妹妹来是个好归宿吧。

杜家虽不是什么好人家,杜哲新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杜家要看齐慕远和杜锦宁的脸色行事。再如何他们都不敢虐待江南。想来江南在这个家里,会安生度日,再不折腾了。

杜哲新见他意动,赶紧打蛇随棍上,把他拉去了厅堂,好一阵劝说,又摆出种种难处与理由:“娶为妻,奔为妾。你妹妹以这样的方式进我府上,我要娶了她为妻,我如何出去面对世人?这事绝对不能商量。如果你真觉得作妾委曲了令妹,还请现在就带她走。”

江北倒是不笨,知道扯起虎皮作大旗:“我们虽赎身出来了,但终是杜家的旧仆。这件事,如果贵府不答应,我就去找杜少爷和齐少爷为我兄妹俩作主。”说着拂袖而去。

出来后,他就直奔对面杜家,求见陈氏。

齐慕远行事缜密,自然料到江北会去求杜家人,早已派人将事情原委跟陈氏交待过了,又叮嘱陈氏把事情往他身上推。

于是陈氏便为难地对江北道:“如果你们是我家奴仆,有什么事我们要管。可现在我们又以什么名份为你们出头呢?即便我上门去闹上一场,也无济于事。他们还是举人门第呢,我们只是秀才门第。况且,锦宁又不在家,我也没个主意。”

没奈何,江北又去书院求见杜锦宁。

齐慕远直接出来,对江北道:“你想让杜少爷说什么?要让他仗着我们齐家的势,逼杜哲新娶一个丫鬟为妻?传扬出去,我跟杜少爷、还有我祖父、我父亲的名声要不要?别人会不会拿这事来弹劾我父亲?江北,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我们不欠你的。杜哲新肯给你妹妹一个妾氏的名份,还是看在我跟杜少爷的面子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江北抱着头往地下一蹲,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兄妹二人的贪念一起,就可以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了。江北,别觉得这都是别人的错。你敢说你妹妹说要嫁个好人家,说以后带着你过好日子的时候,你没有心动?你明知她那样做不对却没有阻止,其实你心中的贪欲跟你妹妹一样大。”

这话说得江北一片茫然:真是这样吗?

第二日,葫芦巷尾杜家大少爷,纳巷中杜家的旧丫鬟为妾,在家里办了两桌酒席,杜锦宁家派了管事送了一份贺礼,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赵昶没有往杜哲新家送贺礼,而是带了一份致歉礼,在杜锦宁从书院里出来时,亲自带了赔礼去了杜家。

第515章 真的很气

赵昶去齐府是应当应份。即便他是太子,去一个老臣家中,也有礼贤下士的意思,为的是显示自己的德行。

可去杜家就不一样了。这已算是一份殊荣,只要他的身份显露出来,杜锦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所以他刚进杜家,眼睛关注着他的行踪的人就都知道了。

“看来,那位在讲学时大出风头的杜小秀才,大大的入了赵公子的眼了啊。”大家都叹道。

杜锦宁倒是对赵昶送的赔罪礼表现出了诚惶诚恐:“是在下旧仆冲撞了公子,应该是在下给赵公子赔罪才是,怎敢受公子的礼?”

赵昶一摆手:“终归是我的手下太过鲁莽,伤了你的旧仆。行了,我们不谈这个,你的文章写好了吗?”

“写好了。”杜锦宁把自己的文章奉上。

她也明白,赵昶是因为对她另眼相看,这才给了这份殊荣。换了别的人,恐怕带了厚礼去给他赔罪,他都不待理人家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摸了摸脸,十分臭屁地想:难道姐是玛丽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这念头一出,她就暗啐了自己一口:赵昶此举,不过是政治作秀罢了。她真是想得太多。

仔细阅读了杜锦宁新鲜出炉的两篇文章,赵昶叹道:“杜公子果然大才,昶佩服之极。”

说着他又两眼晶亮地望着杜锦宁:“这两日无聊,我听人说有几部话本十分好看,便叫人去买,这才知道这些话本竟然是公子你所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有没有亲手写的?能不能送我一套?”

望着赵昶满是渴求的目光,杜锦宁心里一动,忽然有些想笑。

她发现,赵昶此时渴求的表情,跟前两日跟她一起谈论儒学、想要她写的文章时表现出来的渴求大不相同。很显然,相比起那两篇关于儒学的文章,他对话本的渴求更强烈,也更真实。

可见赵昶并不是真真正正地喜欢儒学,而是把喜欢儒学当成了自己这个悠闲皇子需要完成的功课。他只是想向皇家的那些人证明,他没有夺嫡之心,他一心只想做个闲王。

现如今喜欢话本、喜欢这种热血侠义故事的赵昶,才是真实的、有着少年天性的赵昶。

“每写一部话本,我都会把原稿留下来。赵公子既喜欢,是我的荣幸。”杜锦宁起身,打算把她抄的的拿过来,送给赵昶。

“哦?真的吗?那我能都要吗?”赵昶满脸的喜出望外,也跟着站起来,打算跟她一起去书房,“如果你手上有还没刻印的的稿子,那就更好了。不瞒你说,我看得挠心挠肺的,想知道下文。”

杜锦宁一笑,应道:“好,都送你。不过只多了新写的两本,还没写完。”

这几年,不光她每出一本话本,齐慕远都要索要她的亲笔书册,便是连知府杨云涛都有这毛病。为了安慰远在京城的关嘉泽,杜锦宁送去京城的话本也是她亲自抄写的。

反正杜锦宁每天都是要练字,只要把练字的内容改成话本的内容,抄几套话本对杜锦宁来说并不需要额外费功夫。为防意外,她还多备了两套放着。

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赵昶得了话本,便急急告辞,打算回去看话本了。

思及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此处,到时候杜锦宁虽会跟齐伯昆祖孙俩一块儿去送行,但人多嘴杂,恐怕说不了什么话。

赵昶就一再叮嘱杜锦宁:“有了新话本,一定要抄一份给我。我虽这段时间不会回京城去,但过阵子我总要回去的。你叫人送到我外公府上,他们自会派人送去给我。”

他还没有成亲,并未在外面开府,而仍住在皇宫之中,所以才有这么一说。

杜锦宁自然满口答应。

反正她也是要往京城给关嘉泽送书的,每日也要练字,多送一套也是顺便的事。

想想赵昶给她送的丰厚,她干脆又利用剩下的时间,写了三本,直到掌灯时分,这才停了下来,吃点东西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来跟着齐家人一块儿去送行。果然,拿到杜锦宁送的三本话本,赵昶比收到任何礼物都高兴。跟其他人说话的时候还端着,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咧开嘴巴笑。

这再一次证明了他对杜锦宁的另眼相看,把支撑着病体来给赵昶送行的祁元道气得差点又晕倒过去,祁思煜更是恨得牙痒痒。

送走赵昶回到府里,陈氏和杜方苓才把江南的事详细告诉了杜锦宁。

毕竟杜锦宁曾叮嘱家中善待江南、江北兄妹俩。现如今她只送在书院里写文章几日,江南就落到了去给杜哲新做妾的地步,陈氏和杜方苓颇感忐忑,心里不免有些自责。

她们不禁跟杜锦宁解释道:“这件事发生得太快,等我们知道消息的时候,事情已尘埃落定了。江北想是怪罪咱们,知道江南的下落后,去了一趟那边后,就回了自己的住处,根本没跟咱们说一声。要不是齐少爷知会咱们,咱家的下人还四处打听江南的下落呢。唉,也是我们没做好。”

“用不着为他们说抱歉。”杜锦宁说话的语气有些冲,当她从赵昶嘴里得知江南向赵昶冲过去的时候她就很想骂人。

“江南想过好日子无可厚非,但她想过我们没有?她直接冲到赵公子面前的时候,可想过我们家会不会被连累?要是赵公子不是个好脾气的,要不是我前几日在他面前挣了点面子,今天咱们家是个什么下场还不知道呢。”

陈氏和杜方苓吓了一跳:“这…不至于吧?”

“知道赵公子是什么人吗?当今皇上第五子!现在京中局势紧张,五皇子身边防护森严,唯恐被人刺杀。江南就这样冲过去,要是被人当作刺客抓住,咱们是什么下场,你们想想吧。”

杜锦宁真的很气。她知道江南是个定时炸弹,但还是防不胜防。

第516章 时光如梭

杜锦宁这么一说,陈氏和杜方苓一阵后怕。

还用说吗?刺杀皇子,那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后怕完了,两人都气得要死。

杜家对江北江南兄妹俩不说有恩吧,至少没亏待过。江南做事却丝毫不考虑别人如何。就算赵昶不是皇子,没有刺杀的罪名,她这样往一个男子身上扑,传扬出去,会不会影响杜方苓和杜方蕙的声誉呢?要知道,杜方蕙还没议亲呢。

江南也不是傻子,不会这一点没想到。她只是一心只顾着自己而已。就跟她搬出去,妄顾自家兄长的为难一般,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行了,以后他们的事跟咱们再不相干了。就这样吧。”杜锦宁一摆手,不想再说这两个人。

她正准备站起来,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走了过来,禀道:“太太,少爷,小姐,有客来访,说是方太太,书院里少爷同窗方少华的母亲。”

“什么?”杜锦宁和陈氏一愣,不过反应过后就高兴起来。

他们实在没想到方少华的母亲竟然千里迢迢从贵省亲自过来提亲,以为方家最多派上几个体面的下人就不错了。毕竟路途遥远。

杜锦宁却问:“姚书棋回来了么?情况怎么样?”

“回来了,回来两天了,情况就跟方少华所说的一样,并没有半点出入。姚管家说,方家门风上佳,方大人为官清正廉洁,方太太为人也十分和善,方家兄弟姐妹关系和睦,是个好人家。”陈氏十分满意地道。

关乎杜方蕙的终身大事,杜锦宁和陈氏不可能只听方少华的一面之辞,尽管杜锦宁跟方少华同窗两年,对他的为人十分了解,但还是派了姚书棋和几个下人去了贵省,从侧面打听方家的情况。

方少华那日提起亲事后,姚书棋就出发了,去了那里呆了四五天的功夫,紧赶慢赶地打了一个来回,就这样,他也才回来两日。方太太一个妇道人家,车马劳顿的,脚程肯定慢,却是今日到了,可见方家人的诚心,一接到方少华的信就动身来桂省了。

“快请,快快有请。”陈氏叫道,说着站起来就想亲自去迎接,可走了几步又问杜锦宁和杜方苓道,“我身上的衣服可得体?”

“得体,得体。”杜锦宁笑道。

陈氏这两年日子过得顺心,家中经济宽裕,为了儿女的面子,她即便再不追求享受奢华,也会注意保养,并精心打扮自己;再加上她姿容秀丽,平时跟邻居家太太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比别家的贵夫人差。

陈氏和杜方苓很快就走得没影了,杜锦宁也起身回了自己院子。

来的是方太太,自是由陈氏和杜方苓接待。而且姚书棋既查过方家情况,那就只是议亲的事,杜锦宁也没啥好担心的。

本来杜锦宁以为方太太很快就会离开,陈氏会派人来告诉唤她,告诉她她们议亲的内容,可没想到一直等到了掌灯时分,那边都没有动静。

被杜锦宁派去打探消息的青木道:“听太太身边的丫鬟说,太太不光留了方太太吃饭,还想留她住在家里呢。”

杜锦宁一听,提起的心就放了下来。陈氏跟那位方太太相谈甚欢,才想要留人住在家里,可见方太太这人很不错。

不过方太太知道儿子掂记着亲事,最后没有留宿,告辞离开了。

陈氏唤了杜锦宁过去,告诉她道:“我跟方太太商量过了,只等秋闱一过,九月份就成亲。”

杜锦宁吃了一惊:“怎么这样急?”现在离十月,也就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古人成亲十分麻烦,走礼都要走上半年,五个月就略显仓促了。

陈氏含笑道:“方家愿意在这里让他们成亲,我自然在时间上不好再提什么要求。方太太这一来就打算不走了,等考完乡试,让他们拜堂成亲后再一起回贵省去。”

杜锦宁点点头:“这样甚好。”

刚才乍一听说这时间她有些吃惊,毕竟这还在商议订亲的事呢,直接就说成亲了。现在细想起来,她都觉得杜方苓出嫁后,直接让杜方蕙也出嫁才好。毕竟乡试对她而言也有一定的风险。两个姐姐都嫁出去她才放心。

但方少华要参加乡试,乡试前成亲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到乡试之后了。

不过她对于考试的风险,却已没有了当初参加县试时的忐忑了。

一来她考了几次都没问题,乡试虽严格一些,却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作为府案首,还刚刚地讲学上出了风头的她而言,那些胥吏们自然意思意思就行了,不会对她搜查太严的。

接下来的日子,陈氏就跟方太太走了一波礼,把亲事给订了下来。这一波礼之后,杜方苓的婚期就到了。

陈氏做了两年的主母,又跟邻居家太太取了不少管家的经验,整个人也成长了不少。杜方苓的婚事她根本就不用杜锦宁操心,直接派了姚书棋和几个下人,带了礼物回漓水县,悄悄地把杜云翼夫妻俩给接了上来。

杜云翼和张氏在杜锦宁考上秀才后没沾到多少光,心里自是不满的,但漓水县上到县太爷,下到衙门里的衙役,竟然都把他们当犯人一样的盯着,唯恐他们上府城去给杜锦宁添乱,这一架式简直让杜云翼和张氏胆颤心惊。杜锦宁的能量之大,超出他们的想像。

于是他们就老实了,再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现在被姚书棋他们接上来,他们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至少这说明他们对杜锦宁还是有用的,这就已经够了。

鲁小北和杜方苓的婚礼还算简单,毕竟鲁小北没有父母族人,只请了他在生意场上的几个朋友;杜家这边也就杜云翼夫妻两人,外加杜锦宁的同窗好友,另外就是葫芦巷的邻居们参加了观礼。

婚礼过后杜云翼夫妻俩就被送走了,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姚书棋。他会带着礼物去给杜寅生和杜辰生,将杜方蕙成亲的消息告诉他们,并且向杜寅生赔罪。

现如今杜家的财力与杜方菲成亲时大不一样了,给杜方苓的陪嫁自然也不好太寒酸。杜锦宁和陈氏便提前将杜方菲请了来,将他们如今住的小院和一百亩田地转到了杜方菲的名下,以贴补当年杜方菲出嫁时嫁妆的不足。

“娘,宁哥儿,真不需要。”杜方菲却死活不肯收,“当年我出嫁,你们已尽了全力。我要还嫉妒苓姐儿,拿我的嫁妆跟她比,我就不是人。”

“拿着吧,我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让你们过得好。”杜锦宁道。

陈氏也一再劝说杜方菲。

最后杜方菲只收了那处小院的地契,理由也很充分:“我要是再收了田地,我婆婆和你姐夫压力会很大的,让他们感到不自在,倒不如现在这样好。反正我有你撑腰,你姐夫不敢对我不好。”

杜锦宁只得作罢。

不过看杜方菲这样子,她很欣慰。杜方菲再不像刚成亲时那般没主意了。大概是有了孩子,操持着一家生计,她的性子也泼辣强硬起来,凡事知道深想,不是一味地只顺从别人。

杜方苓成亲之后,就到了科试的时间。这跟杜锦宁和齐慕远没有关系,因为他们是府试前三名,可以免考。但方少华、梁先宽、许成源他们却紧张起来,进到考号里去受了几天罪,这才作罢。

好在科试就是乡试的资格考试,过了科试就有资格参加乡试,难度不大,凭着梁先宽他们几人的水平,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科试结束,陈氏和方太太走了几回礼之后,八月很快就到了,杜锦宁要参加乡试了。

第517章 解元争取者

临近乡试,许多学子赶赴考场,有些提前一两个月就来了;路途遥远的,甚至提前半年到,考完科试后接着考乡试。

往年这个时候,府城里都是最热闹的,这些学子呼朋唤友、高谈阔论,吟诗作词,不亦乐乎。

但今年却有些不同,以前活跃在最前线的府学及南麓书院的学子们,都没有去凑热闹,而是埋头读书,默然不语。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今年这些人都成了哑巴了?”某个县里来的考生道。

这考生已经考了三次乡试了,对于每次乡试前的热闹都是十分熟悉的,今年府城学子的低调着实让他看不懂。

当初祁元道讲学虽邀请了各地有名的学者参加,但规模不大,除了围观的府学学子,大多是举人以上的对儒学有研究的人,而且大多还是外地人。当地人即便有几个,但素来与祁元道交好,祁元道在讲学中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驳倒\气得吐血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些人与他相交多年,并不想与他结怨,所以对于讲学上的事都保持缄默,没有往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