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宁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她说呢,那次关乐和跟史昀说得好好的,那处宅子留给她,怎么陈主事会知道并且跑去跟她竞争,原来是关嘉兴这个内贼搞的鬼。

她想了想,转身进了太学,找到关嘉泽把事情跟他说了,道:“那宅子我无所谓,但关嘉兴跟老师的竞争者勾结起来对付老师,这做法也太恶心了。”

关嘉泽一听怒极,站起来就想回家去找关乐和。

杜锦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老师刚才已回家了。你不回关家许久,这时候回去,你爹定要抓着你絮絮叨叨。反正事情也不急,不如明日傍晚下衙的时候咱们到工部门口等老师,再跟他说这件事。”

关嘉泽不知杜锦宁心里另有盘算,点头道:“好。”

第615章 兄弟俩

因兄长妻妾不分,关乐和自上京以来,跟兄长一家吃过一顿饭后,就再不肯跟他们一起开伙,而是另辟了一处厨房,自已差人买菜,自己买了个厨娘做饭。他家虽跟关正祥住在同一座宅子里,但因另开了门,其实跟比邻而居也没多大区别。

这日跟杜锦宁分了手,他乘马车回家,也没回关正祥那边,而是直接回了家。

却不想他刚吃过了晚饭,那边关正祥就派人唤他了。

关乐和只得放下茶杯,从角门过去,去了关正祥外院的书房里。

“二哥,吃过饭了吗?”他进门拱了拱手,问道。

“刚吃饭。我估摸着你也刚吃饱饭,便让人唤你过来,咱兄弟俩聊聊天。”关正祥笑呵呵地道。

他又拿出一个白瓷罐子:“前两日有人送了点好茶给我,四弟你尝尝。”

关乐和瞥了那茶叶罐一眼,轻挑了一下眉毛,没有作声。

杜锦宁和齐伯昆、袁修竹合伙开的茶生意他虽没有参股,但每年新茶上市,杜锦宁都会送几斤最好的茶叶给他。即便师徒俩分开两年,送茶叶的举动杜锦宁也从未间断过。

得了好茶,他自然是要送给兄长两斤的。而杜锦宁的茶,无论是品质还是炒制工艺,都是大宋最顶尖的了。她送给关乐和的那种茶,因口感鲜爽回甘、香高持久,口感极佳,且供不应求,杜锦宁又讲究品牌效应和饥饿营销手段,现在市面上已炒到三百两一斤了——杜锦宁新买的面积十分宽敞且地段也不错的宅子,也才值两三千两银子呢,可见那茶叶的金贵。

现在,关正祥竟然拿出个罐子,说别人送他的好茶,还在关乐和面前显摆,关乐和真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见关乐和不作声,关正祥的眸色沉了沉,将茶叶罐递给小厮,让他泡了茶来。

他自己收拾好情绪,这才开了口:“我听说,城里出了个话本子,教人如何种田的,现如今许多人已效仿那上面的法子种了再生稻了?”

关正祥身为礼部尚书,知道这个消息倒也没什么,关乐和点了点头:“正是。”

“你们工部有些人觉得这人没有通过朝庭,就胡乱把这些写进话本里去,引起民众跟风,扰乱市场稻米的价钱,所以提议要把写书的人抓起来治罪?”

关乐和看了兄长一眼,遂又点了点头:“正是。”心里却琢磨关正祥到底想要说什么。

说实在的,关正祥这人吧,跟别的政客不同,他颇有点书呆子气,心眼子不多,但学什么却很钻得进去。当年也是以十九岁的年纪,一举夺得了状元名头,可谓春风得意。

因他心眼子不多,能力却不错,倒挺受上司青睐,这些年做官做得也极顺畅。

可巧的是,原来的礼部尚书是二皇子的拥趸,新皇上台之后,他就被清算了。待到提拔新礼部尚书的时候,正值与大食和高丽两个国家进行贸易谈判的时期,而关正祥正是礼部懂得这两国语言不多的官员之一。由他带着官员们跟两国谈判,很顺利地将贸易谈了下来。

赵晤新上位,手上缺人手,见关正祥能力似乎不错,而且为人老实,在夺嫡斗争中也没牵涉其中,便将他提为了礼部尚书。

可大概就是顺风顺水惯了,妻妾问题闹得皇帝都过问了,自己也轮为了朝中笑柄,关正祥竟然还不肯悔改,实在是让关乐和为之扼腕。

也就是说,关正祥不是像齐伯昆那种八面玲珑、极有手腕的政客,他因太过专注于手上的事,很少去过问与礼部无关的事情。

再生稻的事,因为闹得沸沸扬扬,关正祥知道此事不奇怪;可陈主事才于上午在工部说要处置的作者,关正祥就知道了,还特意唤他来问话,这就不得不让关乐和多想,总觉得有人特意将此事告诉关正祥,以达到什么目的似的。

关正祥不知道弟弟已起了警惕之心,仍按着自己的节奏继续问道:“我听说,你那个弟子杜锦宁十分会写话本,而且在农事上也极有天份,还立志以后要做大司农?”

提到杜锦宁,关乐和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子绷紧了:“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正祥笑了笑:“泽哥儿许久没回家,老住在外祖家也不是个事儿。他姓关,不姓孔,长期住在孔家像什么话?他自小跟着你长大,你说话他一定听。不如你帮我劝劝他,让他沐休的时候回家里来住。”

关正祥的话题跳跃性太大,关乐和开始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待他转过弯来,一股怒意直冲心头。

他的眼眸一下子沉了下来,带着寒意望着关正祥:“二哥,我原就说过,你后宅的事,我一个做弟弟的不方便插手。你想让泽哥儿回家住,那你就去跟嫂子好好说。嫂子的性子要强些,却不是不明事理的。只要你服个软,她也不可能真跟你闹僵。”

担心哥哥在妻妾问题上犯糊涂,阻碍了自己的前程,关乐和以前就苦口婆心劝过关正祥。现在这话也不过是老话重提而已。

话虽仍是原来那话,但说话人的心境已大不一样。

以前他是为兄长着想,为他着急;而现在,关乐和说完那话后,眼眸紧紧地盯着关正祥,想知道这位兄长是不是真让自己那么失望。

关正祥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弟弟的神色有变。

他用手敲击着桌面,似乎有些犹豫。不过他很快就下了决心,开口道:“泽哥儿跟杜锦宁亲如兄弟。现在两人在太学里又形影不离。如果杜锦宁出了事,必然会连累泽哥儿。所以我希望你劝泽哥儿还是搬回家里来住的好。否则,杜锦宁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你这个老师,以及泽哥儿,都得受影响。你让泽哥儿回家住,你自己近期也别去找杜锦宁了。如果可以,你最好跟他撇清关系。”

第616章 争执

“这可能不行。”关乐和眼睛微眯,“我跟泽哥儿都是极重感情的人。杜锦宁既是我弟子,也是泽哥儿的好兄弟,我们万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背信弃义,与他断绝来往。”

他直视关正祥:“我实没想到二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二哥也会跟我断绝兄弟关系,撇清一切牵扯?”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关正祥的额上冒出了冷汗。

“那二哥是个什么意思?”关乐和问道。

“我、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劝劝泽哥儿,让他回家来住。”关正祥生怕再说什么让弟弟误会的话,干脆把自己的用意挑明。

关乐和却不打算放过他,盯着他道:“刚才那话,是谁让你说的?”

“哪有?”关正祥移开目光,“是我口误,说错话了。”

说完他看向关乐和,十分诚恳地道:“四弟,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是那种势利的人吗?我要是势利,我早就跟孔氏和好,而把黄氏送到庄子上了。”

“对,你不是势利,是情圣。”关乐和冷冷一笑。

他站了起来,盯着关正祥:“二哥是不是还有一句话没说,如果我没能劝动泽哥儿回家住,你就要把杜锦宁是的作者的事宣扬得人人皆知?”

关正祥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关乐和。

关乐和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两人一起长大,他的兄长他知道。关正祥自己是不会起这种心思的,但架不住有人挑唆,而关正祥还耳根子软地听进去了。

关乐和失望着摇了摇关:“哥,你这是为了一个女人,连兄弟和儿子都不要了?行,你不要我们,我们也绝不往你身边凑。等我找到宅子,我即刻搬出去。”

说完,他一拂袖,转身出了书房,大步离去。

关正祥慌了,冲着他的背影一个劲儿喊:“四弟,四弟,我没那个意思,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四弟,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可关乐和哪里听他说话?心里恼怒,脚下走得飞快,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从角门回到自己家里,关乐和停住了脚步,吩咐小厮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下午是谁来过这里。”

关正祥的性子他是极了解的。这人基本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即便现在做了礼部尚书,但除了他自己那一摊子事,其他事他都不关心。

而工部内部的事,因为关系着大家的乌纱帽,并没谁敢在还没下定论的时候就四处嚷嚷,让别的部门看笑话。偏关正祥就消息灵通地知道了,而且还生出了拿这事来威胁他的心思。

小厮跑去门房问了一通,不一会儿就回来禀道:“在您回家之前,嘉兴少爷回来了。”

“好,很好。”他冷笑道,瞒眼失望之色。有对关嘉兴的失望,更有对兄长的失望。

“你去史老爷那里一趟,让他给我寻摸着合适的宅子,我要搬出去。”他吩咐道。

他话声刚落,就有一个下人进来禀道:“四老爷,二老爷说要见您。”

“不见。”关乐和道。

见那下人还站在原地不动,关乐和眉头一皱:“还有什么事?”

“二老爷说,如果四老爷不出去见他,他就要不顾规矩地闯进来了。”

“好,很好。”关乐和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些人在漓水县的博阅书院修心养性,已经学会不轻易动怒了。可这会子他的怒气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他吩咐小厮:“去跟太太说,让她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就搬出去。”

小厮问道:“老爷,我们搬到哪儿去?”

“别院。”

小厮犹豫了片刻,还是应声出去传话了。

所谓的别院,一般都是建在比较偏僻且风景比较好的地方。如果住到别院去,关乐和上下衙就不大方便了。

但这里关乐和却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太学里,杜锦宁坐在自己房里,面前摆着一本摊开的书本,但她的思绪却不在书本上。

“杜锦宁。”门外传来关嘉泽的声音。

杜锦宁走过去,将门打开,问他道:“怎么了?”

关嘉泽对杜锦宁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这个事很是无奈。

他站在门口,道:“我静不下心来,我想去把关嘉兴的事跟我四叔说一声,免得他被蒙在鼓里,上当受骗。”

“你要回去?”

关嘉泽点点头;“我直接去找我四叔,不回关家。”

“行,我知道了。”杜锦宁望着关嘉泽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第617章 决定

关府里,关四太太听到小厮传话,说要她收拾东西搬家,立刻让下人们行动起来。

她早就不想在这乌烟瘴气的关府呆下去了。想一想隔壁正院里是黄姨娘当家,她就浑身不自在。再者,她性格温顺,只要关乐和做出来的决定,她都会顺从地去做。

可关乐和的管家听了这消息,赶紧匆匆去见关乐和。

“老爷,您这一搬出去,二老爷的处境就更尴尬了。本来皇上给他下了命令,他现在还没遵从,就有许多人打算上折子弹劾他了,只是还没到皇上给的期限,暂时按捺住而已。现在连您都搬走,那些人就更有话说了。二老爷再糊涂,他也是关家人。他好不容易当上礼部尚书,才多久呢,就被皇上给撤了职,这对关家、对您都没有好处。”

“既知道没有好处,他还这样做,他把关家、把我、把泽哥儿兄妹当成什么了?”关乐和没好气道,“现在不是我搬不搬走的问题,而是他醒不醒悟的问题。他要再这么糊涂下去,我就算在这里住下去也没任何用处。”

“唉,虽说如此,但咱们也不能在这个当口搬走不是?被人说起,总是不好听。”

“我不在这个时候搬走,什么时候搬走?等他被皇上罢了职的时候吗?”

管家摇摇头:“老爷,您错了。如果二老爷真被皇上罢了职,而且没有起复的可能,那么前面那个院子,就是您去住了,何来搬走一说?”

关家这个祖宅,不属于关家任何一个人。祖训上规定这宅子必须是关家人里,官做得最大的那人来住。

关正祥从十九岁考上状元,仕途一路顺利。其他关家人即便官职他之上的,但因为不在京中任职,这宅子就一直由关正祥住着。后来关正祥一路升迁,是关家人里官职最高的,住这宅子更是名正言顺。

可如果他的官职被撸,不用关乐和出面,关家的长辈就会跳出来让他搬出这宅子,让给在京中任职中官位最高的人住。而关家人中,只有一人与关乐和的正五品比肩的,但那人年纪比关乐和大,能力也不强,只是熬资历熬上了这个品级,上升空间不大,到时候有资格住正院的,就只有关乐和了。

关乐和皱着眉:“这样不好。”

“祖训如此,老爷您难道要顾着情份,不顾规矩不成?关家两百年来执行的规矩,您不遵从,您要做关家罪人不成?”管家劝道,“与其到时候搬进来让二老爷更加难堪,您还不如一直住在这里。到时候,也只是您跟二老爷换个院子,让他来这里住,您去前面住,如此他也没那么丢脸了。当然,二老爷自己想搬出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关乐和被管家说得动摇起来。

虽说他对关正祥刚才的言行很是心寒,气头之上恨不得马上搬出去,但他心里还是念着兄弟情份的。这会子经管家这么一劝,他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长叹一口气,疲惫地挥挥手:“行吧,你过去跟太太说,就说先放下,不搬了。”

管家舒了一口气,行了一礼正要出门,就听门房来报:“老爷,泽少爷来了。”

关乐和与管家都一愣,转头看了看天色。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再过一会儿估计路看不清楚了。

虽说宋朝不宵禁,但这时候没有路灯,老百姓家里为了省些灯油,基本都是吃过饭后不久就歇息了。天黑之后四处都黑黢黢的看不清路,所以这种时辰,是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的。

如果没有急事,关嘉泽不会这时候过来。

“快请。”关乐和道,又转头吩咐管家,“你且在这里等着,要有什么事,也不用再派人去叫你。”

管家应了一声,站到了一旁。

不一会儿,关嘉泽就进来了,拱手行礼道:“四叔。”

关乐和点了点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关嘉泽坐下,问道:“出了什么事?”

关嘉泽便将关嘉兴跟陈主事勾结的事说了。

关乐和气的不行。

他说呢,史昀那人做事一向靠谱,怎么在给杜锦宁买宅子的时候出错,却原来家中出现了内鬼。

再一联想到关正祥刚才说的话,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叫道:“不好。”

关乐和因做山长,一向要求自己稳重,关嘉泽很少看到自家四叔这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不由也紧张起来,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关乐和是关心则乱,刚才一听关嘉兴跟陈主事勾结在了一起,关正祥又口口声声声说他知道的作者是杜锦宁。关乐和就担心陈主事明儿一早会把这件给捅到皇上面前去。

可转念一想,杜锦宁说了这事被皇上知道也不打紧,而且陈主事背着工部尚书越级把消息往上递,犯了为官之大忌,到时候皇上不理他,工部尚书要收拾他,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么一想,关乐和便又放松下来,坐下摇头道:“没事,没事了。”

关嘉泽见四叔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心里越发担心,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乐和却不欲多说。

杜锦宁没有亲口把她写的事跟关嘉泽说,在消息传开之前,他也不好多这个嘴。

他凝望着这个从小跟着自己长大孩子,问道:“泽哥儿,如果你爹被罢了官,你会不会难过?”

关正祥被人弹劾的事,关嘉泽也知道。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品居二品,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该难过的应该是关嘉兴吧?他爹没了官职,他就什么都不是了,也省得他整日在太学里耀武扬威的惹祸。”

关乐和见他说的轻松,眼里除了憎恨,再没半点父子温情,他就知道只怕关嘉泽心里恨不得关正祥早点被罢官才好。

他暗叹一声,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他转头吩咐管家:“去跟太太说,让她继续收拾东西,明儿一早就搬家。”

第618章 负荆请罪

管家一惊:“老爷。”不是刚刚才说好的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又改了主意。

“搬出去!”关乐和沉下脸,“关嘉兴都敢跟我的政敌勾结起来害我,而二老爷不光没喝斥他,反而听他的话来威胁我。这样的人,我还给他面子做什么?呆在这个家里,哪天被人害了性命都不知道。”

管家一想也是。

他身为管家,老爷朝堂之事他也是极关心的。陈主事与自家老爷不和,两人因竞争官位而结仇。关嘉兴竟然还私下人给他递消息,让他来害自家老爷,关正祥作为他爹也脱离不了干系。与其保着关正祥的官职,纵着关嘉兴胡作非为,还不如这个关家由自家老爷来当。

他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传话。

“等等。”关乐和叫住他,转脸向关嘉泽问道,“天色太晚,不安全,今晚就在四叔这里住了吧?”见关嘉泽犹豫,他又道,“放心,前头不会知道。明儿个一早你就跟我的马车一同离开。”

关嘉泽跟关乐和情同父子,当下也不客气,点头道:“也好。”

关乐和这才转头吩咐管家:“叫太太收拾房间,说泽哥儿来了。”

关嘉泽在关乐和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关乐和一起出了门。

回到太学,杜锦宁才起床,得知关嘉泽回来了,她问道:“老师怎么说?”

“我四叔今天就搬到别院去。这两天叫人寻宅子,寻到后再搬进去。”关嘉泽道。

“别院在什么地方?”杜锦宁问道。

关嘉泽将关家别院的地址跟杜锦宁说了。

杜锦宁转身出了太学,找到青木,吩咐他道:“你一会儿去我老师家,问问师母什么时候搬家。他们确定好时间,你就带着家里的下人去帮忙。为免师母不自在,你回家的时候,就跟太太解释清楚,让她就别去关家了。”

见青木点头答应,她又道:“帮他们搬完家,你傍晚让汪福来驾车来接我,顺便带几根又长又细的柴,再拿根麻绳来。”

青木答应着,见少爷没有别的吩咐,便告辞去了关家。

杜锦宁白天里如常在太学里上课,到了傍晚吃过晚饭,她出了太学,就看到汪福来和青木在门口等着了。

来了京城一个多月,汪福来已把京城的路都摸熟了,现在杜锦宁出行,都是由他来驾车。

“师母搬家了吗?”杜锦宁问青木。

“搬了。”

“行,送我去关家别院吧。”杜锦宁一掀前襟,上了马车。

关家别院地段比较偏僻,马车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那里。

望着占地颇大却略显荒凉的关家别院,杜锦宁在马车上将几根柴背到了背上,这才下了马车,走到关家别院门口跪下。

关家别院原是关家派了人看守的。不过关乐和搬进来,自然将守门人换成自家常用的门房了。这些门房都是从漓水县跟着关乐和夫妇上京的,对杜锦宁再熟悉不过。

这会子看到杜锦宁这模样,门房大吃一惊,正要上前询问,就被同伴拉住:“你别去问了,杜少爷这样子我知道,叫负荆请罪。你去问反叫杜少爷尴尬。你且在这看着,我去禀报老爷。”

“快去快去。”

关乐和从衙门回来,已经吃过饭了,正坐在厅堂里跟陆氏说话。

听到门房来报,陆氏吃了一惊,问丈夫道:“锦宁那孩子向来懂事,他这是做什么?”又赶关乐和,“还不快去叫人起来。”

关乐和挑了挑眉,就笑了起来,摇头道:“这孩子。”

他站起来,安抚妻子道:“行了,你别催,我这就去。”

见他往外走,陆氏不放心,又叮嘱:“别难为那孩子。”

关乐和朝后面挥了挥手,一路去了大门处。

关家别院甚大,亭台楼阁无所不有,院落更多。不过关乐和只打算暂住一阵子,所以选了靠大门比较近的两个院落来居住。从厅堂走到门口,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可关乐和也不知怎么想,这一小段路足足走了有一盏茶功夫,这才到了门口,看得跟着他一块儿出来的小厮恨不得背着他走。

杜锦宁嘴甜又会做人,逢年过节来关家拜年,也会给关家下人打赏。所以关乐和家里上至陆氏下至奴仆,没几人不喜欢她的。

到了门口,关乐和就看到杜锦宁穿着整整齐齐的,背上背着五六根柴禾,整整正正地跪在门口。许是腿麻了,她动了一下,换了个重心,依然是那端正的姿势。

关乐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里偏僻,又是傍晚,路人已不多,杜锦宁这样倒也没人围观。但门房却浑身不自在,频频回头去看关乐和来了没有。

这会子看到自家老爷出来,他面露惊喜之色,大声叫道:“老爷。”

杜锦宁抬起来,就看到关乐和抚着胡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老师这是要闹哪样?

如果真生她的气,此时不应该是满脸怒色吗?如果不生她的气,为什么要耽搁这么久,跪得她的腿都快没知觉了。这青石板又硬又硌脚好吗?

偏关乐和走过来还要调侃她几句:“人家负荆请罪是要光着膀子背柴禾的,你这个不标准,真没诚意。”

杜锦宁都快要哭了,哭丧着脸唤了一声:“老师…”

她要是个男的,她二话不说就光膀子好吗?

关乐和见状,轻踢了她一下:“行了,赶紧起来。你明知道我不会生你的气,装这样子给谁看呢?”

杜锦宁顿时跟那川剧里的变脸似的,立刻收起哭丧脸,从地上麻溜地爬起来,深深给关乐和作了个揖:“多谢老师。”作完揖还笑嘻嘻地拍个马屁,“老师你最好了。”

“…”

汪福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对自家少爷这厚脸皮,简直是叹为观止。

他的功力果然还不够深厚,回家要继续努力。

“行了,把柴扔了进去吧。”关乐和没好气地对杜锦宁道,忍不住手痒地又拍了杜锦宁的脑门一下。

“…”老师这爱动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哭。上次见面就敲了她三下脑袋,这会子又来了。

杜锦宁终还是被跪瘸了,跟着关乐和往里走,脚步一拐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