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触及他们的利益,世家又因沈郎中之事才惹了赵晤不高兴,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对她再次出手,以招来赵晤的大力镇压。

赵晤手里有兵权,真惹得他动了真怒,拿一两个世家来做儆猴的鸡,世家也只能缩头乌龟。他们要对她做什么,也只会像沈郎中事件那样,使些阴谋诡计。

所以,窥视她的应该不会是世家。

那么,除了世家,会是谁呢?她虽跟一些人结怨,但那些人最多在她科举或是仕途上使些绊子,绝对不会在她成为翰林院修撰后,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刺杀她。要杀她,早在她还没中进士之前就应该杀她了。

所以祁家等跟她有怨的也排除了。

既不是与她有怨的人,那就是对她好奇的人了。

而且能派出这种高手的,除了世家,就是皇上。

抽丝剥茧之后,答案呼之欲出。

这么一想,她就放松下来,伸到暗道开关处的手缩了回来。

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赵晤的用意,怎么想她都觉得赵晤没必要对她有什么怀疑。毕竟她来历再清白不过了,齐伯昆从她十岁起就看着她长大,即便她多智近妖,齐伯昆处也有合理的解释。所以赵晤监视她,是好意吧?

这是来保护她,不让她被世家所暗杀的?

这么一想,她就有些啼笑皆非,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放松下来。

不过保险起见,她并没有把手中的匕首放下来。而且,那一晚都十分警觉。

一夜无事。

第682章 你是唯一

第二天杜锦宁醒来,闭着眼睛感受了一番,发现昨晚让她背脊发凉的感觉竟然消失了。她愣了一愣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沉思良久,她将手里的匕首放回了原处。

她养着张松涛、周澄这些护院不是吃素的,她与陈氏所住的院子,是他们保护、视察的重点。就算那些御卫功夫高深,不会轻易让她的护院发现,但他们还是不敢大白天呆在她的屋顶上。所以,他们要不就直接离开了,要不就转移到了她院子外面的大树上。

知道这些人对她没有歹意,她决定先不打草惊蛇。

起身穿衣,洗漱完毕后,她跟往常一样开始跑步练拳。

以前跑步练拳手出了汗,她总要沐浴一番,这才吃早餐上班的。不过今天被监视,尽管觉得那些人已撤得比较远了,她仍不敢掉以轻心,只拧了一把毛巾,躲到床上去擦拭了一番。

其实她这屋子是装了藻井的,也就是饰有画了彩画的天花板,跟现代的吊顶十分类似,根本不怕别人偷看。洗澡房的墙壁及屋顶更是特别制作过。

其实古代富贵人家,都会在屋顶上按藻井,以显示富丽堂皇和防灰尘掉落,同时屋子也没显得那么空旷。像那种电视、里动不动就掀人家屋顶的瓦片来偷窥别人的举动,其实是不存在的。

而且当初因为京城形式复杂,她在买了这座宅子放家具时,特意叫家具坊搬了一张拔步床进来。这拔步床跟一座小屋子一般,帐子一放,十分私密——这个时候的帐子,可不是现代的那种透明的蚊帐。虽也用纱制,但因工艺问题,这时候的纱可没有那般透明轻薄,更何况杜锦宁为了私密性,特地用了不透明的青色厚纱所制。就算人站在床前,都看不清床上的人在干什么。

有不轻易放人进来的院子,有建筑严密的墙壁及屋顶,再加上这个拔步床,可谓是三重保险。但杜锦宁做事向来谨慎,平时就十分注意,现在知道有人监视自己,她就更加小心了。

擦过身,她就拉了拉铃铛——这个铃铛也是她特意叫人做的,直接通往离小院半米远的青木所住的小屋。铃一响,青木便送了早餐进来,杜锦宁吃过早餐,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准点出门上马车去了宫里。

“咦。”齐慕远第一时间就发现她有些萎靡不振。等姚荣观进了屋子后,他就进到杜锦宁屋子来,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怎的没睡好?”

进了皇宫,杜锦宁觉得那偷窥的人应该不会紧跟着她了,因此说话便不再那么小心。

她正打算向齐慕远求救呢,直接低声道:“我感觉有人跟踪我。”

齐慕远惊诧,旋即皱眉:“是谁?”

杜锦宁明白他的意思,回道:“我怀疑是皇上。”

齐慕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我怀疑我在府里的时候,他们白天藏在我院子附近的两棵大树上,晚上则呆在我屋顶上。你叫刘高去我府里,帮我查一查,看看是哪路人马。如果是皇上的御卫,那就先别打草惊蛇。我不想让皇上知道咱们已经发现这件事了。毕竟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怕人监视。如果是其他人,咱们商议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一般人,可没有她跟齐慕远这样的敏锐性。而人还是要有点底牌的,尤其是杜锦宁这种时刻准备死遁的人,更是需要把自己的敏锐性给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否则别人对付她时换个更牛逼的高手,她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齐慕远点了点头,十分赞同杜锦宁的做法。

如果皇上要是监视杜锦宁,而她发现了,千方百计阻止监视,那就说明她心里有鬼。皇上就算原先对她不起疑心,这会子也要怀疑起来。所以不如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你中午歇息一下吧。”看着杜锦宁眼下的疲惫,他道。

杜锦宁却摇头:“不用,我不能让人看出我昨晚没睡觉。”

她的睡眠质量极高,中午向来不睡午觉。这会子中午却睡觉,那不是表明昨晚她发现了那些人,所以一晚没睡好么?

“…好吧。”齐慕远被她的谨慎打败了,只得用自己特制的炉子烧了水,给杜锦宁泡茶,好给她提提神。

杜锦宁看他忙出忙进的,被包裹得十分严实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

在这世界上,一心一意对她好,能被她百分百信任,出了事第一时间愿意去找他救助的,就唯有齐慕远了。

陈氏和三个姐姐对她是好,但她们没什么能力。除了担忧,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关嘉泽、方少华、许成源这些兄弟,虽也能为她两肋插刀,但一来能力有限,二来他们心里除了她,还有妻子儿女。他们帮助她时,会因为这些而顾虑重重。

唯有齐慕远,是不一样的。

“齐慕远…”她不由唤了一声。

“嗯?”齐慕远从炉子边抬起头来,朝她望来。

杜锦宁没有说话,待齐慕远端起烧开的水,走到桌边为她泡茶时,她才问道:“你祖父和父母,允许你这样拖下去、一直不成亲吗?你弟弟还小,你家又这样人丁又单薄…”

齐慕远没有说话,抬起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她,良久方道:“只要我坚持,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问:“你呢?你要跟你表妹成亲了吗?”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满是涩意。

他不在乎杜锦宁是男子,为了这份感情,家里再大的压力他也能坚持。只是…如果杜锦宁成亲生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他不敢相像,看着杜锦宁与他表妹成亲,膝下慢慢有了孩子,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手掌里那杯碧绿清澈的茶,一抹苦涩的笑意地他唇边浮起:“我心有所属,我心里容不下他人。所以,为了那女子,我也不会成亲。”

他的意思很明白。

不管杜锦宁成不成亲,因为他心里有杜锦宁,他不愿意愧对与他成亲的女子,所以他仍然不会成亲。

第683章 柔软的心

杜锦宁的手震动了一下,茶水一下子荡了出来,洒到她的手上。她禁不住手抖了一下,便想缩到桌下去。

却不想齐慕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别动!”烫伤可不是小事。

杜锦宁虽跟齐慕远、关嘉泽等人长期厮混在一起,但向来十分注意。除了平时拍一拍这些人的肩膀,从不跟他们进行肢体接触。便是那些人想来拍自己肩膀,她也会避开去。

所以两人在一起五年,除了两次情急之下公主抱过两次,齐慕远从来没握过杜锦宁的手。

本来齐慕远抓住她的手,是想看看烫得严不严重,要不要抹点药。可这手一入掌中,他就感觉到不对来。

女子的手总是跟男人不一样的。杜锦宁尽管身高不矮,但她的手却修长而纤细,曾经为此还被没心没肺的关嘉泽嘲笑过。可齐慕远从来不知道她的手竟然这般酥若无骨,柔软细腻。

“你…”握着这样的手,齐慕远竟然舍不得放开。

他打小跟在祖父身边长大,身边连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更不用说女人了。除了母亲,他从未跟女子有过肢体接触。而苏氏那性子,是齐慕远打小都不喜欢的,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所以即便是母亲的身体,齐慕远自打记事起就从来没有接触过。

所以如果换成了别人,或许心里就有所怀疑了,但齐慕远这样一个纯洁男生,完全没往那处想。

他只觉得杜锦宁的手触感这样好,细腻柔软得让他心里也柔软得一糟糊涂,他完全舍不得放开。

杜锦宁本来下意识想要把齐慕远推开,抽出她的手的。

可齐慕远的手宽大有力。大概是因为练武的缘故,他掌心里还有一层薄薄的茧,显得有些粗砺。被这样的大手握在掌心里,她本应该有些不适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因昨晚的事而有些惶然不安的心,就在被齐慕远的温暖包裹的这一刻,忽然一下子安稳下来。

这种安心的感觉,让她一时间竟然舍不得抽回自己的手。

她抬起眼眸,看向齐慕远,却正正地撞入他满是情谊的目光里。

“锦宁,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一生定不负你。”齐慕远的语气很轻,却一字一句地充满了坚定。

听着这犹如誓言的话语,杜锦宁层层包裹的佯装坚强的心一下子皲裂开来。

这样的深情厚谊,她真要推开么?推开了他,她以后要是有机会恢复了女儿身,想要成亲时,又去哪儿再找一个像这样对她一心一意,爱她爱得连性别都妄顾了的男人?找不到这样的人,她真要孤独终老么?前世单身孤寂,这一辈子,她也要如此么?

可她要走的路,如此艰难。她真要拉着他一道走这荆棘密布的路么?

心里千回百转,她咬了一下下唇:“你…让我好好想想。”

齐慕远满心惊喜。

杜锦宁对他的感情,一向是抗拒的。她还是第一次回应说,要好好想想。

“好,我等着。”他高兴地道。

看着他欣喜若狂的表情,杜锦宁的心越发的柔软。

“你先回去吧,被别人看到了,不好。”这话她说得十分轻柔。

“好。”齐慕远也知道这事不能急,他得给杜锦宁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缓缓朝门外走去。走到门边,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朝杜锦宁灿然一笑,这才转身,步履轻盈地离去。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出了房门,脚步一直从这边走到他那屋里,杜锦宁一动不动,就仿佛整个人,整颗心都凝固在了那里。

良久,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绿植,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或许,有一个人这样默默地关心她,把她装在心里,也很好。至少,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寂寞。

不管她走到哪一步,不管她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有这样一份美好的感情,她这一生,也值了。

有机会,她会把自己的真实性别告诉他的。不过,不是现在!或许,是某一时刻;或许,是死遁之后。

此时赵晤坐在金銮殿上,听着下面大臣禀奏的一些琐事,他十分不耐烦。

昨日跟齐伯昆聊完,天已经黑了,他仍然意犹未尽,无奈时间不够,他只能放齐伯昆走。两人商议好了,今天下了朝后,赵晤就把几个心腹大臣留下来,一起商讨他们昨日商讨过的事情,看看开放路引是不是真的可行。

可这些大臣为点小事,就在这里喋喋不休,实在叫人烦躁。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他赶紧将几个大臣留了下来,把昨天的提议提出来,让他们讨论。

“皇上,这怎么行?现在社会安定,全是因为百姓们都老老实实地呆在他们的土地上干活。要是放开路引,整个大宋岂不是乱套了?”

“是啊,如此一来,就没人能控制住那些百姓了。他们东走西窜,全国都是流民。到时候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乱子呢。这路引不能放开啊。”

赵晤的话头一出,几个大臣想都没想,直接反对起来。

这些问题,昨晚赵晤就跟齐伯昆好好讨论了一番,却没能拿出好的方案来解决。这会子一提出来就遭到这些人的反对,他甚是恼怒,拍了拍桌面,道:“安静!”

几个七嘴八舌的老臣赶紧闭上了嘴。

赵晤沉着脸道:“朕提出这个,不是让你们同意还是反对,而是让你们好好想想,有什么方法既可放开路引,又不会出现你们刚才所说的情况。”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定了定神,这才重新讨论起可行性来。

听着他们的议论,赵晤的脸色始终不大好看。

他虽是皇帝,但推行什么政策,并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必须到朝堂上商议,并获得大部分大臣的支持。否则昏君出昏招,国将不国。

也因此,在提出这个提议之前,他得把一切的问题都想明白,并提出种种解决方案,才能在朝堂上说服那些大臣。

可这些人说的都是什么?!f

第684章 决心

“行了,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吧,两天之后,关于这个问题,每人交一份折子给我。”他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话,一挥手,让他们退下。

几个老臣只得起身,向赵晤告辞。

“齐爱卿,你留下。”他叫住了齐伯昆。

几个老臣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

他们还想出去后找个地方,大家坐下来跟齐伯昆好好商议一番呢,可没想到皇上却把齐伯昆留下来。

唉,还是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待其他人都退出去后,赵晤苦恼地揉了揉眉头,道:“这个提议,既是杜锦宁提出来,还是宣他进来谈谈吧。”

齐伯昆点了点头。

本来觉得杜锦宁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能提出这个建议就不错了。至于如何施行,自有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的老家伙来做。

但讨论来讨论去,他发现大家的思维似乎被什么框住了,完全跳不出窠臼,提不出建设性的好建议。越讨论,大家觉得问题越多,放开路引的方法似乎完全不可行。

可让皇上和他放弃这个方案,又舍不得。毕竟土地兼并问题放着不管,过上十几二十年,必会酿成大祸,这个问题亟待解决。

反正刚才已经放出风去了,说这是齐伯昆和赵晤一同商议出来的办法,那些世家即便要找麻烦,也找不到杜锦宁头上了。此时宣她过来问一问,也没有大碍。

就是有大碍也没办法了,这事实在是让人等不急。

于是邓易三人刚下朝不久,就见皇上身边的太监走进了翰林院。他们忙迎了出去。

“黄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邓易问道。

“皇上有旨,宣翰林院修撰杜锦宁觐见。”黄公公尖着嗓子叫道。

邓易三人诧异地对视一眼。魏通笑道:“下官去叫杜大人。”说着,往后院去了。

邓易指了一件事把陶文居打发了,这才从袖子里递了一块玉佩给黄公公,腆着脸问道:“不知皇上宣杜大人是为了什么事?”

要是以往,跟翰林院这些人打好关系,对于皇上身边的太监来说也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这些人以后会爬到什么位置上,谁也说不清,能不得罪他们,还是不得罪的好。

可今天黄公公看都没看那玉佩一眼,直接摆手道:“邓大人可别为难咱家,皇上宣杜大人有什么事,岂是我们这些小太监能知晓的?邓大人莫要为难我这无根之人。”

邓易暗骂了一声,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把玉佩收回袖子里,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到时候套一套杜锦宁的话。

不管这位杜大人是如何的惊才绝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十五岁是个什么状况,想一想自家那个蠢儿子就知道了。他就不相信凭自己的巧舌如簧,还套不出杜锦宁的话。

后院三人听魏通说皇上宣杜锦宁觐见,都心思各异:杜锦宁和齐慕远心里有数,表现十分平淡;可姚荣观就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问魏通,皇上为什么要召见杜锦宁。

“我不是递过一个农事问题的折子给皇上吗?想来就是问这个。”杜锦宁一副天真的样子,老老实实把事情交待了。

魏通和姚荣观心下一松,俱都拱拱手,口不对心地恭维道:“看来杜大人的高见,得皇上嘉许了,所以才召杜大人觐见。恭喜恭喜。”

“赶紧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齐慕远在一旁道。

杜锦宁拱了拱手,直奔前院而去。魏通赶紧跟上。

“看来皇上很重视农事啊。”姚荣观感慨一句,眼珠转了转,看向齐慕远,“齐大人,要不我俩也写一张关于农事的折子,递给皇上?”

他其实并不想带上齐慕远。但要没有齐慕远的祖父,他的折子也递不到御前。

“不用了,我的长处并不在此。”齐慕远淡淡地说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呸,拽什么!”姚荣观狠狠地啐了一口,没奈何,只得也灰溜溜地回了房。

这头,杜锦宁跟着黄公公走进大殿,就看到赵晤在批改奏折,齐伯昆也在一旁帮着整理。

她原打算伺立一旁,等赵晤把折子批阅完了再说的,可没想到赵晤下一刻就看到她了,直接将手里的朱笔一放,就朝她招手:“来来,到这边来坐。”

让太监搬了凳子来赐了座,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杜爱卿既然提了这么个建议,想来必有什么好法子能解决开放路引后引起的各种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杜锦宁成竹在胸。

她虽不是研究政治经济学的,但后世有着从计划经济到改革开放的现成例子,她拿来用一用还是可以的。

“回答皇上这个问题前,臣想知道皇上和齐大人等在商议的时候都提了什么观点?”她问道。

要是赵晤皇威甚重,她在赵晤面前自然不会这么随意;但这几次见面,赵晤为人都十分随和,对人才也表现出求贤若渴的姿态,杜锦宁在他面前便没那么拘谨。

果然,听到杜锦宁这话,赵晤并没表现出不高兴,而是将几个大臣的顾虑都一一说给杜锦宁听。

末了他忧心忡忡地道:“我也很担心此令一出,因将大乱。到时候再想收拾这个烂摊子,不容易。一旦世家以此为借口采取什么手段,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格局怕是要大变。”

看到赵晤两眼青黑,面露疲色,杜锦宁心里就微叹一声。

皇帝这位置看似风光,实则实在是不好当啊。

不改革,赵晤这位置也坐不稳;改革,又有风险,他从位置上被掀下来的速度可能更快。这个架空大宋存在几百年,积弊甚多,已到了不容赵晤有半分侥幸的地步了。

杜锦宁道:“纵观历史上每一次改革,都是困难重重,千辛万苦。所以,改与不改,就在皇上的一念之间。这就要看皇上是否能下定决心了。”

她这是要试探一下赵晤的决心。

别改革到了一半,遇到困难,再听大臣们抱怨一通,他就后悔了,到时候没准就拿她这个倡议者开刀。如果那样,她定然毫不犹豫地借死遁离开,不为这样的君主效力。而这个王朝,气数也就到头了。

她人小力微,在一个朝代轰塌之、百姓颠沛流离之际,“发展农业”这四个字就是一句笑话,她自然不会这么不自量力。保全自己、衣食不缺地安稳过好下半辈子,就是她的宿命。

第685章 在南边画了一个圈

赵晤其实也没拿定主意。他唤杜锦宁来,就是想问问有什么好办法。如果有好办法,自然就改革;要是没有好办法…

他的思维一滞,抬起眼来,看向杜锦宁。

他知道杜锦宁问这话的意思了。

没有好办法,也得改。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主动改革,还可以控制;要是不改革,任由积弊沉苛继续严重下去,一旦有个触发点导致百姓暴动,那大宋王朝就进入风雨飘摇的时代了。

他一拍桌子,叫道:“改!”

杜锦宁望着他,心里全是钦佩与景仰。

下决心改革,把自己逼到刀尖上跳舞,而不是有一天过一天地享受皇帝的荣华。这种决定,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她终于知道齐伯昆为什么会把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压上,也要跻身于夺嫡斗争中,护赵晤登上皇位了。这是一位有雄心有抱负、心怀黎民的君主,确实值得有志之士拥戴。

她站起来深深一揖:“微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齐伯昆也紧跟着表忠心。

赵晤伸手虚扶了一下,示意他们起身。

待杜锦宁回到座位上,赵晤便道:“爱卿有什么好建议,尽管提出来。不成熟不要紧,大家可以商讨完善。”

“有没有不开放路引,也能促使商业繁荣的好办法?”齐伯昆问道。

经过刚才那番对话,他忽然不想这么急着改革了。他好不容易把赵晤扶上皇位,别还没把皇位坐稳,就被人撸下来。要改革,也要等几年,等赵晤把皇位坐稳了再说。

“没有。”杜锦宁丝毫不客气地道,“商品经济是什么,就是流通。不放开路引,如何流通?”

计划经济时代,出门就要介绍信,这其实就相当于古代的路引;做生意叫投机倒把,要被治罪,这跟古代的抑商政策也十分相像。两个时代的区别就在于,计划经济时代的土地是国家的;而这架空大宋,土地是封建大地主的。

要想让百姓富起来,就要进行商品流通。这就是杜锦宁即将要进行的古代版的改革开放。

不放开路引,如何改革开放?

“地图有没有?全国的那种。”杜锦宁问道。

赵晤站起身:“跟我来。”

金銮殿后面那个大殿,是赵晤办公的地方,也是他的书房;偏殿里还布置了卧具,有时候他不回后宫,就在这里歇息。

在他的书房里,整版墙上,图着一张大宋版图。

杜锦宁看旁边放着一根精致的金丝楠木细棍,经赵晤同意后拿了起来,学着后世那个姓邓的伟人,在地图上豪迈地画了一个圈。

“皇上和大臣们的担忧并无道理,所以咱们可以不直接全国放开路引,而是在某个特定区域试行这个政策。”杜锦宁道。

她用细棍指着她虚画的那个地方:“这里离政治中心比较远,就算出了乱子也不怕;物产也还丰富,又有海港,以后远航也可以从这里出发。不如拿它当作一个试点,试行新政。”

赵晤眼睛一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个办法好。”

他没想到还可以只在一个小范围内施行新政。如果这样的话,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朝堂也稳定了。

齐伯昆一巴掌拍到杜锦宁肩膀上,嘴巴都裂到耳根去了:“好小子,还是你脑子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