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人起床吃过早餐,便拿出衣服来穿戴整齐,坐上青桐油马车,出城前往杜锦宁的庄子盎园。

“哎,你别说,照着这张地图走,根本不用问路,很容易就找到这个盎园了。”苏衡对那张请柬十分感兴趣,一直拿在手里。

“由此可见那位杜大人的细心。”施寒山笑道。

马车走了一段路,便往旁边的一条小路岔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在一个园子门口停了下来。观画的声音也跟着从车辕上传了进来:“少爷,盎园到了。”

第758章 某愿献茶法

施寒山三人下了马车,便看到园子门口站着三四个男人,年纪在十几到二十来岁不等,一个个文质彬彬,眉目清秀。从穿着打扮上来看,他们应该是读书人,而非男仆。

“三位兄台,可是来参加茶会的?我能看看你们的请柬吗?”一个年长些的男人迎了上来。

苏衡将手中的请柬递了过去,好奇地问道:“你们是…”

“哦,我们是润州书院的学子,自愿过来帮杜大人张罗茶会的。”那个男人笑道,“在下林宣,三位兄台有礼了。”

“学子做知客?这倒有趣。”苏衡笑了起来。

他比施寒山家世更显赫也更有钱,也因此,他身上更有一种纨绔般的放纵不羁和满不在乎。

林宣没有说话,只看了苏衡一眼,见其他两人的请柬都被同窗检查过了,便作了个手势:“三位里面请。”

三人往跟着林宣往里走。

梁先宽自打跟杜锦宁合伙做园林生意后,就在京城做了不少园林的推广。像苏衡、施寒山这样的闲人名士,自然是逛过不少园子的。看到杜锦宁这个花木还没长茂盛的园子,并不觉得如何。

施寒山掂记着他的文章,不由问林宣道:“你们这个杜大人,为人如何?”

林宣犹豫了一下,道:“杜大人来到润州后,因主管农事,又正值春耕,所以一直都忙着农田水利的事,我们接触得少。倒是陆先生、史先生和彭先生,去书院给我们讲过几次课,学问渊博,为人和蔼可亲,我们书院的学子对他们十分尊敬。”

“说起来,陆先生他们岁数不小了吧?杜大人在他们面前,是不是执弟子礼?”苏衡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问道。

“前辈您这就说错了。”自打知道眼前这三人都是举人后,身为秀才的林宣就换了个称呼。

他正色道:“杜大人与陆先生他们在一起时,陆先生等人都以杜大人为尊。陆先生讲课的时候也跟我们说过,杜大人年纪虽轻,但学问却是学富五车,比绝大多数人都渊博。”

担心这三人看轻了杜锦宁,一会儿出言不逊,闹得场面不好看,林宣又解释了一句:“杜大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又十分勤奋,每到一个书院或地方就埋头读书,直到把那里藏书阁的书都看完为止。因记性好,他记在脑子里的东西比有些人一辈子都多;再加上他天资聪慧,领悟力强,极容融汇贯通,所以不过十五岁年纪,便博古通今。考上状元,犹如探囊取物,是水到渠成之事。”

苏衡听了这话,脸上颇有些尴尬。

他自己,就是个举人而已。跟十五岁就考中状元的杜锦宁比起来,自然什么都不是。

施寒山用手肘拐了苏衡一下,示意他收敛些,别口无遮拦。

他则拱手对林宣笑道:“我这位兄长对杜大人并无无礼的意思,只是因为杜大人太过年轻,所以开个玩笑而已,还望兄台莫要当真。”

“前辈多礼了。不过杜大人确实值得尊敬。”这个林宣大概是被陆九渊洗了脑,对杜锦宁多有崇拜,“不说别的,只说杜大人为了黎民大众,自愿放弃翰林院的差事,请求外任到润州来研究双季稻,就值得大宋所有人的景仰。”

“双季稻?”一直没说话的黎子义脸色一变,“你说的是双季稻,可是《种田记》里提到的双季稻?”

施寒山和苏衡也变了脸色,他们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待他们问出来,林宣就笑道:“对,就是《种田记》里的双季稻。三位前辈还不知道吧?《种田记》就是杜大人所写。”

“锦春宁秋?杜锦宁?”苏衡喃喃念了一句,旋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真没想到。”施寒山摇头感叹起来。

黎子义家世并不比苏衡和施寒山差,只是因为年纪比两人小,二十来岁年纪,又是苏衡的表弟,平时有两个哥哥在前,他都不怎么说话。

可现在他却激动起来:“真是杜大人写的?我竟然可以见到《种田记》的作者?啊呀,真是太高兴了。”

“这孩子。”施寒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倒忘了,你对《种田记》特别着迷。”

见三人对杜锦宁的态度大为转变,林宣也高兴起来,指着前面道:“我们到了。”

三人抬眼望去,就见前面是一条九曲回环的桥,桥通往一座水榭,隐隐可见水榭里晃动的人影。三人便加快了脚步。

进了水榭,三人这才发现这其中不是水榭,更像是一座小岛,小岛似乎还连着一个水湾,在水湾的另一边,亦建了一个比眼前这座建筑面积更小一些的水舫。

水榭的大厅里足有三十来个人,这些人有些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有些则坐在一连的桌子旁,拿上面的水果或点心吃。

施寒山扫了厅中一眼,指着被围在中间说话的一个十分俊美的年轻男子,压低了声音问林宣道:“那位可是杜锦宁杜大人?”

苏衡和黎子义看了那男子一眼,转头询问地看向林宣。

在这厅里,唯有那个男子的容貌最为出众,气质也不凡,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最美状元郎了。

“正是。”林宣与有荣焉地笑道。

他朝三人作了个揖:“三位前辈稍等。”

说着,他走上前去,走到杜锦宁身旁说了两句话,杜锦宁便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施寒山三人连忙抬起手来遥遥朝她拱了拱。

姚书棋已把这三人的情形跟杜锦宁说了,杜锦宁便招呼了陆九渊一声,跟他一起朝这边走来,与施寒山三人寒喧。

末了她笑道:“三位兄台既来,人便已到齐了。不如我们开始吧。”

如果说,苏衡和施寒山三人刚开始时还有些名士的傲气,那么被林宣洗了一阵脑之后,已经不敢在杜锦宁面前有任何自傲了。

苏衡笑道:“请便,我们甚是期待。”

杜锦宁便高高举起手,拍了几下,大厅里顿时安静起来,众人纷纷朝这边望来。

“陆羽曾曰:‘一器成名只为茗,悦来客满是茶香。’今天非常荣幸能请到各位到鄙舍来参加这次茶会。今天的这次茶会所用之茶,皆出自我的茶园;所用之器,皆出自我的设计;茶人们泡茶的手法,皆有章法。某愿献茶法,以敬各位。”

第759章 他是静王?

杜锦宁话声刚落,一声琴声悠悠地从远处传来,带着远古的幽叹,只几个音符便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似要把人带入一场梦境中去。

大家转过头,寻声朝对面看去,便看到不远处的水舫上,不知何时被布置了一番。原先空无一物的水舫,此时被盆栽高低错落、颜色搭配得十分让人舒服的花卉与植物营造出了深山老林的感觉来。

水舫中间一块空地上,看似随意地摆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其中一块大石头上,用一张宽大的芭蕉叶子做桌布,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茶具,石头下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红泥小火炉。

另一边,离大石头有点距离的空地上又放着一个炉子,这个炉子稍大一些,里面闪烁着炭火特有的红光,一个陶制的有提手的壶子正放置在炉子上,似乎在烧水。

而在这大小石头间,亦点缀着一些绿色植物,或高或矮或大或小,有些石头上竟然还有苔藓,点缀得恰到好处,仿佛天然生成,只让人觉得这个场景就像一幅画,无处不是景致,不处不完美。

除了这些,水舫上空无一人,琴师不知在哪里弹琴,琴声琮琮隔着水声传了过来,传入人们的耳里,更传入人的心间。大家只觉得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了自己一人,静谧又孤单,还带着一个人自处的自得其乐。

这时候,大家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一个个都看着水舫,没有一人落座。

此时,从植物丛中走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他容貌虽然不是特别漂亮,却给人十分干净的感觉。他从容地走到炉子旁边,拿起蒲扇,轻轻地扇动炉中的火。

“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植物从中传出来,随之而出的是一个年轻和尚。他容貌俊朗,身上穿着一袭粗布僧袍,脚上只着木屐,衣着虽然简陋,却气质高华,洒然出尘。

他吟着诗,走到大石头边,随意地盘腿坐下,然后用钳子从匣子里掏出一个茶饼,放到红泥小火炉旁烤了起来。烤了一会儿,待茶饼微卷,散发的茶的清香顺着风吹到大厅的宾客鼻尖,他这才将茶饼放到一个粗纸做的纸袋子里。

此时小童那里的水已开了,他提起壶子,走了过来,递给和尚。

和尚用热水将芭蕉叶上的茶具都烫洗了一遍。

琴声依然悠扬,时而如山风吹拂,时而如虫鸣啾啾,时而如春雨洒落,越发的让人感觉静谧安详,仿佛被清泉从头到脚洗涤过一遍,内心深处所有的焦躁与烦恼,都荡涤无存,整个人只余了“宁静”。

小童拿出个汤瓶,放到炉子上烧着水;和尚不紧不慢,却奇妙地和乎着琴声的韵律,有节奏地碾罗着茶,然后放到兔毫盏中,接过小童递过来的汤瓶冲水、击拂,点出了一盏茶。

他将茶盏放到木盘上,起身踩着木屐,姿态随意地“哒哒哒”走过蜿蜒小桥,走到人群里,将这盏茶敬给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

这一举动似乎出乎了青年男子的预料。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从容接过茶盏,微笑道谢:“多谢大师。”

“啊。”一声惊呼从人群中传出。

大家下意识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发出惊呼的施寒山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他连忙向大家道歉:“对不住,对不住。”目光却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带着虔诚神态,正小口小口品尝着茶汤的青年男子身上。

看到众人的目光从施寒山身上移开,又望向了和尚与品茶青年,苏衡扯了一下施寒山的衣袖,退到了后面僻静处,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两人相交多年,他深知施寒山不是一个一惊一乍的人。

施寒山看了看左右,发现没人注意他们,大家仍然沉浸在刚才茶道所营造的氛围里。

他凑近苏衡的耳边,低声道:“那个喝茶的,好像是静王爷。”

苏衡一惊:“静王爷?”蓦地转头朝青年男子看去。

施寒山点了点头:“三年前,我在一次诗会上见过他。当时先皇还在,他经常参加诗会。虽然三年过去,他容貌却没怎么变。”

“而且…”他顿了顿,语气越发笃定,“你想想,要不是他身份最尊,这盏茶,又岂能敬给他喝?”

苏衡却犹在怀疑:“润州知州关嘉天,听说也是才俊,现年也不过二十九岁。你确保此人不是关嘉天?”

有些男人长得面嫩,二十九岁时说他二十岁也不是没有。

“不,我不会记错。”施寒山很肯定地道,“那就是静王。”

苏衡的表情肃穆起来。他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定定地看了赵昶一眼,最后落到了站在赵昶身边,面带微笑的杜锦宁身上。

如果施寒山没有认错,那人确实是静王赵昶,那么,杜锦宁的身份地位,就跟一般的从六品官员不一样了。

谁随随便便办个茶会,就能引得当朝王爷千里迢迢来参加呢?

原先还觉得自己的名士身份比起关嘉天等人来都要高一点,想要摆一摆名士谱的苏衡,心里万分感激知客林宣。

要不是林宣一路给他们宣扬杜锦宁的出色,让他们自惭形秽,不敢在杜锦宁面前摆架子,刚才进来见面的时候,不知他们会闹出怎样的笑话,给家里惹来什么样的麻烦呢。

这么一想,苏衡暗地里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黎子义见两位哥哥互相咬了一阵耳朵,就站在那里面色凝重地看向人群,他急得跳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怎么不跟我说说。”

施寒山用目光询问苏衡,苏衡点了点头,叮嘱黎子义道:“你听了,可别说出去,免得惹来大祸。”

黎子义吓了一跳,看向族寒山,施寒山便将他拉到更加僻静的地方去,把事情说了,又叮嘱道:“既然杜大人刚才在茶会上没有介绍静王的身份,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你也知道,王爷无故不得离京。他的身份你心里知道就行,可别大喇喇地说出来,平白惹祸。”

“施兄放心,我知道。”黎子义连忙保证道。

第760章 茶道

施寒山三人在这里窃窃私语,那头,即便赵昶喝完了茶,这场茶事表演已结束,众人仍沉浸在这场茶事表演所带来的震撼里。

也不知是琴声太过打动人心,拔动了每个人最孤寂最需要抚慰的那根弦,还是和尚茶师行云流水的动作以及对面水舫布置的茶席营造,把大家带入了某种意境,在场的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被深深震动,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还是杜锦宁说了一句:“大家请坐吧。”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杜大人,你是怎么想起这样办茶会的?”赵昶对这场表演最是深有所感,问话的时候还一脸震撼。

众人都纷纷竖起耳朵细听。

在场的人,都是读书人,多多少少都参加过各种诗会、文会、茶会。但在这些聚会中,茶不过是跟点心一样,都是用来喝的。即便名义上是茶会,主办者请了善茶者来做点茶,那也不过是在品茶的“品”字上。大家看着茶师点茶,然后对茶的味道夸赞一番,便已点到茶会的主题了,最主要的还是交际与人脉扩展。

从来没有人会用环境、用琴声、用茶席、用茶师,创造一个让人沉浸其中的氛围,达到这样一种震撼人心的效果。

直到现在,大家心里仍然有那种感觉,犹如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杜锦宁没有回答赵昶的问题,反而环视一周,问道:“刚才的茶事,大家有什么感觉?”

“感觉特别宁静。”

“仿佛置身于深山茅舍中。”

“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陆九渊引用了一句唐诗。

此句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对对,此句深谙刚才茶事之道。”

杜锦宁点点头,眼眸看向了赵昶:“这便是我在茶事中所要表达的道,谓之茶道。”

“茶道?茶中之道?”

“茶里面还有道?什么道?”大家不解。

杜锦宁微笑:“道在人心里。每一个人,都会领悟自己的道。不如咱们写文以记之,把领悟到的道写出来?”

“好。”大家轰然响应。

大家都是读书人,写文章最是拿手。现在大家都心有所感,写一篇文章自然不在话下。

“文章大家一会儿再写,我们还是再来欣赏一次茶事表演吧。”杜锦宁道。

这一回不用多说,大家立刻安静下来。此时,琴声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箫声。不一会儿,罄声也加入其中。紧接着,七八个人的诵经声响起。

旋即,一个穿着一袭白衣,如观世音菩萨一般打扮的女子诵着经走了进来。在她之后,跟着四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每人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这是…要在大厅里表演那什么‘茶道’?”众人心里都如是想。

本来,像这种聚会,都是男子出席。如果有女子参加,这场宴会必是带着“色”的,女子也都是青楼请来侍候大家的。

可眼前这一幕,大家的思维没有半点往那种有“色”宴会上去联想。或是因为前一场茶事表演余音尚在心间,又或是因为这些女子打扮得甚是圣洁,为在家居士,是佛家之人。

大厅原就是按着杜锦宁的设计布置的,在大厅靠着湖边的一处,地面是抬高的,上面只有几张铺了桌布的桌子及凳子,再无其他。

此时侍女们把手上的东西纷纷放桌上一放,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布置出一个茶席来。

桌旁,放着一口小缸,缸中的睡莲莲叶初展。桌上,放着一些茶具。不过这些茶具,在场饶是深谙茶事的人都认不出这些茶具的来历与用法。

想起最开始时杜锦宁所说的,大家心里暗道:莫非这是杜大人自创的茶具?

如果有穿越人士在场,必能认出茶席中的一些东西。比如盖碗、茶荷、紫檀六用、水方等等。

桌布用的是极深的墨色,茶具则是十分干净的纯白。观世音打扮的女子领着后面的侍女,在伴随琴声的一阵阵的钟声中,掀盖、烫杯、投茶、冲水,动作缓慢而优美。氲氤的茶香弥漫在整个大厅时,窗外传来的阵阵诵经声越发明显,让大厅里的众人再一次沉浸在肃穆庄严的氛围里。

这种肃穆庄严,以前只有在寺庙里看高僧做法事才会出现,现在却出现在了茶会里。

诵经声渐远,琴声和箫声大起,女子领着众侍女从台上下来,将茶盘里的茶盏一个个递到众宾客手上,并一一与他们行合什礼。敬茶毕,便径自出了门,飘然而去。

杜锦宁虽然把清朝才出现的盖碗山寨到了这个大宋,但生怕大家不会用,在这样的氛围中出来讲解其用法又大煞风景,在敬茶时干脆仍给大家用了茶盏。

这种茶盏,比现代用的品茗杯稍大一些,形如斗笠,式样古朴典雅,深得杜锦宁的喜爱。

“呀,这是什么茶?好香。”一个客人惊呼出声。

不用将茶盏端到鼻尖,大家都能闻到一种异常幽香的茶味在空中弥漫。

杜锦宁笑道:“这是我的茶园创制出来的一种新香,名叫茉莉花茶,是用茉莉花窨制而成的。”

大家一听,忍不住将茶盏凑到鼻下,闻了一闻:“好香。”

“真香啊!”

有些性急的也顾不得茶水太烫,轻轻地啜了一口,顿觉一股幽香充斥着整个唇齿,久久不散,沁人心脾。

“太香了,太好喝了。”

“这种馨香,与茶之清味融合在一起,丝毫不觉突兀,只觉浑然天成,饮之心醉。”

杜锦宁这花茶,为了一炮打响,一鸣惊人,她叫茶园的人用足了功夫,足足窨制九次,用的还是较好的绿茶做茶坯,味道极好,便是现代喝惯了好花茶的人都要拍案叫好,更不用说这些从未尝过这种味道的古人了。

这泡花茶,真正有令人惊艳之感。

“这才叫茶会,真正的茶会。”参加过无数的茶会的赵昶感叹道。

他望着杜锦宁,目光灼灼:“杜锦宁,你还有多少惊喜给我们?”

为隐藏身份,他本应该唤杜锦宁为“杜大人”的,这会子直接叫上“杜锦宁”了。

杜锦宁朝他举了举杯子,笑道:“这份惊喜,由王爷来给我们。你写一篇关于茶道的文章发表在《盛世民报》如何?署上你的真名。”

第761章 结集文册

“这…”赵昶犹豫起来。

他身为王爷,虽然享受了一般人所不能企及的荣华富贵,却也带了别人所没有的枷锁。他不能随意离开京城,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做任何事,他都得考虑一番,免得给自己和宫里的亲娘带来灾祸。

“我得好好想一想这件事。”他老实对杜锦宁道。

杜锦宁理解地点点头:“等大家散了,咱们聊一聊这件事。”

“杜大人,你这个茉莉花茶,在哪里能买得到?我想买上一些。”

人群里,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先生朝杜锦宁问道。

他是润州城书院的山长,此生喜好者,唯茶而已,手上也不差钱,故而忍不住来向杜锦宁询问。

大厅里不少人都有此疑问,只不过看杜锦宁在跟人说话,不好来打扰。此时听秦山长询问,大家不由得都竖起耳朵细听。

杜锦宁笑了笑,见大家都看过来,似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便稍稍提高了些声量:“一会儿大家走的时候,我会送大家一盒茶叶,此是茶会备好的给大家的礼物。”

她看向秦山长:“如果秦山长还想再购置一些,可以派人到城中博悦茶铺去买。不过各级茶叶滋味也有所不同,秦山长亦可亲往去尝一尝。毕竟千金难买心头好,总得自己喜欢才是。”

她这话就给大家传达了一个信息,茶铺里有不同级别的茶叶,滋味不同,价格自然也不同。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经济状况购买。

来参加茶会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差钱的。有些有地位有名望,经济状况却是一般。

而杜锦宁这个茉莉花茶,懂喝茶的人自然能尝得出来,无论是香气还是滋味,都是上上之品,再加上它的独一无二,便是卖出天价也不足奇。

如今有次一些的茶叶,价钱低一点,大家就能买得起了。

于是因价钱而有所顾虑,不敢开口询问的人,都纷纷表示要买一些尝尝。

关嘉天作为润州知州,地方上最大的官,同时又是杜锦宁的大师兄,帮着杜锦宁主持这个茶会义不容辞。

这会子见时机差不多了,他便提议道:“刚才杜大人让我们写茶道的文章,我建议,不如咱们把写好的文章选出十来篇佼佼者,结成一本集子,名字就叫《茶道集》。我可以出资付印。至于发售嘛…”

他指了指杜锦宁:“杜大人名下就有书铺,到时候咱们将这个任务交给他,让他把这书卖到各地去。”

这自然是他跟杜锦宁商量好的事情。或者说,是杜锦宁授意让他这么提议的。

将自己的文章结集成册,再付印按正常程序发售,在二十一世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说无论是印刷技术还是销售渠道都极为落后的古代了。不是当世大儒,或是大世家用金钱和人脉力捧的文人学者,根本就不敢有这样的梦想。

古代没有书号这种东西,有钱人完全可以花点钱让书坊将自己的书印出来四处送朋友。但这种书册影响力极小,不光不能给出书人博名声,反而被人所不耻。

人们会说:他有什么学问?写的文章就是一坨狗屎。就这样的人还出书?简直就是往脸上贴金,耻与这种人为伍。

当然,真正有才学,有人愿意捧场的文人学者除外。比如秦山长想自费出一本书,起码书院的学子都不敢不捧场。只是这样的人,又自恃身份,有读书人的骨气,不愿意花钱来吹捧自己。文人相轻,他们会担心有人当面奉承你,背后没准就说什么难听的话。秦山长这种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要脸要皮,自然不会做这种事。

现在一听自己的文章竟然有机会能放在《茶道集》里,在场无论是秦山长这种已看淡了人生的老先生,还是像林宣这种未出仕的小秀才,都砰然心动。

这种结集出版的书,跟自己花钱印刷一册书自娱自乐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更重要的是,关嘉天与陶华晖都是做过许多年地方官的人,有一定的人脉与声望;杜锦宁是新科状元,他是《种田记》的作者的消息传出去,名声最响的可能是他了;陆九渊三人则桃李满天下,还与杜锦宁新创了一门学说,有望成为著名学者…更不用说人群里还有像苏衡、施寒山等这些名士,以及赵昶这种隐在众人中的尊贵人物。

如果自己的文章能与他们的文章结集在一个书册里,就能借他们的人脉在世人面前露脸。大胆想像一下,假如自己的文章有出采和亮眼的地方,甚至盖过了那些人,那么离成名成家就不远了。

大家问清楚规则,又得知偏厅以及外面的空地、对面的水舫都有桌椅文墨以供写文之用,便迫不及待地走出大厅,各自寻了一处人少的僻静地方,斟酌起如何写文章来。

杜大人说了,茶道之魂,在于“道”。如何写出“茶”中之“道”,大家刚才看茶事表演的时候就心有所感。此时要把心中的感悟写成文章,似乎不难。但要写得十分出色,在这三十多人中进入前十几名,就不容易了。

赵昶见状,兴致大起,起身道:“我也去写文章了。”就算不能署真名,署个笔名在文集里也是十分有意义的嘛。

“那我就等着欣赏赵公子的大作了。”杜锦宁笑道。

待赵昶离去,关嘉天走过来问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杜锦宁摇摇头,下巴朝一个方向扬了扬:“没看到有两人跟着他去了吗?暗地里还有暗卫,不会有事。”

她笑了一下:“而且,那些人不会这么蠢。要是静王一出京城就出事,那以后他必会龟缩在京中不出来,皇上也不会让他出来的。所以那些人就算想在静王身上做文章,也得等静王出来走动过一阵,发现没事后,周身的护卫松懈了,才会出手,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也是想到这一点,她才这么放心地任由赵昶住在她的园林里,没有劝赵昶尽快返回京城。

第762章 意欲如何?

而赵昶来润州,一旦出了事,关嘉天作为当地的主政官,也是要担责任的。所以杜锦宁早已把赵昶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父亲总说你思维缜密,算无遗漏,我算是见识到了。”关嘉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