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宁一摆手:“别别,我听这话,怎么不是夸我,而是损我呢,听的我瘆得慌。”

“你小子…”关嘉天指着杜锦宁,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大人。”林宣小跑过来,“有个先生问,写文章有没有时辰上的限定?他写文章向来慢,没一个时辰都不一定写得好。”

关嘉天看向杜锦宁。

杜锦宁想了想,道:“这样,劳烦你跟几个同窗去通知每个人,就说写文章没有时间限定。不过茶会到现在就算是结束了,有人嫌这里不够安静,想回家去写也可以。明日天黑之前派人把文章交过来就可以了。”

说着她又道:“今天有劳你们了。回去后你们也可以写文章交过来。如果对茶会的内容不感兴趣,也可以把你们平时的策论拿过来,让陆先生他们帮你们指点指点。”

林宣大喜,作揖道:“多谢杜大人。”

待林宣走后,关嘉天问杜锦宁:“其实你可以设定一个时限,这样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杜锦宁作为主人,是要等在这里送客的。把时间拉得太长,她自己等得久、浪费时间且不说。有些人一个上午没写完,杜锦宁还得招待他们吃午饭。又要调厨子过来,又要买菜做饭,麻烦的不是一丁半点。

杜锦宁摇摇头:“这次茶会上的文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希望大家写出好文章,而不是因为时间的关系限制了水平。有人想回去让人给润色一下也可以,只要文章好就没问题。”

关嘉天看向杜锦宁,眼眸里充满了深意:“你举办这次茶会,到底是何用意?”

他跟杜锦宁相处了也这么久了,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杜锦宁。

别人举办各种集会,往往都是扩展人脉。可杜锦宁来润州这么久,平时连衙门都很少去,城里的各种应酬她一概不参加,这算是对人脉看重的意思吗?

而且,杜锦宁真想要拓展人脉,在京城里时就可以举办茶会了。她结识的人本就多,赵昶还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席茶会。到时候再把冯学正、齐伯昆这些人一邀请,茶会的规格不知比润州的高多少。

润州这个小地方,最有名望的莫过于书院的秦山长了。而秦山长无论是才学还是声望,连陆九渊等人都不如,有什么值得杜锦宁拉拢的呢?

如果不是拓展人脉,而是专门宣扬什么“茶道”理念,关嘉天又不信。

虽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也看出来了,杜锦宁是一个十分务实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极强的目标性,而归根到底,就是为了整个大宋的富强和百姓的温饱。

就比如杜锦宁做的农事研究。

别人都说杜锦宁整日呆在自己的庄子上,还建了那么一个漂亮的园林,又招了一些文人墨客{指陆九渊等人}在那里吟诗作词,她身为同知,却连衙门点卯都不去一下,只偶尔去巡视一下农田水利,这方面有什么事还得陶华晖去处理,完全就是尸位素餐。

可关嘉天却知道杜锦宁是真真切切地在做农事研究。

她在研究一种叫“杂交稻”的优良稻种。

一旦这种稻种研究成功,将对大宋的粮食产生巨大的影响。有这样的稻种,再加上双季稻,如果还加上种在杜锦宁旱地上的“玉米”,实现天下无饥,绝对不是梦想。

这样务实勤勉的一个人,会花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去谋划一个茶会,就是为了宣扬“茶道”,他总觉得不应该。

杜锦宁笑了起来,端起青木给她倒的茶,慢慢地啜了一口:“我要说是为了推销我的茉莉花茶呢?”

关嘉天摇摇头:“我不信,别拿这话搪塞我。”

杜锦宁的茶生意有多红火,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关家还在里面参了一股呢。杜锦宁只要把茉莉花茶往各地的茶铺一送,就没有卖不出去的,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吆喝。润州这地方,有钱人哪有京城的多呢?

杜锦宁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起来,眼里染上了一抹孤寂。

她道:“我意如何,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关嘉天不知道杜锦宁为何忽然情绪低落下来,不过他知道,谈话到此结束了。杜锦宁既然不说,那他就不能再问。这些事其实跟他无关,他多嘴问一句,已是过界了。为人处世,最重要的便是懂得分寸。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他道。

说着他又笑:“那位赵公子,我既知道了他的身份,却要在他面前装作不知,也是为难。”

杜锦宁也笑了起来,眼里的孤寂消失不见:“也好,你回去吧。我估计一会儿这些人也走了。毕竟文章还是在家里写更有状态。”

关嘉天站了起来,派人去叫了陶华晖过来,一起跟杜锦宁告辞离开。

三十多个客人里,有几个跟施寒山他们一样,是从京城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陆九渊等人辩论。可此时他们顾不得儒学了,见在场的人告辞,自己也告辞回了客栈,继续埋头写文章。

赵昶自然是留了下来——他本来就是住在园林里的。

“我先把文章写好,有什么话等我写好文章再说。”他见杜锦宁朝他走来,想起杜锦宁说要跟他聊聊的事,赶紧摆手拒绝。

杜锦宁哑然失笑:“我来叫你吃饭。”

赵昶抬头看天,这才发现已到午时了。

他咬着笔头看了看自己的文章,又往旁边瞅了一眼,指着桌上的点心道:“我现在不饿,吃点心垫垫就行。等我把文章写好,再吃饭。”

杜锦宁无语。

那些点心都是做出来招待客人的。客人没吃完,就剩在了那里。赵昶好歹也是堂堂王爷,吃别人剩下的点心,也不嫌丢份。

她道:“我叫人给你做一碗面,你可以边吃边想你的文章。”说着,她摆摆手,径直走了。

她再多呆一会儿,赵昶就得跟她翻脸。写文章不喜欢别人打扰,尤其是文思泉涌的时候,她深深理解这种感觉。

第763章 路在何方

赵昶写完那篇文章,已到了下午了。此时大厅里的客人早已走光,除了两个装扮成宾客模样护卫他安全的御卫,就只剩了杜家的下人。

“你家少爷呢?”他问杜家小厮。

“在庄子小院里。”

虽然园林已建好,但预料到园林以后会熙熙攘攘的杜锦宁,肯定不会跑到这边来居住或是办公,而是仍然留在了庄子上的小院里。那小院被杜锦宁按心意布置,再叫梁家工匠修缮了一番,比之以前舒适了很多,正好做为她的办公场所。

那处小院离园林有一些距离,园林里的客人如果没有要事急事,杜家下人一般都不会领他们去那边打扰杜锦宁。

但赵昶身份特殊,杜锦宁最已吩咐了姚书棋小心伺候,所以杜家小厮并不敢隐瞒。

赵昶作为皇家代表到了润州,杜锦宁第一时间就是领着他参观了她的办公室与农田,看了看杂交稻的研究和早稻的生长情况,算是给皇家人述了个职。

所以赵昶是知道庄子小院的位置的。

他也知道杜锦宁沉迷于她那满是瓶瓶罐罐的小院里,做着他看不懂的研究,时常连吃饭都忘记。

他看了看天色,按捺住找杜锦宁分享他文章的冲动,去了陆九渊的院子。

直至差不多到杜锦宁收工回城里的时间了,被陆九渊赞许了一番的赵昶,这才红光满面的怀惴着他的锦绣文章去了庄子小院。

“来了?先坐。”杜锦宁穿着一件白大褂,头也不抬地在她的那堆瓶瓶罐罐里做着什么,嘴里道。

赵昶左右看看,似乎没地方下脚,只得败退:“我到门房处等你。”

这里正屋几间,东厢西厢,都被杜锦宁越来越多的实验设备给占领了,只在东厢留了一间平时午休的屋子。能给赵昶坐的,只有倒座处的门房了。

“我一会儿就来。”杜锦宁仍然头也不抬地道。

赵昶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俗话,认真的男人最迷人。赵昶并不知道这句话,也不知道杜锦宁并不是男人。但这不防碍他觉得穿着白大褂表情认真严肃、一丝不苟的杜锦宁比任何时候都好看,就仿佛周身被镀上了一层萤光,圣神而令人沉迷。

跟着进来的青木没有催促,杜锦宁浑然不知赵昶走了没走,仍然沉浸在她的实验里。屋子里重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

隔了好一会儿,赵昶才转过身来,对青木做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走到廊前,他望着映着晚霞的天边,眼眸里全是迷茫。

他虽身份尊贵,却处境艰难,处处都得小心翼翼。也因此,他羡慕过很多人,羡慕他们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可没有哪一个人能像刚才那样,给他带来深入灵魂的满心的震动,让他羡慕到倾慕的地步。

三年前他就跟杜锦宁相识了,那时候杜锦宁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那时候,他就知道她有一个理想,要成为一个大司农。

后来,她一步步,通过了乡试、会试,成为了状元,进了翰林院,提出满朝皆惊的理论,获得了皇上赵晤的青睐。所有知情者都觉得她以后步步青云,位及人臣,前程似锦,却不想这时候她却激流勇退,自请到润州来做她的农事研究。

她一直在朝着她的目标努力,即便中途有繁花似锦,也没让她迷了眼。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一步步朝那目标去努力,并以此为乐。

可他呢?

他不比别人笨,他也饱读诗书,他也想像杜锦宁一样干出一番成就,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一抹痕迹。

可他生来锦衣玉食,不需要去奋斗就能达到平常人不能企及的高度;他想做的,都不能做。他平生唯一的任务,似乎就是混吃等死。

等死…

想到这两个字,赵昶满嘴都是苦涩。怀里那篇他自以为写出了最好水平的文章,就像一团火,烧得他心口生疼。

写了有什么用?出名有什么用?他越出名,越被猜忌,离死就越近。

他有一种想要把那篇文章掏出来撕个粉碎的冲动。

“怎么站在这儿?”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转过头去,看向在晚霞的光晕中一步步朝他走来的人,涩声问道:“杜锦宁,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想跟你谈的,正是这个问题。”杜锦宁道。

她作了个手势:“走吧,咱们门房里坐。”说着又歉意道,“地方窄小,只能委曲王爷了。”

赵昶情绪正低落,也懒得跟她客套,摆了一下手就直接走在了前面。

因为客厅被占用了,这个门房就专门用来待客,杜锦宁在修缮的时候特意叫人把墙打通,面积倒挺宽敞,布置得跟别人家的客厅没什么区别。

平时,只要杜锦宁在这里,这里就是青木所呆的地方。晚上杜锦宁回城,庄子上会特意派两个护卫在四周巡视,以防有人搞破坏。

两人分宾主坐下,青木上来倒了茶,就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了杜锦宁和赵昶两个人。

“杜锦宁,你是说,你有办法帮我?”赵昶反射弧有点长,现在才体会出杜锦宁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他两眼紧紧地盯着杜锦宁,眸子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杜锦宁知道,只要她的话没达到他的预期,他眼里的那点光芒就会黯淡,直至死寂。从此以后,静王赵昶,就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

一个人一直沉睡,不知自身处境如何,并不知道什么是痛苦。而当他醒来,看到四周都是铁壁,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他一生都得呆在这座牢笼里。那么,他的痛苦,将瞬间把他淹没。

“钻研儒学,在儒学上取得成就,并不适合你。”杜锦宁一针见血,直刺赵昶的心脏。

赵昶浑身一震,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是,我知道。”

儒学,是读书人向往的神殿。在儒学上成就斐然、成为大儒的人,无不是读书人的精神领袖。他们振臂一呼,读书人就会应者云集。

可读书人,却是这个国家的基柱,所有的为皇家效力的官员,都是从读书人中选拔出来的。

赵晤身为皇帝,愿意看到能威胁自己地位的弟弟赵昶成为他官员们的精神领袖吗?答案是否定的。一旦赵昶看不清状况,一心想在儒学中寻找自己的成就,那么他就已经成了赵晤不得不除去的存在。

所以,赵昶尽管那么热爱儒学,他也没有深入地钻进去。他只是表现出喜欢,不敢写任何文章,出任何相关的书籍。

“你说,我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事呢?吃喝玩乐,混吃等死?”赵昶抹了一把脸,将眼中的湿润拭去,声音低沉地道。

“我先问你,你要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大事业;还是只想有个奋斗的目标,以后在青史中留下一抹印记?”杜锦宁问道。

第764章 将眼光放远

赵昶苦笑着摇摇头:“建功立业,这辈子休想,否则离死不远了。我只希望有个想头,不至于浑浑噩噩,空度一生。以后青史之,连个名字都没有;即便是有,也只是一个纨绔闲王的臭名声。”

杜锦宁点了点头。

她又问:“那你觉得,今天的茶道如何?”

聪明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赵昶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问道:“你所说的奋斗目标,莫不是茶道?”

“你可喜欢?”杜锦宁不答反问,又道,“唯有打心眼里喜欢,才能沉迷其,自得其乐。像我研究农事一般,别人看着觉得无趣枯燥,可我却乐在其,不能自拔。”

“喜欢。”赵昶眼眸发亮,一改刚才情绪低落。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写的章,递给杜锦宁:“正是喜欢,所以今天才花了好几个时辰写这篇章。”他嘴角翘了翘,“这是我自认写得最好的章了。”

杜锦宁打开来,细细地看了一遍。

赵昶的章,采斐然,用词极为华丽,颇有骈风格。他描述了今天的场景一番,又说了他悟出的道,里面还引用了许多佛家之言。从章里看得出来,赵昶对于佛法,也甚有研究。

章写得确实精妙,其不乏让杜锦宁都拍案叫绝之语。这也说明了一件事,赵昶是打心眼里喜欢今天的茶事表演。

杜锦宁放下心来,赞道:“这篇章写得太好了,行华丽却又真情流露,其之情甚能打动人心,王爷光凭这篇章,能流传千古。”她又把里面的好句细细点评了一遍。

被杜锦宁夸赞肯定,十个陆九渊夸赞还要让赵昶开心。

他红光满面,眼眸熠熠生光,整个人洋溢着幸福与得意,笑道:“多谢锦宁夸奖。”

杜锦宁将章放下,将笑容一敛,正色道:“或许王爷觉得,茶只是小道,不足作为终身努力的目标。”

赵昶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话。很显然,杜锦宁说出了他的心声。

杜锦宁道:“关羽曰武圣,吴道子曰画圣,陆羽曰茶圣,杜康曰酒圣,王羲之曰书圣…古人又云:行行出状元。照我说,不管大道小道,唯有做到了这个行业最顶尖的那一个,是大成者,从而名垂千古。如说,鲁班,他不过是个匠人,但他做到了匠人之祖,谁敢小瞧于他?”

赵昶方才已晦暗下去的眼眸渐渐又明亮了起来。

“陆羽不过一僧人所养之弃儿,生平并无功名,他却被与众圣并列,是为什么?是因为他把茶从解渴的生理需求变成了精神的享受,他提升了茶的意境。他虽提出了理论,却仍没有升到‘道’。而如果你提出‘茶道’之论,并将这个理论深入完善,你成了跟陆羽并列,甚至超过他之人。”

“不,茶道是你提出来的,我怎能夺你之功?”赵昶连连摆手。

杜锦宁微笑:“且先别说这个,我只问你,如果我俩在整个大宋推行茶道,是你的影响大,还是我的影响大?”

“这个…”赵昶语结。

如果杜锦宁仍呆在京城翰林院任职,以后平步青云,位极人臣,那自然是杜锦宁推广效果好。但如今杜锦宁跑到润州这么个小地方呆着,一呆几年,渐渐淡出京权贵和读书人的视线,那么她的影响力,自然不及赵昶的一半。

“反正这是你提出来的,我抢过来占为已有,我成什么了?”赵昶坚持道。

杜锦宁点点头:“这没关系,我提出来,你发扬广大,两者并不矛盾。”

赵昶一想倒也有道理,便点头赞同:“那好吧。”

“获得跟陆羽一样的名声,这只是其一个小小的成。如果于国无益,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劝你做它的推广者;而我自己,也不会花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来做这个事。”杜锦宁道。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赵昶道。

虽然他也认可了杜锦宁的观点,觉得获得跟陆羽一样的成也很不错。但他还是觉得,一个小小的茶道而已,不过是吃饱了没事干的闲人花样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要说它有多有用多高尚,也不见得。而说它于国有益,那更不可思议了。

杜锦宁伸手一指:“我们大宋,出了国门往东去,那里有什么国家?”

“岛国,棒子国。”赵昶道。(为防被404,咱们还是用暗语吧。这个情节写得心里打鼓,因为咱要篡改历史,这是头不允许的。尽管咱们是架空。)

杜锦宁将手抬高,往太平洋那个方向遥遥一指:“从海一直航行,再继续往东,你知道那里还有什么国家吗?”

赵昶摇摇头:“我只听人说过,在海的那头,有一块很大的土地,面有很多的国家。那里的人,金发碧眼,形如妖魔。”

这个时代,航海技术也已发达,可以进行远途航行了。这世总有好心重又不怕死的人出去探险。而赵昶作为皇子,自然知道一点这方面的信息。

杜锦宁微笑起来,笑容里蕴含着太多东西,以至于看起来十分复杂:“那么,你想到要把咱们大宋的茶,卖到岛国、棒子国乃至更远的国家,用茶道引导他们饮茶成为一种时尚,从而不可或缺,以此获取他们的黄金白银,富强咱们大宋吗?”

“什么?”赵昶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杜锦宁的目光如此远,野心如此大。

可他听得心潮澎湃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杜锦宁的心绪也久久难平。前世那些屈辱的历史,一一在她眼前闪现。

茶,是咱们国所产,宋时则僧人传入岛国、棒子国,后世岛国的茶道其实照搬咱们的点茶法。可茶道的始祖,却不是国人,而是岛国人。几千年后,学茶者还要到岛国去朝圣。这跟端午明明是咱们国的节日,却被棒子国说咱们学它一样,让杜锦宁万分不爽。

现在她穿越大宋,能改变这一切,自然要改变。

另外,明朝时期,日不落帝国只用了两百年时间,举国疯狂爱了茶。为此不惜创造飞剪船,花巨大的代价到国来买茶。而不忿于买茶的白银大量流入国,那个国家伙便在十九世纪向国倾销鸦片,被阻止后不惜发动一场战争,加速了多灾难国家的破败。

花钱买觉得不爽要抢,这特么的强盗逻辑也是让杜锦宁醉了。所以现在,趁着大宋富强,趁那几个国家还没有崛起,她总要窜掇赵晤去那边掠一点财富才心理平衡。当然,她是明人,从不抢别人的东西,她只是把历史提前,将茶叶倾销到那片土地而已。

你强的时候来欺负我,我强的时候自然要欺负回去。这叫有来无往非礼也。

“可以这样吗?”赵昶问道。

“为什么不?皇不是在张罗远航吗?到时候,把咱们的茶,与你的茶道之书一起运过去,引导那个国家的人喜欢茶。”像当年日不落帝国让印度帮它种茶,最后茶叶销不完又培养这个国家的百姓喝茶一样。

第765章 欠你一个人情

赵昶久久不语。

好半晌,他才带着微微的颤音问道:“我真的可以吗?”眼神里带着渴望梦想却又担心梦想不能实现的小心与希翼。

“自然可以。”杜锦宁坚定道。

“好。”赵昶用力一点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充实。

想到自己有了一个目标,这个目标如此远大,实现了它,能让大宋更加富强;而他自己,不再是一个废人。他所做的事能让大宋往前跨越一大步,他能创造可以敌国的财富,能让大宋更加繁荣昌盛,赵昶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那么,我该怎么做?”他两眼熠熠生辉。

“你这篇章,拿回去给庄越,让他刊登在下一期的报纸,我让他辟一个专栏出来,专门刊登茶道章。等明日那些章交来,我们甄选出来十几篇,你也带给庄越,让他付印出售。等这些章引起了一定反响,你再像我一样,开茶会,请京城有头有脸的大儒名士来参加,在京城里引领它成为一种风尚。”

赵昶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另外,你要把点茶的程式和仪式固定下来形成茶道;其他茶类,我会一一开发,到时候你也要研究创造相应的茶道。”杜锦宁道。

“当然,这并不是说你必须一言堂。你可以经常举办无我茶会,并与禅宗悟道结合起来。让大家各抒己见,博采众长,总结出最完善的、大家最认可的茶道。甚至允许出现其他的茶道流派。”

说着,杜锦宁把“无我茶会”的形式与内涵说了一遍,说得赵昶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飞回京城去,举办一场盛大的无我茶会。

“茶道的内容,包括场地的设计、植物盆栽与插花的布置、茶具器皿的精美与融合、茶事表演的服装动作设计等等。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根据茶道的主题设计一些精美的茶具、茶席铺设以及茶艺表演动作。”

“岛国的僧人是将茶种带进他们国家,并且将茶道带过去的唯一渠道。你好生注意名刹高僧附近的动向,最好让高僧也参与到茶道活动里来。”

杜锦宁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茶艺及茶道方面的知识一股脑地传给赵昶,赵昶也跟一块海绵一样不停地吸收着杜锦宁所说的一切。

杜锦宁又问:“你在京城有朋友帮你一起做这事么?”

赵昶想了想,摇了摇头:“世家的那些贵公子,玩的东西我不感兴趣;喜欢儒学的,我又不好跟人相交太密。”

“此次京城里来了几位名士,明日让陆先生三人给你引见引见。”杜锦宁道,“到时候,你在京办茶会,便可叫他们帮着张罗。”

像苏衡、施寒山他们这些人,无心科举,却又喜欢附庸风雅,有钱有闲,还有攀附之心,最适合做赵昶的帮手。

而于他们而言,能跟赵昶成为朋友,一起开茶会,那些人怕是受宠若惊,万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他们追求的,是逼格。

赵昶在润州又住了两天,每日跟陆九渊和苏衡等人在一起谈茶道,谈儒学,如鱼得水,甚是快活。

杜锦宁而抽时间,跟赵昶、陆九渊三人收来的章都看了一遍,讨论后定下了《茶道集》的十几篇章。

赵昶那篇章,除了登在报纸,自然也会放在《茶道集》的第二篇——杜锦宁本想把它放在第一篇,被赵昶死命按住了。他觉得,第一篇章无论如何,都应该是杜锦宁的。

杜锦宁对于这些其实并不在意。不过看到赵昶是个心怀感恩的人,她也挺高兴。

“我明日一早回京了。”赵昶望着杜锦宁,满怀感激,“谢谢你给我指点迷津。杜锦宁,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也是一辈子的朋友。”

杜锦宁见他说得甚是真诚,赶紧回以真诚:“能让静王当作朋友,是锦宁的荣幸。”

两日后,赵昶回京。与他一起同行的,还有苏衡等人。

回京后,赵昶顾不得天色已晚,洗梳一番便去宫求见,向赵晤禀报了这次润州之行的经过,以及杜锦宁在农事研究的情况。

赵昶出京,赵晤自然是不放心的,不光派暗卫保护他的安全,同时也起到监视作用。

等赵昶告辞离宫后,赵晤把跟去的暗卫叫来,问详细情况。赵昶在润州的经历他自己都简略说了一遍,暗卫便略过不说,而是详细讲了杜锦宁跟赵昶谈的那一席话。

这席话,听得赵晤都心潮起伏。

他都不知道,小小的茶叶,不过是一种品饮的东西而已,竟然还能做出这么一大篇章。

他挥挥手让暗卫下去,对吴公公感慨道:“朕又欠了杜锦宁一个人情啊。”

吴公公对这种事向来不插嘴,只负责微笑。

赵晤却没放过他,而是问道:“你说,杜锦宁知不知道他的这番话会传到朕的耳里?”

这一问,吴公公不得不说话了:“依老奴对杜大人的观察,他是个深思远虑的人。他不会想不到这些,在老奴看来,他是有意而为之。”

“有意而为?”赵晤想了想,笑了起来,“他倒挺有心机,一席话,卖了朕和静王两个人情。”

如何对待赵昶,其实他也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