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远哑然。

齐伯昆又拍拍他的肩:“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问题出现,等时机成熟。否则她真有心藏匿,你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找寻不到。”

此时门外传来了观棋的唤声:“老太爷,少爷。”

“进来吧。”齐伯昆朝外面叫道。

等观棋进来,齐伯昆伸手将参汤端起,亲自放到齐慕远面前:“喝了它,然后回房好好睡一觉。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转的。你要相信祖父,更要相信杜锦宁。”

齐慕远也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出事。

他没再固执,端起参汤一饮而尽。

齐伯昆示意观棋把空碗端出去,对齐慕远道:“你睡一觉,明天再继续寻找杜锦宁。就算你手下的人都撤回来了,你仍要早出晚归地寻找,只别再像现在这样损害自己的身体。等皇上下令阻止,你再停止寻找。”

“好的,祖父。”齐慕远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好了,去睡觉吧。”齐伯昆站了起来,作势要走。

齐慕远连忙起身相送。

齐伯昆也没出声让他留步,而是由着他送到了院门口。

到了院门口,他交待观棋和不语:“牢牢地看住你们少爷,今晚不许他再跑出去,让他好好睡一觉。”

齐慕远的身子忽然晃了一晃,一阵眩晕。

他苦笑一声:“祖父,您说话我听就是,没必要给我下药。”话声未落,人就倒了下去。

观棋和不语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

“扶他进房歇息吧。如果之后两天他再不合眼,就照这个方法办。”齐伯昆道。

“是。”观棋和不语连忙架着齐慕远进了院子,将他送到卧室,伺候他躺下。

脱了外衣,给他盖上被子,两人正要关门退出去,就听床上的齐慕远呓语:“锦宁…”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叹了一口气。

第831章 担心与焦虑

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因为被下药的缘故,这一觉齐慕远睡得特别沉,第二日直到太阳出来了,他才迷糊着双眼坐了起来。

自打他六岁练武起,就从来都是卯初起床,天都还没有亮。像这样睡到日上三竿的,还是头一次。

观棋听到动静,端着水走了进来,道:“老太爷说,他会跟皇上解释,少爷不必急着去做事。另外,关少爷和方少爷、梁少爷、鲁少爷来了,在外院厅堂等候多时了。”

杜锦宁失踪之日起,关嘉泽、方少华、梁先宽、鲁小北就派了家中所有下人出去寻找,出力甚多。许成源在外地任职,不过离京城不远。他不能擅自离任,便让杜方菲带了家中下人过来,也加入到了寻人队伍。

当然,京城有御林军和齐慕远的手下搜寻,他们几家主要是向京城附近的城镇进行搜查。

尽管觉得杜锦宁不可能被人掳到润州,他们还是派人去跟关嘉天说了情况,让他在润州也细细搜查一遍。姚书棋等人也在润州及周边疯狂四处寻找。

今天是沐休日,大家都有空了,又知道齐慕远好不容易回了家,故而一早来齐家,想知道有没有新的发现。

齐慕远洗漱完毕,也顾不得吃早餐,去了厅堂跟几人把情况交流了一遍。

自然都一无所获。

几个好友这几日也同样吃不下睡不觉。

关嘉泽焦急地道:“到底会被谁掳了去呢?谁跟杜锦宁有这么大的仇怨?”

“当时几个世家都打算向杜锦宁下手。”梁先宽提醒道。

“他们向杜锦宁下手,是想把他招为女婿,又不是想害他性命。现如今却离奇失踪,实在是蹊跷。”方少华蹙眉道。

齐慕远坐在一旁,默默吃着早餐,没有说话。

今天有时间,齐慕远本来可以收拾一下自己,把胡子刮掉的。但为了迷惑赵晤,他仍把胡子留了下来,刚才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过来了。

众人来时,观棋等人也解释过了为什么这么晚了齐慕远还没有起床的原因。

这时候他问过众人都吃过早餐之后,端了早餐和参汤来给齐慕远,还一再强调:“老太爷吩咐小人一定要看着少爷把参汤喝了,把早餐吃了。”

所以对于齐慕远当着众人的面吃早餐,大家并没有什么想法;反而看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即便睡了一觉,眼睛里还有血丝,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他更显沉默,大家既心疼又内疚。

作为朋友,看他这样自然心疼;而想到身为朋友,齐慕远就能这样没日没夜地搜查寻找杜锦宁,把自己弄成这样,反观他们自己,虽也担心得坐立不安,夜不闭眼,但总体来说跟齐慕远还是差得很远,便觉很是惭愧。

一直跟疯了一般四处托朋友寻找杜锦宁、自己也四处奔走的鲁小北,模样跟齐慕远差不多,倒没有方少华他们这种感受。

“慕远,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们的,你尽管开口。”方少华道,“我们虽也派下人四处搜查,但终不是干这行的,平时让他们跑跑腿还可以,寻人却跟没头苍蝇似的,没什么章法。你这里有用得上他们,尽管使唤。”

他们倒想自己去找呢,但身为官员,除了沐休日,平时完全身不由已。当然,每日下衙后他们也抽时间去寻找,但没什么收获。

总觉得在城里四处瞎找不是办法,今天又得知齐慕远回了家,他们这才齐齐上门,询问有什么办法能尽早找到杜锦宁。

或许是昨晚祖父的分析真正地安慰到了齐慕远,又或许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后神经放松了一些,相比起前三天整个人绷得紧紧的,齐慕远的状态好了很多。

他将包子咽下,喝了一口茶,用帕子抹了一下嘴,将他们把几个区都地毯似的搜了一遍的事说了,末了道:“因人手不足,不能全城同步搜查,只能这样一步步做。现在还剩城南没搜。那里很乱很杂,你们没事的话就派下人去那里搜一搜,说不定能查出蛛丝马迹来。查出之后,不要去报官府,先派人告诉我,免得打草惊蛇。”

他担心这些人真发现了杜锦宁,结果把杜锦宁的踪迹报告给官府,打乱了杜锦宁的布局。

而告诉他,他在确定杜锦宁没有危险时,去跟她见一面,得知她的部署后,再封住这些人的嘴,如此就能确保杜锦宁的计划能顺利实施。

大家都答应下来。

见齐慕远吃了早餐要去大理寺,大家便一起出了门。与齐慕远分开后,关嘉泽等人没有回家,而是派人回去带家中下人过来,自己则率先去了城南,企图能有新的发现。

城南这个地方,这几天鲁小北亲自带人去查过,没有什么发现。他此时也不想去了,跟大家告辞,自己带着下人出了城,往另一个城市寻找。

他早已顾不上自己的生意了,又不用像关嘉泽那样要上衙。他打算去那个城市里寻几天,寻不到就往下一个目的地,一直到有杜锦宁的消息传来,才会停止寻找的脚步。

许成源以前买的的宅子里,杜方菲、杜方苓和杜方蕙三姐妹坐在厅堂里,一个个面容憔悴。

杜锦宁失踪前特意来见过她们一面,她们自然知道杜锦宁失踪,很大的可能是杜锦宁自己设的局。但知道张家和赵家都涉及其中,三姐妹的心就提了起来,生怕杜锦宁的计划出了错,被世家掳了去。

小妹失踪,母亲也不知在何方,三姐妹即便心里有数,也照样度日如年。每日丈夫回来,她们都担心他会带回来不好的消息。

为防隔墙有耳,有些话三人也不好老说,所以一早方少华和鲁小北去找齐慕远,杜方苓和杜方蕙就到了大姐家里,却默默相对无言。

“应该没事的。”杜方苓打破了寂静,“都说亲人之间心灵相通。如果锦宁出了事,咱们三姐妹不会没有感觉。既然没有不好的感觉,那就说明她现在很安全。大家不要太过担心。”

第832章 失踪半年后

“阿弥托佛,三妹说的是。”杜方菲道。

自打杜锦宁失踪的消息传来,她就在家里设了佛堂,日夜烧香拜佛,求神灵保佑杜锦宁和母亲都平平安安。

杜方蕙点点头:“锦宁那日说了很多话,现在细想都是有深意的。所以不用担心。另外,母亲那里锦宁都是安顿好的,如果她遭遇了不测,就会有人送信来给咱们,让咱们去接母亲;现在没人送信,说明锦宁现在还好好的。”

杜方菲和杜方苓都点点头,十分赞同杜方蕙的话。

不管怎么样,亲人失踪,只要没有最终的噩耗,大家就会往好的方面去想,以此来安慰自己,也祝福亲人。

“三姐,三姐夫那里,你可得好好劝劝他。别锦宁没事,他却倒下了。”杜方蕙对杜方苓道。

“嗯,我知道了。”杜方苓对鲁小北的表现十分满意。

总算不是白眼狼,没有忘记当初杜锦宁对他的恩情。

杜方蕙又叹了一口气:“三姐夫有你劝着,还好些。我听我家相公说,齐慕远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你们说,他是不是跟锦宁…”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外之意,杜方菲和杜方苓都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杜方苓兴奋起来,两只满是血丝的眼睛一下子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我也是猜测。到底是不是,得等锦宁回来问她才知道。”杜方蕙道。

“唉…”杜方苓泄了气,更希望杜锦宁早日归来了。

她们三姐妹都有了好的归宿,当初她还担心杜锦宁做官做得久,到头来即便恢复女儿身,年纪大了,也不好再嫁人,没曾想忽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想想齐慕远都十八岁了,不光没成亲,连订亲都没有,这由不得她不浮想联翩,觉得杜方蕙的猜测甚有道理。

杜方菲也跟杜方苓一样的想法。

反正担着的一颗心无处安放,倒不如说说闲话,调整一下紧绷的神经。

她亦兴致勃勃地问杜方蕙道:“猜测的也没关系,你跟我说说。我在外地,都不知道京里的事。”

杜方蕙并不知道杜锦宁跟齐慕远曾经闹出过断袖的绯闻,还被赵明月和赵晤知道了;更不知道杜锦宁的真实性别早已告知了齐慕远。

她只是听丈夫提起过,说齐慕远去润州探望过杜锦宁两次;这一次杜锦宁失踪,齐慕远那疯狂劲儿,便是受了杜锦宁大恩的三姐夫鲁小北都比不上。

她这才将猜测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厅堂里没人,丫鬟婆子早被她们遣得远远的。见两个姐姐有兴趣,杜方蕙便让两人将头凑过来,把自己知道的和猜测的都说了一遍。

“唉,要是锦宁能恢复女装回来,嫁给齐慕远多好。两人一块儿长大,齐慕远对她又那么好。”杜方菲道。

鲁小北早早就单飞,不跟杜锦宁他们一起玩了;杜方蕙跟方少华成亲的时间又不长。所以齐慕远与杜锦宁的交情,倒是杜方菲通过丈夫许成源,比两个妹妹知道得更多一点。

一天,两天,三天…

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

所有人的搜查都一无所获。

赵晤早在杜锦宁失踪后十五天,将搜查杜锦宁行踪的那部分御林军撤回去了。失踪满一个月的那天,他给齐慕远下令,停止搜查杜锦宁的下落。

“杜锦宁对大宋的贡献,朕清楚。但她失踪一个月了,该搜查的地方都查过了。朕觉得,如果不是她厌倦了朝堂争端,独自一人悄悄离去,成为了游云野鹤,那就是被人灭了口。否则不可能到现在没有半点消息。既然没有希望,那还是停止吧。世家虽有好几家或被灭或被争权,但还是存在一定的隐患。你把手下撤回来,去查一查王家和李家所留下的隐患。”

齐慕远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

从宫里出来,晚上他回到家中,将赵晤说的话向齐伯昆转述了一遍。

齐伯昆抚着胡须道:“看来,皇上一直觉得杜锦宁是自己逃走的。他说这话,不过是向你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你们做的一切他都清楚。”

齐慕远苦笑:“我都不清楚,他清楚什么?”

齐伯昆摇摇头:“所以,就算皇上下令撤回一切人马,你也不能放松。只要得空,就四处转转,做做样子。”

齐慕远的眉头微微皱起:“就算您不说,我也是要去寻的。”

说着,他低下头去,十指chā jìn头发里,将头埋在腿上,一动不动。

齐伯昆看他这样子,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去。

秋天,又到了一年收获的季节。这一日,姚书棋起床,洗漱之后在院子里打了一趟拳,然后出门去巡视。

他最先去的是杜锦宁的院子。

看到所有的房间都窗明几净,院子里扫得连一片落叶都没有,他满意地点点头,对青木笑道:“很好。等少爷回来,我让他重赏你。”

青木却摇摇头:“这是我份内的事,当不得少爷重赏。”

说着这话,两人的心情都低落了下去。

姚书棋强打起精神,与其说是鼓励青木,不如说是勉励自己:“咱俩都知道,少爷是一定会回来的。”

有一件事别人不知道,但他们俩却十分清楚,那就是秦老六的存在。

杜锦宁曾通过他们的手,给秦老六送过无数封信,他们知道秦老六在帮自家少爷做事。

而杜锦宁失踪的消息传来,他们曾经去找过秦老六,却发现秦老六也不见了踪影。他以前所呆的茶馆,他所住的宅子,虽然仍然在,但人却跟杜锦宁一样,没有了消息。

姚书棋与秦老六是多年的朋友,他深知这个朋友十分讲义气,倒没有怀疑是秦老六害了杜锦宁,而是觉得杜锦宁是不是在秦老六的保护下躲起来了。

他们虽不知道杜锦宁的真正性别,以及她躲藏的原因,但姚书棋跟在杜锦宁身边这么多年,早已学会了从大局上来思考问题。

杜锦宁失踪,以此为借口皇上大肆搜查世家,世家纷纷土崩瓦解。这件事,杜锦宁的失踪是关键。

所以,姚书棋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皇上故意让杜锦宁失踪,以达到清理政敌的目的。

而以杜锦宁的贡献,还有对大宋的重要性,姚书棋相信,皇上是舍不得让她真正失踪的。在适当的时候,就会让她回来。

所以,虽然前个月前杜家三姐妹来过,想让他把宅子封起来,带着下人和家里的行李搬回京城去,他执意不肯。说宁愿不用杜家发月钱,他用自己的积蓄给下人们付月钱,也要守在这里,直到少爷归来。

当时,杜家三姐mèi tòng哭失声。

第833章 减产了?

当然,月钱是不需要姚书棋自掏腰包的。杜锦宁虽把茶园转给了齐慕远,其他产业还是在的。她虽将自己名下的产业做了安排,姚书棋他们不光能脱奴籍,还能获得一定的财产。但齐慕远期望她能平安归来,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将她名下的财产处理了。

除非有一天他看到她的尸体,或是三四年后她都没有回来,他才会将杜锦宁留在他手里的那封信送到杜家三姐妹手上,然后按杜锦宁的吩咐处理她名下的下人及财产。

而现在,杜锦宁庄子上有田地,田地的稻谷虽不能往外出售,但卖给工部做稻种还是可以的。另外杜锦宁在润州还有三处铺面,这是陈氏买下来做生意的。这两项收入,就足够付润州、京城两处宅子的下人发月钱,并且养活他们了。

杜家三姐妹见姚书棋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还跑去跟占了他们田地的工部的官员交涉,拿回田产的利益,再将田林租给了他们。再想想没准杜锦宁有一天还会回来,继续做她的官,她们就没有再坚持下去,由着两处宅子维持原状。

当然,此是前话了。

这日,姚书棋将整个宅子巡视了一圈,便让人去通知青木:“去跟青木说,让他跟我一起去庄子上。”

此时的庄子,俨然成了皇家禁地,由军队严格把守,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但这个庄子终究姓杜,姚书棋是杜家管家,青木是杜锦宁的贴身小厮,且两人跟在杜锦宁身边多年,对于稻谷栽种也有经验。两人还是识字的,对水稻种植方面的理解,跟宋庄头、王老汉、秦老汉他们又不一样,所以工部的官员还是很欢迎他们去庄子的。

不过鉴于自家少爷失踪半年了,官府却不能把她找回来,现在更是连寻找她的人都不派了,姚书棋和青木对皇上及官府就十分有意见;对于工部的人把杜家田地占为已有,把少爷辛苦辛苦研究出来的高产水稻当成自己的政绩,更是十分反感。所以如果不是工部的官员派人恭敬地来请,他们根本就不往庄子上去,去了也惜字金,不愿意多说。

但今天不同,庄子上的稻谷开始收割,姚书棋特意叫青木一块儿去庄子。

汪福来一向是杜锦宁的“御用”车夫,自打杜锦宁失踪后,姚书棋就不肯让他再驶车,而是使唤府里的年轻车夫。

两人坐着马车出了城,往庄子上去。

离庄子还有二三十丈,马车就被人拦了下来。

姚书棋从车里伸出头去,道:“是我,杜锦宁大人的管家。”

守军倒是认识姚书棋,不过并没有直接放他们过去,而是让姚书棋和青木下车来,好好检查了一遍,发现车里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才放了行。

青木性格沉稳,又跟了杜锦宁好几年,受其影响,更是沉得住气。

但这会子他却忍不住了,待马车驶离了士卒,他就气鼓鼓地道:“好气啊!我感觉我要郁卒了。”

“不气,今天有好戏看。”姚书棋道。

“什么好戏?”青木不解。

他其实很不理解为什么姚书棋要来看稻谷收割。

看到丰收的景象,再想想如果少爷还在,这些功劳都是少爷的,现在却被工部的官员占了,难道姚书棋就不觉得气闷吗?莫非这家伙有受虐倾向?

姚书棋却卖起了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青木听他这话,倒对今天一行期待起来。

很快,庄子到了,两人又受了一通盘查。

最后将马车和车夫留在了外面,两人徒步进了庄子。他们没有往杜锦宁以前呆的小宅院去,而是直接去了园林。

陆九渊他们去了日苯,甚至连安适都离开了,园林就空了下来。精于做生意的姚书棋干脆就把园林租给了工部的官员,并且要价还挺高。工部尚书吴证感念杜锦宁的功劳,痛惜于她的失踪,不光没有讨价还价,还由工部出高价,将整个园林租了下来。

姚书棋两人到了那里,也没进去{其实轻易也进不去},跟守门的守军说明是来看稻田收割的,守军便派了个人,将他们带到了一处田地里。

此时,庄子上精壮的庄稼汉正齐聚在这里,吴证和工部的官员也都在这里,打算照着以前杜锦宁的做法,先收割下等田看看产量,再收割中田和上田。这样做,他们觉得产量一浪高过一浪,节节攀升,是吉祥的兆头。

但青木跟姚书棋到田里时,发现吴证和几个官员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他转头看了姚书棋一眼,姚书棋朝他微微摇头,走上前去跟吴证打招呼:“吴大人。”

姚书棋虽只是一个管家,但看在杜锦宁的面上,吴证对他向来礼遇。

他抬手回了一个礼,道:“你也来了。”

“是。我来看看产量。”姚书棋道。

如果是平时,吴证还会跟他寒喧几句,可今天显然是没什么心情。说了这么一句,他就转过头去,看着在田地里奋力收割的汉子们,脸色沉郁。

不一会儿,一亩稻田就收割过半了。一部分汉子放下镰刀,拿起地上的稻穗,走到打谷机面前脱起粒来。

谷仓里的稻谷越来越多,有汉子开始把谷子装入箩筐,一担担地挑到称前放下,等着称重。

过了一会儿,一个官员询问吴证道:“大人,是不是开始称量了?”

吴证点点头:“开始吧。”

大家齐齐动起手来,开始称量。

“四十八斤。”称重的官员报出一个数字。

吴证和几个官员即便心里有数,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抱着些希望。可这会子听到这个数字,大家的脸又沉了下去。

这些箩筐都是农人常用的,半年前杜锦宁也用这些箩筐装湿稻谷,吴证还清楚地记得,一担稻谷是六十斤。{注:古代是十六两一斤}

可现在,同样的一担稻谷,装的还冒尖了,却才四十八斤,不用看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稻谷根本不饱满,所以重量才会这么轻。

第834章 谁来背锅?

青木转过头,惊喜地看向姚书棋。

姚书棋隐晦地点了点头,又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收敛一些,别让其他人看见。

以前他曾听杜锦宁无意中提过一次,说这些杂交水稻得不停地进行杂交,才能让种子保持丰产的特性。所以这一季的稻谷抽穗后,他来过庄子上两次,就是想看看稻穗是否饱满。

他知道,如果种子没问题,一直一直达到高产量,皇上和朝庭就会把他家少爷遗忘,最多在史书里提上一嘴少爷的名字。从此以后,除了他们这些最亲近的人,别人再也不会想起杜锦宁。

可如果减产,证明少爷曾经说的那句话是对的,那么后果会怎样,想想他都激动。

从未拥有过,便谈不上失去;可如果曾经亩产七石,皇上和朝庭里的大臣想象过稻谷满仓的那种盛景,老百姓更是憧憬吃饱穿暖的美好日子,结果却没有了杜锦宁,稻谷一季不如一季,最后跌落到亩产两石,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即便能种双季稻,刨除肥料、人力等成本,一年增产并不多,不知他们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想一想那种局面,姚书棋就如六月天吃了冰块,全身上下有说不出的舒爽。

叫你们用过就扔!叫你们不去寻找少爷!现在知道错了吧?

不过以前种种,一直都是姚书棋在心里的期盼。他的心一直悬着。担心吴证等人发现不对,甚至把减产的因素归罪到他头上,认为是他做了手脚,所以他一直抑制着心头的欲/望,不敢经常来看稻谷。

现在,他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吴证等人却没空理会姚书棋和青木。

吴证指挥两个庄稼汉:“把那担稻谷抬上来称。”

汉子连忙照办。

结果仍是如此。那一担大概没有装满,只有四十三斤。

有个爱拍马屁的官员见吴证脸色铁青,额上青筋直冒,连忙安慰他道:“大人莫急,这次用的箩筐没准比上次的小,您没看有好几只都是新的,还有大有小么?等全部称完就知道了。就算差一些,也差不多。毕竟咱们没有杜大人那么有经验,下一季就不一样了。”

吴证极力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紧抿着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咆哮:“蠢货,稻穗那么瘪,谁都没眼瞎,难道看不出吗?还用得着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他挥了挥手,示意另外一边的官员一起同时称量。

因他们早就发现稻穗不饱满,瘪谷子较多,这才让一个人先称一担,寄希望于有奇迹出现。现在一担的重量轻许多,他又期待如刚才那个官员说的那样,是箩筐问题。所以干脆双管齐下,两边一起称,这样结果也出得快一些。

一担担稻谷被放上称,两边的人报数、记账。最后记帐的官员“噼噼啪啪”拔了一阵算盘,两数相加,生怕出错又重新算了一遍,最后用颤抖的声音报出了一个数字:“四石二十八斤。”

稻田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吴证还清楚地记得,上一季,同样是这一块下田,同样的刚收割下来的湿稻谷,亩产是六石三十九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