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徐太妃非但没有消去脸色的怒色,反而加重了两分。

不过,口中却是硬邦邦地应了声:“多谢太后指点。”

太后看到徐太妃怒容未消的样子,微微笑了。转首与元槿道:“刚才的事情,你莫要放在心上。萧姑娘来宫里不过是玩一玩,与太妃并未有甚关系。”

她本来是怕元槿多心、以为萧以霜和端王有什么。

可是元槿听了后,怔了怔,十分茫然地点了点头。

显然是根本没有发现什么的样子。

太后见状,对元槿愈发更喜欢了几分。

其实,她倒是误会了元槿。

元槿十分信任蔺君泓,根本不会因为萧以霜的几句话而去怀疑什么。

她之所以刚才神色十分茫然,是因为心里头在思量着另外一件事。

思量着徐太妃和萧以霜的对话、看着徐太妃如今对萧以霜的态度,元槿的心里倒是有了点微妙的感觉。

以前她以为徐太妃是不喜欢她,或者是不喜欢被胁迫求了那道懿旨的关系,所以看不惯她。

后来知道了萧以霜的存在后,听说徐太妃颇为喜欢萧以霜,她还想过徐太妃是不是因为更中意萧以霜所以不喜欢她。

可刚刚的所见所闻,却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徐太妃很明显并不是特别地喜欢萧以霜。

听她话里的意思,以前对萧以霜好,是因为她觉得萧以霜可能成为她的儿媳妇。如今既然萧以霜和蔺君泓不成了,徐太妃自然就变了态度,不愿搭理萧以霜。

元槿讶然。

为什么萧以霜成为徐太妃的儿媳妇,徐太妃就能对萧以霜好。换成了她邹元槿,反倒得了相反的待遇?

她成为徐太妃的儿媳和萧以霜成为徐太妃的儿媳,有什么不同吗?

这倒是奇了。

太后本是要在宫中设宴,来招待元槿和萧以霜。

不过后来不知怎地改了主意。

她让萧以霜在皇后的宫里吃了,只留了元槿和徐太妃在她这里用膳。

太后吃素。宴席上的饭菜都是以素食为主。

徐太妃考虑着元槿年纪小,只吃素食怕是对身子不好,就和太后说了声,特意让人准备了些荤菜。

可是元槿平日里也爱多吃菜蔬。御厨做的菜又着实好吃,她便只顾着吃菜类,反倒是没有去留意那些肉菜。

徐太妃的脸色就慢慢沉了下来。

太后看徐太妃神色已变,不由好笑,嗔道:“你既是对她好,也得和她明说了才是。不然那小丫头心思单纯,根本留意不到。”

说着,太后与元槿道:“太妃特意让人给你准备了那几道。你多少吃吃,免得她又不高兴。”

元槿哪里想得到一向看不惯她的徐太妃会给自己准备吃食?

眼看着太后也发了话,徐太妃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元槿就让人给自己加了些,连吃好几口。

徐太妃紧绷的神色到底放松了点。

太后见了,只觉得好笑,低声与徐太妃道:“小孩子家的,你也别和她计较。做人呐,需得心宽。看人家小丫头,吃好喝好,什么都不多想,这才自在。”

徐太妃连忙应是。

午膳过后,元槿又陪着徐太妃和太后说了会儿话,这才准备离去。

临走前,太后又特意让她喝了一杯消食的山楂汤。

“这可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太后笑道:“你看你,刚才光顾着吃了,也不消停点儿。怕是撑着了吧?”

元槿听闻,脸红了红,羞赧地笑了笑,接过茶一点点小口小口地喝了。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便遣了宫人送元槿离去。元槿刚刚出门,搭眼一看,就瞧见了正在外头候着的蔺君澜。

蔺君澜的来意她已经猜出了八九分来。

想必还是为了昨日相求的那一事。

如今看她落了单,没有蔺君泓相伴,长公主就来宫门口堵她了。

元槿根本就不想让蔺君澜住到家里去。

她想装作没看见一般,可是蔺君澜就守在端王府的马车旁,想闪也闪不过去。

元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和她打了个招呼。

果不其然,蔺君澜正是为了那事而来。

元槿的态度十分坚定。说不答应,就不答应。

刚开始的时候,蔺君澜还耐着性子和她慢慢说,到后来,两个人都有些压不住火气了,不由得开始争执起来。

两人正低声争论着,宫门处又转出了另一个人来。

正是萧以霜。

元槿和蔺君澜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旁人定然听不见。

只不过两人针锋相对的神色,望过去后却是一目了然。

萧以霜还记恨着刚才的事情。

看到蔺君澜和元槿在争执,她款款走上前去,并未理会元槿,而是向蔺君澜行礼问安道:“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蔺君澜根本没有理她。而是继续盯着元槿,说道:“不过是个小忙罢了,你当真这么翻脸无情不肯帮?”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此事,元槿也有些不耐烦了,硬着声音说道:“我帮不了你。抱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没人理会萧以霜。

萧以霜见蔺君澜不搭理她,顿时急了。

她看了看淡然从容的元槿,愈发恼恨起来,娇笑道:“长公主,既然端王妃架势十足不爱搭理人,您也没必要委屈了自己。毕竟长公主身份高贵,远非端王妃可比。”

蔺君澜这次是铁了心地想要找蔺君泓来帮忙。

而且,她知道,也就蔺君泓能帮得了她。

偏偏端王爷油盐不进,旁人怎么说他都丝毫不理会。

只有他的亲亲小娘子的话,端王爷那是必听无疑。

因此蔺君澜打算着,只要劝动了元槿,蔺君泓必然会听元槿的。

如今见人拆自己的台,蔺君澜恼了,美目扫了过去,拧眉道:“你莫要胡说。”

她指的是“端王妃架势十足不爱搭理人”。

可萧以霜却以为她说的是“长公主身份高贵,远非端王妃可比”。

故而萧以霜微笑道:“我怎么胡说了?端王妃怎比得上长公主的一丁半点儿?更何况…”

萧以霜轻轻一叹,万分委屈,“端王妃好大的架子,连别人的行礼问安都不理会。”

萧以霜口中说着“别人”,其实就是指的她自己。

元槿听她这样说,也是服气了。

和蔺君澜争执的时候,元槿本就没打算答应,所以没有用十分的气力去和她吵,只一味拒绝就可以了。故而旁边发生了什么,她是留意到了的。

萧以霜根本没有给她行礼问安。

如今倒好,对方居然以此来对她说教。

元槿正欲辩驳,谁料蔺君澜当先发难。

明乐长公主眉眼陡然凌厉了起来,目光如剑,刺向萧以霜:“你何时向她行礼问安过?我们没斥责你一个小辈不懂礼数,你反倒要来教训我们?”

明乐长公主是知道萧以霜准备攀上太子府的事情的。因此这样说。

毕竟太子可是比蔺君泓低了一个辈分。

但是,萧以霜现在最不愿听到的就是“小辈”“长辈”这样的话了。

因觊觎蔺君泓多年不成,她本就嫉妒元槿嫉妒地发狂。

如今好不容易使足了力气,眼看着即将飞上枝头摇身变为第二尊贵的女子,谁料元槿又在辈分上压了她一头。

这让她如何不恼恨!

萧以霜的笑容就有些挤不出来了,板着脸说道:“长公主没听到而已,不见得我就没有…”

“你当我和这丫头一样傻?”

蔺君澜指了下元槿,不耐烦地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哪儿那么多废话。”

蔺君澜本就五官明艳。这样骤然发怒,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和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萧以霜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忙道:“长公主息怒。我并没有旁的意思。”

她望了眼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元槿,总觉得元槿好似故意这般沉默着,以方便高高在上地藐视她。

萧以霜恼羞成怒,心里又气又恨,情绪就有些压不住了。

她双手紧握成拳,说道:“长公主分明不喜欢端王妃,怎的如今这样维护她。”

蔺君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抱怨元槿的时候被她听了去。也懒得管到底是说了哪一句被她知晓了。

可是听闻萧以霜这样说,蔺君澜更为不耐烦了。

“我是不喜欢她,那又怎么样。”

她冷冷地斜睨着萧以霜,再开口,声音已如寒霜。

“我对她如何,那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第76章 9新章

萧以霜完全没有料到蔺君澜会突然护着元槿。而且,她也没有被人这样讥讽贬低过。

心高气傲如她,怎会忍得下这口气?

萧以霜深吸口气,铁青着脸色说道:“如今长公主自然不将我看在眼里。不只长公主,‘你们的家人’恐怕都不将我放在眼里吧。”

蔺君澜已经连个眼神也欠奉了。

“好。很好。如今看着你们好似比我强了一点点便这般羞辱于我。但要不了多久,你们定然后悔!”

萧以霜脸色惨白,不住颔首,“只不过,日后若是你们有求于我时,我也绝不会理睬你们!”

语毕,她拂袖儿走。

蔺君澜哪里去管她怎么想的?

看她走了,欢喜还来不及。

蔺君澜扭头朝着萧以霜的背影轻嗤一声,转而继续和元槿说起先前的事情。

谁知一转眼才发现,就她这一回头的功夫,元槿竟是已经钻进了车子。

眼看着车子就要疾驰而走,蔺君澜脚下一转,抓住车帘,闪身也进了车内。

元槿忙让车夫将车停下。

她可不愿和蔺君澜同乘一车往牵走。

说实话,蔺君澜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已经让她十分不耐烦了。

脾气再好,也搁不住蔺君澜一次次地过了界、逼人太甚。

“你究竟想怎么样。”元槿语气不耐的说道:“我说了不肯让你过去,就不会让你过去。你当我是唬你还是怎么的?莫不是要我吩咐了端王府上下,往后见了长公主就将人赶出去,你才肯罢休?”

“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弟弟。”蔺君澜显然也恼了,哼道:“你如果这么做,就不怕被人耻笑?”

元槿微笑,“旁人耻笑不耻笑与我何干?我家夫君不恼了我就成。莫说下一回再遇到了。如果长公主依然咄咄相逼,我现在就敢唤了人来将您赶下去。”

元槿虽然性子和软,但一旦生起气来,也是不容小觑的。

更何况当日京城百姓离京的时候,元槿身穿骑装策马而行的飒爽身影和雷厉风行的作风,蔺君澜也深有印象。

且,除了蔺君泓外,烈日从不肯让旁人近身。

偏偏元槿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驱使着烈日…

蔺君澜扒着马车边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

她缓了缓神色,说道:“小幺不过是嘴硬罢了。你却是心硬。”

蔺君澜本是想激一激这小姑娘罢了。

并年纪那么小的女孩子,谁不好面子?说她心硬,不啻于说她心狠了。

谁料元槿居然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是挺心硬的。”元槿颔首道,又笑:“若长公主能够解释清楚一件事,我或许还会帮你一帮。”

蔺君澜警惕地看着她,“何事?”

“就是…”

元槿倾身而至,到她耳边说道:“那些粮草的事情。”

蔺君澜浑身一震。

元槿莞尔,“不如长公主和我说说,您为什么要抢了本属于我家夫君的东西?您不是他亲姐姐吗?”

蔺君澜抿了抿唇,神色慢慢恢复了平静,语气清冷地道:“这不关你的事。而且,这事情,你管不得。”

元槿的笑容愈发畅快起来。

“长公主说的好。”元槿道:“既然长公主觉得我家夫君的事情与我无关、我管不得,那我夫君的姐姐,我更是管不着了。”

语毕,她扬声唤道:“来人,送客!”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轻微的悉悉索索声。

紧接着,繁兴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

“长公主,请。”

蔺君澜没料到元槿居然早就有四卫守护在侧。

她忽然明白过来,元槿之前肯耐着性子和她在那边争执,已然是给了她这个“夫君姐姐”一定的面子了。

只不过她后来继续相逼,元槿这便再也不顾那些,将话摊开来说。

既是说开了、又叫了四卫来逼她走,很显然,此事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蔺君澜冷冷地看了元槿一眼,下车离去。

没过多久,陶志忠就归了京。

不同于去年底邹宁扬回京时候的磅礴气势,这一次陶大将军从西疆回来,却是低调的很。

如今的冀都尚在建设当中,一切都还不够完善。城中所有人都在为了恢复京城那般的繁华而努力着,根本匀不出财力也匀不出人手去安排那样盛大的欢迎场面。

因此,陶志忠进冀都的时候,和寻常百姓进来时差别不甚大。

但,就是这般低调的出现,蔺君澜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

她将安置在城门口守着的人唤回来,自陶志忠进冀都的第一刻起,就开始低调行事。大门紧闭,不出门去,也不迎客进门。

可她身为长公主,平日里必然要受到不少的宴请帖子。更何况,蔺君澜本就不是能够静下心来守着宅院一动不动的性子。

终于有一天,她按捺不住,终是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即便再三提防,公主府的那些侍卫和护院,也远不如行军打仗的那帮人来的机警。

蔺君澜不过是刚转出了两条街去,应邀而去的那一家的大门都还离了有五六里地远呢,她的车马就被几匹高头大马给拦住了。

车子骤然一停。车夫厉声一喝“什么人竟敢挡路”,蔺君澜就知道,坏事了。

四周骑马护着车子的侍卫策马而上,高声呵斥。

不过,这呵斥声持续了没有多少时候,就在对方亮出腰牌后归于静寂。

蔺君澜本就知晓自己的侍卫挡不住那些莽夫,却也没料到这么一下子就被人给制服了。

她暗恨这些侍卫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