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当初与朱家结亲。就是她一手操办,她怕自己的大孙子娶了华氏相中的媳妇儿。到时与华氏一条心,跟自己不亲,因此这朱氏乃是她亲自相的,此时华氏这样说,与当众打她的脸也没什么区别,再加上那位瞎了眼的话,顿时让她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婆婆要休我,也得看夫君与公公同不同意才成!”朱氏这会儿见华氏已经明显为了苏丽言翻了脸,两婆媳在这个问题上根本是谁都不肯退上一步,她也不甘心就此被休离,因此出口威胁,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苏丽言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元喜一瞧不好,狠狠抓起一旁的青花甆杯子,狠狠砸在了地上,厉声道:“这是咱们元家,要吵自个儿回你们朱家去吵!”

“凭什么要我走?我们现在不走了!我们这是交了银子,那些银子,足够买下这样的地方好几个山头了!”这会儿两家人撕破了脸,朱太夫人也不用躲躲藏藏,直接就将自己的真实目的与想法说了出来,反正这时元凤卿不在,家中只得苏丽言一个妇道人家,她能做得了什么主?只要将那些护卫买通过来,到时这原本的元家,还不是就是自己朱家的了?到时纵然元凤卿命大不死,回来大势已去,他一个人,又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朱太夫人心中计划得极好,谁料苏丽言却是一下子沉下脸来:“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还有谁与朱家人目的一致的,我绝不阻拦着!”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她在示弱一般,原本的叶家人还有些犹豫着,这会儿倒是心向朱家倒了过去,犹豫着靠向了朱家,虽没说话,但态度已经极其明显了,朱家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来,苏丽言却是冷笑了一声,回头冲连瑶道:“令人将外头的护卫拨出五十人来,将这两家人送下山去,朱氏已经被我母亲休弃了,不算苏家人,送下山时与人发话,说朱家人与咱们已无瓜葛,要生要死,皆听天由命!”

这话一说出口,朱太夫人顿时脸色大变,她没料到苏丽言竟然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内里竟然是这样一个爆脾气,顿时心中极为不满,阴沉道:“元夫人,还望不要做后悔的事情,到时没了元家郎君护着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不担待责任的!”

苏丽言懒得理她,直接挑明道:“朱太夫人当我家郎君是去什么地方呢?”孙嬷嬷等人早就忍耐许久了,对朱家人反客为主的做法极其痛恨,这会儿听苏丽言一开口,孙嬷嬷也忍耐不住,冷声道:“好说与你听,咱们郎君是带了随身护卫,进京再接兵力回来了!就凭你们一个小小朱家,竟然也敢打这样的主意,当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什么?”在场之人顿时惊呼出声,朱家与叶家人脸上顿时露出惊骇之色来:“不可能!一个小小被贬出来的落魄老爷,元家郎君又是被元府赶出来的,你少来话来吓唬我!”朱太夫人惊骇之色,因年纪最大,冷静得也最快,听了这话,顿时不信,一口反驳道,只当苏丽言与自己撕破了脸,她心中害怕,故意拿这话来吓唬自己,好让自己不敢将她如何!朱太夫人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脸上不由就显现出来。

苏丽言懒得与她多说,连瑶冷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在场有人想要拦她,但若是在刚刚孙嬷嬷说这话之前,恐怕屋里朱叶两家与月氏都得要让苏丽言‘稍安匆燥’不要慌着去喊人的,可这会儿听了她的话,月氏本能的觉得苏丽言说的可能是真的,她不由想起了苏秉诚与她说过的,元凤卿此人恐怕往后定然非池中物的话来,心下不由有些慌了。她闹的这些事,全是背着苏秉诚的,纵然两人感情好,她瞧在当初元老相公份儿上会容忍自己一二,可若这事儿闹了出来,自己拿苏家人往后一家子的命来挣,他心中纵然再是感念元老相公恩情,恐怕也是容自己不得!

月氏等人犹豫之下,只剩朱家人来拦连瑶,可苏丽言屋中的下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番吵闹之下,连瑶竟然是溜了出去,顿时屋内一阵剑拨怒张,苏丽言不紧不慢的靠在榻子上头,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朱家人,微笑道:“也不瞒你们说,这些护卫可是我夫君手下的精兵,你们真当是普通护卫,能因为银子而收买的?他们可是身经百战,以前朝廷的精兵!傻子!”她最后两个字,含了笑意说出口,配上她美貌无双的面容,与娇柔婉转的话,当真是说不出的好听,根本不像是在骂人一般,反倒带着一分亲昵的模样,但朱家人却是顾不上这句极具侮辱人的话,听了苏丽言前头几句,顿时众人面色大变!

“不可能!”朱家人拼命摇头,显然有些不敢置信,但可不可能,却不是由她们说了算。华氏想到之前自己无意中看到过一回元家护卫作战的模样,确实不像是普通的护院,那种杀伐果断之气,倒当真像是已经习惯上战场,见过血杀人如麻的士兵一般,她心里头又惊又疑,还带着一丝欢喜,若是当真如此,这些士兵该只听元大郎的话,朱家人收买不了,苏丽言的性命自然也不会有碍,如此一来,这回她以为的危机,倒并不是那么难挨了。

月氏听着苏丽言的话,心下更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没过多久,外头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连瑶身影跑了进来,脸蛋跑得红扑扑的,满头的大汗,头发都已经打湿了,但神情却是极其兴奋,指着外头道:“夫人,外头的护卫们已经说过了,郎君临走时有吩咐,一切只听夫人差遣!”这话一说出口,朱家人之前的打算自然是不攻自破!顿时,朱家人脸色煞白,朱太夫人身子摇晃了两下,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苏丽言却是半分同情之意都没有,看着朱家人乱成一团,朱氏脸上那种惊骇与绝望,希望落空之后的惨白脸色,她没有兴趣再多看上一眼,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将朱家人东西收拾齐整了,一并送下山去,还有叶家的!”说到叶家时,苏丽言声音冷了下来,盯向了叶家的人看,叶氏顿时满脸青灰,身子一软,险些跪了下去,头一回觉得这个以前瞧着还有些懦弱胆小的小姑子,如今瞧着竟然极其吓人,与那姑爷的气势有几分相似,让人看着就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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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赶走朱家的人

原本还胜券在握,这会儿突然生出这样的变故,再加上护卫们的话,顿时朱家人有些慌了,再听到苏丽言要将她们赶下山去的话,顿时朱太夫人没能忍得住,身子一歪,昏倒在一旁的朱夫人身上。

不过这会儿朱夫人自己都站不稳,只是勉强扶住自己婆婆而已,她心里清楚得很,若是自己一家人被赶下山去,朱家如今的财富,朱府的人估计活不过半日,再加上苏丽言那句与元家再无瓜葛的话,恐怕好多人都会不用顾忌元家,如此一来,朱家只会死得更快!这会儿她心里害怕了,情势逆转直下,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当家做主,不用像以前一般,窝在自己院里哪里也不出去,事事听从人家吩咐,谁料这会儿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没能翻身做主人,反倒很快就会变成死人!

朱家人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连朱氏都是两眼翻着,一副想要昏过去的模样,苏丽言笑吟吟的,可这会儿看在众人眼里,不再是她好欺负的模样,而是觉得她心硬如铁,如此多人命,她竟然说赶就赶了,朱家剩一堆老弱妇孺,男子没几个,这样的一家人要是被丢出去,没有元家保护着,不是明摆给人家送菜的吗?朱夫人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这会儿不能慌了阵脚,如今不止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儿子丈夫与孙子的性命都在自己手上,若是如朱太夫人一般昏了过去,估计以这苏氏狠辣的心肠,可能会直接将她们丢下山去!

“你不能赶我们走!”朱夫人慌了,连迭声开口:“我们上山时,可是交了银子的!”

苏丽言白玉似的手撑着精致的下巴,盯着朱夫人看。直到将她看得毛骨悚然了,才温柔的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你们当初交的银子都记着账呢,以如今粮食与水的价格来说,原本我还想着给你们留些银子,唉,朱夫人,你既然自个儿要不依不饶的,那么你们朱家除了之前交过的银子外。还欠着我最少一百万两银子呢!”朱夫人顿时面色大变,尖声叫道:“胡说,不可能!你当你家粮食与水是金银做的不成?”

“我家粮食和水。可比金银贵重多了!”苏丽言懒得与她多说,反正朱家人被赶下山,迟早也会死的,朱家不安份,这些财产本来就该做为对她的补偿。朱家人有贼心贼胆,敢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却又死皮赖脸不想承受后果,她也不想与这些人多说,叶氏眼睛一翻白,栽倒在身后贴身丫头的怀里。却不敢开口说上一句,叶家等人与朱家人都吵闹了起来,凶神恶煞的嚷嚷着元家欺负人。她们不肯走!

但此时是乱世,谁跟她们讲什么道理,更何况苏丽言也不觉得心虚,反正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虽不方便让外头的护卫们进院里来,但苏丽言也不是全拿朱家与叶家人没有法子。她挥了挥手:“你们两家下人,谁老实可靠的。相换唤出名字来,又愿意留在我元家,从此不生异心的,就站到一旁!”她话一说出口,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想站到一旁,在生命安危面前,纵然是再老实的,也知道该如何选择,这下子朱家人更是面色发慌,大声尖叫怒骂了起来。

朱夫人想朝苏丽言冲过来,但众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以后该靠着谁,因此她刚刚一动,就被人死死的架住,连头都被人固定住了,说话都有些困难,苏丽言也懒得理睬她,只是看了这些下人一眼,又让她们互相检举着,挑了约摸十来个人留下来,其余人被她房里的下人连带着祝苏两家的人扭住,推了出去。朱家人还不甘心,朱氏哭着赖地上不肯走,这会儿她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与尊严,只要一想到自己被赶下山,与那些山下的贱民一般,被人糟蹋到死,她就不寒而粟,哪里肯踏出半步,尖叫道:“我不走,我是苏大郎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没有权力赶我出去!”

苏丽言冷笑了两声,月氏一见这情景,眼神闪烁着,想想自己今日参与了这一遭,恐怕要遭苏秉诚责怪,因此想将这朱家一家保下来,到时有亲家帮着说话,指不定苏秉诚瞧在这些人份儿上,会饶了自己一回,又想到这朱氏乃是自己做主娶进门儿的,如今华氏却要开口将她休了,将自己置于何地?因此仗着自己是苏丽言祖母,若是今日朱氏当真被赶走,恐怕这苏家以后也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一想到这儿,月氏不由帮着开口道:“是啊丽言,这朱氏好歹也是你大嫂,都是一家人,说说笑而已,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气!”

还没与她计较,月氏这会儿又来当好人,苏丽言温婉的笑:“祖母的意思是说,母亲作主休她不得,她仍是大哥妻子?”月氏听到这儿,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儿,但又不想就这样算了,否则往后自己管教儿子儿媳的,哪还有脸开口?因此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笑道:“都是一家人而已!”

“我如今已经出了嫁,可并不再是苏家的人,不过祖母既然这样说着,我也不好再多嘴,既然如此,大哥与她夫妻情深,一块儿下山便罢,看在以往兄妹情份上,我也好多添几斤粮食给他们,如此也算仁至义尽了!”她与苏大郎虽说是兄妹,但此时男女大防严,纵然是兄妹之间七岁都不同席,每日能见到的时间少得很,当初在娘家十几年,苏丽言记忆之中,还没有嫁人之后与早出晚归的元大郎见面的时间更多,感情也是要靠维持的,这样的情况下,她又哪儿来的感情?

华氏一看女儿笑着,但眼中寒光闪烁,顿时心下一跳,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是恨朱氏中间去多嘴多舌,朱家又不安份给自己女儿惹事儿,这个媳妇儿不要便也罢了。可是儿子却是自己亲生的,怎么能看着他去死?华氏心中一急,险些连眼泪都流了出来。苏丽言却是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匆燥,华氏才险险忍下了到嘴边儿的话,心中却是将月氏给恨上了,纵然是华氏再善良,可是她也不是一味的善良到老好人,舍不得怪到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怪这其中开口搅事儿的月氏。

“他可是你大哥!”月氏听苏丽言这样说。不由吃了一惊。孙子可是她的宝贝疙瘩,哪里舍得让他去死,若是当真孙子被赶走。以苏秉诚的性格,苏丽言如今已经算是元家人,自己等人又住在元家,恐怕这苏秉诚心中早已经将当年元老相公的恩情算在了元凤卿身上,再加上当初苏秉诚要报恩。拆散了苏丽言与祝家小子的姻缘,嘴上不说,但心中实在是在意的,今日事情若当真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苏秉诚不会怪苏丽言,恐怕会怪到自己头上来!

有些人是对外人掏心挖肺。恨不能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对救命恩情更是死死挂在心中,但对自己人却特别严苛。苏秉诚显然就是这样的人。月氏这会儿有些怕了,她觉得这个孙女儿自己有些不了解了,也许是自己以前从未了解过,苏丽言当初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虽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多在意。可在她记忆中,这苏丽言应该是一个胆小柔弱的人。没料到今日竟然将如此多人的性命,就这样儿戏般的不放在心上!

月氏激伶伶打了个冷颤,想到前些日子元凤卿杀自己同胞兄弟的事来,顿时心中更怕,元大郎连自己的亲生大哥都能下得了手,难保哪一日不会将刀子动到自已苏家人身上,算起来自己等人纵然是与他瓜葛,但毕竟再亲也比不过兄弟老子亲,元凤卿这样狠辣无情,若是他知道自己等人背地里想要谋算他的东西,恐怕真是容自己不得!想到这儿,月氏不敢开口了,对朱氏也视而不见了,心中虽然将苏丽言给怨上了,但也不敢开口多说。

朱氏早在苏丽言说要将苏大郎一块儿赶走时,心中就已经绝望了,她此时见月氏都不替自己说话,知道自己肯定是死定了,当下一把拨了自己头上簪着的发钗,恶声道:“我不走!让夫君来见我,他一定不会见我去死的!我要见夫君!”

苏丽言不为所动,看原本要捉拿她的人被她这话逼得不敢动手,有些犹豫了,她微笑道:“既然连死都不怕,又何必怕下山?反正都是一死而已,拿这套来吓唬谁?这世道,死人的多了,元喜,她要死,你帮她一回!”苏丽言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没料到她连人也敢杀,被点名的元喜却是眼睛闪了闪,小心的抬头看了苏丽言一眼,却见她微微冲自己点头笑,虽然这辈子还没有杀过人,但这样的世道,死人还少了?

元喜平日听自己爹娘的话,一心想着要在苏丽言面前出头来,可苏丽言身边侍候的连瑶侍候夫人久了,又是当初在元府时跟在苏丽言身边的,情份不比一般,她初来乍到,为了防得罪人,被人排挤,平日了没敢啥事儿都往前凑,又哪里找得到机会在苏丽言面前表忠,这会儿听她点名,元喜顿时心下一横,连忙脆声声的就答了声是。

那朱氏原本还想用这招威胁苏丽言的,她怕死,这才不愿意下山去,本来想以死相逼苏丽言收回命令,又想让自己丈夫来求情,谁料苏丽言竟然不吃这一套!她眼里露出绝望之色,看元喜走了过来,顿时惊得不住后退,原本朱家的人被拿住了,这会儿也没有帮她,朱氏见元喜越走越近,终于心里支持不住了,尖叫了起来:“你不是人,你这样心狠手辣,你不得好死!”

“我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但我可是知道,你要如何死法,却得由我来做主!”苏丽言轻声的笑,不过这会儿她这样温柔娇怯的笑却是没人敢再小看了她,反倒人人听她这样面不改色的说杀人,心下都觉得一寒,好多内宅妇人手上也不是没沾过人命,就连月氏自个儿也做过阴损事儿,可是明刀明枪的杀人,还真是一回也没有的,这会儿见苏丽言年纪小小的就敢说得这样大胆,众人心下都吃惊。那朱氏却是吓得魂不附体,元喜抓了她手拿着簪子尖锐的一头要往她脖子上扎,朱氏惊恐之下,竟然暴发出大力气,挣脱拿住她的一个婆子,簪子竟然险险的在她脖子上擦过,挂出一道血口子,虽受了伤,却没有性命之忧来。

“既然要死,又何必挣扎?你死了。我照样会将你丢下山去,至少也好造福那些没有吃的百姓们。”苏丽言这话说得,众人牙齿齐齐‘咯咯’作响。一想到朱氏情况,好些人忍不住反胃,干呕了两声,反观苏丽言却是面色镇定自若,竟然嘴边还带着微笑。朱氏顿时胆寒,身子如筛糠似的颤抖了起来,突然间跪了身子,额头狠狠撞在地上,开始‘咚咚咚’的叩起头来,一边叩头。一边哀求道:“我错了夫人,求夫人饶我一条性命,我往后再也不敢如此了。我错了”她嘴里不住说着这两句话,眼泪却是爬得满脸都是,额头很快沁出血丝来,苏丽言看到她眼中露出的惊骇与惶恐之色,回头看了华氏一眼。

这朱氏不论怎么说。也是苏大郎的老婆,该如何做。最适合做处置的,还是华氏,苏丽言这会儿让她开口,也是有意在众人面前给她造势,华氏今日若是今日决定了朱氏命运,恐怕以后月氏再想拿捏这个儿媳妇之时,也会多几分犹豫,不论她是让朱氏死还是让朱氏活,总归也是她的决定,若是让朱氏死,自然可以让华氏以后在下人间多些威势,往后纵然这大旱过去,苏家也并非只是月氏一人独大,苏秉诚没有小妾庶子女,月氏一天到晚生活实在太过轻松了,总将目光落到儿子媳妇儿的头上来,管这些闲事,也实在太闲了些,华氏性子又软,被她拿捏成这样,今日事情一闹,月氏受些惊吓也好!

华氏看到女儿目光,初时还有些疑惑,但看她嘴角边的笑意,知女莫若母,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她心中不由有些酸楚,又有些慰贴,苏丽言如此关心她,实在是让她心中深感安慰,但另一方面,自己以前实在太软了,院里事情没有处理得好,如今还要女儿怀着身孕来为她谋划,顿时就让华氏心中有些难受,这样一来,她原本有些软下来的心肠,却因为这两种心里的感触,又狠了起来,冷声道:“以我看来,这朱氏实在没有个妇德,已经嫁到苏家了,却又与娘家勾勾搭搭,实在不成体统,更何况成婚几年,又没有生下一个半个的子嗣,今日我做主,我们家大郎将此妇休了,各位做个见证!”

刚刚月氏还替朱氏求情,说她是自己苏家的孙媳妇儿,这会儿华氏却又说朱氏已经被休了,两婆媳这样虽然没有明着掐起架来,但已经是撕破了脸,月氏心中怒极,但此时却不是与华氏计较之时,只是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华氏忍下心中的怒意与长久以来月氏积威之下的惧意,目光不躲不闪的与月氏对上,丝毫再没半分退缩,月氏愣了一下,没料到她竟然敢这样,更加火大,但此时还在苏丽言心中,她又怕苏丽言是个六亲不认的,只能将心中怒气强行咽了下来,不过虽然她忍住了当场发火,但这胸口却是一阵阵的闷疼。

苏丽言眼中露出鼓励之色,华氏原本还有些不忍的,这会儿完全是将这些心软全摈弃开来,朱氏哭叫着,被人堵了嘴拉了下去。华氏性子软惯了,头一回做这样的决定,待朱家人被拉了下去,华氏还是有些不忍心,想想劝说道:“言姐儿,虽说这事儿该你做主,但朱氏好歹也是嫁到苏家几年,这样多条性命,若是下了山去死了,我这心中也不安,这山下没吃的没喝的,朱家人又没吃过苦,不如”

到底性格不是一天就能扭得过来的!苏丽言叹了口气,看华氏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一分讨好的样子,还是有些心软,末了点点头:“朱家的东西,我也不要了,让她们自个儿带回去吧,之前交的银子之类的,我也不退回去了。”朱家交来的东西中,耍了一回小心眼儿,将一些店铺地契等都交了过来,可是这些东西又不值当什么钱,尤其是乱世来了,这些铺面一旦被乱民抢了,恐怕最后分文不值,再说如今皇帝位置都坐不稳了,这乱世之后,各方势力划分,说不定新的朝代就要来了,这田地等还要重新划分,朱家以前交来的,又值什么?

她之前不过是看在苏家面子上,才一再容忍罢了,如今朱家要闹,她自然是容不得。

第二百一十二章恩将仇报之事

华氏听她这样说,到底觉得自己女儿还是心软,脸上不由露出笑意来,但苏丽言却是笑不出来,华氏这个性子,若是不改改,在这样人吃人的时代里,恐怕会吃大亏。这样残忍的话,苏丽言在面对华氏温柔慈爱的笑脸时,却说不出口,华氏将她当做眼珠子一样的疼爱,虽然性格软了些,但做为母亲,她却做得极好,哪一面都做到了,尤其是她住在元家的这段日子里,每日过来陪着自己说话,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好多事,纵然有下人,她也一样亲力亲为,苏丽言想到这些,心就更软,又怕她往后吃亏,又不想说这样的话伤她,也就只能自己再多费心,看着她一些了。

大华氏目光复杂,盯着这个险些成为了自己儿媳妇的外侄女儿看,手段有,容貌有,甚至那股端庄大方的气势也有,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样软绵绵,没料到当时那样一个病弱的小姑娘,最后会成长成这样,可惜自己元家没有福气,却是没能娶到她,否则自己那儿子,也不用郁郁寡欢至今日,尤其是见过苏丽言之后,至今还消沉得厉害!大华氏强压下心头的可惜与失落,虽说没能娶到苏丽言为儿媳,但她也是自己嫡亲妹妹的女儿,心中对她也是极为怜惜,看苏丽言对华氏的温柔不知该说什么,大华氏身为姐姐,却没她那顾虑,直接开口道:“你也是性子太软了些,我瞧着言姐儿挺好的,这样的世道,若是没几分手段,恐怕镇不住这些牛鬼蛇神,更何况那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还不知感恩,这样的白眼儿狼,纵然是死了都便宜了他们,给他们好吃的,倒不如给那些知道感恩的灾民,这些人,恐怕对他们好了,还会恩将仇报!”大华氏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往月氏方向看,虽说嘴里提的是朱家。但话里话外都在打着月氏的脸。

月氏顿时一张老脸险些滴出血来,目光阴沉得厉害,再也坐不住。强忍着怒意,颤抖起身,皮笑肉不笑道:“今日闹了一晌,我也乏了,言姐儿行事有章法。自然是用不着我来提醒,这天气热,我也想回去歇着了!”月氏在苏府时当家作主惯了,苏秉诚因她是元老相公亲自张罗的妻子,一辈子与她也算是相敬如宾,月氏可以说嫁人之后未被逆过半次意。儿子养大之后娶了媳妇儿华氏又是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此时月氏心中的不满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听她这会儿还带着有些怨气的样子,苏丽言可不是华氏,能任由她拿捏。苏丽言本身欠苏家的,在她占了这具身子之后,同意嫁到元家就已经还清了,她占了苏丽言的身子,已经完成了这具身体该做的事情。与苏家再无牵扯,若是苏家人真当自己身体是亲人。如华氏这般,苏丽言后来欠下的情,她自然会承担,可如同月氏这般,从未真心爱护过自己,将心比心,她欠的还完了,对月氏也跟陌生人相差无几,最多也就是稍熟悉些,不能否认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苏丽言不像华氏,要在婆婆手下讨生活,因此也不怕她,月氏这样一说,她不止没有挽留或是哄上两句,反倒嫣然一笑:“苏老夫人既然身体不适,还不赶紧扶了她回去歇着?”一句称呼,已经显出亲疏来。

月氏面色铁青,瞪了华氏一眼,头也不回带着人走了,走时步履极快,哪里看得出是身体不爽快的模样了?华氏看到婆婆的模样,苦笑了两声,苏丽言倒是有些同情她了,婆媳关系几乎极少有相处融洽的,幸亏自己遇着元凤卿喊着分了家,不然遇着真正封建古板的男子,根本连想也不会想分家的事情,若是自己当真贸然提了,恐怕还会视为大逆不道,若是没分家,恐怕自己如今还在元府赔低作小的,如同华氏这般,孩子都娶媳妇儿了,还得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也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些。

因月氏气鼓鼓的走了,华氏也坐不住,想去月氏那儿瞧瞧,婆媳关系虽是天敌,但婆婆在这场战争中占了绝对有利的主导地位,华氏纵然此时难得硬气了一回,但若月氏当真是要给她小鞋穿,她也没法子。只是让身边的孙嬷嬷一块儿送华氏出去,顺便劝解她一番,善良虽好,可也要对人,若是一味善良,连对朱家那样的恩将仇报的人家也是如此的话,只是自找苦吃,自找罪受而已。

待华氏一走,祝家人也不呆下去了,毕竟天气热着,大华氏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外侄女儿如今还怀着身孕,刚刚朱家闹了一场,自己等人再呆下去只是让她费心神而已,因此也要告辞出院子去。苏丽言握着大华氏的手,真诚道:“我知道老夫人与姨母疼我,不过今日确实乏了,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待夫君回来之后,我必定要与老夫人和姨母表嫂好好说说话的!”

大华氏脸上露出怜惜之色,替她顺了顺头发,她没有女儿,以前又是将苏丽言当作半女半儿媳看的,如今虽然儿女亲家做不成,但也不妨碍她心里心疼这个姑娘,因此慈爱道:“你急什么,来日方长,我瞧着这场大旱恐怕没这么容易过去,纵然是过去了”她剩余没说的话,众人心中都明白,恐怕是这场灾难不容易过去,旱灾纵然完了,说不准还有其它的,就如之前三月初时那场缠绵了几乎两个多月的雨般,当时就因为那场雨,种地的百姓们才耽误了农活儿,再加上这次的旱灾,灭顶之灾到来,许多人才活不下去的。

不过这样不吉利的话,大华氏自然不愿意在这时候提起,叹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我看那朱家不是个知好歹的,你母亲这样心慈,往后恐怕会惹出祸事来,不过这会儿还早呢。元家又有郎君顶着,万事也落不到你头上,你只管好好养胎就是,也别想太多,为那样一户恩将仇报似的人,费了心神,才是真正不值得!”

听她说得真切,苏丽言一一点头应了,又吩咐着连瑶将人送出去,元喜这会儿已经净过手。身子还有些微抖,站到了她身边来摇着扇子。

“吓到了?”看她脸色有些微白的样子,苏丽言忍不住想笑。其实她之前那句杀了朱氏的话。也是故意吓她的,苏丽言早看出来这朱氏是不想死,不过是想以死来逼自己就范而已,她故意将计就计吓她一回,没料到这丫头倒当真了。不过由此看来。这元喜也是一个可造之材,一个小丫头,没料到行事也这样果断,若是往后培养成一个管事的妈妈,恐怕也是能成事的!更为重要的是,她听话!苏丽言让她杀人。她信以为真,却是毫不犹豫去做了,这一点让苏丽言极为的满意。一个忠心的丫头,可比一个能干却心思多的丫头来得要好,元喜是个聪明人,又忠心,性情还有可取之处。苏丽言再看她时,目光中就带了些微笑。

“奴婢头一回做这事。往后必定会做得更好!”元喜说得坦然,也并没有说自己不害怕,不过就是因为这样坦白,苏丽言眼底笑意才更深,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连瑶送了人回来,见她侧站在榻边,拿着扇子在轻轻摇着,风缓缓送到夫人脸上,那垂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边的发丝就不时轻轻晃动,说出不出来的和谐情景,苏丽言眯着眼睛在假寐,也不知道这一阵功夫,睡着没有,刚刚那些人实在是太闹了些。

想到这儿,连瑶原本对于元喜心里刚刚生出的些微芥蒂顿时又打消了,站到身边,元喜却是将手边的扇子递到了连瑶手上,原本是做事的活儿,连瑶嘴边却是露出笑意来,和善的看她一眼,将扇子接过了,做起了之前的事情。元喜并没有停着,只是半跪在榻边,轻轻替苏丽言捏着腿,一边目光就落到了横陈在榻上的美人儿,那衣裙如花瓣般,散落了一些在床榻边,轻薄的丝绸垂在榻边,随着苏丽言轻轻的呼吸,酥胸微微起伏,因天热的原因,穿得倒是极薄,身段玲珑的显现出来,透着一股子魅惑之感,元喜纵然是个女孩儿,看到这副情景,依旧忍不住有些脸红,手底下的腿带着少女特有的弹性,隔着衣裙都能感觉到那股细滑,这般容貌身段,难怪郎君至今未纳妾。

苏丽言这会儿虽然怀着身孕,但也许是月份小了,从外表看根本瞧不出来,依旧是如少女时候般,连小腹处都未隆起,元喜也知道妇人怀孕之时该是会容易疲累,小腿也会肿胀,因此平日闲来无事,就会替苏丽言捏上一捏,屋里见苏丽言闭了眼睛似睡着了,众人倒是没有再说话,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朱家可是送走了!”连瑶还当苏丽言是累极睡着了,突然听到她开口问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过去,却见她仍闭着双眼,不过刚刚那问话却是证明她根本未睡着。连瑶表情更恭敬了些,答道:“已经送走了,可是夫人,那朱家是个不知好歹的,何不趁此良机,将人拿下了?”

“拿下了又待如何?”苏丽言小脸白净,不过说出口的话却夹杂着一丝冷意:“拿下不能将人杀了,跟以前白养着有什么区别?”不想自己亲自动手,可又不想白养这样一群人,只能将人赶下山,要生要死都由得他们了。苏丽言这样却是有借刀杀人之意,连瑶脸色略白,心下微微有些寒冷,却是对苏丽言为人行事又更多了几分深刻。

朱家人忘恩负义,性情凉薄,但好歹是华氏开口替人求情,她如今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上有公婆压着,下有儿子儿媳还不是省心的,若是当时她好不容易开口一次,苏丽言却拒绝,恐怕这下子连元家里住的不少人都要瞧她不上,华氏是她母亲,对她又是一片爱护之意,苏丽言也不忍拂了她脸面,这才答应了,虽然知道朱家这一离开不省心,恐怕还有后患。但若是时光倒流,她依旧会不忍心拒绝华氏的请求。

“让人暗中跟着朱家人,若是他们死了就罢,可他们要是下山胡说八道,不妨咱们要教他们一个乖,我最近身子重了,连瑶你盯着外院的小厮等,将外头围墙再砌得厚一些。”元凤卿离开了,若是这消息传了出去,恐怕有人还会想着上门占些好处。毕竟在外人眼中元大郎一走,这诺大一个元家有吃的有喝的,她又是一个妇道人家。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个好欺负的,早些做好准备,才好到时纵然有人闹事也不乱!

若是往常接到这样的事情,连瑶该是心中极为欢喜的。可她此时只觉得满心都沉甸甸的,却是笑不出来,前几日听说元大郎走是为了多找些壮丁的欢喜这会儿只剩下了惶恐不安,元凤卿一走,众人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似的,虽说元凤卿这一走是为了往后的安定日子。可眼前这样乱着,却是让人心里七上八下。不过这会儿苏丽言沉静冷淡的态度多少还是影响到了身边侍候的下人,连瑶虽然心中害怕。但到底还是理得起事,听她吩咐,答应了一声,谁也没有再说这个沉重的话题,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谧静。

那朱家果然是个不安份的。下山之后先是回了他们朱家大宅,但此时乱世一起。原本的朱家大宅里,早已住满了乱民等人,朱家人狼狈异常,待重新找了地方住下来,他们家因人口不少,相较于小股的流民来说,他们也算是人多势众,再加上朱家人又防范得紧,暂时倒是没人找他们麻烦。朱家人也怕自己最后不得善终,因此学了元正林一般的做派,用自己仅有的银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用几乎相等的天价银钱换了米粮,招揽了不少流民为他们所用,也算是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可时间长了,那些流民们尝到过自由的滋味儿,又哪里肯久久的居于人下,知道朱家没有元家撑腰之下,渐渐就有人不安份了,给人当下人换口饭吃,又哪里有自己当主子,把朱家的东西占为已有,妇人为自己享用来得要好?这个念头止是一两个人有而已,朱家人自然是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儿之处,朱太夫人先下手为强,竟然将元家之中如今元凤卿没有在府中,只得苏丽言一个人撑大局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想以元家的生死来换取朱家人的平安,更何况当日苏丽言赶她下山,早令朱家人怀恨在心,如今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哪里还有不大肆宣传的,待到八月末之时,这个消息几乎在盛城已经传遍了。此时元凤卿已经离家两个月了,离他所说的三五月之期都未有多久了,朱家闹出这样的事端,弄得元家之中人心惶惶不安,华氏好几回忏悔自责,觉得是怨了自己一时妇人之仁,才给元家惹来这样的泼天大祸。她若身死不足惜,可若是女儿出了什么事,当真是要她老命了!更何况姑爷临走之时将家里一切交给苏丽言,若是因为自己之故,苏丽言如今怀着身子还有什么好歹,以致元家的子嗣有了闪失,元凤卿又是分家出来单过,上下都无人的,到时自己可真是元家的千古罪人了!

“都怨我,都怨我,不该为那些狼心狗肺的说话!”华氏这会儿自责得掏了帕子抹眼泪珠,苏丽言无奈的将她手中早已半湿的帕子夺了过来,细细替她抹着眼睛,华氏已经哭得双眼微肿,眼睛下方两圈青影,看来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好,她其实早料到这样的情况,并不如何吃惊,不过看华氏这模样,母女连心,还是有些微微心疼。

“母亲,这事儿不怨谁,只是那朱家自己不安份,哪里就能怪得到您头上来?您心一向善,女儿又不是不知道,既是放了朱家的人下山去,我也早料到这样的情况了,您又何必过于自责?若是愁坏了身子,可怎么了得?”苏丽言心中也是知道朱家这样的人不会记得人家对他的好,只会记得人家对他有多差,放了他们回去,自家消息传出去是迟早的事情,她心中是早有准备的,元凤卿离开是三五个月,又不是三五日,瞒得了一时,又瞒不了一世,更何况苏丽言心中自有打算。

此时因世道乱,人性也备受考验,苏丽言心中清楚得很,元凤卿之前一战可算是将元家的名声打了出去,虽说盛名之下虽然元家得到一定保护,可那是元凤卿还在家中时,他强势之下没人敢打元家主意,可若是他一走,难保有人生出歹心来,而元家一旦出名,枪打出头鸟的定律是必然性的,各方势力对元家肯定是不会死心,若是他们自己查探出元凤卿不在元家的消息,恐怕会早早打过来,但反之,若是朱家出去说元凤卿不在元家,朱家又是被苏丽言赶走的,难保旁人不会想朱家是否与元家联合在一起,想要设下圈套哄人上勾;或是朱家不甘被赶,故意这样胡说八道了,引他们前去攻打元家,好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第二百一十三章设法以图自保

乱世之中,是宁肯相信自己眼见为实,也不肯相信别人所说,总觉得耳听为虚的!苏丽言想要的,就是利用众人这样的心理,她对于战事并不太了解,两辈子为人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指挥人打仗撕杀的一天,只要能撑到元凤卿回来之时,她就已经算嬴了。

这些打算她之前却没有和华氏说过,这会儿华氏自责无比之下,苏丽言握了握她的手,又安抚了几句。华氏这会儿心中乱糟糟的,看女儿反过来还哄自己,越发心中内疚得厉害,忍不住就哭了起来:“都怨我,都怨我!”

她来来回回这样几句的,苏丽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闭着眼睛自个儿揉了揉额角,又拿了扇子拼命摇着,带着热气的风吹拂在脸上,越发让她难受得很,华氏看她这样不安,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好歹眼泪忍在了眼眶中没有落下来。

“母亲,女儿是早有打算的,那朱家纵然是被女儿扣了下来,难不成还要养她们吃喝?女儿又不愿意杀了她们如此多人,好歹朱氏以往也曾是大哥的妻子,女儿总要给大哥留几分颜面的,既然杀不能杀的,也就只有将人送下山去,这事儿与您无关,您也别再内疚自责了!”苏丽言这会儿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肚子稍稍凸了一些出来,就是因为天气热,穿的裙子又极落,才看得分明了些,若是多穿上两层,从外表看来,根本瞧不出来。

华氏听她这样劝说,又见她挣扎着想从榻上起身,这会儿在她心中苏丽言与她肚子中的孩子是最珍贵的了,也顾不上自己的那丝内疚,连忙扶着她坐了起来:“我就是觉得。那粮食当时也不该送了她们!”

“若是不送,她们恐怕早就将夫君不在家的消息传出去了!”苏丽言微微笑了笑,其实给朱家粮食不让她们过于绝望,也是她一开始打算的,只是最后由华氏求了情,她又为了全华氏脸面顺道同意了而已,朱家这样的人家,恐怕不是到穷途末路之时,还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将元凤卿离家的事情得到最大利益的。她给朱家的东西,当时也是算好了,那些流民与各方势力听了朱家这番话。恐怕会犹豫是陷井,如此一来纵然要对元家动手,他们也要探听好消息,只要自己将元家给盯紧了,恐怕这些人再耽搁上一两个月时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到时待他们下定决心,说不准元凤卿都已经回来了。

将自个儿的打算说给了华氏听,华氏心下倒是稍稍宽慰了些,不过仍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苏丽言也不安慰她,反倒是看她有些失落的样子。开口道:“母亲,您性子是好,可是有时也得瞧这性子好合适不合适。就拿苏家来说。祖母是个强势的,万事都要亲手过上一番,可您才是苏家的当家主母,儿女姻缘之事,原本是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您瞧瞧。大哥的婚事是由祖母做了主,女儿的婚事则是由祖父定的,事事都与您无关,时间久了,府中下人也是捧高踩低的,这样做岂不是将当家主母的体面丢给了旁人?”

一席话,说得华氏脸颊微红,她也知道自己是个没本事的,不过这会儿被女儿这样一说,倒是觉得有些对她不住:“都怨我没本事,连你的婚事也做不了主。”照理来说,苏秉诚身为大家长,有权力决定小辈的婚嫁也就算了,可月氏都是隔辈的人了,她最多只是出出主意而已,拿主意该是华氏的事情,若是华氏当初硬气一些,那朱氏又如何能入得了苏家的门?

苏丽言听她这样说,又摇了摇头:“母亲,祖母年纪大了,难免有被人蒙蔽的时候,有时做人儿媳的,也并非一味顺从才好,须知规矩二字虽然能压得儿媳喘不过气,但这可是把双刃剑,并非只针对您一人的!”她点到即止,也不挑明了说,华氏愣了一下,嘴里呢喃道:“可是,在家从父”听她这样说,苏丽言有些气乐了,捂了嘴笑:“那出嫁从夫,母亲,您这些年到底是顺从父亲了,还是顺从了祖母?”

苏青河是月氏独子,顺从月氏岂不是顺从了苏青河?华氏顿了顿,接着才醒悟过来,想到自己这些年,婆婆月氏送了几个侍妾给丈夫,她打落了牙混血吞的苦楚,将丈夫往那几个小贱人房里推,明里暗里不知道吃了这些小妾与庶女们多少的苦头,幸亏这些小妾没生下儿子,否则如今的苏家,恐怕那些女人仗着苏青河与月氏,不知道得嚣张成什么样了。

“夫妻之间相敬如宾,您只要把握好正妻的地位,只要做得让人挑不出错来,做好了自己份内之事,外人谁不赞您一声好?又何必这样委屈求全,反倒还苦了自个儿?”苏丽言这样一说,华氏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在月氏手下吃的苦,忍不住心中酸楚无比。月氏自个儿日子过得好,纵然只生了一个儿子,苏秉诚也没有纳小妾,可是她一个妇人占着丈夫的,没有受过那等三妻四妾苦的,却是巴不得为难自己,好多塞几个女人给苏青河,还说苏家该是开枝散叶,当初她不过也生了一个而已!

华氏这些年来对待月氏可是比侍候自己亲娘还尽心尽力,这会儿听女儿一说,再想到这些年来的情景,顿时心中寒冷无比,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待晚间时候回去时,虽说眼睛还微红,但整个人气势已经跟之前有了完全的改变。苏丽言看到她出去时挺直的背脊,知道她是听进了自己的话,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夫人,这会儿可是要摆晚膳了?”待这两母女说完话,连瑶才从外间进来,冲苏丽言福了一礼。

最近天气热了,苏丽言也没什么胃口,听连瑶这样一说,勉强打起了精神:“今儿厨房准备了什么?”

“是晒干的地瓜条炖的粥,夫人最近没什么胃口。许嬷嬷亲自盯着,用文火熬了两个时辰,已经很糯了,奴婢光是瞧着也胃口大开,夫人不若用上一碗尝尝?”元凤卿走后,苏丽言吃的也少了,人家都说怀着孕的妇人该是吃得多,长得珠圆玉润才是,可是两个月过去了,如今苏丽言都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她瞧起来还是跟之前一样窈窕的模样,连瑶等人心下也有些担忧,这会儿也顾不上外头的威胁了。只是一心扑在苏丽言的身体上。

听到说晚膳是粥,而不是油腻腻的菜式了,苏丽言倒当真来了一丝兴致,在孙嬷嬷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一边道:“既然如此。再让人切一叠子前几日吃过的酸黄瓜来。”见她肯吃饭,连瑶心中欢喜,福了一礼,应了声是,这才转头吩咐小丫头出去让人摆饭了。

元大郎不在家中,苏丽言一个人吃着也不用那样铺张浪费的。平日最多两菜一汤也就是了,最近天气越发热得厉害,也没什么胃口。她偶尔饿了大多时候都是进空间偷吃西瓜与灵芝等物补着,因此外头吃的东西就少了些,虽说在连瑶等人眼中瞧来她应该是瘦了些,不过苏丽言自个儿知道,她的身体其实很好。至少怀孕到这阵子,也没有哪儿不舒坦的地方。

孙嬷嬷听她喜欢喝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夫人,这地瓜粥虽是好喝,不过到底是不补身子,奴婢熬粥倒是有几分心得,您出生之时,苏夫人怀孕时就爱吃奴婢熬的粥,不若明儿奴婢亲自给您熬上一锅,您尝尝看,如何?”她是怕苏丽言成天这样不吃不喝的下去,没两个月身子垮了,要知道怀孕到这个时候,是最该补的时候,若是到时没补好,小郎君出生之时身子该弱了一些。

苏丽言听到这儿,也就点了点头。这孙嬷嬷是华氏给她的,对于照顾怀孕妇人应该是颇有心得,什么该吃不该吃的她自个儿心中也有数,苏丽言也不怕她弄错了。这厢答应着,那头就有丫头端了托盘上来,虽说厨房已经是做得极为简单了,不过端上来的除了粥之外,还有两碟子泡过的酸菜,一碟子正是苏丽言点名要的酸黄瓜,而另一碟子则是泡过之后切成小粒的豇豆,两碟子泡菜里都加了芝麻油,闻着就是香味儿扑鼻,再加上那酸得让人过瘾的味道,地瓜粥又熬得浓稠,喝下去十分爽口,几乎是入口即化,苏丽言许久没有正经吃过一碗饭,这会儿吃完粥,倒是赞了一声好,也有了胃口,连着喝了两碗,才放下筷子。

“奴婢就说这粥是开胃的,夫人许久都没有这样有胃口了。”连瑶指挥着小丫头上前来收拾碗筷,一边脸上带着笑。苏丽言点了点头,拿帕子斯条慢理的抹嘴:“不错!明儿早晨还让人准备这地瓜粥。”

“嗳!”连瑶答应了,也不消她再吩咐几次,前来收拾碗筷的丫头已听到了耳朵里。苏丽言歪着做了阵女红,到外头夜色正浓时,这才打了个哈欠,将做了一半的衣裳又扔进了竹箩筐里头,洗沐之后再摆弄了阵衣裳,这才去歇着睡了。

元凤卿这一走,到九月份时也没有信儿传回来,苏丽言虽然表面镇定,但心中却是有些着急,这样一个落后的古代,纵然是风调雨顺之时,出门一趟又没有飞机火车的,除了靠两条腿走路之外只有靠马车,元大郎又是进京,来回几个月是正常的事情,可如今人都走了快三个月了,外头还是没个音信儿,苏丽言心中难免感到不安,也不知道他将自己给他的人参灵芝等吃了没有。她如今肚子大了些,已经能感觉到肚腹中孩子的胎动,可惜元凤卿却没有在身边。

外头越来越乱了,有人传说元凤卿不在元家的事情越传越烈,已经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这些人是瞧着元家护卫没乱,只怕元家人故意布一疑阵好引人上勾而一时间没人敢贸然乱来罢了,不过这样的平静却是维持不了多少时间,只要等第一个敢上元家闹事的人一出现,恐怕元凤卿不在元家的事情就会得到证实。苏丽言心下也有些,想到元凤卿走时交待的话,思来想去,还是令人将如今守在元家的柳斋给请了过来。

“柳先生,夫君临走之时吩咐妾身有事与您商议。如今外头的事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却是不懂,夫君至今也未有消息传来,妾身心中有些不安,外头又乱着,不知柳先生心中有什么主意没有?”苏丽言并未说客套的,直接就将自己心底的不安说了出来。

其实柳斋心中也着实诧异,苏丽言一个妇道人家,却是沉住了气如此之久,在他看来,原本以为苏丽言早在元凤卿一走之时就该不安害怕的。谁料她却撑到了此时才问自己话,当下心中对苏丽言印象有些改观,元大郎对他老婆看重。柳斋心中是知道的,但一想到苏丽言这样的绝色,只以为是元凤卿贪花好色而已,此时看来,倒是自己看走了眼!柳斋心中暗自斟酌了半晌。沉吟片刻之后才道:“夫人稍安匆燥,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主公纵然一来一回最少也须四个月时间,更何况,主公此去还要赴青州一趟,恐怕没有五个月。不能赶回来!”

更何况元凤卿还要带着大部队回来,那样拖的时间更是久,恐怕没有六个月几乎不可能办到!苏丽言却是吃了一惊。手掌握在椅子之上,那纤细的指尖简直都快泛白了:“还要去青州?郎君之前可从未与妾身说过!”

柳斋一听这话,心中暗叫不好,猜测着元大郎该是临走时怕她担忧,所以没有提这岔。如今自己却说漏了嘴,他目光左右闪动。一同陪伴前来的柳夫人周氏不由瞧着好笑,瞪了丈夫一眼,这才安抚似的对苏丽言柔声道:“夫人别担忧,郎君身怀武功,寻常人奈何他不得,其实有时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呢!”元凤卿名声如今在盛城一带是传开的,再加上永定帝有心想攻打盛城以立秦国之威,盛城元大郎外头的人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他单身出去若是遇着了不测,外头总会传些消息回来,如今盛城的人按兵不动,显然还顾忌着‘仍在家中’的元大郎,就证明元凤卿此时还是安全的!

这个道理苏丽言懂,但明白这回事,不代表她就能理解得下来。元凤卿一去没了消息,外头的人又虎视耽耽的,她心中实在很难再平静得下来,此时传消息都没法子,两人成婚多年,还从未有过这样分离到完全不知音讯儿的时候,连他去处也不知道,苏丽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难得有这样心情不平的时候,不过听周氏安慰,她不愿意拂了周氏心意,因此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着急:“既然如此,不知柳先生对如今情势,可是有什么看法没有?”

元凤卿的事暂且不论,但外头各大势力却是迫在眉睫的危急。柳斋听她这样一说,不由愣了一下,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安抚苏丽言几回她才能冷静得下来,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已经不再追究这个问题,又是让他出乎意料了一回。柳斋目光闪动,倒是心内头一回觉得苏丽言不止是有美貌,连心中也与寻常妇人不同,如此佳人,也难怪平日元凤卿着紧!

“属下倒是有一主意,可暂解此危机!”柳斋摇了摇手中扇子,眼里露出些微傲然的笑意。苏丽言露出细心聆听之状,就听他道:“流言是从朱家传出,唯今之计,解铃还需系铃人,朱家既然敢说出这话,之前朱家又是住于元家之中,恐怕也有人会怀疑朱家此举有诈。属下觉得,不若将计就计,夫人不若再派人前往,私底下再送些米粮过去,定要做出掩人耳目状,只要迷惑众人一段时日,待主公回来,危机自解!”

他打的主意,与苏丽言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

苏丽言嘴角边露出笑意来。“柳先生的意思,妾身明白了,不过妾身倒是有一议,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柳先生暂且听一听,若是说得不对,妾身妇道人家不懂大事,柳先生也别见怪!”她说完,起身微微福了一礼,那柳斋顿时侧身让了让,嘴里连称不敢,苏丽言也不再客套,直言道:“妾身以为,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与朱家私底下交好,虽说证实元朱两家有合谋之意,可若是由柳先生指挥着,率先攻打一个不安份的,到时有人怕了,更是会让人心中对元家生出忌惮之意,也不知道妾身说得对不对,不过是胡乱出出主意,柳先生若觉得不妥,听听也就算了!”苏丽言所说的,就如同上一世诸葛孔明的空城计一般,故意攻打别人,只会让如今还怀疑的人更猜疑元家与朱家是约好的,如今一来受到震慑的人,自然不会再冲动,苏丽言也不是真要谁就此放过元家的意思,她只要撑过一段时间,等元凤卿回来就行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元家灭顶之灾

那柳斋眼睛闪亮,盯着苏丽言看,脸上露出惊喜之极的笑容来,嘴里连声道好,竟然看了苏丽言好几眼,眼中带着古怪之意,最后两人简单商议一阵,柳斋也坐不住了,连忙就要起身告辞,想去部署一番,苏丽言也不挽留,只是唤了连瑶进来让人将这对夫妻送出去。

自与柳斋商议之后,苏丽言先是故意派了人下山去送些米粮等物给朱家,此举被早已经候在元家山脚下的有心人瞧在眼内,顿时各方势力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接着又由柳斋领兵,攻打了附近一个渐渐有嚣张之意,想抢攻上元家的流民势力,柳斋想到苏丽言所说的虚实则之的话,当时大放厥词,只说元大郎不在府中,欢迎各位前去做客!

如此一来,众人哪里肯信他的话,若是元凤卿真不在家中,这元家人怎么还敢大声说出来?顿时众人再联想到朱家还与元家私下有联络的话,都觉得这朱家可恶元凤卿狼狈,故意想引自己等人上勾,将自己等人来个一网打尽,越发不肯轻易攻上元家了。

许多自认被朱家耍的人心中不满了,还不到一个月时间,朱家满门被灭,年轻的妇人则是失踪不明的消息就传到了元家来。早料到朱家会有这样的结果,苏丽言听元喜说起这个消息时,嘴角边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却并未对此事说什么,朱家注定是要死的,不论他们说不说元凤卿的事来保命,最后结果也都一样而已!

轻松又挣了一段时间,苏丽言心下也松了口气,她如今肚子自五个月之后,就渐渐如同吹气一般的大了起来,幸亏那老大夫一家早已被元凤卿请到了元家住着。时常可以请他过来把把脉,稳婆之类的苏家本来听说她怀孕,早早就准备了起来,元家没有小妾通房之类的勾心斗角,朱家这样别有用心的早早走了,剩下都是向着苏丽言的,因此也不怕她怀孕之后有人闹出什么事情来,日子倒是渐渐安稳的过了两个月。

此时离元凤卿走已经快五个月时间了,苏丽言这会儿已经有了快七个月的身孕,虽说山底下是安稳了一段时间。但时日长了,总也有人沉不住气,还是心中有了怀疑。一开始像是约好了一般。不停有人试探着攻上山的,渐渐的,时常来骚扰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儿瞒不住,弄得元家里人心惶惶不安的。元凤卿最近不在家一些话,已经传遍了盛城,不少人私下里暗自懊悔,如今虽已到了十月末,可是天气不止没有转凉,反倒是太阳越来越火辣。四处干得连半滴水也没有,许多生喝人血的事时有发生,元家人却个个长得健壮威武。一瞧就不像是山下难民一般瘦弱褴褛,元家有水一事,更是让许多人跟疯了一般,想要占领元家,山下许多人像是结成了同盟一般。情况对元家越来越不利。

家中如同笼罩了一顶愁云惨雾般,人人脸上都少了笑容而多了几分担忧。这样的结果苏丽言是早料到了。匹夫无罪,而怀壁其罪,更何况在这样的世道里,水就是人活下去的一切希望!为了活下去,这些人连儿女亲人都敢杀来吃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如今活下来的人,都成了野兽!元家没有水喝时,众人心下害怕,如今有水了,却又成为眼见着快要战争的导火索,众人也害怕,总归左右都不能两全,要是说让出井水以求温饱,不止是苏丽言不会做这样的事,恐怕元家人也不会同意!更何况那些人如恶狼一般,纵然是让出了井水,恐怕他们要的还会更多!

如此一来,除了战竟然是别无他法了!

苏丽言脸上露出一丝坚毅之色,她虽说不喜乱世,但乱世已经来临,为了活下去,她少不得也要坦然面对!正当苏丽言想找柳斋商量之时,却不料外不用她找,柳斋已经让自己夫人递了话,说有急事进来向她回报!

这会儿哪里还有犹豫的,苏丽言连忙就将这夫妻二人唤了进来。虽说元凤卿走时是让她万事与柳斋商议,不过柳斋虽说年纪大了些,但好歹还是个外男,若是传出什么事情来,恐怕对苏丽言名声不好,因此每回两人见面,都有周氏从中作陪,如此一来也免了别人闲话。柳斋一进门,也不客套,冲苏丽言拱了拱手,待她一唤坐,就自个儿与夫人周氏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边正色道:“夫人,外头有贼子据说抓了元府一家子,想要要挟您投降,您可千万不能上此大当!”这两个月以来的相处,柳斋完全打沙了自己之前以为苏丽言光有美貌而无内涵的想法,反倒是真正将她当作了主子,说话时不自觉的恭敬了几分,不过这会儿他也怕苏丽言一听自己婆家被擒,就慌乱之下义气用事,坏了元大郎大事!

苏丽言听他这样一说,微微笑了笑:“元府与妾身何干?”一句话已经足以表明苏丽言态度,柳斋登时松了口气,又说了一阵外头的事情,一刻也不敢多留,连忙就要出去排兵布阵了。

元大郎临走之时将元家中的一切都交到他手中,甚至包括了他的妻子,这份信任,足以让柳斋将命豁出去来报答,这会儿形势乱了,他也不敢大意,深怕将元凤卿这点家底给颠没了,已经好几宿没睡好了。苏丽言知道他进来只是要自己一个态度而已,因此见他要走,也不挽留,只是怕柳斋身为文人,这样熬着受不住,不过她也不敢将空间中的东西交给柳斋吃,毕竟纵然她害人之心没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元大郎如今不在身边,若是柳斋见财起义,她当真是作茧自缚了,因此只是安抚了柳斋几句,又让周氏多加照顾他一些,才放二人离开了。

元府中人早就外强中干,若不是苏丽言时常令人送些吃的过去,恐怕这会儿元府中人早该死个干净了,此时外头各大势力要抓他们。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元府众人抓了。元正林等人一旦沦为旁人阶下之囚,那些原本还想背地里观望的人顿时像是没了等待的耐心一般,渐渐开始越来越多的人,每日候在山下,开始时元家对此不予理会,只是封锁山林,不让人再出去,接着那些人却是拿刀逼着元正林与余氏以及徐氏等在烈日炎炎之下站在山下哀求痛骂,以期唤起苏丽言的同情心与怜悯心,想将苏丽言逼出去。

可他们这一招注定算错了。苏丽言纵然是同情心泛滥,对于元府这样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她也绝对生不出半丝来。如今看元正林等人被逼着哀求谩骂,她心中不知道多解气,当初在元府之时,这余氏等人嚣张跋扈的模样,如今才总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替她出了心中一股气,苏丽言只会嫌他们不够惨,又怎么会因为他们可怜而出面将他们保回来?

元府的人被押着求了几日,嗓子都喊得冒了烟,苏丽言这头却是丝毫动静也没有,元正林是又怕又恨。知道苏丽言恐怕是有意如此的,虽说自己当初对她并不是多么友善,可是元正林一向不会将错怪在自己头上。只恨苏丽言无情无义,却早忘了自己当时的不近人情,心里将苏丽言骂了个够,却又怕这些恶狼似的流民一见他们元府对苏丽言无用,就拿了他们祭旗。心中惶恐不安渡日的各种滋味儿,就不用提了!

顶着烈日。被捆在山下晒了好几日,余氏率先撑不住了。她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当太夫人惯了,何偿有过这样吃苦受累的时候?余氏这会儿生吞了苏丽言的心都有,眼泪险些都流干了,她此时蓬头垢面,浑身衣裳早已经被那些流民扒了去,只给她松松垮垮套了一件脏兮兮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的衣裳,整个人憔悴异常,嘴唇干裂,瞧起来比之前老了十岁不止,原本还没几丝白发的头上已经是一片花白,脸上全是这几日在烈日暴晒下而沾满的灰尘与狼狈。

徐氏此时胸中几乎只剩那口未出完的气儿而已,据传她是元凤卿的母亲,那些人也不敢做得狠了,就怕元凤卿是故布疑阵引人上勾,若是到时徐氏有个什么好歹,气愤之下他们讨不到好果子吃,因此徐氏虽然病怏怏的,但总还吊着一口气,每日也多少有些米汤会分到她手上,虽说也不太多,但也足以令与徐氏相比起来,还算‘生龙活虎’的余氏妒忌了。在外头站了一整日,元府的人只骂得嗓子冒烟儿,余氏此生还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纵然是当日被新帝从京中贬出,但因有了苏秉诚这个冤大头照顾着,她也并未真正吃过苦头,如今的日子相较以前,称之为地狱都不为过。

“给我喝一口!”余氏双目之中全是血丝,早已看不出当初在元府时高高在上的模样来,见到徐氏手里端着的碗,她只听到自己肚腹之中如鼓擂一般,顿时没能忍住,目露凶光,一下子将米汤全部抢了过来,一口饮尽!这点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但好歹还是带了些水,她晒了一整天,嘴唇干裂出血一碰到这米汤,疼得她打哆嗦,但肚子中饿得生疼的感觉至少是稍好了一些,像是能冒出烟来的嗓子也舒坦了不少。

徐氏见自己一日口粮被她抢去,顿时如同被人抢了命根子一般,‘嗷嗷’叫着朝余氏扑了过去!这对婆媳也算是新仇加上了旧恨,这会儿竟然不顾体面的当场撕打了起来,王氏冷眼旁观着,没有要过去拉架的意思,她看到余氏手中的碗被她扔到地上,连忙跑过去捡了起来,舔了舔碗里剩余的汤汁儿,眼里突然就酸涩无比,可惜一滴眼泪也是哭不出来。想当年王氏也是贵女出生,当初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沦落到这样舔人碗的地步,若是当初苏丽言嫁到元家之时,她没有自恃身份多次为难她,是不是自己当日上山求救时,自己说说软话,她就能将自己留下来,也不用面对这样的生活?

王氏心中懊悔,她的两个儿子如今被拉进了名为义军的匪类之中,几个庶女早已被那些贼子占了去,就连两个儿媳也没能幸免,被当时元正林所谓招揽的护院占为已有。元正林引狼入室,该有如今的结果!幸亏她两个孙女儿年纪小,否则如今也跟那大房的元淇敏一般,成为人家的押寨夫人,虽说名义好听一些,实则还不是配了那样低下的贱民?一想到这儿,王氏觉得口中好不容易尝到的味道又变了,顿时悲从中来,干涸的眼眶里顿时温润了,原本留守在一旁面目阴冷的元府中人。一见王氏哭,眼里露出恶狼似的目光,竟然一拥而上朝她扑了过去。

待那些名为义军。实为乌合之众的流民赶过来时,余氏等人只剩了半口气而已。

元府中人的遭遇,在如今的世道之中并不罕见,只是元家人因家底殷实,再加上之前苏秉诚的帮助。所以相较之下比起其它流民体会这样的绝望晚一些而已,这也是元正林自找的,若非他当时好高骛远,一心追求原本不该他追求的东西,也不至于引狼入门,带来今日的祸事。元府若是好好经营,恁着元老相公累积下来的底蕴,再加上苏家的支持。纵然是在这乱世之中,亦会有一席之地,可惜得势之时做事不留余地,才惹了今日之祸,也算是性格决定命运了。

苏丽言虽说对元府的谩骂侮辱不理不睬。但元家之中好些人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山下各方势力也开始怀疑元凤卿是真正不在府中。否则这些日子不可能会眼睁睁瞧着自己父母亲人受苦而坐视不理。元府中人早将苏丽言恨透了,这会儿见元家没人出来救自己等人,都觉得是苏丽言从中挑拨,因此每日站在山脚下都指着苏丽言名字骂,话语污秽不堪,若是当真元凤卿是个男人,但凡听到有人这样侮辱自己妻子,也该忍受不得的,如此看来,元凤卿是当真不在府中了。

这个消息令许多人振奋,山脚下几股流民势力也知道自己不能与正规见过血的军队相较量,因此许多人汇合在一块儿,人数多了,亦形成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元正林就被这些人抓在其中,统领这支乌合之众的,是原本邻村一个无赖汉,人称乌三郎,年纪已经四十之数,因长相粗鄙不堪,行事又无赖,在太平盛世之时并未有哪家看得上他,因此年纪一大把还未成婚,此人在乱世起之时纠结了一班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偷鸡摸狗之众,开始吆喝着渐渐组织到了这样大一票队伍,估计因乱世之前没有成婚的原因,这乌三郎极其好色,元淇敏今年不过刚满十四,就已经被他收用。

此时众人集结在昔日的元府之中,可是主事的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元家人,而是这以乌三郎为首的一班匪类,元淇敏脸上挂着献媚的笑意,眼中阴冷,那乌三郎一手抱着元淇敏,一手还抱着神色憔悴的元湘凝,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上全是放肆的笑意。元湘凝长相貌美,元府被占之后她自然是被为首的乌三郎收为了已用,她的丈夫赵秀才,早在当初乱民攻入元府之时就已经被人砍死,如今的她与侄女同侍一人,以她昔日心高气傲的性子来说,心中别提有多恨了。

“大王,小人敢肯定,小儿凤卿不在元家之中,否则以他的性子,肯定是忍受不了的!”元正林此时低头哈腰的对着坐在首位上的乌三郎陪着笑,心中虽然不甘,但目前他却只想保住性命,往后再图报复。见乌三郎对他刚刚说的话并不在意,元正林眼中闪过阴霾,接着又陪笑道:“小人上回领人去过元家一回,那元家之人个个红光满面,与小人相比实是有拉天壤之别,小人猜想,这元家恐怕还有水,当日盛城富人苏秉诚还带了不少米粮过去,若是趁此时机占了元家,大王得了这些东西,在盛城之中谁还敢与您相匹敌?”

那乌三郎听他唧唧歪歪的,虽说也早有攻占元家之意,但见元正林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依旧是令他心中生疑,冷笑了两声,随手在元淇敏高高隆起的胸脯之上抓了一把,疼得元淇敏倒吸了一口冷气,却是知道面前这人手段,强忍着不敢喊出声来,只是抿紧了嘴唇,听到元家,眼中阴冷的色彩如同毒蛇一般。

“你也少跟我说这些文绉绉的话,老子听不懂!”他大咧咧的呲了呲牙,露出黄色的牙齿,一张嘴,一股恶臭顿时迎面扑来,元湘凝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被这乌三郎顿时瞧在眼中,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这辈子最恨这些以前看着高高在上的娘们儿,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如今还不是得乖乖躺在自己身下,任他伐达?如今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贵女,不过是个残花败柳,也敢嫌弃他?这乌三郎性情暴躁狠辣,一见元湘凝这模样,虽说还贪她美貌,但却不爱看她这高高在上的样子,顿时狠狠将她从自己身边推了开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表忠心渡危机

“贱人!”元湘凝冷不妨被他一把推倒在地,还晕头转身未起身,就听乌三郎高喝:“来人!”那门口处顿时站了两个容貌猥琐之人进来,这乌三郎冷笑了一声,指着元湘凝道:“这贱人,赏你们玩耍几日,只要不让她断了气便是!”

那两人一听这话,顿时大喜,搓着手连连谢过。元湘凝脸色大变,她当初怎么也没想到过自己会落到这样的田地,被这粗鄙之人糟蹋,已是生不如死,如今竟然要让这些人碰她,元湘凝顿时尖叫,看到一旁的元正林,不由哭着哀求了起来:“父亲,父亲您救救我。”她一边说着,那两个人却是伸了手过来捉她,元湘凝躲闪着,但到底饿得久了,没什么力气,元正林见女儿呼吸自己,深怕若了乌三不快,连忙别开身子,躲过了元湘凝的拉扯与哀求,一边低垂着头,温声道:“凝姐儿,好汉看得上你,也是你的造化!”

这样无耻的话,他竟然也能说得出来。元湘凝心下绝望,干脆狠了心一头往墙边境去!若是这样活着受人践踏,倒不如早早死了,至少还能保得住几丝清白,可惜乌三郎之前早有话,不能叫元湘凝死了,而这两人也怕即将到手的美人儿香消玉郧了可惜,他们以前是受元正林招揽的,早已垂涎元湘凝多时,如今倒是没料到还有一亲芳泽之时,哪里肯让她去死,一个人率先跃了过去,靠在墙上做了肉盾,元湘凝一头撞到他身上,这人吃疼咧了咧嘴,不过却是伸手死死将元湘凝抓住,一边嘿嘿笑:“元小姐如此投怀送抱,小人也不客气了!”

那乌三郎还怕元湘凝死了。自己也少个发泄的女人,毕竟那娘们儿性子虽不好,但容貌确实长得极美,简直比他以前看过最美的花魁还要美上一些,就这样死了他也舍不得,这会儿见她没死成,心下也松了口气,咧了咧嘴,挥手示意这两人赶紧将她带了下去。

元正林听到女儿惨叫的声音被人捂了嘴带下去,深怕惹了乌三郎不快。连忙又陪了笑向前,想要再说之前的话题,谁料这乌三郎却不理睬他。虽说乌三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也没少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幸亏乱世来了,给了他落草为寇的机会,否则他也是村中一害而已。虽说不至于打家劫舍,但做事不地道不光彩也就是了,他不是好人,甚至可说是真小人,但相较之下,元正林身为人父。见到这样的情景,竟然说出那样不要脸的话,则是更令他心中看不起。只觉得以前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没料到也是这样的祸色,能被乌三也小视,足以可见元正林此人性情之卑劣!因此这会儿也懒得与他多说,冷了脸就要让人将他叉下去。

“大王且慢。大王且慢啊!”元正林此时早想着元家那些护卫,如今元凤卿不在府中。若是这乌三当真是听自己的话攻上山去,自己以元凤卿父亲身份,岂非是轻易就能将这些人掌握在手中?元家又有粮有水的,到时这些护卫听他的话,这乌三今日轻视他之恨,必定狠狠报复!元正林心中想得美好,更是不愿意放过让乌三攻打元家的打算,他一见乌三要赶他走,不由想到这乌三郎贪花好色的性情来,想到元家,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在两个进来要将他拖出去的汉子手里挣扎着,高呼道:“慢!大王,小人有事回报!”

那乌三冷笑了一声,却不理他,元正林大是着急,也顾不得想要卖关子,直接开口道:“小人那儿媳苏氏,可说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儿,纵然是与小女湘凝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绝对足以匹佩大王身份,纵然我那儿子英雄一世,如今也是被她迷得团团转,大王若是肯攻打元家,这苏氏岂不是归您收为已用?”乌三一听这话,倒当真是有些动容了,他虽听不懂元正林絮絮叨叨所说的什么过之而无不及的话,但元凤卿的老婆是个绝世美人儿的事他却是听明白了!

也许是以前有色心却没那个色的本事,这乌三对于女色一事极为热衷,更是享受将女人按在身下时的狰狞快感,一听元正林所说的绝色佳人的话,还未见着,顿时口水就险些流了出来。虽说对于这老头儿夸奖元凤卿是英雄一世的话有些不满,但看在他说出苏氏乃是美人儿的份上,也不与他计较了!其实元正林心中哪里是想要夸奖元凤卿,他早就恨不能取元凤卿而代之了,那日元家护卫的英勇如今还历历在目,若是能得这样一支队伍为自己所用,乌三这样的乌合之众,哪里还是自己对手?

“你此话可是当真?”乌三色心一起,又怕元正林是诳骗自己,毕竟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元字,元正林此人虽坏,可到底是元凤卿生父,虽说他不在意女儿,但此时人还少有连儿子也不在乎的,若是这对父子联合起来想要诓骗自己,到时他上当,恐怕真是得不偿失。毕竟这样一个为首领的机会,是好不容易挣来的,乌三虽好色,不过却也知道若是没命,美人儿再多也不能享用的道理,因此又有些犹豫。

“绝无虚言!那苏氏可说倾国倾城,绝对不会令大王失望,更何况元凤卿那逆子,竟敢不尊父亲,斩杀兄长,实在罪大恶极,纵然是他就在元家之中,以大王英勇,拿下他也并非难事,小人还希望他在家中,到时还望大王交给小人亲自动手清理门户!”元正林为人虽蠢,但好歹也是做过几年朝廷命官,此时危机之下,倒是有了些眼色,知道乌三的顾忌,其实他是希望元凤卿不在家中,才好方便他行事,但此时他却不得不这么说着令乌三相信,更何况他也确实恨元凤卿,若是他在家中,却是看到父亲受苦而不救,纵然是死了也是活该。若是元凤卿在元家,他宁愿看着元凤卿与苏氏以及苏家人不好过,也心里畅快!

他这样一说,心里的怨恨又不是作假,这乌三郎登时就信了,哈哈大笑了一声,态度顿时变了:“若那苏氏当真貌美,到时本王必定封你为官,说不得还要称你一声老大人了!”色心之下胆气壮,再加上又眼馋元家的家底。这乌三登时心动,对元正林漠不在意的态度也变了,连忙就召了人进来。商议着要攻打元家之计。

这头一做决定,元家之中柳斋就已经本能的感觉不妙,他当晚携了周氏进内院与苏丽言商议了一阵,元家更是加深了戒备。待柳斋一走,连瑶等人都有些忧心忡忡。拿了帕子抹了竹席,看苏丽言还是沉着冷静的样子,不由心下发虚:“夫人,这贼人如此猖狂,不知郎君要几时才能回来?”

对于这件事,其实苏丽言心下也是没底。元家之中虽然护卫一个可顶山下灾民三五个,不过乱拳打死老师傅,纵然是好汉也难敌人多。那些难民最少也有几千之众,元家这些护卫恐怕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这些人纵然一涌而上,恐怕光是一人抓一把,这些护卫武功就是再高。也得要伤痕累累了。其实她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不安,对于华氏以及元家众人的安危心中也没有数。柳斋虽是有能耐,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人兵力,他再是计谋满腹也是空谈!

当真是有人攻上山来了,自己还能躲进空间之中,让人抓不着,可是连瑶与苏家的人怎么办?她就算是与苏家没什么感情,可好歹华氏对她还不差,就是苏秉诚,凭良心来说,来到元家之后也极给她脸面,安份守已不说,从未再摆过自己是老爷子的大架子,若是这些人出了什么事,纵然是她逃脱了,可是一个人在空间中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别担忧了,郎君已经走了已经满打满算快五个月,他走之前有说过,最多五月即回,郎君为人言出必果,也再撑上几日,待郎君带了人回来,也就好了!”苏丽言这话带着安慰,连瑶点了点头,孙嬷嬷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来,替她拆了发钗,又伸手在她肩上揉捏着,不过眼中仍有忧色。如今形势危及,郎君若是当真能在这三五日之中回来,那是再好不过,否则,恐怕情势堪忧。

不过元凤卿这一走,已经五个月没有音讯儿,到底能不能在这几日回得来,众人心中其实都没有底,不过孙嬷嬷等人却知道苏丽言如今怀着身孕,恐怕心中对此事最担忧的,也就是她了。众人也没有敢在她耳边多说,见天色不早了,只收拾了屋里,又侍候她洗沐上了床,只留了守夜之人,众人才退了下去。不过如今这世道,众人就算是退了下去,也没什么睡意,最后干脆都聚在苏丽言门外,就这样望着天空睁着眼睛守了一夜。

外头的人没睡意,屋里的苏丽言也是睡不着,她如烙饼子似的在床上番来覆去,纵然这几日没有睡午觉,可是这会儿却是丝毫睡意也没有,别人焦急,她心中何尝不焦急,她甚至还替元凤卿有些担忧,以前觉得自己与他不过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有他没他日子都是一样的过罢了,若是没了他更好,只要自己有个一儿半女的,往后一个人过日子,不知道该多清静!

可是这样的想法,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生了变化,元凤卿以前在身边时不觉得他有多重要,甚至觉得这人心思沉重,又手段狠辣,还狡猾多疑,平日苏丽言防他跟防贼似的,可是为什么他这一走,她心中却是不安了起来?苏丽言睁着眼睛,盯着天青色的帐子,咬着嘴唇表情木然,她对元凤卿不像是自己以为的那般爱得刻骨,甚至两人可以说根本没有感情基础的,为何此时心中却总是想着他的安危?苏丽言心中慌乱,最后越想越是心烦,干脆趁着此时屋里没人,进了空间之中。

摘了只西瓜吃了,又因心中烦闷得紧,最近几日歇也没歇好,连胃口也没有,深怕腹中孩子有个什么万一,虽说她自吃过人参果之后如今进空间已经没有那种不适之感,但为防万一,她仍是吃了一滴紫色玉髓才觉得中稍安。在空间中洗了个澡,泡在溪水里不想起来,她无意识的拍着水面,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从水里爬了起来,捡了一旁岸边已经干透的衣裳穿上了,又出了空间里。

也许是在空间中呆了一阵,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苏丽言到下半夜之时,好不容易才睡着。不过这一觉倒是睡得极不踏实。一直做着恶梦,时常在梦中看到元大郎满身鲜血的模样,整晚都冷汗淋漓。到第二日天大亮之时,才被孙嬷嬷从梦奄之中被人唤醒。这些日子以来,她还从未有过睡到这样日上三竿才起来的情况,孙嬷嬷见她脸色惨白,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就知道她晚上没有睡好,但这个时机,已顾不上这些了,孙嬷嬷脸露慌乱之色,大声道:“夫人,山下乱民。打上来了!”

这话一说出口,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顿时将苏丽言炸得有些蒙住了。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但她心中迅速的冷静下来,忍着身子的轻颤,冷声问:“是怎么回事,与我说说!”

孙嬷嬷见她这样子,倒是被她冷静清冽的情绪感染了几分。原本慌乱的感觉顿时亦是跟着冷静了几分,一边扶了她起身。一边令人准备热水给她沐浴,嘴里开口道:“今日元府的元老贼带了人上山了,说是要给夫人一个荣耀,将您嫁给那破落东西,让您带了元家作嫁妆嫁过去,否则他们也不会客气!”孙嬷嬷这会儿估计是对元府的人恨极了,口中称元正林时再也不如以往般,虽然不屑,但仍称大老爷,如今她说元正林时,带了恨意,只说元老贼。

不止是她气得不轻,连苏丽言听到这话,也是气得身子哆嗦了两下,脸色顿时寒冷如冰,目光森冷道:“接着说下去!”

“是!”孙嬷嬷福了一礼,见热水带来了,先与连瑶扶了她往小间走,元喜拿着衣裳跟在后头,她一路走着嘴里也没停:“柳先生当时就大怒,若不是这老贼跑得快,恐怕当场命就没了,但他一走没多久,山下就有人攻了上来,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说到这儿,忍不住抹了抹眼泪,这会儿元家之中好些人都慌了神,幸亏之前苏丽言治家有方,这些人心中虽然害怕,但至少还没乱着,仍在各司其职,否则这热水不会送得这么快过来,不过如今元家人还等着苏丽言拿主意,孙嬷嬷深怕苏丽言被这话气得昏过去,如今元大郎不在,家中就只得苏丽言一个主人,万事都得靠着她,孙嬷嬷有事也不敢隐瞒,既然说到了这儿,她犹豫了一下,也怕自己有所隐瞒到底纸包不住火,若是留给旁人说来让苏丽言鹰,倒不如自己此时说了,也好叫她有些心理准备。

“一大早的,苏老夫人就想着过来瞧您,不过您还在睡着,奴婢听她话里意思,像是有同意元老贼说的话,以保命”

听孙嬷嬷说到这儿,连瑶显然气得不轻,她忍不住抽着肩膀哭了起来,抬头之时眼眶通红,一脸绝望的跪在了地上,果断道:“奴婢幸亏得夫人看重,才有今日之荣耀,若是当真事情到那一地步,奴婢愿代夫人”她话没说完,一旁孙嬷嬷也别过身子开始擦起眼泪来。元喜眼中泪光点点,咬唇道:“连瑶姐姐何苦?奴婢虽来夫人身边没多久,但自问亦有一腔忠心,若到此时,夫人身边离不得连瑶姐姐,奴婢愿代夫人嫁过去,说不定还能拼得一条命,杀了那领头的贼子!”她说完,眼中露出坚毅之色。

苏丽言听到这两个丫头的话,面色顿时软了下来,此时没料到自己嫡亲的祖母月氏都有牺牲自己保全她苏家性命之心,自己身边侍候的两个丫头却有这样的忠义,倒是令她心中动容。她顿了顿,目光中露出寒光来,冷声道:“你们也别争了,那些乱民不一定能占得了元家,更何况这元家还是我当家作主,若我不开口放话,苏老夫人纵然有再多心思,亦不过是她自个儿的想像而已!”这个世道,亲情不值几个银钱!

连瑶等人一听这话,虽然心中有些将信将疑,不过看苏丽言满脸冷意,却是自信满满的模样,顿时心中也信了,犹豫了一下,也就顺势点了点头,哭哭啼啼的起了身,侍候着苏丽言洗沐了,外头渐渐传来脚步声,苏丽言令人送了早膳上来,月氏那头却不待人通报,直接领着儿媳孙媳闯了进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无耻求娶主意

“你还有心情吃喝!”月氏见她悠闲不已的模样,顿时有些火大,自听到外头打了起来,她这会儿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苏丽言倒好,瞧着容光焕发的模样,自己来时她还在睡不说,如今竟然有心思沐浴吃饭!月氏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向在苏家当家作主惯了,这会儿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并非是在苏家,伸出手指,指着苏丽言就开始瞪着眼喝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