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卿收拾妥当,便想着利用这场雨做件大事,安顿了苏丽言几句,原是想等她睡着再离开,但苏丽言却想着自己空间中的情景,刚刚慌忙出来 ,还未注意观察过,这会儿想进去瞧瞧,因此连忙就故作贤惠:“夫君正事要紧,妾身也累了,正好睡上一会儿,您自管去忙就是!”她说完,元凤卿却是看她湿搭搭的头发,取了帕子来替她绞着,一边道:“你也别忙着睡,虽说那果液是好的,但湿头睡觉总是不好,我的事情不急于一事,替你将头发绞干,你睡着了我才离开。”

既然他这样说了,苏丽言也没有再作大度的模样,免得他心中真当自己不需要他照顾了,夫妻之道,那点得把握得好,因此见他主动要侍候自己,也就点了点头,柔顺的任他擦了两刻钟的头发,那头浓密的青丝才渐渐干了,元大郎手过处带着热气,这头长发几乎是被他烘干的,他手指穿插在这瀑布一样的发丝中,只感觉这触感好得令他有些留恋不舍,回头看苏丽言却是闭上了眼睛,似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将她轻轻的抱到床上放好,又拉了被子替她搭上,怕雨天蚊虫多,放下了幔子,这才轻着脚步离开。

等他一走,原本似熟睡的苏丽言这才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俏皮的笑意,看到元大郎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这才趁着屋里没人,一个闪身进了空间中。只是她刚一进空间,嘴唇便张了起来,空间此时比之前大了足足有四分之一,而那刚结过果子的人参果树上竟然冒出了花骨朵来,苏丽言看到这一切时有些不敢置信,连忙过去数了数,这花骨朵足有十一朵,竟然比头一回结的还要多上几朵,她唯恐动作大了将这花骨朵碰掉,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回,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来。

想来是这回人参果的效力比之前大了不少,除去她接到的三颗,其余的全落进了地中,空间最少是升了五级以上,就因为有着这人参果的掉落,这开花结果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的人参果树才在刚结完果子之后又开了花。苏丽言心中不由对这空间更加感到好奇,她空间中如今种的植物还并不是世上植物大全,若是等她当真找齐了世上所有的稀稀植物,种在空间中,岂非是空间升级更加厉害?到时若是当真如此,要尽快的催熟人参果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丽言心中有数,恐怕这人参果是熟的时间一回比一回长,但效果也是一回比一回好。时间与效果是成正比的,恐怕以前两回结的果子,还没有这一回一颗果子效果好,如此一来,苏丽言倒是宁愿它多用些时间成熟,也好过吃三五颗却比不过如今一颗的情况来。

空间玉池中的玉髓已经积了小半池了,如同活着的一抹耀眼的紫金色般,在池子里带出盈盈光彩,如果是以前,能看到有这样一池玉髓。苏丽言保不齐会欢喜得跳起来,但如今她已经有了人参果树,样样效果都赛过这玉髓良多。这玉髓便显得有些鸡肋,她见到玉髓积了这样多,也并不欣喜,只是又滴了两滴进溪水之中,并试探着伸了腿下去。果然里头已经快没到她腰际了,身下恶露已经干净,浑身那种酸疼无力感已经消失,苏丽言更是肯定自己身体已经没有事了,在空间中呆了一阵,看到空间里空出来的一大片地方。除了一些药材之外,水果只种了西瓜而已,如今玉髓多了。反正也用不完,她便想着要完成之前的心愿,弄些果树等种进去,往后自己要吃时,随时可以一饱口福。

这样一想。心中便定了主意,再呆了一阵。拿了之前洗净的衣裳便出了空间,折腾了一阵,心情又大喜大悲的,外头天气又凉了许多,苏丽言这会儿也是当真有些累了,拉了被子抱住,便闭了眼睛睡去。

也许是吃了人参果之后身体得到了调养,这一觉她睡得极沉,连梦也未做半个,醒来便神清气爽,天色已经大黑了,内室屏风外放了一盏油灯,随着透过窗柩的微风而轻轻晃动,安静异常,她刚刚一动,外头便有人听到响动,连瑶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可是醒了?”

睡了这半日,苏丽言精神极佳,心情也好,听到连瑶的声音,便是坐起身来,笑道:“是醒了,母亲可还在?”如今天色已经晚了,苏丽言原想着华氏该回去了的,谁料她一开口,华氏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一个身影便倒在屏风上头,向屋里走了过来:“在呢,你这一觉睡得倒沉。”华氏一边说着,抱着元千秋进来,见女儿坐在床边挂幔子,宽大的衣袖因她的动作滑下几分,露出一截赛玉欺霜的晶莹嫩腕子,白生生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得人眼睛都有些发花,连忙就制止:“别动!你可别不知好歹,刚生过孩子的人,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若是着了凉,恐怕得不偿失,窗户可是关上了?”她话一说完,连瑶等人捧了洗脸水进来,笑着答道:“都是关上的,下午时风大,奴婢们也怕夫人见了风。”

华氏回头一看,果然关得严实,心中就松了口气。一边仔细打量女儿的脸,见她下颚尖细,越发显得一张小脸娇艳,因刚睡醒,脸蛋边两团红晕,衬得她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乌黑顺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给她增添了几丝柔弱之感,身上竟然连半丝憔悴之色也消失不见,也无生完孩子之后的苍白病态之感,心中满意,又放心了不少,苏丽言生完孩子也是这样的美貌,想来姑爷该不会往李氏那贱人院子钻了!这样一想,华氏又有些得意,自己女儿生完孩子都比李氏貌美了不知多少,李氏竟然还妄想与她相比,实在是不知量力。

苏丽言不知她心中想法,只是伸手过去将儿子接了过来,见他闭着眼睛,一张小脸嫩得像是一掐就会破般,小嘴微张着,蠕动之下吹出一个泡泡来,脸貌与自己有些相似,但五官却似元大郎那样的精致,完全是集合了夫妻两人的优点,也许是血脉相连,虽然生下孩子之后还未抱几回,但苏丽言一看儿子这小模样,却是心中爱得不行,忍不住抱了过来脸颊靠在他脸上蹭了蹭,感觉着小婴儿柔软细嫩的肌肤,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她今日生下孩子之后还未给孩子喂过奶,午后又吃过人参果,这会儿倒是觉得有些发涨,也许是孩子也吃过人参果的关系,到这个时辰点了还并未饿得哭闹着,华氏见女儿解了衣裳要喂奶,才突然间明白过来,连瑶等人端了凳子放在她身侧,她坐了过去。见女儿半转过身子,一边惊奇道:“我倒说这孩子是个乖巧的,今日除了出生那会儿,以及打雷那会儿闹过两声之外,竟然从不哭闹,我倒是忘了他这会儿还未吃东西。”

“小郎君就是个有福的!”连瑶等人这会儿脸上都还着笑,元千秋今日刚一出生已经几个月没下的雨偏巧今日就来了,这不是福气是什么?如今元家里人人都在传着小郎君福泽深厚,是得上天看重的,也正因为老天爷怜惜他。不忍他一出生便吃苦,因此这会儿才降了倾盆大雨,是专为他积福的呢!这样诸如此类的谣言层出不穷。偏偏连瑶等人还全都信了。不过也由不得她们不信,毕竟这大旱可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这雨早不下晚不下,今日就倒了下来,纵然说是巧合。也实在太巧了些。

“那可不是!”华氏一听到有人夸奖外孙,顿时身子就挺了起来,脸上带着得意:“我瞧着秋哥儿天庭饱满,往后是贵不可言的。”她一边与连瑶等人拉起了家常,一边盯着女儿背影看。苏丽言喂饱了儿子,感受着那种母子间亲昵之极的感觉。忍不住爱怜的摸了摸儿子巴掌似大小的脑袋,一边问道:“母亲今日可是没回去过,若是晚了些。苏老夫人可会怪罪?”月氏就是个不省心的,华氏以前事事让着她,苏丽言心中又担忧她不争气要吃亏。华氏如今转变了,可偏偏又变得太大,这雨一下。眼见着世道便会平稳些,若是月氏要拿捏她。恐怕找着借口华氏会吃上一些苦头。

听到女儿担忧自己,华氏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你别担忧,你祖父心里有数的。今日你生孩子是大喜事,你祖父来时便与我叮嘱过了,让我这些时日不用再立规矩,先照顾了你再说!”华氏语气淡淡的,心里却想着自己出来时月氏不甘的眼神,心中一阵厌恶。不过这会儿她却没有说出来教女儿担忧,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便罢口不言,只是专心盯着女儿背影看,待她收拾了衣裳,但立即将她怀中的元千秋抱了过来。

小孩子吃得满了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便又睡了过去。苏丽言整好了衣裳,一边拿手指戳他脸蛋:“真像个小猪一般,吃了便睡!”

“别胡说!你那时还不是一样的。”华氏斥了一句,又小心的抱着元千秋摇了起来。那头连瑶等人见她喂饱了小的,连忙就端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膳食上来,因在月子中,要忌的东西也不少,吃的总共就那几样,幸亏元家的吃食是早已准备好的,样样都不缺。连瑶等人拿上来的是一只炖得快烂了的猪蹄加老鸽,用料十足,又加了文火熬了快五个小时,这会儿蹄肉一碰就软嫩,虽然少了些盐味,不过只喝汤也并不难受。苏丽言其实这会儿并不太饿,但见华氏等人担忧的眼神,仍是端了一小碗过来喝了。

这汤里该是加了药材熬的,药味儿虽然淡,她仍是喝了出来。见她皱眉,华氏连忙拿了帕子递给她:“这方子是老大夫开的,说是对妇人产后极有好处,是补气血的,你多喝一些。”说完,用殷切的眼神盯着苏丽言看,苏丽言也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又喝了几口下去,开始时不觉得,喝到后来只觉得油腻腻的,自然是不肯再喝,只推说晚些时候再吃。众人也只当她是刚生过孩子没什么胃口,也没有再勉强,元喜又端了东西下去,孙嬷嬷凑上前来,一边就道:“夫人,今日府里大喜,却还未发过赏钱,奴婢觉得总要让人沾沾喜气的。祝家老夫人也派人送了礼单过来。”说完,递了张单子过去。

华氏连忙就侧开了身子,没去看,虽说祝家与她也是姻亲,但人贵有自知之明,不可能事事都凑过去讨人嫌,如今自己等人不过是借住在元家里,若要管事,明不正言不顺,由苏丽言身边的管事嬷嬷看着是最好的,也不怕那姓李的小贱人来夺权。一想到李氏,华氏眉头就皱了起来:“原不该与你说这些闹心的,但如今你孩子生了,那头闹得厉害,今日据说已经打过一场,虽说姑爷禁了她的足,但她若是有心,你怕是也要防着一些。”她说完。眼睛就往屋里四处瞧了瞧。

苏丽言明白华氏这话的意思,不过是怕自己屋里有一个能被收买的,也出现第二个罢了。这一点也正是她担忧的,李氏与元府中人的隐患自然是要除去的,反正元大郎已经表了态,余氏与李氏纵然是病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纵然要不了她们性命,也该给她们之前心怀不诡一个教训才是!苏丽言心中想着,眼里便露出一片寒芒来。华氏眼皮跳了跳。下意识的有些不敢看眼前锐气逼人的女儿,连忙就别开了脸:“如今秋哥儿既然已经出生了,我寻思着我身边的华嬷嬷过来侍候着他。否则身边没个理事的,恐怕不成。”

照理来说房里侍候的除了一个嬷嬷四个丫头之外,还该有些贴身的媳妇儿,可是苏丽言当初从元府出来得慌忙,元府的人又刻薄。这些名头竟只占了一样满的,孙嬷嬷还是后来华氏送的。如今元千秋身边是该有侍候的人,华氏这样一说,苏丽言却是摇了摇头:“华嬷嬷是您身边用惯的,我哪里舍得让母亲离了她?”更重要的,是华氏如今已经送过一个嬷嬷。若是再送一个过来,她倒是觉得自己母亲不会害自己,但防着有人说她娘家想借机插手元大郎家之事。华氏这样原本是好心。但恐怕她无意,却有人用这一点来大作文章,尤其是院子里那位不安份的,苏丽言既然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自然是不肯让华氏背上这个名头。

幸亏华氏也没往这边想。见她拒绝,只是有些担忧。还要再开口,苏丽言就笑道:“如今我院里连瑶岁数是到了的,若她有合心意的,我便给她指了亲,到时孙嬷嬷跟在千秋身边,照看着他就是。”一般大户人家里侍候的丫头一到十八岁就要放人的,以免有伤天和。连瑶如今已经十七了,从十三岁时跟在苏丽言身边,几乎是与她同时成长,伴了这样多年,苏丽言早些为她打算也是理所当然的。许多小丫头便有些羡慕的看着满脸通红的连瑶,而心中却有人暗自开始揣摩了起来。连瑶原本占着大丫头的份例,若她一旦嫁人,四个丫头中便要空出一个来,虽说除了她与元喜之外其余两人都是虚设的,不过当了大丫头份例吃食等什么都比小丫头强得多,自然有人眼红。

苏丽言说了一阵,见连瑶脸色通红,却没反驳,心中便有了主意,她这会儿说了些话,人也精神,毕竟下午时睡了半晌,又吃过人参果,这会儿再无睡意了,只吩咐孙嬷嬷兑了两框铜钱出去发了,又让厨房中准备了红鸡蛋等喜物,这才靠在了床头边上。华氏深怕女儿累着了,因此呆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了,便依依不舍的将元千秋递给了苏丽言,自个儿则是领着侍候的下人回去了。

她刚走不久,元大郎便韶来了,今日估计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他忙得厉害,不过因下午时吃过那半口人参果液,脸色不止没见疲惫,反倒更显俊美。他一跨进来,便将苏丽言好不容易才抱到的儿子递到了孙嬷嬷手上,自个儿则是坐到了床边,一把将老婆搂进怀中。

“夫君今日怎么回来得如此晚?”苏丽言无奈的伸手揪了他衣裳,自个儿坐好了位置,这才开口。这样的话若是换了以前她断然不会说的,但如今两人关系不一样,她自然是可以小小的傲娇一下。元大郎对她这样不客气的话不止没有感到不悦,反倒是极为欢喜,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狠狠亲了一口,这才道:“忙了些,你今日做了些什么?”两人亲密的行为令连瑶等人脸色通红,便退了下去,屋里只剩夫妻二人相依相偎的倒影,亲密无双。苏丽言原本也没做什么,不过是睡了半天觉而已,但此时两人这样的废话也说得来劲儿,并不显得厌烦。

而另一厢李氏院子中,白日时出去与余氏闹了一通,李氏虽说挠了余氏好几下,但她自个儿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尤其是最后她那公公元正林进来,竟然冲她甩了一耳光!李氏身边侍候的人都跟废物似的,眼睁睁瞧着她挨了打,竟然没有拦住元正林,半晌之后反应过来时,李氏脸上已经浮出了一个手掌印来。一想到这些,李氏心中就来火。她没料到自己这样命苦,当初被人坏了名声,以致于一直嫁不出去,好不容易等到这把年纪嫁了出去,虽是作为侧室,不过好歹元大郎人长得俊美,又有野心,往后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他事成,纵然是偏房。也可封个妃,难不成还比不得那些嫡出的姐妹们高贵?

但谁料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余氏这老贼婆且不用说了,人无耻不说。还这样的不要脸,昧了自己东西还敢反咬自己一口,干出那样大的事儿,她凭什么还这样嚣张?自己如今听起来嫁得好,不过至今还未与元凤卿圆房。名不正言不顺的,又挨了元正林的打!这个是最令李氏火大的,她脸上被指甲印挂花了,一伸手碰到就疼。李氏坐在镜子前,悲从中来,想到自己送出去的那一斛子明珠。直疼得心肝都在颤抖。

镜子中露出一个狼狈不已的妇人面孔来,她容貌不如苏氏,年纪又不比她轻。如今背井离乡的,浔阳王府纵然势大,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拿什么跟人斗?李氏一想到这儿,又气得厉害。起身狠狠扫向妆台,袖摆将上头摆的东西扫落下来。那妆枢‘哐铛’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两半,里头的珠环钗枝就滚落了出来,一些胭脂水粉等散得满地都是。屋内众人顿时禁若寒蝉,李氏却是趴在妆台之上,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

两个太监的眼神在镜子中交汇,看起来异样的清冷,李氏自个儿痛快哭了一回,屋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她的哭声,没人来劝慰她,哭得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李氏抬起头时,眼中露出一丝阴狠:“若我得势,必饶不了那贼老婆子!”想到在余氏手中吃过的苦头,李氏心中就暗恨,她这会儿看清了余氏的真面目,只恨得直咬牙,手中帕子绞成了一条绳般,阴狠道:“难怪那苏氏不肯待见那老婆子,想必是早吃过亏的,可恨没人提醒我!”李氏自个儿说到这儿,又气得厉害,深呼了一口气,胸口不住起伏,今日下了一场雨,不过到底天气还热,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缠枝褶子衣裳,这样一哭露出里头鹅黄色的肚兜,衬得肌肤如雪一般,可惜没人欣赏。

她心中低落,却是很快整理了精神:“如今郎君除了那贱人之外,只得我一个,如今那贱人生了孩子,想必不能再勾搭人,你们打发人去瞧瞧,如今郎君在哪儿,若是在外间,就将他请过来,只说我要向他认错!”李氏原本便是姨娘养的,对于这些勾搭男人的功夫,深得其中三味,她虽然脸貌长得不如苏丽言,但她自认自己出生高贵,又肯使手段,难不成还比不过那装模作样的苏氏?

李氏不信!再加上如今苏丽言又生了孩子,正是她最好的机会。李氏想到这儿,脸上不由露出笑意来,不过想到被元凤卿亲口命名为元千秋的孩子,笑意又垮了下来,脸色变得一片阴寒,冷哼了一声:“且待她再得意上几日,若是我有了孩子”她伸手按住肚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回过头来却见两个太监站着没动,顿时眉头就竖了起来,恶声骂道:“你们两个是死人啊,还不赶紧去给我请人,若是请不回来,小心我饶不了你们!”她说完,狠狠就剜了两个太监一眼。

两个太监却并不如何怕,那个名叫小卓的人敛下眼中恨意,点了点头,与另一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领命出去了。李氏自个儿却是又令身边的丫头婆子们捡起了被她扔得一地都是的珠宝玉钗等物,又寻了胭脂水粉来。她自认为今日苏丽言生了孩子不好留着元凤卿沾了晦气,元大郎该是一个人住的,若是自己令人勾了他过来,不信哪个男人是柳下惠不好色的!她一想到这儿,勾了勾嘴角,连忙就令人备了热水,她要沐浴。

原本元凤卿是停了她这儿的水与吃食等供应,她自个儿又做错事,不敢闹腾,只能答应,前两日过得极苦,幸亏今日下了场大雨,才解了用水之急,不过李氏这会儿就算用上了水,心中却是没半分高兴的,毕竟如今元家中人人都传遍了,说是这水能用得上,也全是靠了元千秋的关系,才使老天爷降了这样一场及时雨的。李氏咒骂了几回,才稍觉解了些气,待人备好了热水,自个儿洗了一回澡,又细细将头发擦干挽了,拿了雪花膏出来抹在身上,坐在镜子前描了一阵眉,收拾了半晌,浑身上下都打理得齐齐整整的,才终于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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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两人狼狈为奸

李氏脸上露出笑意来,连忙就站起身,领了众人出了内室,却见外头只得那名叫小卓的太监一人,身后并无跟人进来,脸上笑意一凝,顿时不满道:“你这狗奴才,可是偷懒去了?这样长的时间才回来,郎君可说几更才来?”她这会儿没见到元凤卿身影,只当他是要让小卓先回来,他自个儿过会儿才来,心中略有些失望,谁料这太监却跪了下去,略有些惶恐的开口道:“回姨娘,奴婢出去之时恰巧碰到外院的人,细问之下才得知郎君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经回了内院!”

已经回了内院半个时辰,这边却又没见着人影,可想而知他是去了何方!李氏险些将手中的帕子拧断,描绘得精致的眉头一下子竖了起来,一个没忍住,破口大骂:“这不要脸的下作娼妇,才刚生孩子也敢这样不要脸面的勾搭,这个下贱的东西”她这会儿心中实在气得厉害,似是只有用这样的污言秽语才能稍解心中的怨气一般,她没料到,元凤卿竟然宁愿回去对着刚生过孩子的妻子,也不愿来看她这样一个黄花大闺女。李氏彻底崩溃来,骂了一阵,哭了起来。

两个太监冷眼瞧着她,那跪着的名叫小卓的太监也站起了身来,悄悄退到一旁,以防李氏拿自己出气。事实上他领了命之后便出去,可并未朝外院走,而是朝苏丽言那边报信儿去了,却让人得知元凤卿正在那边,自然他是没见着苏丽言的,但自己的态度却也表达了过去,这才退了回来。李氏如今气得厉害,再加上这元家的人几乎没哪个对她看得顺眼的,他也不怕自己的行为被人揭破叫李氏打杀了。因此话半真半假的,李氏登时便信了。

“叫人去请郎君,就说我病了!”李氏眼睛通红,钗鬓散了大半,喘着粗气,脸色有些扭曲。那太监见她使这样的手段,不由撇了撇嘴角,半晌之后才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不到两刻钟功夫,他又退了回来。只说连郎君面也没见着,大夫如今要顾着小郎君与夫人,哪里有空来搭理她。李氏听到这消息时,气了个半死,却知道自己之前的打算是不成了,苏丽言就算是生了孩子,还勾着元凤卿的心。使他不过来,李氏这会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悲凉的感觉来,却又觉得有些不甘心,一晚心不在焉的睡了,第二日早早起来时,仍是决定去余氏院子中瞧信。

这会儿余氏与李氏是早就撕破脸的。但李氏有求于人,她知道自己在元家若是没个依仗,恐怕往后是难得翻身的。因此心中虽然将余氏恨得要死,仍是忍下心中的愤怒第二日揣了好处来见余氏。虽说昨日闹得凶,元正林当日做得太过,以致如今元凤卿回来深恐自己被追究起来倒了大霉,因此急着想讨好余氏。也不顾身份打了李氏一巴掌,若是换了以前的余氏。与李氏这样打闹一通,纵然心底不将她恨死,也会给不了她好脸色看的。

但余氏自从经历过乱世,吃过苦头之后,是标准的有奶便是娘,李氏与她打闹之时她自然是恨不能将李氏往死里打,这才好解心中一口恶气,可见她捧了金银等物来见自个儿,余氏也不由脸上带着笑,连忙就将人请进了屋里头。李氏也不拐弯抹脚,在她看来,自己跟余氏这老东西除了合作与相互利用之外没什么好说的,因此一来便到:“我想与郎君单独见上一面,还望太夫人帮忙!”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敲了敲自己手底下的那个木匣子。

李氏上回吃过余氏的亏,这会儿也不敢将自己要害元千秋的话说出来,就怕这老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时一出事又将自己给顶出来。因此只肯说自己想要见元凤卿的话,并不肯再说其它。反正最多这贼老婆子靠不住,说出口的也大不了说自己不知羞耻而已,如今人都嫁了,两人至今还未圆房,羞耻不能当饭吃,也不能给她带来孩子得到宠爱。

早在见到这一个匣子之时,余氏眼睛就亮了起来,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形,要见上元凤卿一回都是不容易,更别提答应李氏的事情了,不过她这会儿利欲熏心,不管能不能做到,却是满口答应了下来,记不迭又将李氏手下那个木匣子紧紧抱着不肯撒手,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李氏对她这模样瞧不上,将东西放下,话带到就起身离开了,临走时余氏连个眼神儿也没给她,只顾抱着匣子傻笑,李氏见到这情景,心中有些后悔,总觉得余氏这模样不像是能靠得住的,但她一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形,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由就郁闷之极的叹了口气。

李氏刚出了元府住的院门,在园子中转了转,前头路边却已经有两人候在了那儿,她深呼了口气,转头冲身边两个太监喝道:“让前头的人站远一些,懂不懂规矩了!”她喝骂声音极大,远处的两人显然也听到了,拧着裙摆就朝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妾身给二夫人请安。”李氏原本想转身就走的,却听到这声称呼,顿时就停了下来。说话的这女声温柔软和的,她眉头就皱了皱,见远处那两个身影站得近了,一大一小,年纪大些的约摸三十岁左右,气质纤柔,一袭素白长色衣袖,倒是衬得她气质瓤弱,那小的约摸十来许岁,也是同样穿着一身素白色。李氏一见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原本还想说下话的,不过一看这一身的白色,顿时失了兴致,懒洋洋道:“走吧,我也不是哪个阿猫阿狗的都能说话的!”

以这个世道看来,并非穿着白色就是出尘脱俗,而按照此时规矩来看,穿白色的几乎都是最低等的平民,若是大户人家,纵然是守孝,那白色穿着也大有讲究的,纵然是白也并非纯白素白。而是月牙色,或上头用同色系丝线绣了花纹,低调中透出华贵。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穿的却只是白色麻衣,李氏自认出身不凡,自然是看她们不上,顿时转身就要走。

赵氏母亲一见这情景,顿时脸色煞白,那一句阿猫阿狗令赵氏眼中闪过一道怨恨之意,却是又拉着女儿柳茵的手,追了几步:“二夫人还请留步!妾身乃是柳赵氏。当初也曾与二夫人一块儿从青州过来的,一直未寻到机会与您请问安好,还望二夫人给妾身母女一个机会!”她声音似是带着空腔一般。哀求之意明显,令人光听这声音便会对她生出无限同情来。若是男人听了这声音,自然是觉得受不住,怜惜之情大起,可李氏同样是妇人。一听这声音便是柳眉竖了起来。

她正要出言让这两个寒酸的人走,可突然间柳赵氏这样一个称呼落到她耳朵里,李氏陡然间便是想了起来,一路从青州回到盛城之时,像是有一个姓柳的人曾救了元大郎一回,还因为救了他一回而失了性命。他留下的遗孀像是正好姓赵的。当时李氏自恃甚高,觉得自己出生显赫,觉得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已。并未在意,可如今赵氏带着女儿拦路,她如今想与元凤卿见面而苦无门路的情况下,这赵氏是元凤卿救命恩人身份这一项,便是正好利用上一回。

一想到这儿。李氏顿时脸上露出笑意来,连忙喝止住了想要上前驱赶人的婆子。懒洋洋冲赵氏母女招了招手:“你们先过来!”

待她这样一说,赵氏心中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紧紧捏了捏女儿的手,这才连忙从地上起身,朝李氏这边走了过去。她前些日子带女儿去苏丽言那边时,因为柳茵一时间说话不慎,引了华氏心中不快,自此被苏丽言厌弃,轻易不肯让她们过去,赵氏如今年纪一大把了,身边又没男人,若非元家治家甚严,恐怕这会儿早被人占了去,她样貌长得不差,但就是因为如此,又成了寡妇,带着个女儿没得依靠,才知道日子过得艰难。

柳茵如今已经十一岁上了,再过两年就得说亲,若是没有元凤卿撑腰,恐怕嫁也嫁不得多好。当日元千秋的名字一被元凤卿取出来,这位主子打着什么主意恐怕连元家洒扫的下人都知道了,赵氏也想谋划一回,再不济,只要与他沾上半点关系,往后自己生活也好过许多。可苏丽言那步已经行不通了,她使了浑身解数,今日才打听到李氏去了余氏那儿,堵在路上就等着见她一面,幸亏是成了!

李氏一路不动声色将这母女二人带回院中,这才令人锁紧了大门,自个儿坐了下来,盯着站在堂中略有些局促不安的赵氏母女瞧,见她虽然略有姿色,但年纪一大把了,又是嫁过人的,心下便松了一口气,自个儿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开口道:“你们今日求见我,是有什么要事儿?”

她坐在正位之上,偏偏让母女两人跟下人似的站着。赵氏心中有些不满,她这些日子以来自诩元凤卿的救命恩人,又在元家之中受到了好的待遇,对于李氏这样轻慢她有些不满,但她好歹还不蠢,知道自己谋算没成前得忍着,否则靠不了苏丽言,连李氏都不肯与她合作,那母女二人便当真是没什么戏了。要勾搭男人,至少也得与这男人有见面机会才成,如今元家之中几乎都是苏丽言的人,她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她,极为不便,别说想靠近元凤卿了,平日就是想再靠近苏丽言的院子都有人将‘走错路’的她带回去,她若是不早些做打算,恐怕到时元凤卿事成,更没她的地位!

赵氏忍了气,细声细气答道:“回二夫人,妾身是听着您与夫人之间有些误会,妾身不巧与夫人算是略有交情,妾身愿意出面作保,若是有些误会,二夫人只消与夫人说清了便是。”她是想借着让李氏认错的机会,自己也好跑到苏丽言房中去,李氏消息不太灵通,她却是知道昨日苏丽言生产之时,元凤卿可是在她房里呆了足足好几个时辰,下午时才离开的,晚上又回去了,这一点足以见他们夫妻之间感情甚笃,而自己也正好可以借这个空子,能与元大郎见上一面。正好也可使他回忆起当初自己夫君救他一命的情份来。

这厢赵氏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可惜她却是料错了李氏性子。李氏一听这话,眉头顿时就竖了起来,她昨日派人去请元大郎而没请着,得知元凤卿昨日歇在了苏丽言房里,一整宿都没睡着,险些将牙给咬碎了,如今正是对苏丽言极为痛恨的时候,赵氏却要求她去与苏丽言赔礼道歉,李氏顿时大为火光。手中茶杯狠狠一下搁到了桌几之上,冷笑了一声:“我与夫人之间的事情,你竟然也敢多管。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谁给你胆量,敢妄议起主子之间的事情了?”

原本赵氏提出这主意只当李氏会欢天喜地的接受的,毕竟她来到元家这样久。还未跟元凤卿圆过房,前些日子又闹了那样大的丑事出来,人人都传遍了,她这会儿心中该是惶恐不安的才是,自己给她这样一个台阶下,赵氏觉得李氏应该感激不尽的。谁料与她想像中的不同,李氏竟然大发雷霆,她顿时就有些蒙住了。见李氏脸色狰狞,一句下人令她心里有些不服气,站着没有动。李氏见自己喝骂之下她还直挺挺的站着,顿时就冷笑了两声,厉声道:“给我掌嘴!”

若是事情与苏丽言无关。她说的话倒也管用,李氏一声令下。顿时赵氏脸上就挨了两巴掌,她吃了一惊,柳茵也没料到李氏说动手便动手,以前在苏丽言那儿时,她纵然再是不悦,还从未令人打过她们,柳茵顿时心中有些犯怵,她心中自来也是欺软怕硬的,觉得苏丽言性子好,便放肆上几回,还敢出出心中恶气,若有不平,就敢口没遮拦,可如今见李氏凶狠,说打人便打人,没将她们母女当做人看,柳茵反倒是怕了,躲到赵氏身后不敢开口。

赵氏捂着脸就哭了起来:“二夫人何必欺负妾身?妾身不过是想做件好事而已”

“还敢说!”李氏眉头倒竖,满脸不屑之意:“不过是个下人,也敢说出为主子做主的话,谁给你的胆子,敢议我的是非?你是什么身份,给我提鞋也是不配的,竟然胆敢说给我说和,当真马不知脸上,我今日倒要教你一个乖,做人是要本份些才好!”她说完,干脆令人将赵氏扭了,直接就要推她到院子中脱了裙子打板子。赵氏顿时挣扎了起来,心中又惊又怒,这内院之中虽然没得外男进来,但一个女人家被脱了裙子当众打板子,她这脸也算是丢尽了,往后怎么还好意思出门?

没料到她说动手便动手,赵氏心中又气又急还慌,见那两个婆子果然要来扭拿自己,顿时围着圈小跑起来,尖叫道:“我是郎君的救命恩人,你敢如此待我?”

她这样一喝,李氏原本气得有些头脑发昏,这会儿倒是回过了神来,眉头皱了皱,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赵氏再是不知天高地厚,可她曾嫁了个好丈夫,为救元大郎丢了性命,以致于如今她在元家之中身份特殊,明明是下人,却成天的不干活儿当夫人一般被侍候起来,却没人敢说她,也就是因为这个源头!自己如今正想着要讨好元凤卿,一个赵氏不足为惧,打了便打了,可若是元凤卿对她生出恶感来,便得不偿失了。

一想到这儿,李氏不由犹豫起来,见赵氏挣扎着在跑,看着她刚刚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谁料两个婆子一时间竟然拿她不住,屋里顿时闹哄哄的,李氏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罢了,我今日瞧在你去世丈夫曾救过夫君一回的份儿上,便饶了你这一回。”李氏明明是心中犯怵了,偏偏又自个儿给自个儿找台阶下!赵氏心中气得半死,却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能将这口气硬吃下去,捂着烫得吓人的脸,掩去眼中的恨意,哭哭啼啼停了下来,答道:“是我自个儿命苦,原也不怪您,谁教我来多事,偏生要去管不该我管的事情?”

赵氏挨了两巴掌,这会儿还有些气性,只是李氏却自认身份高,不与她计较也就罢了,见她要顺竿爬,顿时脸色又垮了下来,赵氏一见不好,她也是会瞧人脸色,连忙就恭维道:“不过二夫人身份高贵,妾身挨上两巴掌不过是自己不会说话而已,又怨得了什么?只是妾身原也是一片好意,只是嘴巴笨拙,不会说话惹了二夫人心中不快,也是妾身的不是,只盼二夫人听妾身细细说来,便会明白妾身一片忠心!”

第二百三十五章凑上来找打的

一开始挨打便是因为她猜错了李氏性情,急哄哄的想来与她合作,赵氏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这会儿回悟过来顿时就调整了自己的态度,将自己说得极其的谦卑,李氏心中满意了,自然对她不是那样的排斥,听她还扭着这个问题不放,虽然仍是有些不满,但好歹没有再动手打人,又重新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高傲道:“你说罢!”

见她态度,赵氏心中暗恨,却是拉了拉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的女儿,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边艰难开口:“如今夫人有了子嗣,正是得郎君看重之时,当初二夫人原是受了人暗算,以致于被郎君牵怒,以妾身看来,二夫人如今也不宜与郎君再赌气了,男人家都是好脸面的,不若二夫人您大度一些,与夫人认个错,郎君原是与您置气的,说不定因此还能借此下了台阶来,觉得您更大度一些。”赵氏捂着嘴唇抽气,刚刚那两下她嘴皮该是破了,如今说一句话便抽着疼。

她也是能说会道的,李氏原本还极为不满,但听到她将自己受冷落说成是与郎君置气,顿时听了心中舒坦,连连便点着头。赵氏见她脸色缓和下来,心中一喜,又连忙接着道:“郎君如今说不得心中也是喜欢您的,只是觉得您身份高贵,恐怕不好近身罢了,再加上您又受人算计闹了那样大的事情出来,恐怕他也一时间折不下脸面,若是您与夫人赔礼道歉,郎君心中必定觉得您大度,又不娇纵,也是会对您印象大变,如今夫人刚生过子嗣,又不能留了郎君在屋中。如此一来,岂非是二夫人您好事将近?”

这话恰巧便说进了李氏的心里!她如今恨的,就是元凤卿不肯沾她身子!另有一件事,便是当日受余氏暗算了一回,至今她想起来还觉得有些暗恨。原本李氏心中是瞧赵氏不上的,但她如今一说,却是令她心中一动,余氏那儿是靠不住的,那老东西纵然是收了银子也不见得能办成事情,倒不如利用这赵氏。接近元凤卿说不准还要可靠上一些!想到这儿,李氏眼珠转了转,心中其实早已经同意了。但嘴上却是不说,只是装模作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故作哀伤道:“你也是个有心的,只是如今夫人怨我得厉害,当日不瞒你说。我是真受了人家算计,如今惹得夫君对我生了气。不过我胆子小,也不敢贸然前去夫人那边,只怕惹了她不满。”

赵氏心中暗骂这李氏不要脸,不过一见到事情有门,她却是眼睛一亮。连忙将躲在身后的女儿拉了出来:“不瞒二夫人说,妾身与夫人也算是略有交情,夫人可是极喜欢妾身的女儿。若是有她出面,夫人定然不会生您气的,也会给您留几分脸面,更何况到时纵然夫人不给您留脸,妾身听说今日郎君一大早去了外院。但不出半个时辰便回去了,您若此时过去。恐怕还能对郎君亲口解释!”

若是一开始李氏还只是有些心动,这会儿则是实实在在的同意了,闻听此言眼睛便是一亮:“此话当真?”

“自然是不敢隐瞒您的!”赵氏心中对她不屑,脸上却是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低眉顺眼的回话。

李氏闻听此言,脸上露出笑意来,连忙就道:“那日本来也是我的错,原本早就想去与姐姐认错的,只是一直没得到这个机会,如今多亏你了。”李氏话音一顿,又眯了眯眼睛:“只是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赵氏听她这样一问,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心中欢喜,但又怕一个不好心中的想法打了水漂,犹豫了一下,咬牙直言道:“二夫人请容禀!妾身原是也有夫君的,如今夫君为救郎君而死,如今妾身孤苦伶丁,与茵儿没个依靠,处处受人欺凌,只盼往后二夫人得势,能许妾身一个安定”她说到这儿,羞羞答答的,李氏登时便明白过来她的打算,心中冷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如此想来才明白她为何要帮助自己,冷笑了一声,便应了:“你若是对我忠心,我自然不会如此小器吝啬,我娘家是何处,想来你也是明白的,郎君手中兵马中有两万原是我浔阳王府所出,那苏氏无权无势,哪里配得上郎君,你若是聪明些,我往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若是你有了别样心思,我也容不得你!”

她说到后来之时,话里已经带出了杀意!李氏知道元凤卿若是当真所谋不小,往后身边肯定少不了人,她要的不止是那最尊贵的位置,还有夫君的宠爱,赵氏嫁过人的,只是残花败柳,她若是动动指头,便也足以将她捻死,因此这会儿假意答应了她的事情,又出言威胁。反正赵氏敢过来与她说这样的话,苏丽言那儿她肯定不要想讨好了,若是自己出事,至少她有浔阳王府的名头在,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忧,而这赵氏真如她所说孤苦伶丁的,若想弄死她,就算是苏丽言也不费吹灰之力。

赵氏听她威胁,心中恨得牙痒痒,但见李氏答应自己,便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下午时分,苏丽言倚在床头喂着儿子与丈夫说话,今日元凤卿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她心中好奇,喂饱了儿子,学着母亲的手势,略有些笨拙的替他拍着背,待他打了个嗝出来,才问道:“夫君今日难道没事可忙?”

元大郎坐在床边看她喂儿子,眼里险些冒出绿光来。也许是昨日那人参果发挥了作用,苏丽言身材根本看不出生过孩子,反倒是比之前还要窈窕上几分,令他看得心中火气直冒,见儿子含住她胸脯,说实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只是这话说出来得笑死个人,因此强忍了,见她整理了衣裳,心中松了口气,连忙抱过儿子递到一旁的孙嬷嬷手上。叹了口气:“待这边事情一了,还是找个奶娘吧!”

不明白他怎么就说起这样的话来了,苏丽言眉头微拧:“妾身身体可比奶娘好得多了。”更何况她生的儿子,也不愿意让他喝别人的奶,往后有那样一个人正大光明的站在儿子身边,苏丽言解释了一句,见元凤卿没有开口,不知道是同意了自己的话还是没有同意,不过她暂时也识趣的不再提这个事情,反正奶娘如今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说不准等他找来,都好几个月之后了,儿子原本吃了那人参果液该是不饿的。不过是为了防止他与旁的婴儿不同她才喂了一些,其实她奶水本来也没什么,要不是最近一碗碗催奶的汤灌下去,恐怕那日刚生产过后就没多少了。

两夫妻说着话,外头连瑶脸色漆黑的进来打断了夫妻二人的话。站在门口福了一礼:“郎君,夫人,那柳夫人带着李姨娘过来,说是要与夫人赔罪的!”

一听这话,苏丽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李氏的事情还没解决,赵氏又跳了出来。李氏若是犯别的错也就罢了,可她想干的却是想要自已儿子的性命,旁的事情可以。纵然是她使法勾搭元大郎,苏丽言心中也不可能这样恨她,但她起的龌龊心思令她不能忍受,如今竟然好意思上门陪礼,也不知道是她找上赵氏的。还是赵氏自个儿找上她的,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论如何,若是这两人勾搭上一块儿,以李氏的狠毒,若是赵氏还与她勾搭,纵然赵氏的丈夫曾为救元凤卿而死,她也不会饶了这赵氏!

苏丽言脸上闪过一丝冷色,似笑非笑看了元凤卿一眼,见他皱了眉头要拒绝,不由按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内院的事情,还是由妾身作主罢,夫君乃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管这样的事情?”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元凤卿看着老婆啼笑皆非,之前她要自己出头时,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想来她恐怕是有自己的想法,才会故意说得她这样贤明!元大郎伸手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眼里有些无奈之色,但既然没说话,便是同意了,苏丽言轻笑了两声,冲连瑶道:“请她们进来!”

既然这两个人都心怀不诡,她便成全她们一把!李氏与赵氏不是成日都想着在元大郎面前晃荡么?她如了她们的意,到时便狠狠打破她们的幻想,教她们再也翻身不得!原本想着自己该坐完月子出来再收拾这李氏的,谁料她这样迫不及待跳了出来,自己倒不如顺了她的意!

苏丽言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丝冷笑来,那头李氏二人原本以为苏丽言会拒绝见自己二人的,谁料最后竟然听到有丫头来回话,竟然说是同意了!二人心下暗喜,都觉得苏丽言此举是迫于元凤卿的压力,两人心中想法都差不多,整了整衣角,又抚了抚发鬓,这才含羞带怯的一路跟着连瑶进了房间之中。

虽说打着名义是来给苏丽言请罪的,但这三人进来时,柳茵暂且不提,她年纪小,能打扮的法子也有限,可是李氏与赵氏二人却是花枝招展的,像是深怕人家不知她们意图一般,李氏穿着一身粉色绣着牡丹花的上衣,下套着湖绿色的襦裙,腰间一条勾了金线的腰带,身上裙压的玉环下都吊着铃铛,走一步路便脆声作响,移动间不时露出脚下点缀了珍珠的绣鞋,打扮得倒是全副武装。赵氏虽说如今名义上是在孝期,纵然有些花花心思,可也是见不得人的,如今能做的打扮有效,她也知道自己本钱,已经生过孩子又一把年纪了,不比苏丽言年轻貌美,又无李氏的好出身,因此打扮得素净,一身白色衣裙虽然多了几分不祥与哀弱之感,但却显得她楚楚可怜的,再加上她样貌清秀,故作娇柔时也颇有几分姿色,有些男人便吃她这套,苏丽言一见这二人,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我当你是来与我陪罪的,如今看来,是与夫君赔罪才是真吧?”

她说得不客气,李氏顿时脸孔涨红,却是咬牙忍了,含着眼泪与羞意看了元大郎一眼,见他俊美无涛,顿时三魂七魄早丢了大半,苏丽言的话也忘了回。赵氏其实脸颊也微红,元凤卿长相俊美她是知道的。但不知是不是久了没见面,这回再看竟是俊美得容色有些逼人,让人不敢再看,他的俊容中带着凌厉,让人一见既有些害怕,赵氏强忍了羞意,这才看到苏丽言,只是这一看,竟然让她吓了一大跳,苏丽言刚生完孩子。却不如她想像中般憔悴异常没了姿色,反倒是艳光逼人,像是比以前还多了几分美貌一般。

赵氏自个儿也是生过孩子的。当初生柳茵时她自已的样子形似枯槁,她丈夫当时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回,脸色腊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自己瞧着镜了也觉厌恶。与如今苏丽言相较,简直如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般!虽然早知道这苏氏长得好,不过见她这样得天独厚,生完孩子都这样美貌,赵氏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嫉妒来,但她这会儿好歹还聪明。没有敢将自己的情绪外露,只是朝自己女儿使了个眼色,柳茵连忙就哭哭啼啼的抹了眼泪珠。向苏丽言这边行了过来。

“姨母,可是姨母生了茵儿的气?茵儿当日并非故意如此说的,还望姨母原谅茵儿一回吧!”柳茵原本就长得可爱,再加上如今她怯生生的哭泣,原本该许多人都要同情她的。可她之前因一时意气说错了话,苏丽言屋里侍候的人都见她烦。觉得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却不小,此时苏丽言喜得麟儿原是值得恭贺的事情,偏偏她哭哭啼啼来扫兴,这在古人看来是极犯忌讳的事情,顿时许多人心中对柳茵不止不觉得同情,反倒是厌恶上了。连瑶见元凤卿没有开口,苏丽言表情玩味,顿时壮着胆子开口:“柳姑娘,不是奴婢说您,夫人如今喜得不郎君,原是大喜的事情,您这样哭着,知道的只当您年纪小不懂事,可不知道的,只当您对夫人心中不满,故意冲人家喜事来了!”

连瑶牙尖嘴利,一席话说得柳茵顿时通红。孙嬷嬷见元凤卿没有责怪之意,顿时抱着孩子也大着胆子开口:“是啊!柳夫人乃是孀居,原本就该避嫌,奴婢觉得已过世的柳壮士虽是有功,但总归主仆有别,夫人如今又是有忌讳的,夫人又正是大喜,您不该出来的!”这话的意思,像是在说赵氏是个不详的人,死了丈夫,又怎么能出来冲撞了别人?赵氏气得浑身颤抖,虽说她来到元家之后已经不止是头一回有人说她是下人,就是当初连瑶也曾说过主仆有别的话,但孙嬷嬷当着元凤卿的面这样说她,却是让她下不了台来。

但她也知道,自己与苏丽言比起来没什么本事与优点,最多有的也就是自己丈夫为救元凤卿而死的这一分交情,争吵是不能与苏丽言争吵的,纵然是她心中恨得吐血,也是要忍气吞声才是,赵氏顿时眼圈一红,但想到刚刚连瑶那句人家大喜自己不该哭丧的模样,顿时连眼泪也不敢再流,身子抖了抖,只抬头盯着元大郎看。

“既然你丈夫死了,若是要再嫁,由夫人给你指一个便是!”元凤卿看也没看赵氏一眼,在他看来,这妇人敢肖想他,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完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然,他才是那只天鹅,而赵氏是癞蛤蟆!他纵然是眼睛瞎了,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也不可能看到赵氏这样嫁过人又年纪一大把的女人,当初那姓柳的救他也不是安了什么好心,原本元凤卿身手本来就不差,千军万马之中纵然避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姓柳的却偏想用自己的性命与老婆女儿博个前程,因此死死拉着垫在了他身前,使他自己躲开了那一击,反倒那姓柳的自个儿死了。

元凤卿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想打着自己主意踩他上位!姓柳的自己死了就死罢,偏偏死了还想利用他一回,元凤卿如何忍得?若不是想与一个女人一般计较,后来又见这赵氏能逗得苏丽言开心,他是早将赵氏母女处决了!姓柳的主意打得好,但他却不是那样一个甘于受人利用反倒要对人感恩戴德的,杀个把女人对他又算不得什么,如今赵氏既然要来找不痛快,说实话,元大郎觉得自己与她说这样一句话都是浪费精神!

赵氏一听这话,脸色惨白,她万万没料到元大郎竟然丝毫恩情都不念,把话说得这样的坦白,但她此时却不敢反驳,因为在元家没有依靠,是个人都能折腾她,更别提元家之主了!她这会儿心中暗叫不好,见女儿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连忙就开口道:“妾身并未,妾身此来,是想做场中人,二夫人得罪夫人,原是想与她来赔罪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不自量力的人

“你是何人,有什么本事来给我做中人?”苏丽言冷笑了两声,看赵氏勉强装作镇定的样子,不由翻了个白眼,又见一旁跪着脸颊微红的李氏,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早前郎君曾令你呆在院子中不得外出,如今看来,郎君的话做不得数了!我原本怀着身孕又生了孩子不欲再为难你,可谁给了你不听话,擅自院子的权力?我昨日曾听说你还去了太夫人院子里打闹,堂堂王府出来的姑娘,竟然也如此上不得台面!”

苏丽言声音轻轻软软的,可是话里的意思却令李氏恨得心头滴血,脸颊似火烧一般,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了下去。她没有料到苏丽言当着元凤卿的面也这样不能她脸面,原本浔也王府出身是她一直觉得自己高出苏丽言的地方,可是如今被她这样一说,李氏眼泪都险些流了出来,再想到昨日的委屈,更是心中恨得厉害,却是咬紧了嘴唇不敢开口,听苏丽言又说道:“前些日子郎君说的话你当耳旁风,想来是王府没有好好教你,我原听说你是庶女出身的,没料到却连这样的人情事故也不懂,也不知是自恃身份高,有意如此,还是当真觉得不将郎君的话放在心上!”

她这样一说,李氏哪里还答得出来?心中将苏丽言恨上了,却委委屈屈的抬着看着元凤卿,眼睛里含着泪珠,软软的唤:“夫君~”

元大郎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盯着李氏也不说话,直将李氏看得毛骨悚然了,脸上红晕褪去,随之而起的是一片苍白,她这才慌乱低垂下头来。

“夫人说话,你没听到?”元大郎一看这李氏。心里就泛恶心,李氏是浔阳王府硬塞过来的,当他是个捡破烂的一般,元大郎眼中露出戾色,李氏不知为何,身子抖了抖,虽然不甘心,但心下却害怕,答了声是,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苏丽言看着李氏哭泣的模样。目光冷淡:“既然你昨日去太夫人院里闹了一通,往后便早早过去侍疾吧,直到将她照顾好了。你再出来。”这两人狗咬狗一嘴的毛,苏丽言也懒得管她们,放李氏与余氏去掐着,毕竟这个人暂时又不能动,若是只平白将她关着实在是太便宜了她一些。余氏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余氏又被软禁着出不来,正好她给余氏送了这样一个乐子过去!苏丽言嘴角微弯,回头看了赵氏一眼,见这个故作老实的女人如今终于忍不住露出她的打算来,可惜真是打错了算盘。她女儿比元大郎都小了多少岁,元大郎纵然眼睛被泥糊了,也不可能看得上她的。也不知道这赵氏哪儿来如此多的自信,一天到晚的闹着事儿。

揉了揉眉心,苏丽言想了想,回头看着元凤卿:“夫君,一个妇道人家失了丈夫。日子确实也难过。”她这样一开口,赵氏本能的觉得不妙。那柳茵看母亲脸色大变,顿时眼中就露出恨意来,悄悄向孙嬷嬷移过去了一些,苏丽言又看着赵氏开口道:“若是夫君觉得方便的,不若替柳夫人保个媒,也好全了她夫君一片忠义之心罢!”

这个主意倒是好!元大郎嘴角咧了起来,看着这个心思和自己差不多的老婆,越看越是顺眼,忍不住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笑道:“都依你!”

明明元大郎一瞧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但此时竟然搂着苏丽言说话,李氏与赵氏二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柳茵却是尖叫了一声,朝孙嬷嬷肚子处撞了过去:“我不同意!我爹是救元叔叔而死的,凭什么将我和我娘推给别人!你是坏人!”小姑娘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因生长环境与年龄的限制,这丝小心机总归有限,她这会儿大声喝起来,众人目光就朝这边看了过去。苏丽言表面平静,实则心中惊怒异常,捏了一把冷汗,只是她刚刚一动,元大郎勒在她手上的胳膊就紧了紧,她只看到元凤卿踢了一边椅子朝柳茵划了过去!

“啊!”柳茵还未碰上孙嬷嬷,那椅子便飞快滑过去狠狠撞到了她腿上,顿时疼得她身子歪,那椅子力道不减,直接带着她朝墙壁撞了过去。‘嘭’的一声巨响,柳茵被椅子狠狠撞着带在了墙壁之上,众人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很疼!苏丽言心下一阵解气,见孙嬷嬷脸色也煞白,不过怀中的儿子却仍是闭着眼睛睡,显然是没受到伤害,这才松了口气,怒骂道:“这是要干什么?”

早在柳茵出手之时,李氏心中便一阵解气,谁料最后她竟然没得手,心里不由暗暗失落,反正这事儿也落不到自己身上,她也干脆在一旁瞧好戏,那赵氏脸色白得如同纸片一般,身子抖了起来,看元凤卿脸色漆黑,带了煞气,顿时心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了起来,可是令她更为害怕的,则是女儿至今被夹在椅子之后,未哭喊一声,也没有动弹一下,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赵氏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眼泪滚了出来,就想往墙角爬过去瞧瞧,只是身子刚刚一动,就有一只脚踹了过来,带着劲风狠狠踢在她肚腹之上!

赵氏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小腹处一紧,竟然一时半会儿觉得身体都麻了感觉不到疼,直到重重摔在地上,这才回过味儿来,五脏六腑像是全挤在了一处般,疼痛似潮水般紧紧将她包围,令她脸色扭曲,有些说不出话来。赵氏身体不住颤抖,手撑在地上想坐起身子,只是半晌之后还没有力气坐直身子,脸色如金纸一般。她正有些愣神之时,咳了几声,却听到元凤卿冷冷冰冰道:“这几人意图不诡,欲害小郎君,将她们拖下去!”

李氏原本正瞧着好戏,一听这话,吃了一惊,感觉到有人要来拖自己,连忙挣扎道:“我是无罪的,我只是来与夫人认错,柳夫人的事情与我无关!”

“无事生非。必有蹊跷!你身边人都已经指认了,还想狡赖!”元凤卿冷笑了一声,挥手示意将几人带下去。李氏吃了一惊,有些不信,元凤卿这是明显的指鹿为马,欺人太甚,谁料她一回头时,果然见到那名叫小卓的太监与另人一都默默点头,顿时李氏心头一绷,她千算万算。没料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也会这样胡说八道,顿时张口结舌,看着这几人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咕咚’了两声,一头栽了下去!

几人原本就被李氏打骂得狠了,心中早已恨极了她,这会儿见李氏昏倒,不止没有人去扶。反倒都齐齐都等着元凤卿示下,一副愿为他马首是瞻的样子。苏丽言今日是对赵氏母女二人恨极了,她没料到柳茵年纪小竟然敢做这样恶毒的事情,可是觉得仗着她父亲救过元凤卿一命,就无法无天了?可惜救的不是她!就算有人曾用命来救她,却又意图想要伤害她的儿子。也要看她同不同意!苏丽言沉着脸,示意孙嬷嬷将儿子抱了过来,小心的戳了戳他脸蛋。这才看着呆住的赵氏几人,皱着眉头轻喝:“将人拖下去!”

赵氏见女儿要死不活软软的被人从椅子后提了出来,已经人事不知了,顿时心中凉了一大截,也顾不得自己浑身又疼又怕。哭着叩头:“求地人开恩,茵姐儿只是一时糊涂。夫人饶了她一回,妾身来世愿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苏丽言看也不看她一眼,却听她哭闹,元千秋眉头皱了皱,像是要醒了过来一般,这孩子皱着眉时的神态与元大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般,见赵氏哭嚎快吵醒了自己儿子,顿时不悦:“堵了她的嘴!”连瑶等人答应了一声,很快赵氏便喊不出声音来,被人倒拖着连抓带提的弄了出去。

这辈子的都还不完,便想着要许了下辈子。苏丽言对赵氏这样的人看不上眼,对她说的话冷笑了一声便揭过不提。等这几人一被弄走,元凤卿不知怎么的,看到老婆平静的面容有些莫名心虚,又坐回了她身边,想伸手过去摸摸儿子,谁料苏丽言侧开了一下身子,避过了他的手,元大郎愣了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还未开口说话,却听苏丽言已经哭了起来:“成日这么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生了孩子也闹出这样的事儿!”

元凤卿刚生出的一丝郁闷随着老婆这一声哭又散了个干净,态度软了下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哄着:“最多半年,最多半年她们准不会再给你闹心,给我半年时间!”

他不说这样的话还好,一说苏丽言更气,儿子是她命根子,若是有谁敢算计他,她敢跟人家拼命!不过她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跟元凤卿的感情如今看来迅速,但也因为过快了,忽略了其中不少的东西,若是好好经营,往后两人成为天长日久的夫妻,性子磨合了而不是自己一味来迁就那才真正算是夫妻琴瑟和鸣。刚刚她也显得太过急了一些,容易适得其反,夫妻之道也是需要动些小心思的。一想到这儿,苏丽言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夫君,妾身实在是觉得李氏令妾身有些头疼,她出身好,又怀着这样的心思”

虽然知道苏丽言这是在给李氏上眼药,但元大郎仍是叹了口气,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悄悄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苏丽言吃了一惊,抬头看他,刚刚元大郎说最后要借李氏铲除浔阳王府报当日大仇,她仰着脸,有些吃惊,嘴唇微张,脸上还带着刚刚哭过之后沾的泪珠,整个人清新得如同雨后的荷花一般,让元大郎看得眼神深邃,将儿子抱了过来,递到孙嬷嬷手上。

屋里下人们都识趣,安静的退了下去,留给夫妻二人一个说话的空间。连瑶等人站在外头,拿了扇子摇,昨日自下过一场大雨之后便又晴了起来,虽说那雨中只下了半日,不过如今山下已经许多干裂的土地喝到这口水之后已经变得滋润,除去一些乱世之前便已经人人喊打的村中地痞等人外,其余乱贼几乎都是被逼得没法活命下去的村民而已,如今大雨一下,许多人也听到了元千秋的名头,感恩德戴自然不用再提,许多人已经准备回家耕种自己的土地。

到如今这当口,已经有人觉得怕是要改朝换代了。但不论哪个当皇帝,百姓们总要活下去,总得要有口饭吃有衣穿。元大郎晌午时分有些狼狈的从屋里出来,连瑶等人才刚退出来不到半刻钟时间,见他出来,众人都愣了愣,这才跪下问了安,却不敢说什么,只是看元大郎整理了衣裳大踏步朝外头行去了。屋里苏丽言正整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裳,领口敞开一半。脸色嫣红,却是神情冷静,见到孙嬷嬷等人进来时她也不感意外。只是将儿子又抱回手中,漫不经心道:“你们让人给那位盯实了。还有赵氏,瞧着有什么合心意的,待半年之后便给她把喜事操办了!虽说她是男人死了是要守孝的,不过事急从权。如今世道这样乱,那姓柳的丢下她们孤儿寡母的走了,若是赵氏不改嫁,恐怕要遭人家欺负!”

她这样说着,众人都已经明白过来,连瑶清脆的答应了一声。想到刚刚元大郎的神色,有些好奇,壮着胆子问:“夫人。您同郎君闹了别扭?”她不说还好,一说苏丽言脸色微红,有些恼羞成怒,眼波转了转,轻易将儿子换了只手抱着。冲连瑶笑:“连瑶翻年也是十九了吧?”连瑶当年与她年纪相差不多时跟在她身边的,那时她刚满十四岁。连瑶要小上几个月,不过如今也是满了十八岁的,这会儿转眼都到十月末了,不到两个月便是春节,以此时人算岁数,如今连瑶确实是吃十九岁的饭了。

听苏丽言这样一说,连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孔顿时涨得通红,也顾不上问苏丽言的八卦,连忙就站起身来:“今日灶上炖着鸡汤,奴婢去瞧瞧!”

“这样的事儿,哪就让你自个儿跑上一遭了。”苏丽言将她唤住,笑得亲切:“如今姑娘家年纪大了,你家里也没个人,只有我替你拿主意了,只是这婚姻大事还得要你自己拿主意才妥当,到时嫁了人你是想放出去做个管事媳妇,还是愿意就跟在我身边?”说到后来时,许是说的事严肃认真了些,连瑶红得像打了鸡血的脸好歹没有再冒烟,结结巴巴道:“夫人替奴婢拿主意便是。”

一旁元喜笑着,不过眼睛里却是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傍晚时候厨下里给苏丽言送鸡汤过来时,来人竟然是平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元海家的。许氏一进门儿就先给苏丽言叩了个头,苏丽言想到元喜下午时分的脸色,心中便有数,任人塞了枕头在她腰下靠着,一边端了鸡汤喝了几口,冲元喜道:“你娘平日忙,也难得亲自过来一趟,给她搬个杌子。”她这头心中有底,那头连瑶恐怕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通红,慌忙便起身退了出去孙嬷嬷那头。元喜听了苏丽言的话,答应了一声,搬了个矮杌子给她娘沾着臀边儿坐下了,许氏有些不好意思:“瞧夫人说的,奴婢纵然是再忙,夫人您不也在奴婢心中时时挂着的吗,再说这忙也不过是为夫人办事儿而已!”

与元海只办事少说话相较起来,这许氏显得能言会道了许多。她浑身上下收拾得利落,一边倚在苏丽言榻边,笑着凑趣:“奴婢听说这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家,还从未有哪一个如夫人般养得好的,难怪小郎君如今水灵灵的,一瞧便是遗传了夫人的好样貌!”虽然知道她有心恭维,苏丽言仍是露出笑容来,许氏说话会哄人喜欢,又懂得夸人家哪里人家会高兴,虽然明知她小心思,不过也不觉得讨厌。苏丽言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许氏在这儿坐了一阵,陪着笑,半晌之后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奴婢今日听元喜说,夫人有意为连瑶找婆家。”她说完,又打量了一下苏丽言那只纤纤玉手,也不敢将头抬得起了,使她心中厌烦,说完这话便有些忐忑不定。

苏丽言笑了笑,其实晌午后她那话本来就是说给元喜听的,如今元喜报给了许氏,这丫头却是脸镇定的神色,显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倒是个聪明的,不过苏丽言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看了元喜一眼,见这丫头跪了下来,不过脸色却未变,心里却不由生出几丝欣赏之意。连瑶若是一去,大丫头的位置必定要空一个出来的,元喜如今十四岁,还得在她身边留上几年,若是个能干的,她也要省力得多,这会儿见她不动声色,苏丽言倒是笑了起来,将喝了汤的碗递到一旁丫头手上,许氏却是殷勤的将她手里的碗接了过来放好,又拿了帕子替她擦手,一副讨好的模样。

第二百三十七章母子相斗打架

“瞧你这做派!”苏丽言忍不住笑,她如今身份不同了,又不是在元府中生活,自然对许氏不如以前一般敬而远之,虽然说话不客气,不过里头却透着亲昵,许氏不止没有觉得受到轻幔,反倒听她这语气脸上笑得如同一朵花一般,殷勤拿了美人捶替她轻轻敲着小腿肚:“奴婢膝下如今有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元立,虽然当不得大任,也长相不太好,但胜在跟他爹一般的老实,如今奴婢壮着胆子敢向夫人讨个恩典,想与奴婢那不成器的儿子讨了连瑶姑娘做妻子,若是夫人同意,这也是奴婢家的福气!”

许氏原本这话说得忐忑,也不怪她自个儿没底气,实在是她那个儿子就是憨厚老实过了头的,平日又不会说话讨巧,否则如今也不至于没混到郎君身边办个差事,元海又不肯主动提携自己的儿子,怕人家说他闲话,如今元立还在做着洒扫的粗使工作,纵然自已与元海如今也算熬出头了,但因这儿子长相憨厚老实,又不会说话讨好人,差一些想凑上来的许氏看不上,稍好一些的人家又不乐意嫁给元立这嘴巴笨拙的。

而在这元家之中,在许氏看来还没有哪个及得苏丽言身边的连瑶的,这姑娘经过苏丽言亲自调教多年,那手腕样貌自然也是没得说的,更何况她在苏丽言身边贴身侍候多年,情份不比别人,往后元立若是有幸娶了她,对自己儿子只有好处是没有坏处的。元凤卿如今干的事情,元家上下都是知道的,若是事成,苏丽言正室位置肯定是跑不了的,连瑶在她身边侍候过,身份不同。若元立能得她提携,有这份情义在,往后纵然这儿子没出息,元家也亏待不了他。

更何况不论人品样貌,许氏对连瑶都满意,如今便急着想讨了她做儿媳,这会儿见苏丽言沉吟着不开口,便有些着急:“夫人,若是夫人开恩,奴婢往后定将连瑶姑娘当做自己的亲生闺女一般。亏了谁也不敢亏她的。”许氏这也是说的真话,给儿子挑挑捡捡几年,唯有连瑶她才看得入眼。虽说她一家人也是奴仆,但如今元海身份不同了,许氏挑儿媳自然有了资格,最为重要的,是她那原本不擅言辞的儿子。在看到连瑶时还能多说上几句,那表情一瞧便是心中有意的,许氏纵然市侩了一些,但若是能替儿子达成心愿,人选又是这样一个让她满意的,她自然是乐意替儿子跑上一回。

“你家元立是个踏实的孩子。我也并非是不愿意。”苏丽言抿嘴笑了笑,自个儿一说这话也忍不住觉得莞尔,其实真正算起来元立都比她大了一两岁。但因自己成婚多年,口气竟然都变得这样老气横秋的,想想又有些不对,幸亏平日她表现沉稳端庄,这会儿许氏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味儿。反倒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一副认同的样子。果然是自家的孩子。自己夸。苏丽言忍不住想笑,连忙伸手抓了抓半挽的发髻,许氏眼疾手快的递了杯温热的开水过来,苏丽言接过来抿了一口,又接着道:“不过终身大事,我也不愿意草率,你回头问问元立是否有这个心思,我再问问连瑶的看法,若是他二人都没意见,这桩婚事自然是成了。”

苏丽言这样提着条件许氏不止没有感觉到不满,反倒是喜出望外,苏丽言这样认真为连瑶打算,岂非是比自己想像中还要更看重连瑶几分?她脸上露出喜色来,搓了搓手,呵呵笑道:“夫人这般看重连瑶,又这样通情达礼,自然是好的,奴婢家那小子早已颈许氏原想说她看得出来儿子对连瑶是上了心的,但又怕苏丽言怪元立与连瑶私相授授,因此话到嘴边便顿了一下,笑道:“已经这般大年纪了,俗话有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他那样的性子,三棍子敲不出半句话来,若等他开窍,恐怕不知道得多久之后了。奴婢想着这婚婉之事原就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夫妻成了婚,连瑶姑娘长相好人品好,又是夫人身边调教的,品性样样拨尖儿,奴婢家儿子若有幸能娶到她,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知道会有多欢喜了,又哪里会不情愿的?夫妻感情成婚之后慢慢养着,也是可以的!”

许氏的话代表了时下众人对婚姻的看法,苏丽言虽然觉得不置可否,但此时人人都是这样的,若要融入这个社会之中,便不能搞独立特行那一套,否则人家不止不会听你的,反倒认为你想法惊世骇俗,只当你是中了邪而已!许多人成婚前都没见过对方,许氏这婚后再培养感情的话此时看来说得出没错。如今夫妻俩只要住一块儿不吵架不生事儿,妇人只要侍候好丈夫,服侍好公婆,在世人看来便已经是琴瑟和鸣了,只是她来自现代,要求更多,与她们想法不同而已。

不过这了只是苏丽言心中自个儿的想法,并没有要强加给许氏等人的意思,听她这样一说了,也明白她刚刚转口的话是什么,也并不拆穿,便点了点头:“既如此,你先回头候着,我问问连瑶再说。”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许氏自然不好再纠缠下去。更何况她对于这事儿也有几分把握的,毕竟女儿元喜如今还在苏丽言屋里侍候着,多少能得到些消息不说,夫人又没一口回绝,听女儿说自己那儿子曾与连瑶说过两回话,连瑶平日见的外男不多,若是夫人当真问她意见,恐怕这事儿还真能成!

一想到这儿,许氏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行了一礼,这才识趣的退了下去。

待她一走,苏丽言也没避着元喜,直接就令人将连瑶唤了上来,将许氏之前的来意便与她说了一次。连瑶脸上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半晌之后没有吭声。苏丽言知道她不好意思,轻笑了一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者你没父母,我多为你打算一些也是正荆你若是愿意,我便让人召了许嬷嬷过来应了这事儿,若是你心中有其它想法,或是想再留上几年,我便与许嬷嬷说上一声。”这却是已经给连瑶留出后路来了。

连瑶自然也听得明白,心下感激,连忙就叩了一个头,声音如蚊子似的细小:“奴婢全听夫人的!”

这话便是已经答应的意思了。元喜脸上露出笑容来,苏丽言也抿了嘴笑,拍了拍儿子。见元千秋睡得熟,将儿子递给孙嬷嬷去放到隔间的亭阁中,这才冲连瑶道:“既然如此。这门婚事便应了下来,你往后是想在哪儿侍候的。”

“奴婢是要跟在夫人身边的!”这话连瑶说得肯定,苏丽言心中有数,也就应了。许氏很快得到了消息,因她家儿子年纪早就过了成婚之龄。自然是慌得厉害,不出半个月功夫,纳采问吉等便都一一办妥,如今世道渐渐平定了下来,这样的人虽说难找,但也并非没有。许氏样样都照了规矩做,光是送给连瑶定亲的金饰便是下了血本,一对足金的手镯。约摸有指头粗,掂在手中沉甸甸的,众人看得都眼红,可见许氏对她的重视程度,不过众人也都知道这些体面来自于哪儿。因此平日侍候苏丽言时更精心了些。

苏丽言也没小器,连瑶出嫁之时添了一份单子。这样一来不止是她有体面,连许氏也逢人便笑,到十二月初之时,因许氏想着在年前将儿媳妇娶回去好过年,因此婚事定在了上旬,热热闹闹的办过了一场喜事,连带着令苏丽言觉得余氏等人来到元家时的郁闷之气都似乎消了大半。

不过也只是似乎而已。余氏此时成日吃不饱喝不足的躺在床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没让她死罢了,元大老爷元正林端了一碗药坐在她床边,满脸不耐之色。元正林如今虽然早知自己大势已去,当初怕被元凤卿赶下山去自己不得活路,因此一直忍着,做出一副孝顺之极的样子出来,但心中看余氏是有些腻歪的,经过那样一场动乱,许多人家饿得极了连孩子都敢杀了煮来吃了,元正林这样的人跟余氏之间太平日子时都不敢说有几分真情实意,更别提经过乱世之后,纵然有几分情分也早被磨灭得光了。

元正林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可以不用管,更别提老得已经没用的余氏,若非他当初想借着余氏留在元家之中留着性命,恐怕早不耐烦装作一副孝子的模样守在余氏面前了。如今他听到山下已经平静起来,又下过一场大雨,虽然情况仍不比太平盛世之时,便相较末世之下连口水喝的情况来说,无疑是好了许多。元正林当初逃难到元家时,一心怕儿子追究自己当时趁他不在想给苏丽言说媒的事儿,可在元家住了两个多月,提心吊胆这样久,又风平浪静的,心下只觉得恐怕元家人胆小,又害怕自己,苏丽言恐怕没给元凤卿说这事儿,一想到这儿,元正林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胆子一大,心眼儿便灵活了不少。如今元家之中军队壮大,元凤卿出去一趟足足带了三四万的军队回来,如今元家早已成为盛城势力之首,无人敢与其争锋,元正林若是当初得知自己儿子有这样的出息,恐怕打死他也不愿意将这个儿子赶出家门,以致如今让他六亲不认的。元正林心中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又不肯安份,这也是为什么山下平静下来,他却一直没提出要离开元家的原因,他想要接手元凤卿的势力,过上那人上人的日子。他如今已经知道元凤卿的打算,是想要谋朝篡位的!若是叫他成事,岂非成为万万人之上那位?若是当初他不将儿子赶走,这一切可都是他自己的!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纵然如今山下已经平静了下来,元府的宅院若是凭着元凤卿如今的势力与名声也不见得拿不回来,但元正林却一直赖在元家不想走,这也是主要原因。元府的院子如今被那些贱民一折腾,早已经院落败坏得差不多了,哪里又能与如今的元家相比?更何况最令元正林心动的,却是那实实在在五万人马。除开元凤卿带回来的,再加上他收编当初攻打元家的残余势力,如今实力不可测。元正林心里想着,由元凤卿来当皇帝,倒不如自己来当!

就因他心里的一点野心,至今还未说离开,反倒是成日奈着性子守在余氏跟前儿,就盼着她早些好起来,去替自己与元凤卿说说情。所幸元正林虽然自大,可也没有蠢到家,他也知道光凭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恐怕元凤卿心里对他是丝毫父子之情也不念的!他心中暗骂了一句孽子。有些厌烦看着躺在床上吃喝都要人侍候的余氏,越想越是觉得一股火气直往头顶上冲。在这元家里头年轻的婢女是只能看不能碰的,否则人家比他还要凶。他又怕苏丽言将自己之前的事儿抖了出来,元凤卿这个六亲不认的孽畜,恐怕真会杀了他,因此一直忍着,成日不是对着徐氏那贱人。便是看着这余氏,心中烦透了,却又不得不强忍着。

元正林端了药碗侍候在余氏身边,捏着鼻子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药,这才递到了余氏唇边:“母亲,该喝药了!”他这会儿是真心实意盼着余氏好起来。可是余氏原本还好端端的,连乱世都挨了过去,偏偏来到元家又不甘寂寞闹了那样大的事情出来生生被关押着到病倒。元正林一看余氏花白的头发,张着嘴喘气,一股恶臭从她身上传出来,自余氏与元家人闹翻,好些天已经没人替她收拾换洗了。连她昔日身边侍候的人都恨她当日无事生非险些连累自个儿,没有哪个肯为她尽心尽力的办事。这碗药还是元正林千辛万苦求了来的。

余氏见儿子端了药递到自己嘴边,眼里不由就露出一丝讥讽之色。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余氏心里明白得很。她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道了,不过这会儿身边不是自己的人,又没一个靠得上的,也唯有这个狼心狗肺的儿子此时还能利用上一通。也不知何时母子两人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余氏为人虽然寡毒,但她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可以敢拍着胸脯保证说是真情实意,谁料最后教出来的两个,都是不成器的东西!

元正林心狠手辣便不用再提了,没有继承到当初元老相公那样的冷静明理,反倒是如同投错了股一般,硬是龙一般的老子生出老鼠似的儿子,行事寡毒阴狠,又不讲人情,连天良都被埋没了的东西。老二虽然不如他心狠手辣,但却不堪大用,事到临头反倒不如一个女人沉得住气,她这一辈子,当真是不知造了什么孽!余氏眼眶里滚出颗颗昏黄的泪珠来,见元正林眼中掩饰不住的厌恶之色,突然一股恶气没来由的涌了上来,狠狠将他手中的药碗打翻,厉声道:“滚!滚,给我滚远远的!我没病,吃什么?”

冷不妨余氏突然发疯,元正林递到她嘴边的药碗顿时便被打翻,褐色的药汁滴得母子两人满身都是,元正林表情阴郁,盯着她不说话,屋内顿时死一般的寂静。月荷等人远远的避于一旁,深怕这母子俩发疯战火烧到自己等人身上,也没有哪个去救余氏,反正不论元正林怎么闹,若是他还爱惜自己性命,就不会真做出什么出格的,母子俩最多打上一架,只要余氏不死,谁去管她吃没吃苦头?

月荷等人冷笑,余氏这会儿心下也有些忐忑,儿子那目光跟头凶狠的恶狼似的,让她不寒而粟,她知道自己已经年迈,而自己养的是一头为了活命连自己亲生儿女都敢糟蹋的恶狼,如今若是真将他惹狠了,他怎么会认得自己?一想到这儿,余氏心里不由隐隐作痛,不过见元正林阴狠的目光,她吓了一跳,却故意挺起胸膛:“你想如何?你别忘了,当初你敢给苏氏作媒,欲将她送给那乌三糟蹋,如今凤卿还没与你算帐,若是你敢惹我,信不信我死了,到时他要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元正林心下怕的也正是这一点!若非如此,他早就不肯再来余氏房里半步,若只是做做样子便罢,成日一天到晚的被闷在这儿,元正林心中火气一日比一日更盛,他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表情狰狞,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光是看他这模样,余氏心中已经知道自己赌对了,元正林确实不敢对她如何,却不是因为她是他生母,而是因为他自己贪生怕死,怕自己一死了,元凤卿若找他算帐,无人肯替他求情!

第二百三十八章背后的小动作

徐氏因为元凤举的事,早将元正林恨之入骨,夫妻形同陌路,再加上后来元正林糟蹋女儿,卖女以求荣的行为,更是令元湘凝对他深恶痛绝,老二一家也没少被这狗东西扯后腿,元凤止的媳妇儿还是由他当初亲手捆了送进乌三房中,纵观元府上下人人都对元正林恨之入骨,如今竟然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人肯为他说上一句话,余氏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其实她心里也不愿意为元正林说好话的,母子亲情,算什么东西?大难临头之时都要各自飞了!元正林坏事做尽,不得好死,如今元府之中只怕想喝他血吃他肉的不在少数,恐怕就数与他亲近的徐氏元湘凝最为恨他,难怪他如今这般忍得。

越想,余氏越是忍不住想笑,突然间开口笑了起来。她笑得直打咯,眼泪鼻涕纵横,元正林面色铁青,大声喝道:“住嘴!”

“哈哈哈,报应啊。”余氏形同疯颠,突然间想到这些年来的元府的遭遇,自从夫君一死,元府便一日不如一日,她以前还不肯承认,如今才发现自己生的两个儿子不成才,元正林根本就是个废物,可他却偏偏野心大,以致给元府招来这样的祸根。若非元正林一意孤行,元府何致于那样的苦?元凤卿也不是个好东西,元府将他养到大,没短他吃穿,如今竟然恩将仇报,乱世一来便翻脸不认人,果然是下贱之人生的贱种!余氏心中恶狠狠的骂着,而她最恨的,却是苏丽言,若非苏丽言背后撺掇,她何致于吃那样的苦头,受那样多的罪,由着元正林引狼入室。最后险些性命不保?可惜当日没将她肚子中的孽种给弄下来!

余氏目光阴毒,表情狰狞,嘴里哈哈直笑,元正林如同疯子一般,一把抓着余氏肩膀,厉声喝道:“闭嘴!不准笑!”

“报应,你不是个好东西,谁料你生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无情无义,不孝顺我。如今可偿到这样的滋味儿了,元凤卿想杀你,该!你就该死。你该死,报应。”余氏语无伦次,元正林表情越发难看,眼睛通红,一把捂住她嘴唇。恶狠狠的压着不让她吱声,厉声道:“我让你再说,老不死的”

他越说,力道越是用得大,额头青筋都迸了出来。余氏虽说发疯,但到底已经是上了岁数的人了。根本不是元正林的对手。元正林当初虽说也是落为了乌三等人的俘虏,但因他脸皮厚,又够心狠手辣不要脸。敢送女儿到人家榻上任人糟蹋而求得一口饭吃,因此身体比起余氏不知好了多少,这下子暴怒之下将余氏抓住,竟然勒得余氏反抗不得,没过多久挣扎的劲道便小了下来。嘴里发出‘嚯嚯’的响声,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原本看戏的月荷等人一瞧不好,连忙冲了上来,拉住元正林道:“大老爷冷静一些!”

一边说着,一边有人去扯元正林的手,许是月荷等人的话起了效用,或是元正林自个儿反应过来做得不太妥当,下意识的双手一松,余氏软绵绵如同一摊烂泥般软在了地上,显然已经不中用了,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这下子可是将众人都吓了一跳,余氏再是不得苏丽言看重,可她到底是元家长辈,若是她出了事,恐怕元凤卿为了名声着想这会儿也要拿众人开刀,更何况说不定他早想着等机会收拾元正林,如今元正林自个儿撞上门来,他哪里还会手软的?

众人想到这儿,都慌了神,元正林也连忙跪倒在地,垂头丧气,心里郁闷得说不出话来,纵然元凤卿不因此事找他算帐,可他若是将母亲弄死,名声坏了,往后就算是弄死元凤卿得到他的士兵,他也没声望指挥得住!元正林之前可是吃过乌三等人反水的苦头,心下也有些犯怵,连忙眼珠一转,便是跪在地上嚎哭了起来:“母亲,母亲,您如何了?儿子猪油蒙了心,我不是有意的”他这样嚎哭着,众人也没理睬他,月荷心下瞧他不起,见他疯疯颠颠哭得厉害,却连半滴眼泪也无,顿时心下厌烦。

“大老爷您先且让开一些,情况如何奴婢们心里都是清楚的。”月荷说话也不客气,虽说她如今对余氏不忠心,可这元正林实在是为人令她不齿,干的哪件事儿几乎都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她皱了皱眉头,也懒得理装模作样的元正林,指挥着婆子将软到在地的余氏抓了起来,放到榻子上头,一边自个儿拿手狠狠在余氏人中处拧了一把。顿时余氏鼻子处沁出血丝来,她眼皮颤动了一下,却没醒过来。月荷手下不留情,又狠狠拧了一把,余氏‘嘤咛’了一声,吃疼的嘴唇动了一下。元正林一瞧见这情景,顿时脸上一喜,大声道:“掐得好,再掐几下,若是不醒,再拿针刺了试试,母亲不能死的!”

他说得像是极有孝心一般,但话语又毫不留情,月荷弯了弯嘴角,脸上一片讥讽之意,却见那头余氏缓缓睁开眼睛来,吐出一口浊气,眼睛昏黄,看众人时眼神令人有些不寒而粟。月荷却是松了口气,抹了把脖子后的冷汗,苦笑道:“总算醒了!”若是不醒,恐怕一屋子的人都得倒霉。她看得出来,元府中人还以为元凤卿一切事情不知,可她心中却清楚,恐怕那位郎君什么都知道了,此时却故意隐忍不发而已,这样的情况下只能证明余氏对他还有用,就算要死,也不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去。如今余氏好歹活了下来,她心里气一松,脚也软软的坐到了地上。

余氏冷冷看了月荷一眼,见她脸色惨白,阴笑了两声:“倒是有劳你费心了!”一句感激的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语调阴桑月荷愣了一下,却是说不敢当,那头余氏只与她说了一句,就将目光落到了元正林身上,表情看得他心中毛骨悚然的,元正林不由勉强笑道:“儿子猪油蒙了心”

“我倒是生了个好东西。如今竟险些干出弑母的勾当来,你可当这天底下没人能治得了你了?”余氏冷笑了两声,在元正林以为她要发作之时,她却是平静的闭了闭双眼,挥挥手道:“你回去吧,我乏得很,也不用你再来侍候了。”元正林一听这话,欲还要求情,余氏却已经闭着眼睛不与他多说,他今日连番受了刺激。也有些受不住,见余氏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顿时脸色耷拉下来。狠狠甩了一下袖子,砸了门出去了。

余氏目光阴冷的看着元正林出去的方向,还有那被他摔过的门还在不住摇晃,嘴角边的笑意看得人心凉。月荷等人安静了半晌,她才突然睁了眼睛。开口道:“将隔壁院子那位给我唤过来!”她说的是隔壁院子,而余氏隔壁不远处院子住的,正是李氏。月荷心下一凛,与余氏主仆相伴几十年,照理来说余氏心中的想法她多少也知晓一些的,但如今余氏受了刺激之下性情大变。莫名其妙这样开头竟然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因此听了她这话,顿了一下。开口道:“太夫人,那位可不是个善茬。”

“她不是善茬,我才好与她说事情!”余氏呵呵的笑,表情阴森恐怖:“我生的好儿子,如今竟然敢要我的性命了。若是我不早些下手,恐怕指不定哪日便死在了他的手上。那位不是正好想勾搭男人么。如今苏氏那小贱人刚生孩子,正好是她机会,她可是不甘寂寞得很哪!贵女,哼,什么东西!我要元正林死,既当初是我生他出来,如今也该当由我送他回去,儿子我没教得好,往后我再教曾孙子罢!”说到后来,竟然狞狞笑了起来,却是打起了元千秋的主意。

月荷眼中闪过讥讽之色,应答了一声,也不表态,余氏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估计是她如今心里头太纷乱了,也没想过要她拿主意,虽说恨元正林,想要他死,可到底是自己儿子,也不希望从月荷等人口中听到他不好,否则他若是不好,岂非是生他的自己更加不堪?余氏明知自己想法矛盾,但她却控制不住心中的怨恨,刚刚元正林险些杀她之时,令她心中早已隐忍多时的恨意似潮水般涌了出来,心里只吼着想杀了他!

“老大要是死了,我可以借这个机会出去,到时那小贱人与元凤卿沾了身,自然便是会对我更死心踏地。”余氏自个儿说着,便笑了起来。月荷在一旁听着与元平家的等人交换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神色,余氏如今是老糊涂了,竟然连杀儿子以脱身不被软禁的狠毒法子都想得出来,不过她却是忘了一点,若是元正林当真如她的意死了,纵然退一万步说元凤卿会听她的,元凤卿愚孝到不顾一切以往元府的亏待,对她事事尊从,可如此一来,岂非元凤卿便要与元正林守孝?守孝之中,如何沾得女人?到时夫人苏丽言也就罢了,她有儿子傍身,纵然不与元凤卿同房又如何?她又没得损失!反倒是李氏,若是一日不圆房,一日元千秋便渐渐长大,情况对她更是不利,李氏好歹也是大家出身,怎么可能会答应余氏这样异想天开的要求?

屋里侍候众下人不以为然,余氏却是固执已见,非要让人去叫李氏。月荷等人也乐得看她笑话,便是去跑了一趟,不过去李氏院子中前,仍是先去了苏丽言院里报备过一通,这才往李氏院子里钻去了。原本月荷等人都以为李氏会对此事嗤之以鼻,毕竟此事实在太过离谱又不可靠,若是被人捅了出来,李氏名声可是真正臭到底了,不可能翻身!谁料也许是李氏记恨当日元正林赏了她一巴掌,月荷说了来意之时,她竟然想也不想就将此事答应了下来,便是大大出乎了月荷的意料之外!

此事不止是月荷有些摸不着头脑,大觉诧异,就连李氏身边侍候的人都觉得奇怪无比。不过他们与李氏原本关系就不佳,虽然觉得李氏此举太过草率,但也没人提点她,人人都巴不得她早些倒了霉,自个儿等浔阳王府出来的人被打散编在元家之中,也比如今被人防着,处处受刁难。连饭都吃不饱有人给眼色的日子好过得多。跟了李氏这要一个倒霉的,众人都觉得晦气无比,自然不会有人多嘴说这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