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急火匆匆的赶进宫来,连媳妇儿也没顾得上抱,他老子倒好,不但睡得香甜,还温香软玉在怀,抱着小妾不知道此时有多美,他这么一想,脸色更黑了些,看得殿里的掌事姑姑有些不知所措,周临渊自顾自的坐到殿里一旁的椅子上头,很快有宫人送来了热气腾腾的茶水,那掌事的姑姑看着太子殿下黑沉的脸色,不知道这位殿下今日是怎么了,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皇帝的寝宫来,也不知是有什么样的急事要找皇上商量,可这时皇上却不在殿中,她心里感到为难,面上却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问道:

“殿下,您用过早膳了吗,奴婢让厨房准备一些吧。”

她并不敢问周临渊过来是什么事,只能挑了一个最为安全的话题先开口,殿里安静得厉害,周围火烛通明,将人脸上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周临渊皱起的双眉间更是阴影重重,冷冷一抬眼间,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简直让人忍不住想曲膝跪下去。

周临渊挥了挥手,那姑姑如得到大敕般松了口气,赶紧吩咐了一旁的小太监去让厨房做些精致的吃食过来,看那小太监松了口气如箭般射了出去,心里也恨不能如他一般拨腿而逃,可她却是不能够,只能又重新走回周临渊身边,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去将皇上给叫来”周临渊大剌剌的挥了挥手,看着掌事姑姑脸上一下子僵掉的表情,也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好似有些太过嚣张了些,他还敢让人去将皇上叫过来见他,而不是他老人家移步去见皇上

他突然之间开口说话,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响亮,这宽敞豪华的宫殿里头周临渊刚刚说的话传来一阵回音,那管事姑姑被吓了一跳,随即又被他话里放肆的语气给吓住,苦着脸说道:

“殿下,皇上这会儿正休息呢,您看…”

“本宫可没闲功夫同你耽搁”周临渊扫了她一眼,就将这掌事姑姑剩余的话堵在了嘴巴里头,他神色漠然,眼神冷淡,看得人在这炙热的夏际也一阵阵后背发寒,那掌事姑姑心里暗暗叫苦,这位主子一向是个飞扬跋扈不讲道理的,皇上他老人家是他老子,自然不会计较儿子的事情,可是自己这些人如果真去叫了,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皇上对儿子舍不得下手狠了,但是对这些奴婢可没什么顾虑,她犹豫了一下,看到周临渊淡淡的眼神已经又看了过来,明明并不是很凶狠的表情,可是却让人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反倒是想下意识的就照着他的吩咐去做,理智还没回归间,身体本能就已经跪地上福了个礼,恭敬的答道:

“是。”

“快一些”看着掌事姑姑已经要跨出殿门的步伐,周临渊不紧不慢又加上了一句。

那姑姑答应了一声,旁边一个小丫头赶紧提来了灯笼走在她前头,两人急匆匆的往后宫方向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头。

周临渊安静的坐在保和殿里,这里是隆盛帝平素里住的地方,偶尔也会办办公,岸几上头摆着一大堆已经批完的折子,隆盛帝是一个勤劳的帝王,在位已经二十几年,每日里要处理的事情多不胜数,可他却从来没丢下只顾享乐过,也不假手于人,因为许多地方不能亲眼去看,只能依靠当地官员治理的原因,因此他对于每个官员递上来的折子,都会亲自批阅一番,这桌子上摆了好几十本折子,摆在一起整齐的叠了三堆,周临渊走过去时,看到桌上一本摊开的折子,某些地方处还被隆盛帝用朱砂圈了起来。

宫里静悄悄的,几个站在殿里头当值的宫娥太监们都不敢发出声音,虽然这时正是旁人好梦正酣的时候,可因为殿里有了周临渊在,几人打紧了精神,连一丝都不敢松懈,周临渊在龙岸前转了一圈,又折转回来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头,整个人冷静的坐在上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整个人就如同一尊精美的雕像般,看起来华美冰冷,而又不容易接近。

他身边好似笼罩着一层冷漠的阴影,将人隔绝在外,殿里侍候的宫人们本来就已经很是紧张,可在他这样强大的压力下,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这时他们才察觉出平时隆盛帝是一个多么和蔼的帝王,他偶尔得空时,也会笑上一笑,不会像这位主子,整个人冷得就像冰雪雕刻似的,让人望而生畏。

好在这样气氛凝重的时间并不久,隆盛帝就已经被掌事姑姑给强从冯婕妤的西宫紫宸殿里拉了出来,临走时冯婕妤虽然笑得甜美温柔,可是眼里含着的那股子杀气却似要将她冻僵一般,看来是将她给恨上了,这位掌事姑姑心里暗暗叫苦,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迫于太子殿下的气势,听了他的话敢来将皇帝陛下从被窝里头拉出来了。

幸好皇上被人从温柔乡里叫醒,并没有要发脾气的意思,反倒很是利落的拉了衣裳披着,就坐上了等在紫宸殿外的龙辇,一路反倒还催着众人走得快了些往保和殿赶了过来,看他没有要责罚自己的意思,管事姑姑一边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边又想起冯婕妤那笑里藏刀的眼神,突然觉得头疼了起来。

黄怀在一旁看了看掌事姑姑满脸的苦色,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知道皇上此时心里肯定是有些着急,太子从不会无缘无故进宫,此时进宫肯定是有要事向皇上启奏,而皇上同大小冯氏之间的事情,他作为皇上贴身的大太监,多少也明白一些,虽然明面儿上得罚这管事姑姑一回,以封了众人的口顺便平冯婕妤怒气,可是暗地里肯定会好好奖赏姑姑一番了。

而好端端睡在隆盛帝怀里正香甜的冯婕妤这时听说皇上有要事之后,极是贤惠的恭送了皇上的龙辇离开之后,她甜美异常的笑容才突然垮了下来,一双媚意十足的年轻眼睛里头,露出刀子一般的目光,心里火气不住的往上冒,想起来唤皇上的掌事姑姑,她明媚的眼睛眯了眯,美丽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杀气,随即一闪而过,只是极平静的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倒让原本以为她会发脾气的宫人们好一阵讶异,直道这位婕妤娘娘实在是识大体,脾气又好,难怪能让皇上如此宠她,连独占皇宠多年的皇贵妃,也不如她了。

这边周临渊不知道小冯氏已经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了,只是冷冷的坐在椅子上头,还没等到饭菜送上来时,皇帝的龙辇就已经停在了保和殿里头,看得出来他赶回来得确实着急,连皇帝陛下的龙头发都没梳得整齐,衣裳更是随意拢着,连里头明黄色的内衣也能看得出来,对于一向严肃行事一丝不苟的隆盛帝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衣冠不整就往外跑。

周临渊刚看到隆盛帝,殿里的宫人们都被皇上一个眼神赶紧忙不迭的退了下去,等殿里就剩了一个黄怀还在替不慌不忙的隆盛帝整理衣裳时,周临渊冷静的说道:

“下色醉的人找到了”隆盛帝没有开口打断他的话,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深夜里进宫,绝对不会只说这样一件事情,虽然明绣中毒的事也很重要,可是绝对不值得他连夜这般闯进宫来,而且还找人将他从小老婆床上拉了起来,果然,周临渊看了黄怀一眼,这一眼使得正忙着替隆盛帝整理衣衫的大总管冷汗进竖,正有心想暂时先退出去时,谁知太子殿下根本没给他机会,接着又说道:

“我怀疑江浙总督袁林道勾结海上流寇,有谋反之意”

“什么?”隆盛帝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原本还漫不经心的脸色突然间变得铁青,一下子转过身,黄怀正在替他整理衣衫,一下子就被他过大的动作将原本拢好的衣衫又扯了开来,可他却丝毫顾不上,踩着一双明黄色的绸布软底鞋跺了几步,眼睛里露出怒不可遏的震惊之色,紧紧的盯着周临渊冷淡的脸庞,好似在问他这句话的真假,只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虽然平时狂妄了些,可是从不是无的放迭之人,他既然如此说,八成是已经有了把握,才敢在这个时候过来。

不好的预感果然成了真黄怀听了这惊天的消息,双手微微抖了一下,幸好隆盛帝也同样被这消息震惊了,所以之前转过身,并没察觉到他的异状,他听到这样的秘闻,后背冷汗涮的流了下来,恨不能自己此时双耳聋了才好,只是这时听了开头已经容不得他再找借口退了出去,只能硬着头皮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一般,自顾自作出一副很忙的样子,赶紧又上前替皇上整理衣裳。

隆盛帝不愧是已经坐上皇位几十年的人,很快压下之前听到这事儿的震怒,表情变得平静了许多,虽然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可也算是冷静了下来,任由黄怀替他将衣袍整理好了,头发也重新拢过,等人重新奉了茶上来,父子二人这才坐在椅子上头,隆盛帝沉住气半晌,这会儿才开口问道:

“说吧,怎么回事。”

他心里着实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这时表面上却是冷静无波,让人瞧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来,喜怒皆是不形于色,只是身上常年身在高位,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压力,让一旁的黄怀只觉得心里抖得厉害,连身子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一双眼睛低垂着恭敬的站在皇上身后,不敢去看这父子俩的表情。

“昨夜顺着下毒的人一道抓到了袁林道的女儿,和另一个儿臣前些时候早就已经塞进和亲队伍的人,没想到两人竟然已经混进了太子府里头,其中一个女人还是和袁林道有勾结,并经由她的手,将袁林道交给她的色醉带进了太子府中。”周临渊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水,他一晚上折腾了许久,此时也有些饿了,只是表面上分毫也不流露出来,润了润喉,一时间父子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隆盛帝心里虽急,不过看着周临渊的表情,也知道事情并没有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催他,等他放下了杯子,这才听着周临渊将叶明若昨晚招的事情简约的说了一遍,知道被单浑污辱的人是叶明若,而不是周敏之后,这位帝王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其中的诀窍,对于自己被原本还有些亏欠的女儿摆了一道,心里恼怒得无以复加,连带着对冯氏也跟着厌恶了起来。

这些周敏弄出来的事情又臭又长,周临渊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三言两语间将周敏费尽千辛万苦才硬走出来的计谋给揭了开来,顺便暗地里在皇上面前给她上了几句眼药,之后才面色冷淡了些,坐直了身子道:

“结果在这叶明若回来的途中,路过离江浙不远的通远城时,袁林道主动现身和她说了话。”

周临渊这话里含有怀疑的意思,他怀疑叶明若这样一个被人算计到如此地步的女人,怎么可能瞒过了周敏等人的耳目和单浑的爪牙,毕竟她名义上已经是单浑的女人,那新上任的大漠王在西凉大摇大摆出现之后又安全离去,不可能会放过叶明若这样一个刚吃到嘴边的鲜肉,而叶明若却能成功逃离开来,不得不让他怀疑,这里头会不会是袁林道出了些力,暗中让人将她一路引至通远城,然后才方便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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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善后(三)

第三百六十六章 善后(三)

这其中的关系,周临渊不用再详说,隆盛帝已经清楚了,他心里震怒异常,袁林道能在通远城随意现身,那自然证明他的手脚已经伸得太长,至少明名上同江浙是两个省城的地方,可也已经渐渐有了归顺他的心,不然以他一省总督之高位,哪可能轻易进出得了其它省城,犹如自家庭院一般。

更何况叶明若一个太子后院被踢出来的女人,他竟然也能得到她的资料,并且能查到此人的行踪,如果不是他之前早有预谋,那就证明他对于太子后院的事情已经深入了解过了,甚至隆盛帝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疑心是必不可少的,此时经过儿子三言两语的话,已经在猜是不是周敏同袁林道勾结,故意将单浑引到驿站,然后使叶明若受辱,然后他再趁机出面结交。

以一个封疆大员的身份,迂尊降贵同一个六点小官的女儿交谈,更何况此女之前还遭受过一场劫难,自然叶明若不会对他生出怀疑,甚至对于他会感激于心,如果他想要利用叶明若办什么事儿,在此时这种情况下,此女必定会全力以赴。

一旦皇上对袁林道有了怀疑,他心里是对于一切都开始有些不信任了起来,幸好此时周临渊对于这个事情发现得早,袁林道就算不是有了反意,估计也是有了自己的心思在里头,有可能是打着两手主意,一来是想要靠女儿上位,往日他父凭女贵,成为国丈,如果他再有什么心思,那自然比如今名正言顺而又来得容易得多。

而如果他女儿这边事情不成,那么,江浙靠近海岸,海上也另有许多小岛国,袁林道已经驻守江浙多年,虽然年年都传来捷报,可那究竟是真是假,也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如果不是今日无意间周临渊因为色醉顺藤抓到了这一条线索,估计隆盛帝还被蒙在鼓里,袁林道将江浙一带经营得滴水不漏,犹如铁桶一般,他要做什么假,自然不可能会有消息流传到京里头来让他得知。

那隆盛帝如今知道的消息,也是袁林道愿意让他知道的,这样一来,他同海上流寇有勾结,年年弄虚作假,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隆盛帝越想越是心惊,甚至有些后怕了,如果袁林道真有反间,他还被蒙在鼓里的话,到时候江浙一带的他就算没被封王,可也相当于是当地的土皇帝了。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

幸亏因为明绣中毒一事,所以才牵连出了如此多的内幕,他的那个好女儿,如今还享受着世人的同情与怜悯,简直连他这个皇帝也要快被压过去了,风头最近一时无两,人人都对这个被送去异国他乡和亲的公主十分同情,早就忘了当初众人都是这么希望想要用这个弱女子,来换得大周上上下下的安宁,他这个作为父亲的,才一方面有些无奈一方面有内疚感,才将女儿送了过去。

谁知如今好像世人都忘了当初大家在送七公主出去和亲时是多么欢喜多么充满希望,如今京里上上下下都流传着这样一个公主坚强而令人同情的故事,之前隆盛帝总是餐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心里对于女儿还是觉得有些亏欠,一个女孩子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名声虽然是毁了,可他心里一直觉得有些内疚,所以七公主周敏回宫之后行事越发放纵了些,大家都以为她是被吓坏了,连自己也时常依着宠着她,可没想到内里却是这么一回事。

要不是今晚儿子赶过来说了这些,连他都被蒙在了鼓里头,被这个女儿算计了。真是他养的好闺女,果然骨子里也不像是她表面那般无害。没有一个精明厉害的帝王,可以容许自己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尤其是隆盛帝这样一个充满了野心与机谋,智慧心计一样不少的人来说,更是容不得自己手上有丝毫的漏洞。

周敏这样做算是在他心上扎了一根严严实实的钉子,让他浑身上下从里到透都觉得不舒服起来,皇家无亲情,更何况,对于大冯氏,隆盛帝还只抱除着利用她想铲除冯家的想法,不然光凭她多年来不停对皇后以及太子下手,早就该死上几万次了,这样一来,周敏的做法将他原本对她就所剩无多的亲情更是磨灭得差不多了,这时又听到袁林道有可能想造反的念头,心里已经怀疑她与袁林道有勾结,再联想起已经令他头痛万分的冯氏门阀,如果两者连合起来,他这帝王也觉得头痛万分,此时更加容不得他心慈手软。

隆盛帝的眼神越来越加冰冷,这一系列的变故将旁边恨不能变作隐形人一般的黄怀吓得双腿直发软,半晌之后这位深谋远虑的皇帝陛下才稍微冷静了些,压下心中的各种烦闷,再一次深呼吸暗自安慰自己要顾全大局,压下了心中对于冯氏母女厌恶异常的想法,既然周敏胆敢做出这种欺君罔上的事情,那后果她也早就准备好要想承受才对,虽然这件事她做得确实天衣无缝,甚至连他派去的暗卫也没能察觉得到,不过总归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意外间总教他发现了,那他下手更不会有丝毫的留情

“这事说说你的看法”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是生气也是徒然,隆盛帝声音平淡异常,可就是因为他如此的平淡,好似听到了什么普通至极的消息般,才更令人打从心底发寒,这种平淡就像海面上,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般,令人觉得心里压抑而又慌乱,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相信儿子既然连夜进宫,只是向自己报告这些消息而已,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儿子此时心里说不准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因此隆盛帝这才开口问道。

其实他自己心里在听到这事情的一瞬间,已经很快制定出了一个方案,但就算在此时,他也不忘了想要考教周临渊,一来是想听听他的看法,看自己一直以来寄予厚望的他有没有令自己失望,二来也想听他说出心里的想法,如果有不足,自己可以趁此机会指点上他一些,毕竟有人想谋反的机会可并不太多,大周朝一直以来,除了前两代皇帝才智略有些平庸,对世家门阀太过放纵,以致于让国家社稷被这些人牢牢把持之外,根本没出过什么乱子。

百姓们自然只想好好的生活,谁能给他们好的生活,只要能活得下去,那谁也不愿意干那种脑袋别在腰带上,刀口舔血的日子,虽然这样说来好像太过无情无义了一些,不过事实却是如此,更何况,这时代最讲究的是君王致上,那些世家门阀就是再想取周氏而代之,可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那也只是在心里空想而已。

大周朝到了隆盛帝手上这一代,基本是绝了世家贵族的那种帝王梦想,隆盛帝是一个有大才能的人,不仅将先帝留下的一些烂摊子,在几十年来慢慢的收拾了干净,更是治理得大周朝内治理得井井有条,汲汲营营这么些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隆盛帝可以自豪的说,自己就算不能做一个流芳百世的英明君主,可是称为一个最为勤劳与守成的君王,他却是已经够格了。

这些年大周朝很少有对外的战事过,连与大漠之前紧张的关系,也因之前决定用七公主和亲,而缓和了一些,只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又将这种微妙的平衡打破了,隆盛帝心里虽然觉得麻烦了些,可是却不惧的,大漠人性子里豪放粗矿,最信任强者为尊,对他们只要用武力征服也就可以了,在他上位以来,虽然很少发生战事,可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战事,撕破了脸就撕破脸,更何况从公主和亲一事上来说,他根本就觉得自己是没错的,甚至是站在受害者一方,就算开战也是师出有名

可相比起大漠来说,袁林道那边麻烦了就不止一两点,首先一来,江浙一带的海上流寇都是出自于海上一些岛屿的小国度,这些大多狡猾卑鄙,一直以来都悄悄在海上流窜,打劫海上来往的一些商贩们,并时常会骚扰一下大周朝靠近海边的居民们,时常过来烧杀掳掠,一经得手就赶紧退回海上。

这些人常年在海上混迹,对于打水仗着实有他们自己的一手,而且他们因为常年靠海而居,并且靠的又是海上打劫这一门营生,因此对于海上功夫,人人都是熟练异常的,比起常年生活在大周的陆地军队来说,这方面是一个弱块,而且大周朝能打水仗的将军好手着实少,在战船人手方面都比不过人家,更为重要的是,国库里多余的银子并不多,养了西南一边镇守的军士,就已经耗尽了国库收入的大部份银子,实在没多余的银钱可以用来再另养一批海军,以方便抵御这些海上的强盗们。

因此这么些年来,江浙一带一直是大周朝每个皇帝心里梗着的一颗刺,拨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想无视他更是不行,无论派去多少官员总督治理,可是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消沉了下去,有些是不能制止这些流寇的猖獗,有些则是被胆大包天的流寇们直接暗杀而死,几代皇帝下来,不知道折损了多少原本年轻有为的官员们,甚至直到后来,人人听闻江浙总督之位而闻之色变。

这种情况,直到袁林道出现才改变,此人当初只是西南军中一名十分不显的小兵,出身并不显赫,谁知却靠着战功,再加上人会钻营,并不如一般猛将般死板,而渐渐钻了出来,在这种人人都不愿意去江浙一带任职,怕前途尽毁不说,更有可能性命都不保,新上任没多久的隆盛帝面临这种尴尬的时候,袁林道却挺身而出了。

那时的袁林道并不是算多么耀眼,甚至隐隐还带着一丝平淡普通得让人不会去注意到他,这时他不过也是二十多岁,刚弱冠之年没多久,还没养成后来狡猾如狐的性子,但也看得出来,他并不甘于平凡,想要努力想上爬的那种野心,在他年轻的眼睛里头,掩饰不住的透露了出来。可他出身平凡之极,并且此人长相并不出众,只是普通之极,看起来如一个憨厚老实的汉子,并没有世家子弟那种风度翩翩的模样,行事说话还带着几分稚嫩,并不如后来般油滑,不可能有哪个世家名门的大家闺秀能看得上他,自然也没个厉害的外族能扶持他一把,可他却并不甘于平淡,只随便娶个粗妇为妻,虽然不论从何处看来,他这个想法都是异想天开了些,可那时的袁林道却一直这么坚持着。

他在这样一个隆盛帝面对各种烂摊子焦头烂额的时候,袁林道的自愿接下这难办的差事,许多人都觉得他是发了疯,想要一步登天讨好皇上,只当他是一个打错了算盘的小人,可隆盛帝心里却是看重他的,并且真正留下了袁林道这人的印象,当时并没轻易答应,因为江浙总督之位虽然是人人避而不及的,可是至少也是二品大员,袁林道一个出身军功地位都不够的,就算他想破格提拨,可也难免落人口实,因此当时只是鼓励了他为君分忧的心,却并没有同意他的自荐。

直到两年之后,袁林道凭着自己的军功,升到了六品的千总,这才真正让隆盛帝对他另眼相看,知道此人并不是普通人物,能靠一已之力,从一干京里世家贵族子弟外放去镀金的人里头,顺利脱颖而出,并没遭到埋没,反倒是更进一步的人,并不会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平无奇。

年轻的隆盛帝想起两年前袁林道那次对他的解围,心里对这年轻人也更增好感,这时江浙一带并不平静,甚至流寇更加猖獗,隆盛帝上台还没几年,派去那边的总督就接连折损了五名,本着想试一试死马当作活马医,没对袁林道抱希望的想法,隆盛帝一道折子将还远在西南苦苦挣扎求功名的袁林道召了回来,并没有敢一次就将他任为总督,只是破格将他提了四品都司,一纸命令将他送去了江浙。

原本就没想过他会做出多大的成绩,可是希望并没抱太大的隆盛帝,却着实收到了袁林道送给他的惊喜,这人一到江浙,就显示出了他不平凡的一面,从一开始渐渐保住了总督的命,并没有使得大周官员再一次死在流寇之手开始,这成绩就足以令人振奋,这些年大周朝接连折损不少总督官员,简直令隆盛帝焦烂了头,可是袁林道去了江浙一年多时间,江浙一带虽然仍不平衡,可是至少官员的命是给保住了。

那时的隆盛帝只顾着高兴,可是却忘了,袁林道这么做,一来他是欢喜了,可是另一来,那江浙总督却是真实的将他给感谢上了,从此渐渐放权给他,在接后三年的任职时间中,袁林道从一开始的四品官员渐渐的得了总督器重,又得皇帝另眼相看,慢慢的开始他往上爬之路。

他也确实没负了众人的期望,成功在江浙活跃了三年,使得那总督安全的熬过了三年任命时光,立即就一刻也不愿停留般,快马加鞭收拾了包裹回了京城,留下一个总督之位,虽然知道前一位江浙总督命大没死,可却鲜活有人敢真的坐上那位置,这么一来,袁林道这样一个成绩出众的人,自然就顺理成章的接替着他坐了上去。

这件事好似没什么可以置疑的地方,皇帝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意见可取,百姓们也知道这位袁总督能使得他们被流寇杀掳的机会减少,自然对他一心拥戴,隆盛帝年轻时只顾着收拾世家贵族,既然袁林道能将江浙一带问题抚平了,他自然也乐得少个心腹大患,以免两边分心,给了国内的世家们可趁之机,谁知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的那个心血来潮,却给自己埋下了如此一个心腹大患。

周临渊也看出自己的父皇脸色不佳,虽然表情还算平淡,可是眼睛里却像是蕴含着各种风暴,也许是在他面前的是自己信得过的心腹太监和自己这个儿子,因此他并没如何掩饰,只是稍微控制了下脾气而已,他的不满却是明明白白的表现了出来,当然,每个做为帝王的人,都不可能容忍得了有人想觊觎他的位置,皇帝这个工作虽然不好干,可是那种所有人之上,能掌握世人命运的感觉,却是谁也不会舍得放弃的,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想做这样一个万人之上的美梦,连他自己,面对这样的诱惑,也不是不能完全放得下心,这时看皇上心里不虞,而自己心里也确实有了个主意,知道父皇这是有意考较自己,他难得的弯了弯嘴角,继承了皇后好容貌的脸容光四射,一边又大有深意的看了黄怀一眼。

隆盛帝对他这一眼自然也瞧在眼里,虽然对于自己儿子能有如此的警惕性很是满意,可是嘴里却忍不住笑骂道:

“你就说吧,黄怀是我的人”这一句话表明了许多层意思,可是周临渊此时却并不想去多加揣摩,皇帝想让他知道的,只是黄怀是属于他的人,只听他一人的话,并不会收买这一个意思,而他现在只要知道这一点也就够了,因此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儿臣心里确实有个想法。”隆盛帝本来开口问他,心里并没抱多少希望,他自己也觉得这事棘手,而且袁林道在江浙一带经营多年,根爪已深,羽翼已丰,要剪除着实不易,特别是在他面临着有可能对大漠发兵,并且还要处理冯氏等一干贵族的情况下,不但是精力难免有时候觉得疲累,而且最为重要的是,金钱也是其中一项,人力物力倒还好,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办到的?

但问题也在这里了,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话可是,如果没钱呢?一切还会那么好办吗?就算隆盛帝身为皇帝,富有四海,可那也只是官方的说法罢了,事实上他这皇帝还得养着不少的人和军队,国库这些年虽然风调雨顺,算是略有盈余,隆盛帝此人也并不奢侈,没有如先帝爷等几个皇帝般大修宫殿以及避暑山庄皇陵等,可国库里也剩得钱不多。

以前只养着西南军也就罢了,如果真要收拾袁林道,不止是他一人的问题,如果他真同大漠以及海上流寇有勾结,那么,不单是他得要分出一些西南兵力对付大漠以及海上诸岛,而且就怕的是西南那边一些原本附属于大周朝,因为大周朝强大而不得不称臣的小国也会不安份,到时候哪一头都能令他焦头烂额了。

这件事情简直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隆盛帝就算明知道袁林道有不轨之心,可这时看来,隐忍则是最为安全的一条路了,这样一来先是稳住袁林道,把大漠先收拾了,然后再将西南那边震慑一番,直到他们并不敢动弹了,他才可以腾出来手慢慢收拾袁林道以及海上诸国,只是这样一来,大漠等人,真的会如他所愿吗?

而且袁林道如果真同大漠王单浑等人有勾结,他真的会眼睁睁的瞧着隆盛帝收拾了大漠等人,接着再轮到他等死吗?从隆盛帝这么些年对他的了解,袁林道并不是这样一个只会等死的人,甚至他说不定还会趁此良机,连合大漠以及西南海上诸岛等,趁势对他发难,顺便名正言顺的将江浙一带从大周朝划分了开去,而这一切,却绝不是隆盛帝愿意看到的,因此他心里焦急如焚,可是表面上却还不得不镇定,以免敌人还没动手,却因为他的态度,而使得自己人乱了阵脚。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布网(一)

第三百六十七章 布网(一)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有些准备皇帝却不得不做了,而且他怀疑周敏与袁林道有勾结,他暗地里准备的事情还不能让他那‘乖巧’的女儿发现了,以免到时候被袁林道得知,加强防备,或者出现了什么与原计划不相符的事情,那他到时候就真是麻烦了。

周临渊与他父子二人骨肉相连,隆盛帝可以掏心窝子的说一句话,如果真的世上人他谁都可以舍弃,就这一个他与皇后二人嫡亲的儿子,他是舍不得放弃的,真要说信任谁,他最信任的人也就是周临渊,因此这事儿虽然牵连到了叶明若与袁蓉等他后院里名义上的太子的女人,隆盛帝也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儿子,就算他再多疑,也不会不相信他。

“说”隆盛帝冲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丝为人父的骄傲,虽然随即就隐了去,可是却真实的存在着,黄怀在一旁看得清楚明白,对这已经相伴了多年的皇帝,自然也是了解的,心里更加明白,太子确实是深得帝心,他原本是属于暗卫的一员,只是后来被摆在了明面上跟在皇上身边,所以隆盛帝才会说很相信他,因为他本来就是只效忠皇上的。

“叶明若招出来说,绣儿并不是叶正华的亲生女儿,而是乔氏同别人私通所生的小女儿,而儿臣能娶了她,则是因为看在叶明俊的面子上头。”

周临渊不急不徐,说出了看似跟袁林道谋反事件一点儿也没相关的事情来,隆盛帝一听这话大惊,之前选太子妃时,他顾忌了儿子的喜好,又让暗卫调查过明绣,看在他们兄妹又当年救过太子的份上,并没有多加计较,可如今周临渊一说,要是真让人得知太子妃出身来历是一个野种,那大周朝皇室可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这么一来,皇室的面子可丢了个干净,隆盛帝是万万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可他虽然着急,却也知道儿子说这话可能含有其它深意,因此并没打断,只是强忍住心里头的焦灼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周临渊这才成竹在胸的笑了笑,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下,浑然天成的气度自然而然的显露了出来,他的态度很容易给人一种他已经早就智珠在握,让人放心的感觉,连隆盛帝也不知不觉间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些,变得多了些笑意,他这才接着说道:

“儿臣觉得,咱们可以从这件事先着手解决”周临渊顿了顿嘴角边露出一丝算计人的坏笑来,这丝笑容显得他俊美的面容更加耀眼,眼里闪着一丝冷光,看着隆盛帝正色道:

“太子妃之位究竟怎么来的,或者建安伯的爵位怎么回事,就让这些算计的人先清楚的看看。”那些人一直死咬着不放,无非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与身份地位,眼馋叶明俊身上的爵位,太子妃之位也太过令人眼红,面对这样的诱惑,谁都不愿意轻易的就放弃了,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还算是有机会的时候,他虽然是解决袁林道的事情,可却也不愿意让明绣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两件事能并在一起解决了是最好不过,他往后也能放心许多。

隆盛帝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有心想告戒他一番让他斟酌行事,不要太过儿女私情过重,影响了他的理智与判断力,可想想儿子这些年来,从没做过一件让他失望的事情,除了在娶明绣一事上太过执着了些,其余时候,都很令他放心的,因此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只是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曲,在旁边小几上轻轻敲了敲,示意他再接着往下说。

“如此一来,绣儿就得换个父母。”这事情隆盛帝也知道,并且此事是事在必行的,如果儿子非要死心眼认定了她一个太子妃,那他这作为父亲的,也不能做出让儿子伤心的棒打鸳鸯行为来,只能用这么一个行事的方法,给太子妃改头换面变个父母,到时候只要再讲一番说词,另外他再派人压一压,这事情也并不难,简直比起袁林道以及大漠边境的情况来说,容易得不足一道了。

周临渊说出了这件事,看自己父亲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表面虽然从容,可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环节皇上同意了,接下来的事情他说着就顺溜得多:

“既然太子妃已经同建安伯没了关系,那么兄恁妹贵的情况就并不存在了,到时候就算绣儿要再认叶明俊做为兄长,那么也只是她仁义,不愿因此而舍弃了兄妹之情。”这么一来,原本皇室可能闹出的丑闻,会因此而变成佳话,周临渊这么做着实对挽回大周朝皇室名誉有好处,可是对于袁林道造反的事情却没有丝毫的关连,隆盛帝此时根本顾不上明绣亲生父亲究竟是谁的事情,反而有些着急江浙一带的问题,他是绝对不容许在自己有生之年,让原本属于大周朝的国土分裂出去,自己成为大周朝的罪人,往后就算是死了也没面目见列祖列宗,见儿子只顾着替他媳妇儿盘算,皇帝不由有些怒了:

“这事容易解决,你看着办也就是了,老子想听听你对江浙一带的看法”

确实是有些急了,皇帝陛下也顾不得什么威严体面,连粗话都已经爆了出来,虽然他确实是周临渊的老子,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就好似有些骂人的嫌疑了,幸亏周临渊不计较,虽然被人骂老子是被占便宜的一种表现,可谁叫人家本来就真是他老子呢?更何况他愿意放话不追究明绣的事情,他已经很是欢喜了,大方原谅一次皇帝陛下的失态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过皇上怒了,旁边黄怀已经吓得都快魂不附体了,他也不得不给皇上一个面子,如果再继续说明绣的事情下去,难保皇帝要着急了,因此他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父皇急什么?儿臣不是正要接着往下说吗?”

隆盛帝被他这一急不徐的态度噎得满腔怒火生生憋进肚子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边发泄才好,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德性,拿他也确实没办法,因此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

“那你说吧赶紧说”

从这话可以看出他急到什么地步了,周临渊这才接着说道:

“太子妃不再是建安伯的亲妹,那建安伯这一爵位得来的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隆盛帝一看周临渊又在说起明绣的事,不由有些怒了,一下子站起身来,帝王之怒瞬间让人连呼吸都有些不通顺了,周临渊却是冷静的看了父亲一眼:

“这时候,他的爵位就得收回来,可就算他作为太子妃的义兄,那也不能太过薄待了他,不然名义上过不去。”周临渊顶着压力,不管父亲已经铁青的脸色,仍旧是将自己的打算依次说了出来:

“这时正好可以用让他出去历练的名义,委派到江浙去。”

一听他说起这话,皇帝陛下的怒火瞬间就凝固了,想了想,好似一时间明白了些什么,不过刚刚太过于激动,又好似什么也没能明白得过来,不由身子在原地转了几圈,回过了一些味儿来,接着指着周临渊,略有些激动的道:

“接着说”

“江浙一带袁林道如今不是正势大么,咱们也效仿他当初的做法,派了叶明俊过去做为他的手下,海上流寇凶残狠辣,袁林道能在江浙一带挣扎着活了这么些年,已经是奇迹了,可是接下来,流寇却越加猖獗,竟然屡屡又开始进犯江浙,并且刺杀袁总督”

说这话时,周临渊表情坚定,语气铿锵,斩钉截铁眼神冷漠异常,那双黑眸里带着一丝冰冷之意,淡淡的同隆盛帝明亮睿智的眼神给对上,父子二人一切话都已经在这眼神中交汇,一切意思都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隆盛帝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原本只是想听听儿子的看法,顺便想要借此机会指点他一番,谁知道他的表现如此出色,在短短的时间里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智谋,竟然比起当局者迷的自己也冷静看得开了许多,这个法子确实是最好的,能将眼前的江浙难题难迎刃而解,不但可以把袁林道经营多年的局面打开,还能给大周朝一丝缓和之机,隆盛帝眼睛里盛满了有子如此的得意,又有种好似困扰自己已久的迷雾突然被拨开的激动,实在欢喜得狠了,不由叉着腰仰头畅快的笑了一阵:

“哈哈哈哈哈…这法子确实妙”他不由在周临渊面前走来走去晃了好几圈,又好似实在不能压制自己的激动,忍不住又走回椅子坐了下来,双手狠狠握成拳在自己双腿上敲了一下,帝王第一次如此失态,将自己的真实情绪在儿子和心腹面前呈现,脸上的欢喜毫不作伪,笑得那样畅快:

“不错,这法子着实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叶明俊能有所作为,将袁林道拉拨下来也就罢了,就算他不能做到这一步,咱们也可以另外派人装作海上流寇,给袁林道来道大餐,到时候就算他已经早和流寇有所预谋,可是如此一来,双方也算是埋下了个隐患,互相不信任以及怀疑,并且就算他不死,可再和流寇合谋时,总会犹豫一些;再用流寇骚扰边境,江浙的百姓们难免会对此有微词,如果再死几个同袁林道有勾结的官员,恐怕到时候有人心寒了,抱成一团的江浙,自然也会因此而松散开来,民怨沸腾,原本紧密依附他的下属也开始心有不满,到时候袁林道再是有通天之能,恐怕要想收拾烂摊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隆盛帝满脸笑意的说完了这一大通话,又似笑非笑的看了旁边淡然如水,冷淡得好似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儿子,缓缓说道:

“更何况如此一来,袁林道自顾不暇,再也没有精力想要腾出手来帮助自己的女儿,收拾太子府里的太子妃,无形中,太子妃则是更加的安全,并且还博得了一个好名声,果然是一箭几雕的好算计”

周临渊这计谋确实狠,而且略有些阴险毒辣之嫌疑,在他简单的提出一个方案后,隆盛帝很快反应过来,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牺牲哪一些人了,他心里清楚,有可能这是儿子有意留下的漏洞让他填补,或者是他真心没注意到,可是不论哪一种,他这当父亲的,却是领情了,如果是前者,那么证明他聪明机灵,而且懂得审时度事;而如果是后一种,则是更令他放心,儿子现在还没完全成长起来,一切还有待他多多教导,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令一个父亲和帝王放心而且喜欢的事情。

而那些被牺牲的百姓和官员,隆盛帝眼里露出一丝冷色,战争没有不死人的,那些百姓们总是可怜而又令人可恨,大周朝的皇帝是他而不是袁林道,他每年拨了国库多少银子过去养活他们,大周朝多少代皇帝总为了他们的安危,不让他们被流寇伤害太多,而折损了多少原本年轻有为的官员,可他们却都记不住,只记住了一个与流寇勾结的袁林道,只因为他同那些贼子勾结,可以使得他们平安稳定,不再有人员伤亡,早忘了他这皇帝陛下年年拨过去不少银子,使他们能吃得饱穿得暖,生活过得好,而自己则是为了银子头大如斗。

一想起这些事情,隆盛帝心里就觉得火大,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这些江浙一带的百姓们眼里完全没有大周朝这样的国家归属感,只要谁能给他们好的生活,管他在上头治理的老大是谁,典型的有奶就是娘,这一次,他倒要这些百姓们好好看清楚,吃过亏之后,你袁林道就是在江浙再会假装,平日再是亲民爱民,一旦有了事情,这些百姓依旧是怨声载道,不会再认你袁总督是谁的。

到时候自己再派人过去安抚,民心自然会归顺,而那些官员们,则是死有余辜,年年拿着朝廷如此多的俸禄,却私底下做着出卖朝廷的事情,就这么暗杀了他们,皇帝还觉得是便宜了他们,最好是能抄了他们家才好,可是这时却不宜轻举妄动,反倒是要好好安抚这些死去的家属遗孀,这样才能堵了天下悠悠众口,顺便给他这皇帝陛下再添一笔功绩

在隆盛帝有生之年,是绝对要把江浙一带屡顺了,不能给儿子留下丝毫的后患,如果能再平了那些海上的流寇诸岛,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可是隆盛帝却知道,在自己这一辈子,这种心愿是绝不可能实现了,他眼里露出赤luo裸的野心与一丝失落,之前调笑完儿子之后,心里有些复杂,虽然是笑着看他,可是心里的想法却是有些纷乱。

他心里的想法,周临渊大致能猜到一些,被帝王怀疑,不论他是谁,就算是隆盛帝的亲儿子,也吃不了好果子,这时听隆盛帝这么一说,虽然好似是在说笑,可是他却知道,只要自己没回答好,那绝对是在父子二人中间埋下一道阴影,皇家一向都是先君臣后父子,他脑海里思虑片刻,很快做出了回应,脸上并没有被人揭穿了开来后而有窘迫的表情,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抬起头笑了笑,承认道:

“确实是这样,太子妃如果时常被人惦记着,儿臣心里着实有些放心不下。给袁林道找些事做,也好让他别将心思总放在儿臣的家里头。”

他这么一承认,倒叫满心复杂的隆盛帝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对他愧疚,皇帝陛下之前对这儿子的计谋欢喜之后,心里难免生出一种廉颇老矣之感,儿子太过优秀,甚至这想法连自己这个做老子的之前也没能想得出来,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让他颇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觉,虽然形容词没有这句话这么简单而直接,可大意却是差不多。

儿子太过优秀,让他这做老子的感到替他骄傲的同时,却又怕太过优秀的儿子到时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这种感觉让隆盛帝心里是又复杂又防备,这时看他这么大方的承认了担心明绣,眼神表情都并不似作伪,他心里不由放下了心来,只要是他有真心喜欢执着的东西,那就是他的弱点,而周临渊毫不介意把这弱点暴露在他面前,就证明他对自己是毫无防备,甚至是没有丝毫隐瞒的。

这么一来,率先小心眼儿的隆盛帝自然有些心里活动,想起自己的皇后,自己同她也是少年夫妻,一路结伴而来,那些年争夺皇位是十分激烈,她当时陪着自己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其实隆盛帝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她,可是进宫以来,她虽然贵为皇后,可是为了自己的计划,却是牺牲颇多,好几次连性命都差点儿丢了去,虽然是在其位谋其事,但他心里难免有些歉疚,这丝内疚再加上他对皇后的结发之情以及男女恩爱之意,夹杂在其中,到最后变得倒是有些缠绵了。

两人相伴这么些年来,隆盛帝心里最爱的那个女人却是皇后,可是心里最爱的,表面却不能露出一丝端倪来,反倒还不时得做出一些冷落她之事,以使她不被后宫妒嫉的嫔妃暗害,也使矛头不能全往她而去,就算他暗地里做得再多,可是这时在看到儿子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隐瞒的说只喜欢明绣一人时,一切都为她打算为她操心,为了她的安危不惜一切时,他依旧是被震动了。

为什么儿子能做到的事情,他这当老子的却做不到?这种迷惑刚一涌上心头,就被隆盛帝狠狠的掐了去,他是帝王,他应该关心天下百姓安危,应该关心大周朝是不是能日兴而上,不是在这儿女私情心又冷硬了一些,隆盛帝眼里的迷茫也渐渐的被坚决清明所取代,反倒是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笑着温和道:

“渊儿,父皇对你期望很高,你也多放些心在政事上头,别总想着儿女私情,往后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总是拘泥于这一块?”

他这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在儿子率先对他表过态后,隆盛帝心里也难得的一软,对儿子露出这般慈父的模样,就是恨不得伸手出去摸摸他的脑袋,当他是小孩子般夸奖一番了。周临渊心里有所触动,也难得神色在除了在面对明绣时,温暖了几分,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许多次,可每次看到明绣那种对宫里生活以及皇后的看似尊荣生活实则步步小心本能有些抵触时,他就已经做过一个决定:

“父皇春秋鼎盛,大周朝还能靠着父皇撑着,儿臣就算是有一些小聪明,也是要靠父皇再慢慢多教导儿臣。”

他这话无异于是一个表态,证明自己绝没有想赶紧上皇位的心,由他这样一个平时跋扈放肆,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甚至偶尔面对皇上时也要顶嘴的破孩子来说,已经是难得一个软下来的态度,他眼里的坚决也由不得别人不相信,隆盛帝对于自己的孩子最了解,知道他这话是出自真心,更是感动异常,不由拍了拍他肩膀,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略有些激动的道:

“好…”

皇家无亲情,父子互相防备互相猜忌,甚至是自杀残杀的事情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那种万人之上不被人拘束的滋味儿,谁人不想?甚至是隆盛帝年轻时没能登上皇位时,也成日幻想过,那时的他心里也不是没盼着父皇仙逝之后他自己好上位,这种心情他能理解,可是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因此二皇子等人的作为,就算不因冯氏而受牵连,也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布网(二)

第三百六十八章 布网(二)

周临渊这时的话,却像是在他一向冰冷的心里打开了一个缺口,对这一向疼爱的儿子又添上几许信任,这时也并不再多说,话到即止最好,再多也就是画蛇添足,过尤而不及了,两父子不约而同转移了话题,又说到之前的正事上头,想到这些,隆盛帝不由皱了皱眉头,想着叶明俊,有些迟疑道:

“朕怕二十年后又再出另一个袁林道。”

虽然没明说,可是话里行间却是直指叶明俊,他眼里的野心不但是周临渊看得见,隆盛帝这个作为帝王的,洞察人心,看得则是更加清楚,他同当年的袁林道一般,眼里闪着不服输的目光,那种想要出人头地,想要不甘于人下的心思很强,隆盛帝这时对儿子打开心防,这种担心也并不再瞒着他。他怕,他真怕二十年后再出另一个叶明俊,到时候他作为太子妃的亲兄长,虽然自己可以给明绣名义上换对父母,可是实际上那二人仍旧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也是未来的国舅,如果再权势滔天,那么会比今日的袁林道更加难以收拾,他怕给儿子再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父皇放心就是。”周临渊成竹在胸,这件事情既然是他率先提出来的,那么他自然也想到办法怎么样去收拾烂摊子:

“这种情况绝不会出现,将叶明俊调去江浙一带,等到将袁林道慢慢收拾了,到时候叶明俊这个大功臣也是到了二十好几岁的年纪,他如今一直都是单身,到了他这个地步,婚事已经不能由他自己作主,他作为太子妃名义上的兄长,不但没有靠着太子妃的荫护而就此得意,反倒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给大周朝去了一隐患,到时候皇上总得要奖赏他”说到这里,隆盛帝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周临渊这才接着道:

“而他已经身为建安伯,从一已白丁能混到爵位上,在外人看来已经是踩了狗屎运,可皇上还得要对他更加恩宠才对,宫中与他年纪相当,而又以寡孀之身未嫁的公主周敏,自然赐他为妻,到时候建安伯身为驸马,风光无限,外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再加上驸马当年与公主之间的感情自然传为佳话,这如今的一切,驸马都是为了公主而挣得的。”

“好”隆盛帝一下子拍着双腿站了起来,他眼神明亮而又悠远,看着儿子的目光中再着没有丝毫杂质的骄傲与信任,早无之前的半分怀疑,周临渊这步走得着实好,叶明俊成事之后建功立业,不但有了建安伯的名头,而且更是被封为驸马,到时候也不怕他再耍出什么花样,这驸马一职虽然说出来好听,可是在大周朝,为了怕一些公主借夫家势力干政,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因此驸马一般都只是一个称谓,并没有实权,简直比建安伯这样一个空头爵位还要不如。

这么一来,江浙一带的事情与隐患都解决了,而且叶明俊的事情也算是基本解决,虽然这事儿对他来说有些危险,可是皇帝自然会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用周临渊再额外操心,想来叶明俊知道这一切对明绣有影响,估计他也是会同意的吧,以他对那人的了解看来,虽然他有野心,可他却也有束缚,就如同一只高高飞在天空的风筝,手中的线却始终心甘情愿被一个小女子握在掌心,就如同他自己一般,天空就是再辽阔,可是却也没有那个自由翱翔的心情。

更何况他与周敏之间,也算是又臭又长的故事了,从上次在叶家的情况看来,那小子对周敏也并不是没有丝毫的心思,虽然下半辈子只能光有一个头衔,可是对于他现在的处境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分别,反倒是能如愿抱回美人,他这也算是给叶明俊的一丝补偿了,至于周敏,在自己眼里是个一无是处死活都无关紧要的人,可是在叶明俊眼中,却是独一无二的情人,他这么安排,明绣会理解的吧?

和隆盛帝又讨论了一阵,也许是解决了这样一件心腹大患,隆盛帝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就算是半宿没睡,突然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他也是精神奕奕的模样,两人直直讨论到天色微微发白了,外头守候着准备送早膳进来的人倒是等了许久,一些菜冷了又得重新撤了又再做,一直到周临渊父子讨论完,隆盛帝这才龙心大悦,让人将早膳送了进来,一边笑着对周临渊道:

“渊儿,就在宫里陪朕一道用早膳。”

周临渊此时早就饿了,也不客气,只是点了点头,两人一道从保和殿内殿走了出来时,外头宫人已经鱼贯捧着银器菜盘一一端了上来,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大一通,虽然二人用不了多少,可是帝王的规格却并没有减少一些,这些东西看起来虽多,可是在历代帝王之中,隆盛帝这样还算是已经十分节约了,前几代的帝王生活更加奢靡,就是光早饭也摆了好长一条桌子。

父子二人难得轻松的一块儿用了早饭,周临渊想起还在太子府中的明绣,心里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也不知该如何将这事儿的后续发展说给她听,可是这种逃避却不是他的性格,因此在宫中用过早膳,周临渊没坐一会儿就已经向皇上告辞了出来,正好此时的隆盛帝还要忙着部署一些假扮流寇的人选,自己也是忧心仲仲要考虑的事情颇多,因此也没多留他,只是嘱咐了几声,就让人将儿子送了出去。

这一趟因为进宫颇早的原因,虽然在宫里呆的时间不短,不过周临渊回到太子府的时候,明绣也只是刚刚才在收拾着起床而已,看到他从外头进来,满身雾气的模样不由有些疑惑,心里只当他是去审问叶明若等人了,也并没往歪处想,只是冲他笑了笑,一边又赶紧坐正了任由屋里头的大丫环替她盘着头发,在打磨得光滑明亮的黄铜镜中与周临渊黑亮异常的眼睛对上,笑着道:

“回来啦?”

周临渊看着她笑得干净明媚,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弯了下嘴角,可是想想接下来的谈话,又觉得开始沉重了起来,明绣感觉得出来他的异样,不过此时屋里人多却不方便问他,想想二人中间好似也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想来他这些日子都在院里陪着自己,可能是公事上耽误了,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明绣心里打定主意,由仲嬷嬷替她梳了一个显得高贵的百合髻,简单簪了几朵由珍珠串成的珠花在上头,其余步摇等因为她怀孕的原因,因此并没有钗,这么一收拾好,整个人既显出了成婚后妩媚的风情,又保留了一丝少女的清爽干净与娇媚。

因为怀孕之后鲜少外出的原因,她穿着也是以舒适为主,天气虽然说快九月了,不过秋老虎的威力仍旧厉害,明绣穿得也单薄,除了里头的单衣,外头只罩了一件乳白色的丝绸薄衫,因白色忌讳的原因,周边衫口裙摆处都用代表皇家独特身份的明黄色金线描绘了美丽的牡丹花朵图案,腰间只是松松的束着一条淡紫色花绘的腰带,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而又明快,虽然前些日子因为中毒而身体变得纤瘦了些,可是肚腹处穿着这样轻薄贴身的丝绸,却是能瞧得出微微凸起了。

收拾妥当后,外头传早饭的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只是没得到主子的传召,不得随意踏进内院而已,因着夏晴之前的原因,对于院子里进出的人,周临渊管理得比以前更加的严格,这会儿屋里气氛怪异,仲嬷嬷好似也感觉到了几分,对旁边的尤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问得明绣同意后,才赶紧出去让人将饭摆了进来,收拾了桌子,明绣看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周临渊,有些奇怪的问:

“怎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周临渊,将手搭在了他放在腰侧的双手,一边温柔的仰头问他,内屋里其余丫环都已经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仲尤两个嬷嬷更是出去得更早,内室的珠帘也有人放了下来,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头只有两人静静的站着,周临渊有心想将那话说出口,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一边温柔道:

“没事,我陪你用早膳。”

明绣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他有话没说,不过只要他想说,那她一定会听着,可如果他要不想说,她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失落,却不会逼他,每人心里都会藏着一点秘密,虽然夫妻两人之间她更希望能坦诚一些,但是到如今,她自己心里最深的秘密到如今也没和谁透露过,自然也不能怪周临渊对她有事隐瞒,只是虽然明白这种事情,可是心里却多少觉得有些别扭,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变得有些难受,顺着周临渊的动作走到桌子边,圆形的八角檀木桌上头已经摆了好些明绣平日爱吃的早点,周临渊服侍着她坐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仲嬷嬷等人挥了出去。

明绣看他将人清光了,桌边只剩了自己二人,心里不由觉得有些紧张了起来,看惯了他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温柔模样,难得这样严肃的样子倒叫人心里好生不自在,而周临渊却在一边张罗着想让她吃饱了些再和她说这件事情,可是明绣仍旧是只喝了小半碗金色的玉米粥,又喝了一杯牛奶,就将碗筷给放下了,一边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犹豫了下,仍旧是问道:

“想和我说什么吗?”

周临渊想了想点了点头,一边又坐得她近了些,直直看着她眼睛,声音有些低的问道:

“绣儿,昨晚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结果犹豫了半天,他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情?明绣心里不由松了很大一口气,原以为他要说什么自己不能承受的事情,没想到只是因为抓到了叶明若二人,她不如周临渊般,对于政治事情有独特的敏锐感,因此一时间也没能察觉到叶明若招出来的话里独特的讯息,想了想也没能想得明白,看着周临渊略有些冷凝的脸色,她开门见山:

“临渊哥哥,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和我直说吗?我们是夫妻啊。”她说完,就轻轻将脑袋靠在周临渊的胳膊上,一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人间靠得亲密无间,一时间气氛突然温馨了下来,周临渊听到她的话,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不由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之前的那丝犹豫不翼而飞,低头将脸埋进她脖子间,鼻端闻着她的馥雅的幽香,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才直说道:

“绣儿,我是怕伤害了你。”

他说话的声音低,可是话里那种小心翼翼,就是明绣没真能钻进他心里,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在意,不由感动的点了点头,小手不由搂得更紧了些:

“你说都没说,怎么就知道会伤害我了?”

周临渊一听这话不由愣了一下,他太过在意明绣,特别是上次在叶家时发生的事情,知道她一因叶明俊的事情就会紧张,而自己之前那一次不能完全说是算计了叶明俊,只是将周敏打发了而已,她就那般难受,而自己这次则是真正的算计了叶明俊,以她的性子,恐怕真的会在心里恨上了自己,可是这种事是瞒不过去的,与其到时让她从别人那里听到消息,不如由自己亲口说出。

打定了主意,周临渊也不再犹豫,狠了狠心接着说道:

“叶明若想要借由揭开你的身世,想将你赶出太子妃之位。”

虽然昨晚就已经听他说了这件事,不过明绣一时间倒没想得这般远,现在听闻事情有这么严重,不由有些急了,一开始她没真心想要做这个太子妃,因为宫里的生活太过麻烦,从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却事事不能尽如人意的模样就能瞧得出来,那尊荣不是那么好做的,可是她如今已经喜欢上了周临渊,这太子妃之位她却是不愿意让出去了,如果让出去,那就代表着她也要将自己的丈夫双手拱让出去,她不由坐直了身子,脸色微有些发白,看着周临渊说道:

“怎么会这样?”

看她着急的模样,周临渊心里不由一阵甜蜜,自己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说不准她并不会像以前那般只在意叶明俊,而不在意自己了。这个念头一生出,就好似蔓藤般紧紧将他心里缠住,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来:

“你别担心,这事我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只是你却得换对父母,只是名义上的。”

怕她心里着急或者不情愿,周临渊末了又加了一句,说完他就有些担心的看着明绣,因为在他看来,这事儿就是搁在谁身上也是难以接受的,不管乔氏是不是真的红杏出墙,可是对于明绣的名声来说,都绝对是一个污点,因此她这时最重要的就是要再想一个方法,给她安排另一个出身,以免她往后被人嘲笑抬不起头来。

明绣听完他这话,表情很是镇定,其实她心里并不是对乔氏或者叶正华有多么深刻的感情,毕竟前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而后者是她心里有些瞧不上眼的,最多同那二人之间的关联,也就是叶明俊了,两兄妹相依为命,前些年兄长对她的照顾与关怀,是她怎么也割舍不下的,至于名义上的父母是谁,她并不在意,甚至私生女的名声好听与否,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前世时现代这样的事情太多,她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时看周临渊表情凝重,她才知道对于古代,这样的事情算是骇人听闻的丑事了。

“换不换父母我无所谓,只是名义上的而已,可是我哥哥他…”明绣此时表情很是冷静,甚至身体也微有些颤抖,她是真不愿意放弃和叶明俊之间的兄妹之情,两人之间儿时生活的点点滴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初到这古代时的惶恐,如果不是有那个小大人般的兄长精心照顾,她早就在那场绵绵的春雨里头离开了,此时如果两人之间只因为这些人的阴谋,而变得没有任何的关连,她怎么也接受不了。

想到这儿,明绣心里不由有些恨起叶明若等人,如果不是她们生出这么多的事情,自己怎么会现在觉得如此为难?而且还预谋着要抢自己的哥哥

“你放心,你可以认叶明俊为义兄,到时候人家反倒会觉得你重情义识大体。”周临渊看她并没有很是激动,心里不由放下心来,又轻轻的安抚了她两句,只是明绣心里并不在意这些外在的名声,听到周临渊这么安排,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名义上的兄长不如亲兄妹这般亲密,可是她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法子了。她看着周临渊因为一夜没睡,再加上想的事情又多,而变得有些憔悴的脸色,不由心疼的点了点头:

“你安排好就是,我相信你的。”

周临渊听她说这话,脸色一顿,接着还是将自己进宫之后和隆盛帝商量的事情全给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还紧紧的看着明绣的脸色,看她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淡然,摸不准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只是事情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他也坚持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与隆盛帝心里的担忧都说了个遍,说完这才看着明绣太过平静的脸色,这才深呼吸了一口,跟着淡然说道:

“…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等这事儿都解决完了之后,叶明俊就会接到皇上的旨意,到时候就会起程赶赴江浙。”

他说完就抬头看着明绣,看她一时间像是出了神般,脸色平淡得没有丝毫情绪,二人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屋里沉默得厉害,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周临渊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压抑得厉害,好似放下了一颗大铁锭的同时,又抱起了一颗大石头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这事情却是已经和隆盛帝讨论之后决定了下来的,已经不能再更改了。

“我哥事情完了之后,皇上会杀人灭口吗?”明绣幽幽的抬起头看着周临渊,好似想从他眼睛里看到答案,想看他是不是说的真心话,还是只是在敷衍自己而已。

“不会的。”周临渊摇了摇头,看她表情还算平静,并没有生气激动,开口说话声音也是很淡然,不像是已经生了他气的模样,心里升起一丝小小的欣喜火苗,又靠得明绣坐近了一些,小心的将手放到她腰上,看她没有反对的神色,不由更加的欢喜,又得寸进尺的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这才小心道:

“事成之后他依旧是建安伯的名号,但是这样算是他自己挣来的,而不是…”而不再是靠着明绣的原因,才得到这样子一个爵位,周临渊没将剩余的话说出口,不过明绣却已经是明白了,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得寸进尺并没反对,其实她心里是有些生气的,自己的丈夫算计着自己的哥哥,可是看着周临渊一向意气风发的骄傲脸上露出的那种小心讨好,她就再也生不出气来,反倒是隐隐有了丝怜惜心软的迹象。

最为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的兄长,从小到大一直以来,他都想尽他最大的努力,想让自己过得更好,儿时叶明俊努力读书的情景浮现在明绣心里头,其实她明白的,不止是两人之间血脉相连心意相通,更为重要的是,叶明俊一直以来的努力,她都瞧在眼里,知道他有多么想靠自己的努力往上爬,而不是从小到大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虽然他没说,不过眼里的那种期望,明绣却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