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答应了自己的话之后,周敏也不再罗嗦,连忙叫一旁侍候的碧心去将自己等人要求见皇后娘娘的意思和外头的人说一声,原本低眉敛目的丫头,答应了一声,这才慢吞吞的退了出去,冯氏一看她的作派,立马柳眉一竖就要生气,周敏一见不好,连忙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母亲的手,等到碧心走了出去之后,她这才将剩余的几个丫头挥了出去,看着冯氏语气有些责备:

“娘亲这是要做什么?如今翠微宫里只剩了这么几个人,碧心等人暂时还可用,如果娘亲再这么任由着自己心意发脾气,别说咱们能不能见到皇后,就算是能见得到,可您这脾气,也是将人得罪了,哪里肯替二哥求情?”她知道冯氏心里的软肋是什么,因此开口说话直接就提到了二皇子,原本愤怒不已的冯氏,果然一听她这话就冷静了下来,可是脸上依旧还有些不甘,骂骂咧咧不停:

“碧心这小贱人,本宫以前对她这么好,如今本宫不过是落魄了一些,她就开始甩脸子了,这贱人,等本宫挨过了这次,我沂儿平安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收拾她一番”她说话表情狰狞异常,神色凶狠语气怨毒,周敏皱了皱眉,可是看到殿里只剩了自己母女以及姜嬷嬷等三人之后,也没再阻止她骂人,以冯氏如今这么一个精神状态,还是让她自个儿出些气好了,以免再憋下去,等到真见了皇后时,她心里的火气堆积得多了,忍耐不住。

果然,周敏的猜测没有错,碧心领了命出去说了冯氏要想求见皇后的要求之后,并没有像前两天说要见隆盛帝一样一口就被回绝了过来,反倒是那守在外头的宫人说要考虑,要去回禀一番,虽然没一口答应了,可是却也没一口拒绝,算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了,等碧心回来说了这话时,连冯氏脸上也难得对她露出笑容来。

只是说完这话之后,冯氏就从一大早的,连中午饭也没顾得上吃,一直等到晚上,渐渐的,耐心已经用尽,看着一旁碧心的目光时,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一般,殿里的众人除了周敏之外,看冯氏没心情吃东西,做奴婢的自然更是没有东西可吃,冯氏自个儿早已担忧急上火了,感觉不到饿,可是其它几个丫头心里却是将她恨了个咬牙切齿,只是碍于心里不说而已,等到掌灯时分,周敏都觉得已经坐得心浮气燥了,冯氏更是再也忍耐不住,狠狠拍了一掌手边的小几,尖锐的叫道:

“碧心你这个小贱人,本宫叫你去外头传话,你是不是给本宫耍了什么花招?”周敏一看额头青筋都气得暴跳的母亲,轻叹了口气,可是却也没阻止她发泄出这一口气来,她已经憋了好几天了,心里的不安与惶恐,自己感觉得到,此时她在气头上,自己等人再劝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反而如火上浇油一般,这时也只有委屈碧心,等过了这一阵子,再慢慢的补偿她也就是了。

“奴婢不敢”碧心一下子跪了下来,说了这话之后,却并不再试图辩解,态度显得恭敬异常,可是却恭敬得有些过了,好似十分冷淡一样,看得周敏心里有些讶异,微微觉得奇怪,冯氏听了她这话则是更生气,狠狠抓了一旁的茶杯往碧心砸了过去,‘嘭’的一声,碧心不闪不躲,这茶壶正巧就砸到了她额头上。

冯氏盛怒之下出手,力道自然是不小,碧心低垂着头,一丝血迹顺着茶杯里头的茶叶汤沫子一起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她也不哼痛,让刚打了人觉得心里舒适一些的冯氏一股无名火又升了起来,看着她冷哼道:

“你如今能事儿了,这次本宫砸破了你的脸,不如你又去求徐梓彤那贱人再赐你雪莲玉髓抹一抹,以免留疤呀?”她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形状有些颠狂恐怖,碧心冷淡淡的抬起头来,没有如冯氏所料一般的哭泣不甘,反倒是嘴角诡异的弯起一抹笑意来,这抹笑冰冷刺骨,周敏正自觉得有些不对劲间,外头却突然传来一个内侍略有些尖锐而细利的传报声:

“皇上驾到”这话以往翠微宫里喊过二十年的口号,这两年,在冯氏听来已经有些陌生了,听到这话之后,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还傻傻的坐在位置上头,周敏连忙跪在地上,拉了她好几把,冯氏也好似根本没感觉般,只呆愣的看着殿门口。

隆盛帝高大的身影,很快在身旁灯笼的照耀下,出现在了翠微宫殿门口处,外间走廊下自出事以来,已经没人再有心情点灯笼,因此阴影一片,隆盛帝站在门口处,身影看起来模糊异常,表情看不太清楚,只是那股高高在上冷厉威严的味道,却是更显凌厉了一些,周敏和姜氏碧心等跪了下来,只有冯氏还呆呆的坐在位置上没动。

今日接到冯氏想要求见皇后的消息,隆盛帝想也没想就给挡了下来,这事儿根本没回到皇后的坤宁宫去,晾了冯氏这么些天,他也没什么理由再继续这么对冯氏避而不见下去,至少要让她死,也要让她死个明白。因此今日等到宫人过来回报时,隆盛帝很快就下了决定,天色将晚的时候,就带了黄怀一道向翠微宫走了过来,不过才两年时光没见,原本风光无比的翠微宫,就变得萧条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宫里头人少,再加上如今主人又被禁的原因,看起来冷清得厉害,感叹了一阵子,隆盛帝这才提了步子迈进翠微宫里头,冷眼看着坐在位置上呆呆的冯氏,之前没进殿门时,就听到她高声的怒骂,此时她身旁只点着两盏黯淡的灯火,衬得她整个人更是憔悴了许多,早不复以往的美貌风华。

“皇…皇上,您来了吗?”半晌之后,冯氏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个冷冰冰的高大身影,岁月好似对他特别的优待,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印记,如今两人都是快年近四十的人,可是冯氏整个人瞧起来就比隆盛帝大了不止四五岁,要知道,她的岁数,比隆盛帝还要小上一些,可如今对儿子的担忧以及对名利的算计,让她心力憔悴,再加上最近诸事不顺,自然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心情舒畅,能有闲心保养,自然老了很多。

隆盛帝并没有如以往般看到她时露出笑意温柔的表情来,反倒是冰冷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得冷淡疏离了许多,看着冯氏一句话也没说,冯氏心情激动之下,看到隆盛帝就想如以往般如乳燕归巢般飞奔进他怀里,可惜她忘了,如今的她并不是乳燕,而且隆盛帝,也并不是她心里所认定的那个归宿,二皇子周临沂如今还背负着叛乱的头衔在,因此还没等冯氏接近,虽然明知真相,不过黄怀依旧是尽忠职守的挡在了冯氏身前:

“奴婢给德妃娘娘问…”那个安字还没出口,冯氏已经有些忍耐不住,狠狠推了黄怀一把,双眼略有些充血,恶狠狠骂道:“给我滚开”

虽然冯氏的模样凶狠,可是黄怀当暗卫多年,什么样的情形没经历过,因此丝毫不惧,身体更是不可能被冯氏掀动分毫,她的拉扯,不但没让黄怀让开,他反倒是极镇定的又接着将剩余的话不急不徐的说完:“…安”

冯氏看他这样子,更是生气,这些天以来对儿子情况的担忧,以及对自己情形的各种焦急,变得使她如今情绪十分的不稳定,平时周敏姜氏等人个个都让着她,可黄怀这个太监居然敢挡着她跟隆盛帝说话,当下心里就怒了,又骂又拉,想将人拉开,整个人形同疯子一般,隆盛帝皱了皱眉,只觉得心里更加烦闷不堪,看黄怀只灵巧的躲闪,偏偏脚下没移开一步也没还手的意思,不由怒喝道:

“够了”他这一声怒喝,在这冷清的宫里,显得特别的清晰,冯氏愣了愣,动作下意识的就停了下来,看着隆盛帝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之后才看着隆盛帝略有些厌恶的皱眉说道:“你好歹也是一妃之位,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我…”冯氏有些哑口无言,而更多的,却是看到隆盛帝的冷眼之后的心慌与不安,只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她好似无所遁形,有些手足无措了,半晌才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幽幽哭了起来: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并没有私藏龙袍…”

每个即将被叛死刑的人,总是会在临死前,因为对于生的渴望,而说出自己是冤枉的话,这其中有真正的冤枉,当然也有假的,可是隆盛帝清楚,这龙袍的事情虽然说是冤枉了冯氏,可要说冯氏这心里,没有要让她儿子坐上皇位的动机,估计这宫里头只要是明眼的人,谁都不会相信她的话,因此冯氏这句冤枉,倒令得隆盛帝冷笑了两声:

“朕冤枉你了?”

一听这话,冯氏拼命的点头,想要靠近隆盛帝,可偏偏他侧前方还站着一个对她虎视眈眈的黄怀,只能无力的又坐回地上,努力想要解释:

“臣妾并没有私藏龙袍,臣妾不知道那件龙袍是哪儿来的,沂儿也是冤枉的…”冯氏原本早就想见隆盛帝向他求情,可是等到真正见到了人,她说来说去的,还是只有这么两句话,只是不停的喊着冤枉,偏偏一句为什么会冤枉也说不出来,周敏在一旁听得焦急不已,此时听冯氏明显已经有些迷糊,等下没能向隆盛帝解释清楚,以致浪费了这一次同隆盛帝见面的机会,因此连忙开口道:

“父皇,母妃并没有要私藏龙袍,父皇您也知道她的性子,母妃平日虽然为人要强了一些,可是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一听到周敏这么一说,隆盛帝才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女儿,冷眼望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她真的只是要强了些?”

隆盛帝语气有些奇怪,周敏心里觉得有些讶然,可是此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称是,隆盛帝听她回答了,这才阴测测的笑道:“可朕倒是觉得阿媛很是能干,不但是能做出许多朕无法预料的事情,而且连教儿女,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呢”

这话怎么解释?周敏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隆盛帝话语里的讽刺,简直是挡都挡不住的,语气里头的怨恨之气还很浓,难道事情发生了这么多天,自己猜测错了,皇帝的心里并没有考虑过父子之情,对周临沂是一点儿气也没消?这事儿往大了说,可以扯到国家社稷的大事之上,可往小了说,也可以说周临沂只是贪玩,想要穿父亲的衣裳过过瘾玩儿而已,端看隆盛帝心里怎么想,要将这事儿怎么定位了,毕竟周临沂要想造反,只是别人的猜测,并不是真正说他已经动手做了些什么事情,因此这事儿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的。

周敏心里飞速的转动盘算,半晌之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也就觉得稍稍心安了起来,只是她还有些不明白,自己母亲的性子,她最是了解不过,为人骄傲任性跋扈,并没有多么聪明,可是好在能听进身边人的意见,而她身边的人也并不是性子跳脱的,尤其是姜嬷嬷,做事稳重,又一心为她母亲好,可这时,隆盛帝为什么又说她做了让他难以预料的事情来?

“臣…臣妾,哪里…有做什么事情?”冯氏不知怎么的,在隆盛帝的目光之下,突然觉得心虚了起来,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让周敏心里不好的预感更是浓烈了些,也不知道冯氏究竟做过什么,让隆盛帝如此愤怒,简直是连以往两人的感情都有些不顾了。周敏之前还有些把握,可是此时看到自己母亲的模样,以及想到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要说她做过什么,还真是有可能的只是此时,她自然是要帮着冯氏讲话,因此连忙又伏低了身子,开口说道:

“请父皇见谅,母妃一心只系在父皇身上,儿臣是母妃的女儿,可是同样也是父皇的女儿,女儿能有今日,也是父皇您教得好。”

“朕倒不敢,有你们这么争气的儿女”隆盛帝目光转向了周敏,看着这个自己以前曾经宠爱过,可是却没想到最后却摆了自己一道的女儿,初时被欺骗的愤怒之后,对她能算计到自己,瞒过了自己,也觉得有些佩服,看来一时之间也走不了了,他也想着今日要将事情全给冯氏算个清楚,因此也不准备走,让黄怀搬了张椅子过来,又使唤着碧心将殿里的大门给拉笼了隔住了外头的声音,殿里突然安静了起来。

“想当初,朕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朕生的这个女儿,除了和亲之外,倒是别有一番厉害的本事,不但是瞒过了朕,使计推了和亲这趟差事,差点儿引起了海上以及大漠的兵乱之祸,为了一已之私,这种手段心肠,环环相扣,连朕也不得不说一声好,倒真出乎了朕的意料之外,没想到生的女儿,竟有如此能耐”

这话一说出口,周敏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当下吓得目瞪口呆身子乏力,这事儿已经过去快三年的时间了,她以为自己当初使的计谋与过程早已经没人知道了,事情过去这么久,就算是有什么线索,也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大漠王单混和袁林道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事,专门让人散播语话,更何况那二人也没那么长的手,隆盛帝后来也根本没提过这事儿,后来她回宫之后甚至对她怜惜有加,要不是后来那阵谣言…

“当时的谣言,是父皇所为?”周敏反应也不慢,听隆盛帝这么一说,很快就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她这么问了出来,倒叫隆盛帝又是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也没否认,只是淡淡的说道:

“你倒是确实聪明”

冯氏听到这父女二人的对话,不由有些傻眼,当初她还以为这事儿是紫宸宫里的小冯氏所为,此时怎么听女儿所说,好像竟然是隆盛帝这么做的?她有些不敢相信,傻傻的看着隆盛帝问道:

“皇上,敏儿可是您的女儿啊?”

“你教的好儿子,好女儿,怎么没当朕是他们的父亲?”一说到这些,隆盛帝心里头的火也跟着涌了上来,不过他理智过人,比起冯氏,不知道冷静了多少倍,虽然心里怒火滔滔,可是表面却是更显冰冷了些,指着周敏道:

“当初她同袁林道勾结,并且有意引大漠王进我大周朝国境之内,脱身之计,怎么没想到,这件事情,会给她的父亲,朕,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后果?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单混进了大周朝,如果身边带着侍卫开了杀戒,或者与袁林道勾结在一起,与海上流寇同时作乱,朕会如何的焦头烂额?只为了自己的一已之私,置朕于何地?当时你怎么不说这是朕的好女儿?”

冯氏哑口无言,她知道周敏和亲回来一事有蹊跷,甚至其中还有冯家人的插手,可是女儿的平安回归,让她根本没有再去细追其中的细节,更何况当初她隆宠不衰,在她心中看来,自己女儿金贵不凡,就算是牺牲一些军士,可却能救了自己女儿不用和亲的话,那么那些人根本就是死得其所的,应该是感到骄傲才是,但过了这么几年,她早已不如当初的风光,隆盛帝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宠爱她,这样理所当然的话,就有些不好说出口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死因

“父皇,儿臣也是您的女儿,就算当初儿臣使的手段过份了一些,可要是父皇不下旨让儿臣和亲,这一切事情不也就什么也不会发生的吗?”周敏听到隆盛帝字字诛心的话,心里也跟着生出怨恨之意来,当初她与叶明俊两相情悦,可是就是一道和亲的圣旨,让两人劳燕分飞,一个去了江浙一带,一个如今已经年近二十,却仍旧是小姑独处,周敏虽然当初使计逃过了和亲的命运,可是让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在有心上人的情况下,依旧是独守了这么些年,心心念念,那种怨怼,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生得出的。

原本她还能强行忍耐,可是这些天里,对于兄长的担忧,以及受到冯氏情绪的一些影响,平时看起来她虽然还是冷静,但她毕竟不过是一个还不满二十的女孩儿,依旧是或多或少的让她心情跟着有些压抑,此时经过隆盛帝指责的话,就再也没能忍得住,咬了咬牙,眼泪弥漫开来,跟着还了一句嘴。

“你是生在普通人家吗?”隆盛帝冷冷看着她,出了二皇子的事情之后,以及冯氏这些年的作为,让他对冯氏所生的几个子女实在很难生得出父子之情来,此时看着周敏泪眼迷蒙,也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只是冷冰冰的继续说道:

“你出生在皇家,从一生下来就享受了旁人所不能比拟的荣华富贵,可是你既然享受了这份荣华,自然也要为此付出代价什么样位置的人,该做什么样的事,大周朝养着你,可等到大周朝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应该做你自己应该做的事,应该承担的责任吗?只想享受荣华富贵,偏偏不想去做任何事,只愿意索取不愿意付出,难道这就是你心里的想法吗?”

周敏脸颊涨得通红,隆盛帝的话,她明白,比起一般普通的人家,她确实是幸运的,从小出生在皇家,享受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她却忘了,这种生活也是有代价的,男儿有男儿的事情,女儿家,也自该有女儿家的事情。就是一般的勋贵之家,从小好好教养女儿,长大之后女儿也大多是与人联姻,虽然这其中也不乏有想要将女儿嫁得好的,真心心疼女儿的父母,可是这种心疼,也是建立在大家门当户对之上。造反有限,并不是任由着心意而来。

作为一般的勋贵人家是这样,而她身为大周朝的公主,责任更是大了许多,只是当初的她,因为冯氏的得宠,从没想过这些事情,现在听隆盛帝提起,不由又是有些哑口无言,又是觉得心里不服:

“可儿臣是您的亲生女儿,难道这和亲之事,只有儿臣一人做得?宗室那么多贵女,当初父皇为什么就能狠心送儿臣去和亲?”

“当初朕的两个亲生女儿,不也是在你母妃的决定之下,被远送和亲?她们同样是朕的女儿,她们和得亲,为什么你就不行?”隆盛帝冷冷看着周敏,身上凛冽的气势压得众人胸口沉闷。周敏心里却只觉得又是难受又是有些无法反驳,虽然她心思聪慧,可是除开她计谋过人之外,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想得到父亲的另眼相看,觉得自己在父亲心中地位特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却依旧这么奢望了,只是等隆盛帝说完这话,她才觉得有些失落又不甘,可是却再也找不出什么说词来,只是沉默了下来,对于国家社稷来说,她当年为了自己不和亲一事,确实是做得有些过火了,可是对于一个被父亲送去和亲的女儿来说,她又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两种矛盾的心情十分纠结,对于隆盛帝冰冷的目光,她下意识的就避了开去。

冯氏听到隆盛帝的话,要是以前的她,自然可以高高在上,胡搅瞒缠,可是用一句现代社会的话来说,皇帝宠爱你的时候,你说什么自然就可以是什么,可如果皇帝要是不宠爱你了,你说你是什么?冯氏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尴尬状态,以前她可以仗着皇帝的宠爱,做什么都有底气,对于将隆盛帝的女儿送去和亲,反正那女孩儿的母亲不是自己,她又不会心痛,再加上又有皇帝撑腰,她自然是底气十足。

可此时事过境迁之后隆盛帝又再提起这事儿,她如今在隆盛帝眼里又什么都不是,自然没有了依仗,听到隆盛帝这么说,多少还是觉得心里发虚,也跟着一言不发,殿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紧闭的殿门将里头和外边隔成了两个世界,外边传来的虫鸣声,好似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般,众人都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隆盛帝看着沉默不语的母女二人,冷笑了一声,开口问道:

“你们说啊,刚刚不是挺会说话的吗?”

“父皇既然已经认定女儿的不是,那女儿还能再说什么?”周敏心里冷静异常,知道此时隆盛帝正在气头之上,自己与他硬碰硬注定不是有好结果,而更令她忧心的是,此时的情景,证明隆盛帝心里头对二皇子的气根本没消的可能,甚至是更火大了些,因二皇子的事情,连自己母女也跟着恨上了,不然多年前的往事,也不会在这时候才拿出来讲,周敏一开始被隆盛帝说的话打击到,以致没注意到这一点,此时才反应过来,心里不由又急又是有些害怕,虽然对于自己被送去和亲的事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甘,可是却胳膊拧不过大腿,不管怎么争也是争不过隆盛帝,不如道歉让父女二人能下得了台来,至少希望她的认错,能让这情况缓和一些,因她的退让而让隆盛帝心里对周临沂生出一丝怜爱之心来。

打定了主意,周敏脸上露出一丝坚决之色,连忙恭敬的叩了一个头,没等隆盛帝说话,就率先开口认错:

“儿臣以前年幼无知,对当时父皇的苦心没能谅解,幸亏没能铸成大错,今得父皇提醒,才知道儿臣错了,只请父皇能看在儿臣知道错了的份儿上,饶了儿臣这一回”

周敏这番说词,倒是令原本以为她会不服气而争辩的隆盛帝讶异不已,仔细的看着这个自己疏远了几年的女儿,心里不由也感叹,要说冯氏生的这几个孩子中,老2野心最大,心狠手辣不说而且年纪又最长,可惜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匹的气度与心胸;而老四则是太过好玩以及没主见了些,不堪大任,也许是因为上头有兄长顶着,知道不管怎么样皇位都不会落到他头上的原因,他反倒是两兄弟里头活得最是逍遥快活的一个,只是万事都喜欢跟在二皇子后头,没能力,并不代表他就清白。

而唯一令隆盛帝有些刮目相看的,就是冯氏所生的这个女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的,周敏有谋略,有眼光也有胆气,敢在当时那样的绝境之下,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情,引大漠王进大周,又与袁林道相勾结,牺牲别人以让自己脱身,凡此种种,都显示了她心狠手辣,而且为人果决,此时看到她认错,连那份决断与魄力也是一等一的,比起二皇子周临沂来说,她的能力显然要高出不少,经过这几年的沉默,周敏变得更是沉稳内敛了一些。

在隆盛帝有意一进来就先声夺人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自己的冷静,知道什么样的情况该做什么样的事,懂进退,聪明得实在很令人刮目相看。隆盛帝眯了下眼睛,冷芒从目光中一闪而过,有意想再试探她一下,因此听她这么一说,只冷哼了一声:

“你从小跟在德妃身边,朕怜你幼小,从没要你在皇后那儿立过规矩,跟着德妃,不知礼数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朕也不想再提这事儿”不想再提,并不代表心里就这么算了。听到隆盛帝这么说,周敏有一瞬间的难堪,毕竟是个女孩儿,被人当面说自己没规矩,不知礼数,而且说这话的人还是自己的父亲,心里的难受自然是可想而知,只是她深呼了一口气,死死握紧了拳头,眉目显得更恭顺了几分,轻轻回答道:

“儿臣谢父皇教诲”周敏说完这话,顿了顿,看着满眼焦急之色,偏偏不敢开口的母亲,心里忍不住也有些心疼,又低头恭敬道:

“儿臣是父皇的女儿,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父皇要多加指导。”说完这话,周敏抬起头来,静静看着隆盛帝:“二皇兄也是这样,皇兄是父皇的亲生骨肉,老话说得好,父子哪有隔夜仇呢,如果二皇兄做错了什么事,父皇您打他骂他也是行的,他以往被母妃宠得坏了,就跟儿臣一样,因此难免有些小孩儿心性,请父皇不要介意”

听到周敏这么一说,隆盛帝差点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隐忍的火气,再也忍耐不住,虽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儿子都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和那些宫人尸体一块儿丢到了什么地方,可是那种自尊心受损,遭到双重背叛的感觉,依旧是令他一想起来心里就难以释怀,此时听周敏将二皇子的背叛,说成是小孩子不懂事胡闹,归结成父子之间的矛盾,要不是这事儿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也要真相信周敏的话了。

“敏儿可真是聪慧乖巧。”刚刚才说周敏不懂礼数不知规矩之后,隆盛帝脸色缓和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倒叫冯氏和周敏心里有些讶异摸不着头脑,周敏本能的觉得不好,心惊胆颤还来不及回答话时,又听隆盛帝接着开口:

“朕知道,皇袍事件,不是周临沂做的”说到二皇子时,语气里带着难以释怀的冷意,冯氏和周敏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到惊喜,她们只听到隆盛帝说皇袍并不是二皇子做的,以为隆盛帝说这话是有心想要原谅他了,都觉得欣喜不已,而忽略了他眼睛里的杀气与阴戾,母女二人都有些喜极而泣,正要叩头间,隆盛帝又冷笑了两声:

“哼,因为皇袍,是朕亲自让人放到翠微宫和齐泯王府的”

这话如平地响起一声炸雷般,冯氏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褪去,听到这话,立马就僵在了脸上,形成一个怪异之极的表情,看着隆盛帝,眼里有些迷糊的模样,嘴里喃喃说道:

“皇上,您说什么?”

“皇袍,是朕亲自让人做的”隆盛帝语气更冷了些,眉眼间的冷厉恍若实质一般,看着冯氏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开始上下碰撞了起来,她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却又不得不相信,亲耳听到隆盛帝说栽赃自己的儿子,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惊骇过后,连最基本的愤怒心痛等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了一片茫然:

“皇上,您究竟在说什么呀?”

“还不明白吗?”隆盛帝目光里带着阴鸷与冰冷,看着冯氏的目光里首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意,看得冯氏心口一窒,一口气有些提不上来,隆盛帝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这才接着冷笑:

“周临沂的叛国之罪,是肯定不会更改的,你也别再妄想坐上皇后的位置,更别想做什么皇太后”

也许是说到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冯氏的目光重新又变得清明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冷色的男人,心里有些不甘:“沂儿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怪只怪你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却又没有教好他”隆盛帝神色冷静,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冰冷得冻人,这两种强烈的反差,让他身上透出一种别样的狰狞,冯氏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臣妾也是替皇上生的儿子,臣妾没有教好他,难道是臣妾的错吗?”她想到皇后,忍不住跟着激动了起来,不管不顾道:“徐梓彤那贱人生的儿子难道就是教好了的?我沂儿不知比他优秀了多少倍,太子之位凭什么是他周临渊的?我沂儿年纪长,见识比他多得多,娶的妻子也要比叶氏出身高贵,他凭什么能当太子?”

周敏看着激动异常的母亲,以及冷眼看着她怒喊的隆盛帝,如同兜头被人泼了一桶凉水般,是了,就正是因为自己的二哥周临沂年纪大了些,手下网罗的大臣多了些,父皇应该是感到心里不安,二哥的动作太大,让父皇心里不满了,所以才会想出这个法子,一举斩了二哥臂膀,让他从此与皇位再也无缘。

她越想,心里越觉得冷,出生在皇家,从小如金枝玉叶一般的长大,可是皇家里竟然亲情如此淡薄,连自己嫡亲的儿子,也要这么互相防备着,父皇,难道一直以来心里对二哥都是这样子感到不安的吗?周敏觉得心里寒冷,脸色更是苍白了些,看着隆盛帝道:

“父皇是在防备二哥吗?”

“他还没有让朕防备的资格”隆盛帝转头冷冷看着周敏,这话一说出口,看她就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这才转头看着冯氏:“朕今日过来,就是要你死,也要死得明白”他顿了顿,和冯氏相处二十年,第一次和她说出自己心里隐藏了多年的想法:

“你们母子这些年的动作,朕一一瞧在眼里。但是,只要谁要你是冯家人?只要你姓冯,周临沂就永远也不会成为太子不管他是多么优秀,在你看来,他是多么适合当一个皇帝,可是,你明白吗?”隆盛帝眼神柔软了些,看着眼前瘫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女人,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多年,虽然心里时时防备着她,也并不如何爱她,可两人相处久了,总是在要分开时觉得难受,他放任自己心里的感觉自由流露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内敛了回去:

“朕不会让一个身上流有冯家骨血的人,做为太子的你们冯家做了几百年的皇帝梦,难道此时还没醒过来?”

“我不信”冯氏听了隆盛帝这话,果然是大受打击,眼里露出不敢置信之色,捂住耳朵疯狂的叫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皇上当初为什么对臣妾这么好?你心里明明是爱我的,你心里也是喜欢沂儿的,你从小就抱他,比抱周临渊的时间还多,你从小让太傅教他,你怎么会是不想要让他做太子的?不可能…”

“让太傅教他,是要他懂事明礼,如果他是要做一个闲散王爷,没有这么多的野心,朕可以保他一辈子安稳无忧可是朕当初对他的期待,他是一个也没做到”

冯氏听到隆盛帝这寒气十足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些年被冷落的怨气,以及这些天来的焦急担忧,此时得知是隆盛帝所为之后,一股脑的全暴发了出来:“你说我教女儿没规矩,恁什么现在说我沂儿也不懂事明礼?他是那么能干厉害,恁什么说他不懂规矩?”说到自己的儿子,冯氏就像是被人揭了逆鳞一般,之前隆盛帝这么说周敏,她心里不满,可是却不愿意为了女儿得罪皇上,如今再听到隆盛帝这么说周临沂,再也有些忍耐不住:

“我沂儿从小就聪明懂事,行事礼仪懂进退,京中谁人不知?皇上心里只有徐梓彤那贱人生的儿子,哪里看得到沂儿的好?”

“朕的六郎再不好,可是他至少不会是一个会和自己庶母犯上**的不孝东西,这样罔顾伦常的畜生,死不足惜”隆盛帝听到冯氏这些话,心里火气跟着也涌了出来,话里带了杀气,恶狠狠的,一字一句的说着,倒叫在场的冯氏以及周敏吓得魂不附体,冯氏更是连坐都坐不稳了,双手努力死死撑在地上,维持着自己瘫坐的姿势,只觉得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一般,有些不敢置信道:

“皇,皇上,你,你说什么?”

“朕告诉你,周临沂已经死了”隆盛帝一想到当时的情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冯氏,厉声道:“他已经死了龙袍的事,就是朕给他一个死得其所的名目而已”

“我不相信”冯氏凄厉的尖叫了起来,她大半辈子的希望全放在了自己这个儿子身上,一向以这个儿子为自己的骄傲,心里最喜欢的就是他,这么些年下来,早将周临沂看成了自己的命根子一般,这些天不知周临沂的下落,她早就急得不行,此时听隆盛帝这么一说,她大受打击,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我沂,沂儿,福,福大,命,大,不,不,不会死…”

“朕亲自送了他一程”隆盛帝看着冯氏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狠狠的舒了口气,这些年来,他心里对皇后的亏欠,随着今日与冯氏的一番谈话,算是稍稍好了一些,冯氏的所作所为,要不是他还没有扳倒冯家,他是早就忍不住了,强忍住心里的复杂情绪,隆盛帝心里的那丝柔软,随着亲手葬送周临沂,而变得更冷硬了些。

周敏同样有些不敢相信,原以为逃亡在外的二哥,早就已经死了,而隆盛帝竟然亲自承认,是他下的手,一时间,她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感觉到寒冷,对这宫里的一切突然感到厌倦了起来,想到前些年的种种,一种说不出的疲累爬上心头来,冯氏听到这个消息,人好似立马老了十岁一般,眼里透出刻骨的恨意,看着隆盛帝哭喊道:

“沂儿可是皇上您的亲生骨肉啊”

“朕没有这样败德**的儿子”听到隆盛帝无情的话,冯氏再也忍耐不住,一把爬起身来,想向隆盛帝扑过去:“我不相信,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下得了手?沂儿一定没死,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

看着母亲状若疯狂的模样,周敏心里空落落的,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二哥其实是早在夜庭宫起火那天,就已经没了吧?”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抄家

第四百三十二章 抄家

她这时突然回想了起来,难怪宫里最近这么不太平,先是天花,让原本最为得宠的刘昭仪不得不搬离了漪澜宫,而挪到到了冷清的夜庭宫去,如果这只是巧合,那这样的一次巧合还不能使人太过诧异,可是接着夜庭宫的起火,原本侍候着刘昭仪的人接着又死了个七七八八,从她死的那晚开始,原本每日都要进宫的周临沂,突然消失了踪影,没多长时间,就突然暴出他想要叛乱的谣言来。

此时自然众人心里都觉得,这样失踪的皇子,肯定是因为叛上作乱的原因,做贼心虚,躲了起来。这样的原因顺理成章,让人生不出一丝不对劲儿来,环环相扣,连众人的心理都被掌握得透了,被隆盛帝玩弄在股掌间,如果不是今夜隆盛帝自己亲口说出,周临沂同宫里的某个妃嫔有染,周敏也不能猜测到。

隆盛帝已经知道自己的妃嫔与儿子有染,自然不可能再让这个妃嫔继续活着,而最近宫里唯一死过的妃嫔,就只有前些日子最为得宠的刘昭仪,她的死实在太过突然,之前只是觉得这个美人儿太过倒霉,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就算搬到夜庭宫里头,躲过了天花之劫,也没躲过火灾,如果背后有隆盛帝这么一个要她三更死的阎王,那么这一切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周敏有些茫然,也没料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真相,自己的兄长与父亲的小妾有染,而父亲竟然不但亲手杀了小妾,而且还将自己的儿子也一并能灭了,这样的事实,倒不如就这么让她们母女继续蒙在鼓里,一直不要知道才好,如今隆盛帝说了出来,他是想要杀了自己母女灭口吗?

听到周敏将这事儿猜了出来,隆盛帝愣了一下,接着拍了拍手掌:“朕果然小瞧你了,没有亲眼看到,却是将事情猜中。”没有否认,显然就是已经承认了周敏所说的话是真的,冯氏犹如五雷轰顶般,面如死灰,听到自己最疼的儿子已经死了,并且与自己丈夫的妃子有染,她心里有对周临沂的怒气,也有对隆盛帝狠心杀儿子的怨恨,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连哭也哭不出来:

“我沂儿,怎么会…”

“你倒是生的好儿子,专干这种畜生不如的事儿,心狠手辣不说,和刘氏**竟然还敢公然谋害宫里的妃嫔,不但如此,为了掩盖丑事不事发,竟然鼓动冯家派人刺杀太子妃与皇太孙,胆大包天,说他想谋逆,还真是没冤枉了他”

冯氏心如刀绞,听着隆盛帝淡淡一席话,只觉得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冯家派人行刺过明绣母子与皇后,可她一直以来只以为是冯家人突然觉得小冯氏死了之后,要扶她这唯一的冯家人上位,所以才行此险着,想除了那三人,将她扶上皇后之位,自己儿子顺理成章成为嫡子,到时候断了周临渊的血脉,她沂儿才有机会上位,可是如今听隆盛帝说来,不过是周临沂为了自己的私事儿,而让冯家动的手,真相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又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冯氏表情呆滞,只来来回回念叨着同样的话,隆盛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跪倒在地上的周敏等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皱褶,这才转身准备离去,冯氏对他的离开,好似根本无所察觉一般,嘴里只不停的念叨着不相信的话,眼神没有了焦距,好似已经有些魔怔了。

“你争了一辈子有什么用?生的儿子没教好,如今,连自己身边的人宁愿死都不向着你,冯氏,你机关算尽,朕给过你机会,也算是仁之义尽了”隆盛帝背对着冯氏,冷淡淡的说了这话,只是瘫倒在地上的冯氏好似根本没有听进耳朵里般,只有周敏突然抬起头,目光冷冷的就看向了碧心等人:

“龙袍是你们放的?”

碧心等没有承认,只是安静的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这沉默,就已经表示了她们并不否认,周敏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些人都是跟在冯氏身边的老人了,她小时碧心等人就跟在了冯氏身边,一向忠心耿耿,这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周敏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母亲争强好胜一辈子,到最后身边人也会出卖她。只是周敏心里依旧是觉得有些难受,到了此时,对于生的渴望,以及对于心中未了的心愿,让她有些不甘:

“你们可是跟在母妃身边多年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德妃娘娘从来没真将我们当作过人,咱们奴婢虽然下溅,可也不是猪狗不如,并不是谁心情不顺时的出气筒,我们姐妹一向对娘娘忠心耿耿,可是如今我们姐妹都已经二十岁了,咱们一片真心对娘娘,换来的是什么?”此时碧心开口说话了,她抬起头第一次直直的和周敏对视,不再像以前那般时常低着头,眼睛里的恨意让人瞧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如果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娘娘不拿我们姐妹当人,我们姐妹自然没有再向她尽忠的必要”

这一席话说得周每哑口无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冯氏的变化,那不满的话,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如果是以往,她自然觉得下人的性命如草芥,根本不会将碧心这话放在心上,本来人的地位天生有所区别,一个为主一个为仆,做主子的要打骂奴婢那是自古以来就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到了这时大家都是同病相怜,而这一切还是源自于碧心等原本她瞧不起的奴婢之后,这样的理所当然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来,反而是冯氏听到这些,好似找到了个出气筒般,一下子要向碧心扑过来:

“贱婢害我,我要杀了你…”反正都是要死了,碧心等人也不再像前些日子一般忍让她,反倒是痛快的一个耳光抽了回去,几个丫头一把将冯氏按住,冯氏这样身娇玉贵,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哪里打得过碧心这几个人,因此很快被人压在了下头,姜氏深恐冯氏吃亏,也顾不得害怕扑了过来,一时间殿里娇声喝语连天,间或夹杂着冯氏的尖叫怒骂以及哀疼呼叫的声音。

听着这一场闹剧,隆盛帝脸上的表情更显冷凝了一些,倒背在背后的双手紧了紧,看也不再看后头一眼,转身率先就往殿外走去,黄怀跟在他身边,很是尽职的将翠微宫的大门又给拉了上来,将满室的喧哗堵在了殿里头,不让外头的人听见里头的闹剧,以致丢了隆盛帝的脸面。两人一路无语步出翠微宫,隆盛帝走出这诺大的宫殿阁格时,才淡淡吩咐了一句:

“先送那几个丫头以及冯氏身边的人上路,至于冯氏么,暂时先将她留着将七公主的东西搬到皇后坤宁宫后侧的偏殿去。”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赐死七公主了,黄怀答应了一声,虽然知道自己不该问,不过忠心惯了,听隆盛帝这么一讲,依旧是有些犹豫:

“皇上,今儿这事七公主已经知道了…”

“无妨,她是聪明人”隆盛帝摆了摆手,再也不说这个话题,只是往自己养心殿的方向走去。黄怀站在原地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也跟了上去。七公主是聪明人,所以她知道什么该做该说,而什么却是应该守口如瓶,而她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心里还有未了的心愿,肯定是舍不得死的,这样一来,这个秘密就算她不甘心,也得要硬瞒下去了。隆盛帝已经亲手杀了个儿子,就算周敏再如何不得他心,只要没参与过叛乱的事,他应该也不愿意再痛下杀手,更何况,远在江浙的建安伯叶明俊,当初皇帝陛下可是答应了太子,等建安伯功成之后,就赏了七公主给他做妻子,让他功成之后再身退,这样一来,留七公主一命,则是更必要。而七公主得知自己会嫁心上人为妻,就算知道了这事儿,估计也会咬紧牙紧将这秘密紧埋心底了。

翠微宫当天晚上的事,也就这么被瞒了下来,只是冯氏虽然被隆盛帝留了一命,但是她受的打击太大,女儿被迁走,儿子又被杀,她的皇后之梦也被止住,因此当天夜里,就用一根绳子吊了脖子,宫里没个侍候的人,等到一大早有人送饭进来时,才看到冯氏的身体早就僵硬了。

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明绣对于冯氏的死,既觉得大快人心的同时,又是觉得有些感叹,那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当年第一次看到时,那样的艳光四射,可没想到,最后结局竟然是如此。想想这几年来,宫中得宠新进的那些美人儿,每一个的结局都是以死收场,大小冯氏,刘氏等人都是如此。她心里也是觉得有些唏嘘,看来这权势名利,一旦迷了人心,让人心术不正了,真真是害人不浅。

冯氏的葬礼,在她死了之后两天就匆匆抬了出皇城,因儿子叛乱逃跑在外的原因,这个皇子的生母,原本被降了德妃之后份位一降再降,等出殡时也只是匆匆几个抬灵的人,甚至还比不上她的侄女儿小冯氏出葬时,原本堂堂的一个皇贵妃,没想到最后落了这么一个结局,而在百姓们眼中,这个二皇子叛逆父亲,母亲还因他而畏罪自杀,死了之后落了骂名,他也不出来拜祭,简直是枉为人子。

而原本早已经死去的刘氏,也在这冯氏出葬的时候,跟着一道抬了出去,两个女人活着时风华绝代,死了却只有一副薄棺,连进入皇家陵园,等隆盛帝百年之后同他合葬的资格也没有,就这么静悄悄的。

等两个女人的丧事一办完,隆盛帝这才开始进行了雷霆行动,二皇子藏龙袍的事件,很快有人暴出是因冯家挑拨,想要扶二皇子上位,以达到自己野心的目的,周临沂造反的事件里头,冯家起了不小的作用原因,这个消息刚刚传出,隆盛帝就立马将早已被禁卫军团团围住的冯家给抄了,这一下瓮中捉鳖将冯家主要的人抓了个干净,剩余的一些,也是旁枝别脉,就算逃了出去,往后也不成气候。

冯家累积了几百年的财产,很快被隆盛帝派人接手,这些年来,冯家死守着秘密周密,低调隐忍得犹如一个乌龟壳般,让隆盛帝着急可是却找不到地方下口,没想到这次因二皇子的死,却是将这个心腹大患给一并铲除,冯家这几百年的财产被抄没一空投入国库,男男女女都判了立斩,让原本最近就热闹的菜口,又更热闹了一些。

太子府里头,听到冯家人被斩了之后,明绣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冯氏家族实在太过嚣张,不但敢派人行刺,而且早有不诡之心,犹如一颗定时的炸弹一般,让人跟着心里惶惶不安,此时冯家一倒,她才真正的舒了一口气,至少以后她的儿子,是绝对安全了虽说因为这样的行动死的人多,可是既然卷入了政治斗争里头,那就没有无辜,只有胜利或者失败,她已经嫁给了周临渊,多此一举人家却不领情的善意,她也应该学着收敛了。

近日里,每日菜市口都有不少人被绑了送过去,那监斩的官员换了一波又一波,据说都是受不了这样的血腥,而被吓着了,明绣猜测着,这里头应该有不少是与冯家或者二皇子有瓜葛的,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接着头脑分身,那种滋味儿确实难受,因此京里如今监斩的人选,成为了人人都怕的一个问题。

相比较起官员们的人人自危,而京城的百姓们则时时都笼罩在一层兴奋之中,人人茶余饭后的话题,都围着最近死的大人物们打转,百姓们每日愁的事情只是一日三餐或者是娶媳妇儿过日子,这样争皇位与权利的事离他们太远了,好似天与地的距离一般,因此将这事儿当作了平时的闲聊,说得津津有味,连太子府里许多下人也是时常忍不住悄悄讨论两句。

冯家一死,剩余的刘氏等三个家族开始人人自危,尤其是刘家,虽然送进宫的刘氏死了,但是刘家族人好似猜到了什么一般,刘氏被草草安葬,族里的人也没一个敢去向皇上讨公道,再加上冯家的死,犹如隆盛帝杀了只鸡给他们这群猴看一般,惊吓之下,主动又交出大半部份霸了已经几百年的产业,以表尽忠。

这些产业让国库不再空虚的同时,却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开始接替,让原有刘家以及冯家等人的人手去照看,隆盛帝心里显然是不放心的,因此这些天来,周临渊也跟着忙得团团转,好几日不但是没回房,甚至连太子府也没回,都是歇在了宫里头,此时已经进入十月,天气渐渐凉爽了些,不再像之前热得人心里发慌,明绣快有十来天没能见着丈夫的面,心里也有些担忧,前些日子看他时,整个人都忙得瘦了一圈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吃好歇好。

“太子妃担心着太子殿下,可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呢”春华看了明绣一眼,手里端着一般厨房刚做好的素锦水晶饺,这是她中午时看到明绣吃得不太多,而特意从厨房里端上来的。这会儿午后刚过一会儿,明绣才睡了一会儿午觉起来,整个人觉得有些懒洋洋的,也并不觉得如何饿,只是看春华一片忠心,这才点了点头夹了个饺子轻轻咬了一口:

“元儿起来了没?”周瑞宁的生活十分有规律,每日午时都会睡上一会儿,在他这样不到两岁的年纪,却能如此听话,实在是叫人很是心疼怜惜,有时候明绣反倒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像其它同龄的小孩儿一般顽皮得叫她头疼才好,也比现在这样一副懂事乖巧小大人模样来得让人放心。

“皇太孙早在未时中就已经起了,之前卫嬷嬷过来说了一声儿,不过奴婢看着太子妃还在午睡,因此就没进来回话,如今应该已经在跟着师傅学礼仪了。”春华恭敬的点了点头,先将桌上收拾了,又摆了些洗好的瓜果在上头,这才拿了扇子替明绣摇了起来,同明绣相处这么长时间,她的性子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因她忠心的原因,明绣对她也很是另眼相待,春华性子开朗了些,虽然仍旧是不活泼,可是话却比以前多了不少,隐隐已经成为了春红柳绿几人里头的主事。

明绣听到这儿,心里不免一疼,周瑞宁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整天学业繁重得连她都觉得替他累,可是这么小一个孩子却连哼也没哼一声,连苦也不会叫,这样一来更是叫她这做娘的有些心疼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她叹了一声:

“唉,这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累着,就算是累了,他也不说,难道不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吗?”

听她这么一说,春华忍不住抿嘴笑道:“瞧太子妃说的,皇太孙殿下就是不哭,奴婢等人也是要给他糖吃的,谁敢不给皇太孙殿下糖吃,太子也不会答应呢”

明绣愣了一下,接着笑不可抑,两人说的意思完全就是不一样,原本以为自己穿越来到古代这么多年,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应该已经变得和古人差不多了,可此时和春华说话,才知道有些地方,自己心里永远是保留着前世的一丝影子。

“奴婢说错话啦?”看她发笑,春华脸色有些窘迫,脸上浮了两抹绯红,明绣伸手腕支着下巴,看着春华,直到将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含着笑意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儿。”她顿了顿,看春华脸上还有些不自在与害羞,这才将自己之前话里的意思解释给她听:“要糖吃的意思,不是说元儿没有糖吃,而是说,懂得哭闹与要东西的人,在大家眼里,才会更注意到他,会更心疼他一些,如果元儿像一般小孩子那么闹,长辈也会更心疼些。”

听她这么解说,春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看到明绣有些担忧与心疼的样子,春华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反倒是说起最近京里闹得沸沸扬扬冯家的事情来,反正这屋里也没旁人,薛朱两个嬷嬷都被明绣调到了周瑞宁身边照顾儿子,柳絮等人则是帮着她处理太子府的一些事情来,如今院子里侍候的,又是重新提上来的一批丫环,因不太熟悉的原因,平素里明绣都叫她们在外头侍候着,也就只有春华还整天跟在她身边。

“奴婢听说这菜市口每日都有人被斩首,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那边一到午时就开始热闹,还有不少人拿了馒头,等人一死,就赶紧上前沾了些吃,据说吃了这沾了人血的馒头,如果是得了不能痊愈的肺病,还能好转呢”春华说着外头的消息,听到有人用血沾馒头吃时,露出害怕的神色来:“这肺病原本都是不能治的,平常京里要斩首的人就少,以往一整年也不能盼上一个,如今那儿连着半月都热闹,那些身子不爽利的,不知道有多欢喜。”

明绣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皱了皱眉头,想想也觉得有些反胃,忍不住就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再说这个问题来,这时大周朝的百姓们虽然还算过得下去,可是生活条件却并不能与现代时相比,得了病就等于是已经快死了,不管是普通的风寒还是其它,全靠自己熬了过去,这个时代缺医少药的,人人都害怕得病,寿命也不长,因此难怪听说有人血可以治病,这么多人就一窝蜂的窜过去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利用

第四百三十三章 利用

以人血配馒头,这样的做法虽然听起来骇人听闻了一些,不过这也是大家对于生的一个渴望,虽然心里知道这人血治病的说法不可靠,不过明绣也不可能去多嘴说什么,人家就是求一个心安,反正冯家也不算是什么好人,再说人都已经死了,再贡献了‘一点儿’血接济旁人,估计他们也应该是没什么意见的吧?

看着明绣脸色苍白了一些,春华也知趣的不再说起这些血腥的事儿,只是转头说起旁的事儿来,主仆二人就这么在屋里呆着,一个轻轻摇着扇子,一个拿了针线打发时间,不时的说上几句话,时间也是过得非快,天色渐渐的就暗了下来,原本正准备要让人摆饭的明绣,却突然听到院子外突然传来元月求见的声音。

每日周临渊不能回院子,都会派元月过来通传一声,因此也并不如何意外,只是让人传了他进来,元月叩了头之后,这才恭敬道:

“奴婢奉太子殿下令,今晚说会回院子来,如果是时间稍晚了些,让太子妃注意身体,先歇下就是。”

已经好多天没见着丈夫的人影,明绣这时听到说他要回来,心里不由生出惊喜之感,连忙又详细问了元月最近周临渊的情况,虽然每日她都会问上一次,可是已经许多天没见到他的面,好似透过元月的说话,就能感觉得到他在做什么一般,心里也会安心上不少,因此这一番话直到说了小半个时辰,明绣这才想着周临渊身边要人侍候,让人送了元月出去。

经过这一番打岔,等到摆完晚饭时,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明绣这才脸上带着笑意,心情颇好的坐到了桌子旁,虽然吃饭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可是这也丝毫没影响到她心情,难得吃得比平常多了些,虽然菜式都是以往那些,但是今日知道周临渊要回来时,依旧是觉得比往常更美味得多,连连吃了两碗,才放下筷子。

对于她能多开口吃些东西,春华也显得很是高兴,饭后歇了一阵子,厨房送来了热水之后,明绣自个儿洗了澡,也吩咐院子里的小厨房不要熄火,炖了鸡汤在灶上温着,一边还炊了热水也给放着,等周临渊回来时好方便备用。原本明绣想着周临渊回来之后和他说会儿话再睡的,可是来到古代多年,养成了早睡的生活习惯,一到了时间点就开始犯困,到最后时眼皮儿实在睁不开了,明绣这才让留夜的人照着灯,自个儿爬上床去睡了。

周临渊回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了,此时正是明绣好梦正酣的时候,听到他回来时,这才勉强撑着精神起了床,周临渊一边脱着外裳,一边看她呵欠连连的样子,有些心疼的道: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你起来做什么?再去睡一会儿”

明绣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觉得酸涩的眼皮好了些,精神稍稍振作了一点,看周临渊脸色疲惫的样子,连忙站起身来,周临渊怕她半夜起床着凉,此时气候又不比盛夏时,连忙拿了一旁的斗蓬替她搭上了,没有伸手去摸她手心,看她刚起床脸色晕红,这才放心了些,只是两人都快半个月没见面,这一回院子,就觉得自己目光粘在她身上有些挪不开来,看了半晌之后,忍不住就皱了眉:

“怎么瘦了些?这些日子院子里的人没照顾好你吗?”眉头皱了起来,说话声里带着一股独特冷傲的味道,他俊美的脸孔因熬了几天看起来有些冷硬的憔悴,下巴上钻了些胡渣子出来,带出一股异样颓废的迷人魅力,周临渊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明绣纤细的身材,就开始觉得心疼了起来。

“哪有瘦了?”虽然知道他不是夸奖自己的话,不过作为一个活了两世的女人,听到有人说自己瘦时,明绣心里难免浮现出一股好似瘦身有成之后的窍喜来,虽然不是成心要减肥,可是不管如何,听到这样一句话,总是令人心情舒畅的,她一边笑着拉了铃唤了外头值夜的婆子丫头进来,让人送了厨房准备好的热水,又吩咐她们再做几样精致的菜式送上来,等说完之后,这才又坐回椅子上,此时虽然天色还一片漆黑,不过这么来回在屋子里转了两下,明绣却是没有了睡意,干脆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自个儿拿了火折子将内室里小桌子上头放着的宫灯给点燃了,一边自个儿拉了椅子坐了上去。

周临渊看她带着笑意的小脸,心里一阵阵的温暖,冷淡的俊美脸庞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也跟着坐到了明绣旁边,虽然这些日子有让元月过来看她过得如何了,可总不比自己亲自看着来得踏实,因最近一连串事情,他这些日子都被隆盛帝留在了宫中,等事情告一段落,今日才挤了时间回来。

夫妻二人趁着这会儿功夫说话,分别了这么些天,两人只觉得心里都有说不完的话,就连一句简单的问候也是乐此不彼的说来说去,周临渊平素不是个多话的人,可是在碰着明绣时却是觉得和她说什么都十分有趣,气氛正温馨间,外头却有人传话送水过来了。因热水早就是已经备好的,厨房又不时有值夜的人照看着,火星子没熄过,虽然是半夜,水却是温热的,明绣吩咐下去还没多久,那头就有婆子抬了几桶热水过来。

明绣看着周临渊满脸疲惫的样子,虽然宫中一切物什都不缺,可到底不如自己家里自在,周临渊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前些日子元月从太子府里带去的,今日连夜回来这般累了,因此就先催着他梳洗之后再说。

确实也是有些累了,周临渊也没推辞,只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将桌上的灯光结实的挡住,形成一片阴影,将明绣整个都笼进自己的气息里头,那些送水的婆子们将热水倒进浴池之后,也知道主子的规矩,都恭敬的退了出去,周临渊一边拉开自己的腰带,一边冲明绣缓缓笑了笑:

“绣儿不如陪为夫共浴如何?”一边说着,一边冲明绣微微笑了笑,一双美丽的眸子稍稍弯了弯,带出一种绚丽的光彩来,眉眼间清冷与妩媚并存,虽然是个男子,可是容色却是足以倾国倾城。腰带上的玉扣被他解开,那长袍领口斜了开来,露出里头薄如蝉翼的单衣,隐隐间能瞧见结实的胸膛,明明看起来是消瘦挺拨的一个人,可偏偏胸口肌肉结实分明,呼吸间带出一种力量的美感来。

这番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若有似无的美景,令明绣愣了一下,周临渊这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冷傲而独立,好似印象中没看到过他这样妖娆惑人的一面,她脸蛋下意识的就烧了起来,面对这样的美色勾引,她不由别开了脑袋,身后散下来的长长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在臀部下轻轻晃荡,浓密的发丝好似将娇小的身体都包裹住了大半,更显出一种娇弱令人怜惜的气质来。

“不,不用了”

看她有些结结巴巴的样子,脸蛋好似烧了起来般,红得就如同那熟透的蜜桃般,白里透着粉嫩,让人看着恨不能咬上一口,周临渊这么一想,也有些忍不住,身子微微倾了下来,凑近在明绣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感觉到妻子脸蛋肌肤细腻滑嫩,带着她一惯的淡香与极佳的弹性,让人忍不住想一亲再亲,感觉到明绣略有些紧张的呼吸轻轻拂到自己脸上,就像一只蝴蝶轻轻在他心上飞舞,带起一串战栗与温柔,周临渊强忍住内心的悸动,这才站直了身子,温柔看着明绣:

“我先去沐浴,你等下陪我吃些东西。”

他之前留下来的气息好似还在鼻端缠绕,明绣感觉到周临渊长长的头发随着他靠近时轻轻拂在自己颈侧,因心里的亲昵与欢愉,细致的肌肤表面泛出战栗,好似微弱的电流轻轻滑过,带起一片温柔,周临渊站直了身子,她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听到他说话时,这才咬着嘴唇,在他火热而专注的目光下,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

等到小厨房里新做了几样精致的菜点过来时,周临渊已经洗漱干净从内室隔间的小房里走了出来,内室里静悄悄的,明绣的身影被灯光拉在墙上,偶尔灯火晃动时,她的影子也跟着一阵轻轻的摆动,侍候的人早就已经在送了饭菜过来时就退了下去,屋里就剩了她一人,看到周临渊出来时,明绣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轻笑来,站起身拿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帕子,走到周临渊身边,下意识的踮了脚尖想替他擦滴着水的头发。

只是她娇小的身段刚刚到周临渊胸口上方的位置,就是举起手来要替他擦头也有些吃力,周临渊看她认真的模样,索性一把勾住她纤腰,轻轻用力就将她抱了起来,使她双脚腾空,一边将自个儿脸埋在了她脖子间,嗅了嗅,有些模糊不清道:

“你身上到底是什么熏香,味道这么好闻”

明绣正认真替他擦着头发,努力忽视自己因为没有脚踏实地而生出的陌生感,此时被周临渊这么一闹,只觉得身子骨儿都酥了起来,浑身一软,双臂无力的垂在了他肩膀上,脑袋也跟着搭在了他脖子旁,两人的倒影脖颈相缠,带出一种异样的亲昵感来。察觉到周临渊气息渐渐有了变化,明绣咬住唇,努力想忽视自己身体的异样,一边拍了拍周临渊的后背,有些羞怒道:

“别闹了,先将头发擦干,小心以后年纪大了头疼。”

听她娇嗔的话语里带着浓浓关心的味道,周临渊却是毫不在意的甩了甩脑袋,发梢间滴着的水珠被吸进衣裳里头,才刚从浴室里出来,只穿了薄薄一层丝绸,这么一沾水就轻轻贴在身体上,将身体的线条若隐若现的展露了出来,衣裳下的肌肉叠垒分明,看明绣满脸红晕,眼睛里带着水光,显然是恼羞成怒了,这才顺从她的意思将她放了下来,漫不经心道:

“没事儿,一会儿吃完饭就干了。”

明绣点了点头,脸上红晕还没完全褪去,任由周临渊将她牵到桌子边坐下,伸手将上头金盘上扣着的盖子揭了开来,里头热腾腾的饭菜带着香气就窜了进来,虽然已经夜深人静,厨房里也不过只是简单弄了几样,不过菜式都十分精致,三荤三素的,还有一个鸡汤和另一个看起来清淡异常的汤品。周临渊此时也饿了,递了双筷子给明绣,也不用唤人进来侍候,自个儿盛了小半碗米饭放到明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