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说这话的人是男是女?是谁你认识吗?多大年纪了,为什么会让你来替他传话,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那小孩子被这轿夫一抓,手里的冰糖葫芦险些滚落在地上,看到轿夫皱起的眉头,脸色有些凶狠的样子,不由吓得眼泪珠子已经在眼眶中不住滚动,看了轿夫半晌之后说不出话来,没一会儿竟然张着嘴巴开始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好了”明绣听到外头响起的哭声,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来,心里一阵的纠结心疼,也不知道此时元儿如果真落到了心怀歹意的人手上,心里头究竟害不害怕,从他出生到现在,还没遇着过这样的危险呢,而自己这做娘亲的,却又不在他身边。一想到这些,明绣更是觉得心酸,听着外头轿夫不耐烦的想要喝斥那小孩儿,这才忍不住开口:

“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放了他,照他说的话去做吧”说完,她身子软软的靠回了轿壁上,嘴角边却是挂起了冷笑。

那人利用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子来传话,这个年纪正是玩心重忘性大的时候,轻易一点小东西就让能这小孩子帮忙传一句话,想来那冰糖葫芦,就是那人的贿赂了。真真是好手段,虽然简单,可是在这追踪一切靠跟随,没有机械可检测证据的古代,这样的方法却是简单而有效,并且效果还不错。明绣双手绞在一起,脸色更加冰沉,外头轿夫们无奈的将这小孩子放开,看见那小孩儿如同泥鳅一般灵活的钻进人群里,很快消失不见,有些不甘道:

“夫人,就这么放他走了吗?”

“不放还能如何?这是闹市,我们还不能打草惊蛇,更何况,我猜测,他们还会靠这样的方法来引路,故意让咱们兜几个大圈子,一时间就算身后有跟踪的人,也没这么快找到他们真正的藏身地点。”明绣淡淡的说完这话,也不再开口,脑袋轻轻歪到一旁,眼睛盯着轿子窗帘处发呆。

果不其然,接下来几人又遇着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无一例外的都是有小孩儿拦住了轿门,告知他们要往接下来走的路,这么折腾下来,已经花去了不少的时间,而抬轿子的轿夫们一开始极力记路,可是到后来时,绕来绕去,这京里头的胡同院子杂七杂八的,小道也是错综复杂,不是这儿土生土长的百姓,就算是生在这京里头的人,估计一两天以内都没办法完全将这些路给摸熟了,更为令人烦闷的是,这些院子大多外形都相似,这更是增加了靠房屋景致认路的难度。

明绣心里越发焦急,这时间隔得越久,儿子在人家手上的时间就越长,危险性自然也就越大,就算生命一时间还无碍,可要是他在受折磨的话,自己多耽搁一刻,他也就多受一刻钟的苦了,一想到这些,她就心如刀剜一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走快一些”眼瞧着日头都已经正当中午了,几人还在这些小道间打转,来来去去也不知究竟兜到了哪儿,明绣渐渐的有些沉不住气了,只是心里烦闷刚一生出来,就生出一阵警觉,对方有可能是故意引他们兜圈子,一来是以防他们记住路,很快追踪到这个地方,二来也有可能利用她和周瑞宁之间母子天性,让她焦急让她沉不住气失了方寸,到时说不定那钓鱼的不但不用撒饵,还能将她这条鱼一网给打尽了

这么一想,明绣突然心里生出警觉性来,手掌握得更紧了一些,指尖掐进掌心里头,带起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觉得心里稍稍平静了些,虽然还在担忧儿子,可是却不像之前那般只觉得心里烦闷得什么也不能想。轿子再抬着走了约摸两刻钟时,终于在遇着一个小孩子指路之后,前方再也没看到有小孩儿,轿夫在外头传话进来,声音有些惊疑:

“夫人,那墙上挂了一个布条,写了字,说是往右转。”

“照布条的指示做”明绣毫不犹豫就下令,此时她一刻时间也不愿意再耽搁,多犹豫一会儿,说不定儿子就得多受一会儿的苦,明绣双手紧紧将裙子抓住,总算是在轿子又抬了约摸半刻钟,照着这样的指示做了七八回之后,总算是外头听到轿夫回话:

“夫人,那布条上示意说地方已经到了,要,要您…要您一个人前去,如果不然…”剩余的话那人没再说出口,不过就算是他不说,明绣心里也明白,应该是用自己儿子来作为威胁,她心里微冷,毫不犹豫的就将轿门掀了开来,示意轿夫们将轿子放了下来,从容的整了整衣领,这才转头对几个面露不安要开口的轿夫们道:

“你们就在这儿呆着,既然对方指明了要我一个人前去,你们如果去了,怕他们对瑞宁不利。”她说完,看轿夫们好似要说话的样子,不由挥了挥手:“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她说完,转头看了几个抬轿的人一眼,几人都被她身上气势镇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等到回过神来时,看到明绣已经挺直了腰,神色十分淡然的朝那巷子里头走了去,背影看起业娇小纤细,可是却带着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势,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想起明绣之前的脸色与说话的口气,那种压迫感简直是与太子无异,让人不由自主的就答应了下来,此时也不好再反悔,都苦笑了两声,安静了下来。

明绣走在这一条小道里,表情平静,耳旁听着树上传来知了的叫声,除此之外这院子里安静得厉害,此时正是午时最炎热的时候,京里的百姓们早就已经吃了午饭躺在家里歇凉了,一般这个时候不会轻易的出门,这条巷子已经算是深的,明绣一路走过来大约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二三十米左右,前方果然出现了左右拐弯的地方,她眼里闪过一丝讥诮,抬起头时,果然看到巷子左边的一侧挂着一个不太显眼的灰布条,上头用淡淡的黑色写着:“往右拐”字样,要是不仔细看,还真不会发现这样一条夹在墙缝里的布条,而且上头的字颜色又极浅,轻易就让人忽略了过去,挂在的又是这样一个明显与正确路相反的地方。

嘴角弯了弯,明绣眼皮微微垂了下来,遮住眼里的冷意,这才不动声色的往右边拐了进去,这样照着指示一路走了一刻多钟,这才来到一个普通的院门口前,这院子好似同之前一路走来的其它院子并没什么分别,都是一样的灰色木门,甚至连两边上贴着的已经褪了色的春联也是同许多人家一样,门口还挂了一串辣椒和棕叶,明绣走近时,还没伸手去推,那门自个儿已经‘吱咯’一声,打了开来,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这门推开一般。

门内空无一人,透着敞开的大门,能看到院子里头的一切,摆着的石磨老树,甚至院子里明绣还听到了有鸡鸭的叫声,一切同寻常百姓人家并没有什么分别,明绣目光微闪,嘴角却是弯了起来,脸上也没露出半丝怵色,气定神闲的迈了步子进去,幸亏她出门时穿着的衣裳轻便而又舒适,没以华丽漂亮为主,因此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狼狈,反倒是简单的妆扮与衣裙,更是显得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这股子沉冷的气势给她柔弱的外表增添了几分凌厉,叫人不敢小视。

直直的往屋里开着的大门处走过去,路过院子时,明绣果然在院子的角落看着里头用竹板围出来的简易鸡圈,里头几只鸡鸭还在悠闲的打着转,不时啄两口扔在里头的青菜叶子,也许是天气热的原因,都有些无精打采,如果这些人是做戏,也是做足了全套。明绣心里提高了警觉,不管对方目的是什么,就凭这一份儿心思伪装,已足以令人戒备了。

她刚刚踏进院子,走上正屋门口的台阶时,背后的院子大门突然关了起来,在这安静的午后,发出响亮的声音,明绣眼神微闪,却没有如一般人下意识的反应般转过头去看,而是定定的看向了屋子里头,这屋子并不如同院子外表的一样破旧,十分的宽敞不说,而且是显得颇为雅致,一套黄梨木制成的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屋里还装饰着花瓶以及玉器饰物,从外表看来,根本想像不出,这样一个贫家小院,竟然屋里别有洞天。

而令明绣侧目的,则是坐在那太师椅上头的一个年约四十许的女人,此时见她进来,也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的捧了茶杯淡淡的喝着,动作极慢,可是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丝特有的优雅与矜持之意,好似这么看她喝茶,也是一种享受般,那妇人同明绣一样梳着简单的发饰,身上一件饰物也没有,穿着素白色的衣衫,更显出她沉静似水的气质,她不开口说话,明绣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的这么看着她,半晌之后目光才微微在屋子里转了转。

“太子妃可是稀客。”那妇人端了茶杯半晌,这才好像是发现了明绣一般,嘴角边挂起一丝浅笑,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明明她笑得并不是十分热情好客,甚至显得有些冷淡,可偏偏就让人感觉到一点也没受到冷落,反倒是很舒心的感觉,这妇人抬起头时,明绣才看清她的长相,并不是十分出色的美人儿,虽然年纪大了些,保养得也算好,可依旧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并没有多出众的容貌,最多也算是清秀而已,可是这通身的气质,倒是不知胜出容貌几倍了。

“夫人客气了,以您的这般气度,相信投了贴子过来,本宫也是会欣然赴约,又何必弄得如此麻烦?”明绣强忍住心里的焦虑,刚刚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儿,这屋子虽然放着家具,可是十分宽敞,望去一目了然,可是除了这个妇人之外,她也没瞧见儿子的踪影,此时院子里安安静静,也不知道他是被人看住不能发出声音呢,还是已经遭了这妇人毒手。

一想到这些,明绣五脏六腑如同一把火在烧,脸上却是笑得更温柔了些,一点也看不出担忧焦急之色,那妇人微微愣了一下,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是在试探自己的身份,她没料到明绣面对这样的情况时,竟然还能不疾不徐,丝毫不表现出焦急之色,心里不由有些怔住,接着才歪了歪脑袋,笑了出声来:

“太子妃真是说笑了,以您这样的高贵身份,民妇身份低下不过是一山野草莽的妻子,哪里敢贸然上门拜访?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太子妃不要同民妇这样粗鄙不堪的人计较才好。”那妇人满眼歉意的站起了身来,竟然施施然对明绣福了一礼,这才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态度看起来十分诚恳的样子。

不过明绣却是在心底冷笑了两声,不敢上门拜访,就敢出动绑架皇太孙的招数?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就不会相信她的话,而这人明知道是鬼话,偏偏还有本事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也是打着想激怒自已的好算盘么?只是她心里却不惧,这妇人不管是有什么鬼主意,如果不是有几分把握,明绣根本不会这么冲动,她还记得,周临渊昨夜时所说的话,说是要将几个得力的暗卫再派些在她身边。

周临渊这人一向是说到做到,而他既然说过了,肯定是之前就早已经有了安排,后来不过是支会自己一声而已,而眼前明绣虽然看起来是独自一人,不过她心里却是敢肯定,自己周围肯定埋伏着暗卫,如果自己有什么好歹,至少不会是孤立无援到任人宰割。虽然她忧心儿子,可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既然夫人这么说了,本宫也跟您见外,我家元儿调皮不懂事,小孩子总是喜欢到处乱跑,还多亏夫人收留,不知道夫人将我家元儿安顿在哪儿了?”明绣一边说完,一边大大方方的踏进了屋里头,说话间自顾自的就要往内屋里钻,原本垂下来的珠帘处极快的闪了一个身影出来,看着已经向门口走过来的明绣,却是站在门口堵住没动,眼神有些不善的看着她,有些蠢蠢欲动的样子。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秦氏

第四百五十三章 秦氏

“民妇这奴婢不懂事,还请太子妃不要与她见怪。”那妇人看到这边的动静,也没有动怒,气定神闲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也没斥责那个挡在门前的婢女,也没说明绣擅自想闯进自己内室的举动,只是微微冲她笑了笑,眉梢轻轻扬了一下,明绣看在眼里,心里的火气腾腾的升了上来,正想要再说什么间,突然客厅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吆喝声:

“客倌,咱们这儿只是小本儿经营,只是些家常小菜,根本赚不了几个铜子,本来就是为了养家活口,求您大发慈悲不要为难我们…”说完,又是一阵喧哗的吵闹声,好似隔着薄薄一层墙板,隔壁的那些吵闹声原本并不如何响亮,可是这人一提起了音量,在这边寂静的午后,显得尤其刺耳。

明绣一听这话,脑海里微微一思索,嘴角边就已经勾起一丝笑意来,反观那原本淡定自如的妇人,却是在听到这阵吵闹之后,那平静的脸庞一下子就像是面具被撕破了般,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原本悠然的神色突然间垮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惊慌之色,只是眨眼间,这丝神色就被她重新压抑了下去,脸上又笑意吟吟,好似之前的那丝气愤与慌乱只是看到的人的错觉一般,只是明绣却知道,这绝不是自己眼花了。

“夫人这栋院子倒是挺好的,闹中取静,而两者又相结合得巧妙,本宫倒是如今,才瞧出名堂来。”明绣笑mimi的,也不再着急想往屋子里闯,自顾自的施施然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想到之前到京城北面时,路过的街道,嘴角边的笑意自然就更深,谁也不可能想到,在左历拐了无数次,任谁都会以为深入小巷的时候,谁知这儿却和热闹的街面只是一墙之隔而已。

这屋子里布置得再是雅致,看起来和大户人家是差不多了,可就是这一点,却暴露了这栋寻常小院绝不可能和大户人家的院子相媲美的缺点。墙壁太薄,这院子的墙壁和对面的街道商铺只是一墙之隔,有个风吹草动,这边静谧的环境,自然能将对面那热闹的情景听得个清清楚楚,明绣这话,却是已经实实在在的表明了此时的情况,只是心里却是佩服这妇人的,不但对这片地形熟悉,而且能引得自己绕了这么多圈子,并且还真以为已经深入小巷,如果不是一墙之隔的商铺出卖了这院子真正的位置,这妇的计谋还真算是完美了

如此一来,明绣心里对于儿子会不会真在这妇人手上,她有可能是唬自己的怀疑是真正烟消云散了,这样一个聪明心思谨慎的人,手上没有筹码时绝不会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她之前讲的话不但是为了降低这妇人的心理防线,也是为了想要努力驳回如今对自己一面倒的情形,毕竟儿子在她手上,而如今周临渊又不在,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皇宫里将元儿弄出来,所表现的肯定不止这一栋院子而已,如今自己孤身一人过来,没了周临渊跟在身边,要是那几个暗卫也给撂倒了,简直是和落入羊群的小绵羊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咩咩叫之外,明绣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意料之外竟然有了这么一个发现,如果对面是个闹市,那么自己就算是个绵羊,只要会咩咩叫,引起别人注意,那已经是足够了她嘴角边笑意更深了些,眼睛里也盛了笑意,丝毫不见担忧之色,清澄得如水晶一般,颊边的梨涡看得人心醉,虽然不是绝世的美人儿,可是笑意却带了一股感染的魔力,那妇人脸色难看半晌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竟然是民妇失策了”那妇人微微摇了摇头,脸上虽然还带着笑意,不过眼睛里已经染上了寒意,那杀气不再掩饰,直勾勾的盯着明绣看。

明绣也不怵,镇定自若的坐在椅子上头,右手把玩着自己左手戴着的镯子,脑子里飞速转动,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一边看着那妇人道: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夫人究竟意欲何为?”

那妇人显然也知道如今再说那些客套的,不过是给明绣拖延时间的机会而已,因此听她这么说时,竟然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样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脸上竟然露出犹豫之色,半晌之后才有些纠结似的回答道:

“太子妃真是难倒民妇了,一时之间,民妇还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什么呢”

听到这回答,明绣心里一沉,脸上笑意却更深了些,这妇人说是不知道自己是想要什么,而不是说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那就说明,她早就已经将准备如何处置儿子周瑞宁的事情决定了下来,不知道想要什么,就说明她根本就不是想绑了儿子同自己谈条件,难不成只是想要自己亲眼看着儿子受害?

一想到这些,明绣就开始止不住的骇然发慌,她不怕面这妇人提什么条件,毕竟她也知道,周瑞宁关系着往后大周朝的下一代,只要不是伤及了国本,为了救未来的皇帝,况且还是自己的孙子,隆盛帝都会答应下来,倾一国之君的口谕,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可如今这妇人说她什么也不想要,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这人冷静谨慎,心思又诡异摸不清,偏偏没有目的的人,才是最为可怕,有一句话叫做无欲则刚,没有欲望的人,那就是没有缺点的,如果这妇人没有任何要求,只是简单想要加害周瑞宁,那么明绣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她谈条件,难道只能借着说话来拖延时间,只能期望春华能赶紧赶到皇宫,找到周临渊,然后他再花上一个多时辰来找到自己?

明绣心里慌得厉害,可是脸上却更加镇定,眼神微微冷了下来,既然这人的目的并不是想要什么,那自己再与她过多周旋试探都是惘然,早些露出各自的真实目的与貌,说不定还有得谈论拖延时间一下,那妇人显然与她也是一样的心思,在被人发现自己宅子的位置时不想再多加掩饰,以便让明绣拖了时间,因此虽然还在笑,可是笑容已经凛冽了起来。

“夫人既然这么说,那本宫也不得不问一句,元儿真在你的手上?要知道如果夫人只是开玩笑,本宫身边虽然没多少人手,可是想要孤单一人走出这院子,夫人的人手虽然多,可是要想在没有任何挟制的情况下让本宫留下来,可是有些困难的哦。”明绣看这妇人正大光明的打量着她,她也不躲闪,目光直直迎了上去,笑mimi的说了这么一通话。

“太子妃说笑了,既然民妇说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那自然不会打诳语,民妇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这点子人手想要和太子妃作对,那真正是妄想了些,所以把皇太孙殿下请到寒舍作客,才能邀得动您这一尊大佛呢。”那妇人笑了起来,对于明绣的试探半点没有不满的意思,连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新月的形状,挥了挥手朝还堵在内室门口处神色不善的丫环看了去,温声道:

“阿梨,去将皇太孙殿下带过来吧,让太子妃母子见见面,安安太子妃的心呢。”

“夫人,您…”那丫环对这妇人的吩咐颇有些不服气,张了张嘴直接想要反驳,谁知那妇人声音温和,脸上也是带了笑意,可是态度却是不容人拒绝,温和中透着坚定,淡淡的看着那丫头,看得她不敢再对视,直接低下头去时,妇人才弯了弯嘴角,眼里闪过冷意,温柔的道:“快去吧,别让太子妃等急了”

一听到这话,明绣心里的大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能与儿子见上面,得知他如今竟然是不是安好的,那才是最重要的,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能见到儿子,只要见到了他,两人共同逃出去的机会才多,如果这妇人只是藏着不让他们母子见面,明绣心里根本就不会踏实下来。她此时这么一激动,眼角边就露出了端倪,被那妇人瞧在眼里,脸上又带起一丝自信之色,缓缓开口道:

“太子妃与皇太孙之间真是母子情深,叫人感动”

听她这么说,明绣心里不住的冷笑,精神却又是重新振作了起来,努力打起精神,不让这妇人瞧出一丝自己害怕软弱的样子,到时让她心里痛快不说,说不定还会让她觉得有趣了,越发对儿子不利。

“既然能感动,想来夫人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同样是做母亲,又何苦这么为难本宫?”这妇人瞧来年纪已经不轻了,梳着妇人的发髻,到了她这把年纪,一般都是儿女成群,许多甚至连孙子都抱上了。明绣淡淡的看了这妇人一眼,不咸不淡的刺了她一句。

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只是还没能有证据证明而已,毕竟她与那人从未见过面,虽然无意间还是听人提起过几回,可是要想确定一个没见过面的人身份,光是靠绑了自己儿子一事,还不能完全确认下来,毕竟关系周瑞宁的性命,她根本不想马马虎虎。

“是,是啊…我也是有儿有女的…”那妇人听了这话,眼睛就像失去了神彩一般,嘴角的笑容再也挂不住,露出苦涩伤心之色来,眼睛里甚至有水光在滚动,一副哀痛欲绝的样子,受她情绪感染,明绣面色也微微缓和了下来,只是心里丝毫警惕也不敢放松,甚至看她这样,更是紧绷了些,深怕这妇人哀痛之下,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到时自己追悔莫及,她此时也不敢再去搭腔,怕更惹恼了这妇人,只是沉默了下来,听这妇人喃喃的道:

“我也是有儿女的…我的一切,全是,全是毁在了你们上头”那妇人默默的流了一会儿眼泪,也不拿帕子擦拭,就这么任由泪痕爬满了脸庞,这样素净的样子,那种哀伤更是像深入了骨髓里一般,她哭了一阵,说到这话时,眼睛里露出怨毒刻骨之意,抬头看着明绣时,这种眼神直看得人毛骨悚然,阴冷入骨:“全是你们是你们毁了我的一生,我也要毁了你们的一生,让你和我一样痛哈,哈哈…”她说完,疯狂的轻轻笑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明绣,脸上疯狂与哀痛并存,眼睛蒙上了一层红血丝,神情叫人胆寒。

听到此时,明绣心里才终于确定了这人的身份,之前的怀疑统统得到了证实,失去了一切,包括儿女,又跟老周家有瓜葛,知道捉了周瑞宁能叫皇室上下痛不欲生的,能在京里布下这么多势力,如今还穿着素净衣裳,一身淡白色,明显就是家里刚有人过世,不是守孝,就是守寡。

明绣看这妇人哭笑着的模样,轻轻叹息了一声,原本轻松随意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却是紧绷着坐了起来:

“袁夫人,你这又是何苦?”除了那位在江浙权势滔天的袁总督,明绣还真不能想像得出,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能力在京里布下这么多探子手段,而且心思还不是单纯的忠君爱国,除了他,还能有何人

“太子妃猜到妾身身份了”这话是肯定而不是疑问,秦氏被人拆穿,也没露出慌乱害怕的神色来,反倒是斯条慢理的坐直了身子,从怀里掏出一条素净的帕子来,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痕与眼角的水迹,一边又伸手理了理发髻,好似从之前的疯婆子,一下子又恢复到总督夫人高高在上的模样来,之前的一切又哭又笑,如果不是她眼睛还微肿,完全看不出一丝狼狈的痕迹来,她冲明绣微微的笑着,矜持又带了些优雅:“太子妃还真是兰心惠质,不过猜出来也好,妾身也不想再同您打哑迷,而且知道妾身的身份,想来,太子妃您不会再问出,妾身为何要绑了皇太孙的原因吧?”她说完,微微笑了起来。

明绣看她这样子,还真是觉得有些棘手,两人一时间也不再说什么,都沉默了下来,所幸的是之前那个名叫阿梨的丫头很快的带了周瑞宁过来,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内室的帘子掀开之后,首先站在门口的是那个名叫阿梨的丫头,她微微一侧身,露出后头个头刚到她腰下侧,穿着明黄色丝绸内衫,一头乌黑发丝散落披在身上,俊俏的小脸上一片冷淡镇定之色,黑琉璃似的晶亮大眼没露出丝毫害怕的周瑞宁来。

看到这熟悉的小脸,明绣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原本紧绷的身子一软,瘫在椅子上头说不出话来,深怕自己的表现激怒了才失去儿子的秦氏,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忍住想冲过去抱住儿子的激动,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轻轻冲儿子唤道:

“元儿”她看到儿子镇定的小脸,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不慌张不害怕,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心疼得有些忍受不住,声音低柔软的冲儿子挥了挥手。

周瑞宁原本淡然的神色在听到声音转头看到明绣时,本来就只是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孩子,心里对这情况肯定是忐忑不安的,更何况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经历过的第一次绑架,之前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开始时没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被吓得张嘴大哭已经是不错的,能维持住表面的镇定与冷静,已经是周临渊与隆盛帝教导有方了,此时看到母亲,再是伪装得好,稚嫩的小脸上也露出一丝惊喜之色来:

“母妃”喊完这话,周瑞宁下意识的就想要往自己母亲身边跑过去,那名叫阿梨的丫头看到他动作时,却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背脊,将周瑞宁还在跑的身子打了一个踉跄,声音大得连明绣听得都心疼了起来,儿子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对待过他,她自己都舍不得碰一根寒毛的宝贝儿,这丫头竟然敢打他?她心里又惊又怒,一下子站起了身来,眼睛一转看到手边小几上的装饰小花瓶时,一边骂道:

“你这贱婢敢打我儿子?”她喝完这话,看那阿梨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要想向她冲过来时,一把抓了那花瓶狠狠往她头上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那阿梨盛怒之下朝她冲了过来,两人距离隔得并不太远,明绣虽说这几年养在太子府跟养老没什么区别,不过因幼时练过口诀的原因,身子却是比一般闺阁女孩儿要好得多,这下子又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花瓶正正砸到阿梨的额头上,她力道用得大,那阿梨白净的额头立马流出一丝鲜红的血迹下来,蒙住了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凄厉的味道:

“贱人,你敢打砸我?”

“你可以再喊得大声一些,正好让本宫可以更加轻松点。”明绣冷笑了两声,自顾自的走过去,牵了儿子的小手,又重新回位置坐了下来,她此时浑身尖刺,紧紧将儿子困在怀里,不肯再退让丝毫,这话一说出口,原本手举了起来的秦氏眉头一皱,举起的手又软了下来垂在小几上头,看阿梨盛怒之下要想对明绣母子二人出手,她连忙喝止:

“够了阿梨”她不是怕阿梨伤害了明绣母子,而是怕明绣不管不顾之下如破罐子破摔,到时大声喊叫起来,自己这儿离外间街上只是一墙之隔,如果真是喊叫起来,她怕没来得及解决明绣身边的暗卫,将这母子二人害死在此地,就有人冲了进来。秦氏不怕死,早在丈夫儿女都死了个干净,只留了她一个人在这世间时,她就从没想过要独活。

可是她却怕自己死了,目的却没达成,没能给丈夫儿女报仇血恨,就算九泉之下,也不得冥目,没有脸面去见自己的丈夫儿女,这阿梨冲动任性,今日能侥幸将周瑞宁从宫里架出来,已经是将以前袁林道留在宫中的暗手全部用尽了,又能成功将明绣也引来,已经实属是侥幸,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秦氏很清楚,不管自己今日表现得如何胜券在握,可是这京城,总归是天子脚下,这里是姓周人的天下,自己的这些势力,在对付这对落单在此的母子还行,可真要同大周皇室抗衡,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

外间她的人手还没传来将明绣身边跟着的暗卫全部弄倒的消息,她不敢去冒这个险,秦氏布置这么久,辛苦逃出江浙,为的是一击即中,而不是功败垂成。她必须等到明绣身边跟着的暗卫全部被自己的人引开了,她才敢对这一对母子动手,除此之前,她根本不敢去冒任何的险。

“可是,夫人…”那阿梨听到秦氏叫停的声音,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感觉到自己疼得钻心的额头,更是气恨不已,不管不顾又要向明绣冲了过去,秦氏看到明绣嘴角边的冷笑,又看到阿梨满脸狰狞的神色,镇定的心思再也维持不住,满面寒霜的冲她冷喝:

“难道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是不是总督不在,你们就开始欺我是寡妇无依不成?”

那阿梨听她这么一说,脸上露出愤恨无比的神色,不过终于是不敢再造次,跪了下来,有些无奈道:“奴婢不敢”

“不敢就乖乖听话,我没叫你动手,你就不要擅自作主”秦氏冷着脸喝了一声,那阿梨乖乖的答应了站到她身后,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充满阴狠之意盯着明绣,犹如一只毒蛇般,明绣却是不在意她,目光根本没放在她身上,这情况更是叫这阿梨气得满脸扭曲,秦氏在喝止住阿梨之后,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神情,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端了茶杯在手把玩,脸上露出阴戾之色。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发飙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发飙

“母妃,您来父王知道吗?”周瑞宁刚刚被拍打了一下,看着那阿梨力道不轻,不过他却是没有喊疼,而是强忍住了这股重击,半晌之后,伏在明绣怀里,这才轻声靠在明绣耳朵边问道,语气里有着担忧之色。

到了这时,儿子还在担心着自己的安危,明绣只觉得眼眶里一股水迹涌了上来,面对秦氏时的镇定此时再也维持不住,一把将儿子小小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手在他背上有节奏的拍打着,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吻,周瑞宁有些害羞的眨了眨两排长如扇子的眼睫毛,可是却靠在母亲怀里动也没动,明绣看他这样子,更是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有了儿子这一番贴心的话,她如同三伏天吃过一片冰镇的西瓜般,身心由里到外都舒坦了,笑眯眯的回答道:

“父王知道呢,你别担心太多了,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明绣深怕这秦氏给儿子动手脚,此时问过之后连忙扳了他身子仔细检查过几遍,这屋子里虽然还有旁人,不过她心里担忧,也不忌讳,将儿子衣衫拉开检查了好几次,确认身上没有伤痕了,又问过周瑞宁,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实在问急了,才回答不过是渴些饿些之后,知道秦氏还没对他动手,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到母亲这一句话,周瑞宁眉眼间的阴霾迅速的散退了开来,露出细白的牙齿,欢快的笑了起来,显然是很相信自己母亲的话,俊俏的小脸上洋溢着一片纯真信赖之色,看得秦氏心里一阵刺痛,想到自己失去的儿女,只觉得眼睛发红,眼前这一幕刺激得她情绪再也稳不住,只想将这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撕碎,声音略有些尖锐的道:

“太子殿下恐怕不知道太子妃您亲身涉险了吧?您又怎么能这么哄着皇太孙殿下呢?”

“我和母妃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明绣听了秦氏这话勃然大怒,她哄自己的儿子,又没碍着谁,这女人原本瞧着好好的,可没想到竟然这么恶毒,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周瑞宁已经皱着眉头,奶声奶气的开口。虽然声音里还带着稚气,可是严肃的小脸板起来说这话时,已经能见着一丝威严,竟然将秦氏镇住,等她回过神来时,心里羞怒异常,可是没收到外头手下的消息,也不敢贸然对他们下手,只能无奈的将这口恶气忍了下去。

明绣看到秦氏的神色,心里不由一紧,看到她竟然对儿子的斥责没有多说,更是本能的觉得不妙,她脑海里微微一转,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到这院子已经有一会儿时间了,儿子周瑞宁都已经好端端的坐在她怀里了,可是周临渊派来跟在她身边的暗卫还没出现,这些暗卫从小都是由周临渊一手训练,简直是相当于死士一般,绝无背叛的可能,唯一有的情况就是,他们被人缠住了。

一想到这些,明绣脸色就有些苍白,她之前把握的最后依仗本来就是这些暗卫,如今这些隐形的人也被秦氏的人缠住的话,自己母子简直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到时秦氏的人一旦空出手来,自己母子不就如同那面条,想被人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了。

明绣脑海里正飞速运转间,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子声,秦氏紧绷冷淡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明绣心里暗叫不好,果然,秦氏已经站起了身来,满脸的冷意与杀气,紧紧的盯着明绣母子,眼里露然露出狰狞凶狠之色:

“太子妃,看来今日妾身不得不留下你们了,想来你们母子就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能在同一天死,你们也应该觉得荣幸了吧?咯咯…”说到最后时,秦氏忍不住掩袖笑了起来,声音尖锐而刺耳,神情间看起来有些颠狂的样子,眉目满是激动,身体都开始有些颤抖了起来,她之前抓到周瑞宁之后,忍了许久没有动手,为的就是想要亲眼在明绣面前将他弄死,让她尝到眼看着亲生儿子死在眼前的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儿。

越想,秦氏就越是激动,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在她之前显得尤其苍白的脸上,特别的醒目。明绣心里提得紧紧的,可是却知道此时自己绝不能服输,最后是能唬得这秦氏以为自己还有后手,从而投鼠忌器不敢下手,等到春华找到周临渊之后,他来找到自己母子,那样才有一丝的生路。

这么一想,除了祈祷春华能赶紧顺利进宫找到周临渊,然后希望周临渊能查出自己母子此时的下落赶紧过来救人之外,明绣剩余的也就是尽量表现得自己并不心虚,至少不能让秦氏看出自己是在强撑。明绣咬了咬牙,听到秦氏的讥笑,双掌紧紧的捏了捏,被她抱在怀里的周瑞宁感觉到母亲的异状,抬头看了表情镇定淡然,甚至眼角还带着笑意的母亲一眼,皱了下眉头之后,突然将头从明绣怀里抬了起来,看着秦氏反讽道:

“我和母妃不一定会死,倒是你,那可就说不定了”明绣一听这话,眼珠子差点儿滚落出眼眶来,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看,周瑞宁的表现实在是太镇定了,简直是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要冷静许多,让她心里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不是也是穿来的…

而秦氏听说这话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可是眼角同样也开始闪现怀疑,如果这话只是明绣所说,那她自然心里会认为明绣是觉得情势逆转之后因不甘心死,而不过垂死挣扎说些气话而已,可如今说这话的是周瑞宁,他不过还是一个黄口小儿,三岁不到的年纪,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撒谎的样子,而且他实在是太镇定了。

这么一想,秦氏不由开始回想起自己让人捉了这小孩儿来到这农家小院时,他从来没有哭闹慌张过,表现得实在不像是一个身处危险中担忧害怕的孩子,反倒是镇定得就如同被下人接去玩耍一会儿般,秦氏自己也是一个当过母亲的人,而且还是几个孩子的娘亲,她的孩子小时,从来都是不会撒谎的,就算是撒谎,也是心虚得眼睛左右闪移,不敢与人对视。她这么一想,就直直的往周瑞宁看了过去,周瑞宁心不慌气不喘,连脸色都没变红一下,淡淡与她对视了半晌,秦氏到最后竟然心虚的移开了眼睛。

心里已经相信了周瑞宁背后应该还是跟着人的,不然这一对母子不可能到如今还是这么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秦氏这么一想,不由开始焦急了起来,目光阴沉的看了明绣母子一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将之前想让人立马杀了他们的冲动压了下去,看了阿梨一眼,那小丫头还在捂着脑袋,看到主子的眼色时,微微迟疑了一下,恶狠狠的瞪了明绣母子一眼,这才目光阴冷的从屋子里跑了出去,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才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明绣如坐针毡,强忍住浑身的不安,面色镇定的在屋里坐了半晌,反而周瑞宁乖巧安静的坐在她怀里,根本不像是一个被绑的肉票,一时间不但是迷惑住了秦氏,连明绣都有些迷惑,这儿子是不是身后真有隆盛帝派来的人,不然怎么会表现得这么安稳,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甚隐隐的,明绣还能感觉得出他有些高兴的样子。

显然秦氏坐在屋子里心情是同明绣一样的煎熬,甚至她更要难受一些,同样的,她也看到了周瑞宁完全同一般被绑小孩儿完全不同的表现,心里更是开始产生怀疑,怀疑这个东西,一旦生了出来,在脑海里就是浮想联翩,秦氏看到周瑞宁乖巧的趴在明绣怀里,不时亲昵的同她说着悄悄话,偶尔母子二人还交换一个会心的微笑,就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而又悠闲,反倒是她自己,这个明明是占尽了上风的人,此时却像是被绑的人一般,心里焦躁不安,怀疑周瑞宁是不是隆盛帝故意用来作为棋子,想引她出来的鱼饵,越想秦氏越是不安,脸色青白交错,半晌之后,竟然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

屋子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偶尔传出明绣笑着逗儿子的声音,给这阴沉的屋子增添了几分色彩,只是脸上虽然笑着,可明绣心里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间拖得越久,周临渊还没有找过来,一开始越拖着是对她有利的,可如果周临渊没找过来,情势则是逆转对秦氏有利,到时等她发觉自己上了当,自己母子身后根本没有人手之后,她就再无顾虑,到时要对她和儿子下手,就算她肯牺牲自个儿,儿子也跑不出去。

一时间,情况好似绞住了般,阿梨头上的血已经渐渐干涸,配上阴冷凄厉的神情,看起来颇有几分令人心寒的味道,明绣母子说笑越是欢快,秦氏主仆就越是焦急,不多时间,秦氏从一开始的坐立不安,渐渐竟然变得平淡了下来,明绣看着暗叫不好,外头却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口哨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秦氏淡淡的笑了开来,她冷静下来之后,给人一种平淡如水般的温柔敦厚感,让人看着很是亲切的样子,她淡淡的端起早就已经凉掉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抬起头看着明绣母子时,眼睛里带着笑意,好似之前那个暴躁不安而又对他们满怀杀意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皇太孙真是不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刚刚差点儿连妾身,都被您给骗了呢”说起自己被骗时,秦氏神色很是坦然,从她对自己的自称,就已经看出她已经没有将周瑞宁当成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子般对待,而是很慎重了,在对猎物快要下手猎杀的时候,她也没失了自己的风度,依旧是平易近人的样子,明绣心头一冷,还没开口说话,周瑞宁已经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羞涩之意,努力直起身子,小手攀在她肩上,轻轻亲了她脸颊一口:

“娘亲,元儿很爱您。”说完,他又紧紧抱了明绣一会儿,没等明绣反应过来时,小脸上露出一丝坚毅之色,转头看着秦氏,露出天真稚气的样子:

“夫人的意思是说,你连我这三岁小孩儿也不如吗?”

秦氏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只是极快的,这丝怒容就被她压了下去,嘴角弯了起来,好似没对他的话放在心上般,但是握着茶杯的手,却是紧了起来,能看到手指骨节处因为用力,皮肤而变得更加惨白,显然她心里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平静。只是她能忍得下,她旁边站着的阿梨却是忍不住,之前被明绣用瓶子砸了一下,她如今额头还火辣辣的疼,而且鲜血干了之后紧紧粘在她脸上,十分的不适,再加上因受袁林道影响,袁家人的倒台,让她对大周皇室隆盛帝等人早已没了丝毫的好感,此时一听周瑞宁这话,脸色更是狰狞,忍不住开口骂道:

“你这小咋种…”

“贱婢你骂谁?”明绣本来觉得儿子之前的话有些奇怪,对于他惹怒秦氏一事,她心里本能的觉得他应该是故意的,可是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想去惹怒这秦氏,正疑惑间,一听有人骂自己儿子,再想到她之前对儿子动手,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也顾不得再去深想周瑞宁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就如同一只护崽的母鸡般,不甘示弱的瞪着那阿梨:

“本宫在与你主子说话?有你这狗奴才插嘴的时候?”

“骂的就是你你竟然敢骂我狗奴才…”阿梨显然被明绣这一句话撩拨得有些失去了理智,忍不住又想向明绣二人冲了过来,秦氏眉头一皱,看到她暴躁不安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头疼,连忙喝斥道: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赶紧将我们的事情办完,替我夫君报了仇,离开这京里才是,你难不成还要等着皇帝派人过来救了他们?”她这一骂,明绣突然明白了过来,有些震惊的看了儿子一眼,却见他小脸阴郁,想到秦氏话里的意思,心里不由又是感动又是骇然,种种滋味儿纠结在一起,眼泪也险些流了出来,只是此时却不是她感动的时候,听到秦氏的话,又看到阿梨不服气却强忍不开口的样子,她强压下心里的杂乱,有些讥讽似的看着阿梨:

“果然是贱婢,说你贱婢骂谁,自己都承认了,难不成还说别人冤枉了你?”

她这话一说出口,阿梨果然暴跳如雷,秦氏在一旁喝斥了她好几声,开始时还能勉强听得进去,可是随着明绣又撩拨了她好几句之后,就理智全失,不管不顾要向明绣冲过来,秦氏此时也顾不得之前决定要用这母子二人的血祭自己丈夫和儿女的话,连忙拉着阿梨,主仆二人扭成一团,秦氏虽然名为主,可是毕竟不是袁林道在阿梨心中的地位,平时还能尊敬着她,可是在此时被明绣骂得火直冲脑子的时候,也顾不得那上下尊卑了,阿梨虽然名为丫环,但好歹也是袁林道布在京中的探子,身手至少比秦氏这个一向养在内宅的妇人好了许多,秦氏没缠住她一会儿,就被她推了开去。

挣脱了秦氏的纠结之后,阿梨阴沉着脸,走向明绣母子时,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周瑞宁眼见不好,想起父亲周临渊所说的男子汉学武要保护母亲的话,毫不犹豫的就从明绣身上跳了下来,伸开双臂挡在了明绣面前,阿梨却是不理他,想到之前的恶气,想也不想就狞笑着伸手狠狠给了明绣一耳朵。

“啪”清脆的一声响声,看得出来阿梨对明绣已经是恨之入骨了,这一下耳光力道不轻,明绣只觉得脸上挨了下重击,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头晕耳鸣眼花了起来,身子支撑不住,原本站起来的身体,又一下子跌坐回了椅子上头,嘴角边有丝热液流了下来,好似嘴角里头已经破了,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麻木僵硬。

周瑞宁一看阿梨打了明绣,立即如同被惹始的小狮子般,明亮清澄的眼睛一下子蒙上一层怒气,跳起来脑袋就冲阿梨顶了过去,只是他人小个子也矮,就是跳起来也没能顶到阿梨胸口,怒气焦急夹杂之下,周瑞宁想也不想的就往阿梨手上咬了过去,那阿梨吃痛,发出一声尖叫,狠狠一用力就将周瑞宁一把甩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明绣看到儿子咬了阿梨一口,接着就见阿梨将儿子甩在地上,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半晌也没动弹一下,心里焦急了起来,连忙蹲下身看儿子:

“元儿,你怎么样了?”

周瑞宁眉头微皱,脸色虽然极力表现出平淡的样子,不过眉宇间的紧皱依旧是显示出他并不像表现的那般无碍,他细细的张嘴儿喘了两口气,看到明绣担忧的神色时,这才勉强冲她摇了摇头,努力笑着安抚她道:

“母妃,我没事儿的啦。”

看到儿子乖巧可爱的样子,明绣忍不住一阵的心酸,仔细捏了捏他小腿以及胳膊,确认他身子真没出什么状况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水迹,站起身来时,顺手将儿子扶到一旁坐下,看到还在不停甩着手,脸上露出狰狞之色的阿梨,冷冷的道:

“你居然敢打我儿子”一听到这话,阿梨手上的疼加上心里的火气,更是烧得旺了些,她甩了甩疼得厉害的手,看到上头的牙齿印,上头已经泛出了血丝时,眼睛气得泛红,听到明绣的问话,就如同热油淋到了火堆上,气焰更是冲天:

“打你儿子又怎么了?小贱种竟然敢咬我…”

明绣一听这话,气得更是头晕,想也不想的转头左右看了看,之前桌上的花瓶已经丢到了阿梨头上,此时桌上光秃秃的,她气愤之下,随手捞了一旁的椅子狠狠就向阿梨身上砸了过去,浑身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一边砸一边骂道:

“我叫你打我儿子,敢打我儿子,我揍死你”

阿梨惊讶她已经身为阶下囚竟然敢对自己出手,一时间被她疯狂的行为镇住,看她纤细的身子举起一把沉重的椅子劈头盖脸往自己砸来,反差太大了,愣住竟然挨了她好几下也没回过神来,直到秦氏惊呼了一声,阿梨才回过神来,当下忍不住就变得更加疯狂了些,只是她之前没能反应过来,白白挨了好几下,加上此时被明绣气势镇住,况且对方手上还带着一把巨型武器,因此就算回过神来,也没能挣扎过去,被明绣狠狠砸了几下。

秦氏看着屋里一场闹剧,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一定非要亲自过来阻止他们,而自已外头还有手下等着可以效劳,一醒悟过来,她不再试图去阻止这二人,也不管阿梨被打得唉唉直叫,当机立断,立马取了胸前挂着的勺子,手气得不住抖,半晌之后,一声尖锐的哨子声音响了起来,明绣听到这声音,以及外头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心里一横,愣是没停下手里的动作,抱着就算是自己要死,也要将这个欺负自己儿子的女人拖着一起下地狱的心,手上劲道更是狠了些。

院子里脚步声轻轻响过之后,屋子里很快涌入一大群作寻常百姓打扮的普通人,只是明绣绝不敢将这些人只是真当作没有危害的百姓们,众人看到她在打着阿梨时,碍于秦氏没有命令,一时间竟然没人上前来阻止,秦氏也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喝道:

“住手”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老道

第四百五十五章 老道

没人听她的刚冲进来的人是因为都没人动过手,自然没有需要住手的地方。而阿梨则是一面倒被挨打,她倒是想住手,可是人家不同意,而明绣不是秦氏手底下的人,自然不用听她的话,因此她这一声喝了之后,竟然无人理睬。

秦氏又是尴尬又是怒气丛生,有因明绣在这些新接手的属下面前不给自己面子给气的,偏偏她又知道自己是要杀明绣母子的人,人家不给自己面子是理所当然之事,如果换了自己,恐怖也是一样,这么一想,又更是生气了些,看阿梨还在举着双手挡在脑袋上,她也不管阿梨是不是在抵挡,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这丫头不给面子,当下把所有的气全往她身上发了过去:

“白梨,我叫你住手”这一喊完,秦氏才想起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的,而身旁还站着许多看热闹的手下,连忙搌了下额头的汗水,脸色虽然极力维持平静,不过眼睛里已经闪过一丝烦燥:“你们去让她们停下来”

后来一涌而进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答应了一声,明绣也是机敏,眼看这些人要冲过来,冲时务者为俊杰,更何况她打这阿梨打也打够了,气也出了,自己此时不收手,等到这些明显是同一方阵营的人来逼自己住手,她又不是傻的

阿梨被明绣狠狠打了好几下,初时是被她的狠劲儿吓到了,此时等她住了手,才感觉到疼了,心里不服气,不过却已经是被打寒了胆,不敢再上前,勉强忍着疼痛瞪了明绣一眼,不得不在秦氏冰冷的目光中往后退了过去。秦氏瞪了这个不听话的丫头好几眼,想到大事为重,这才勉强将气压了下来,此时她也没有耐心再去进行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切仪式,被明绣拖了这么长时间,要知道时间越长越容易生变,因此让人关上了院门之后,屋子里很快有人捧了一个竹盖子,上头放了一个用布罩着的东西,几个年约四十许的中年汉子一人拿了一簇香分别点燃了,插在一个番薯上头,众人不约而同跪了下来,秦氏泪流满面,从一旁下人端着的拖盘里取了个早已经倒了半杯酒水的杯子在手上:

“祭我先夫儿女灵,夫君你们在天有灵,虽然不能杀了周谨澈替你们报仇,不过却能以他血脉孙儿周瑞宁替代…”说到后来时声音渐渐有些泣不成声,屋子里一片强忍哭泣的声音,明绣和周瑞宁冷眼站在一旁瞧着这一番闹剧,心里倒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唤了隆盛帝的名讳,此时场合严肃,更是关系到她母子生死,不过她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念头来:这周家人好似取名字都不难听,虽然她不懂其中的含义,不过至少念起来是朗朗上口的。

秦氏等人念了一大通,众人都是一阵轻声细哭,不敢将声音放大了,深怕让别人给听见,到时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屋子里的人动作利落将外衣除去之后,里头俱都着了白色单衣,此时天气正是六月,外头太阳热辣辣的,也并不怕着凉,那秦氏也怕夜长梦多,因此极快的念了几句,用了不到半刻钟时间,就抓了一把铜钱似的黄色钱纸扔进了火盆里头,此时屋里走出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提着一只竹竿绕着屋子走了半晌,嘴里不停的念着袁林道父子的名字,脸上有一种阴森之感,幸亏这屋子占地颇广,就算挤进了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太拥护,只是这么热天,被闷在屋子里头,又点了香烛纸钱,明绣依旧是被热得不轻,在这样的环境下,受到感染,好似心里也蒙上了一层死气般。

那边众人也想赶紧将这事儿办完,把明绣母子杀了,祭拜了袁林道父子之后还想逃出京城去,因此那穿着黄色道袍模样的人疾步围着屋子走了几圈之后,突然脸色阴沉的停了下来,一双如鹰般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明绣母子,一下子从腰间抽了把匕首出来:

“时候到了夫人,给这两人放了血之后,祭了袁督师和公子英灵。”

秦氏一听这话,赶紧点了点头,众人停下哭泣,目光都放在了明绣母子身上,露出怨毒之色来,明绣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觉得嘴里干得厉害,双手紧紧抱着儿子,心里一股绝望紧紧将她缠住,眼看着那道士手里捏着匕首朝她越走越近,明绣双腿似灌铅了一般,她自己死倒也罢了,可是儿子还这么小,这群人又明显不会放过他,虽然是六月的天气,不过明绣后背依旧是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冷凉从头到顶,让她手指冰得厉害。脑海里飞速运转,可是在这众人的注视之下,她却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越过这些人的手段跑出去,唯一可能赌的就是她高声尖叫,让对面墙壁的人听到这边有不对劲儿的地方,然后众人合力将墙壁敲破,希望能过来人,至少要救了她的儿子。

一想到这些,明绣又稍觉得心里安稳了一些,只要她能护住儿子在怀里,多撑一段时间,说不定那些人手脚快的,能将这墙壁破了开来。明绣深深呼了一口气,脸色苍白但是神情已经镇定了下来,看了怀里儿子细小的眉眼,和他父亲眉宇间的清冷简直是一模一样,甚至容貌也不是像自己多,反倒是像父亲多一些,透过他的脸,好似能看到周临渊一般。

明绣嘴角微微弯了弯,打定主意一定要撑到儿子被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丈夫了。她顿了顿,留恋似的摸了摸周瑞宁的小脑袋,看他懂事的一言不发,没有害怕得索索发抖,也没有恐惧得瘫软成一团,如同一个勇敢的小战士般,还倔强清冷的瞪着眼前的这些人,样子和周临渊有时一模一样。

“元儿,娘亲很爱你呢,告诉父王,娘亲也很爱他哦”明绣抱了抱儿子,淡淡的笑着亲了他脸蛋一口。周瑞宁幼小的心里本能的觉得不好,之前他也曾经想用同样的方式救明绣一命,此时听明绣这么一说,他原本镇定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惶之意来,还没抬头说话,脸蛋就已经被明绣按进她怀里:

“别看,也别怕”

明绣声音温柔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一般,她看着朝自己母子围得越来越近的人,正准备放声尖叫,显然秦氏等人也害怕她有些一着,因此围得更紧了一些,情况正一触即发间,突然墙壁对面的那个饭馆又传来一阵高声吵闹:

“你这臭和尚,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夫夜观天像,施主你眉宇发黑,房事不顺…”一个比之前骂人声音更高的嗓门开始拉拉杂杂的诉说了起来,声音苍老却是清亮,特殊得让人听过就不容易忘怀,明绣如遭雷击,听到这嗓音时,开始时脸上露出惊愕之色,随即眼底生出狂喜来,那说话的老头儿语速不但快而且高,又接着道:

“我这儿有十颗不倒丸,一颗十两银子,十颗如果你全要了,算你八两银子,你放心,只要你买了老夫这药,你这隐疾老夫包管给你保密”一听到这话,虽然被人紧紧围住,甚至性命眼见着就快不保,明绣忍不住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替人家保密,明明都说得这么大声,对面墙壁都已经听到了,估计那饭馆里头都已经人尽皆知了,还敢大言不惭要替人家保密

果不其然,对面饭馆一听到这老头儿的话,忍不住一阵哄堂大笑,笑声大得不但传到了对面明绣这间房屋,甚至连墙壁也被这笑声震得嗡嗡直响了。之前开口骂人的那男子好似有些恼羞成怒,接下来传来阵阵桌椅被掀翻的声音,围着明绣的众人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顿了动作,脑袋不由自主的都往和那对面饭馆只隔了一道墙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这死和尚,满嘴胡言,大爷我今天不撕了你…”

“嗳施主别动气,吃了老夫的不倒丸,包你重振雄风,不然你房事不顺,说不定你媳妇儿生的孩子也不是你的…”他越说,那男子越是气得头顶冒烟,虽然没能亲眼瞧见对面的情况,不过从不停倒塌的桌椅声就能看出对面战况的激烈,老人声音不见一丝喘息,清亮如昔,不时还插嘴道:

“施主不喜欢不倒丸,老夫这儿还有房中秘术练了之后包你成为江湖第一yin贼,好好,秘术你不喜欢,那不然**…哎哟,施主真是好大火气”

“客倌,求您二老别闹了,小店小本生意,这桌椅都快被您二老摔光了啊”除了吵闹声,不时还夹杂着掌柜的哀号声,秦氏等人听着对面那老头子胡言乱语,差点儿忘了对付明绣,对这突然生出来的闹剧,半晌回不了神来,明绣听着那熟悉的嗓音,心里一下子放心了下来,只要这老头子在,自己母子今儿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她之前身体紧绷,此时放心之后浑身酸软的瘫倒在了椅子上,对于自己的生命安全,总算是得到保障,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又是哭笑不得,这老头子如今生意越做越广了,当初还只是卖些什么秘籍,如今竟然连**也开始进货了。

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轻轻笑了出声来,只是眼角却是滚出了隐忍许久的泪珠来。听到她的声音,原本被对面的闹剧弄得愣住的秦氏等人这才回过了神来,又重新将目光放在明绣身上,那道士目光阴冷,转头看着秦氏道:

“夫人,别耽搁了,这周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咱们赶紧办完事,先撤退才是”他说完,看向秦氏,明绣一看这情况,嘴角边弯起一朵得意的笑容来,没等秦氏点头,她听着对面还传来‘乒乓’的吵闹与翻桌打破碗筷的声音,那老头子还在嘴不停的介绍着自己的东西,饭馆里有人传来喝倒采以及嘲笑那男子的声音,还有酒馆老板痛哭哀号求他们停下来的叫唤,除了那老头子清亮的嗓音外,明绣对其它充耳不闻,见秦氏等人围过来时,突然冲那墙壁尖声道:

“给我来一本定魂咒”她这么一嗓子,让原本以为她会放声尖声求救的秦氏等人吓了一跳,接着听明白她说的话,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之后,众人都是惊到了九重天,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对面追赶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没一会儿,才传来老头儿清亮的嗓音,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丝沮丧:“定魂咒卖光了,小姑娘不如选其它的吧”说完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识货的,可惜这定魂咒不太好卖,上次老夫卖完之后没有进货,真是天不佑我啊”接着是一阵捶胸顿足。

明绣听他没能认出自己来,心里不由又是着急又是郁闷,虽然时隔了多年,可是连小黑也能认得出自己,这老头子好歹也算是占了自己一个师傅名份,才不过这么些年,就将自己忘到脑后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被他拐过多少徒弟一想到这儿,明绣就气得牙痒痒的,找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这危险关头能遇着,如果这样还不能被他认出来,自己真是死也不能瞑目了想虽然是这么想,不过明绣仍旧是抱着希望又喊道:

“没有定魂咒,给我来一本惊天动地十八掌”她喊这话时,心里已经带了些气愤,这老头子年纪大了身手利落,可是没想到记忆力却是这么糟糕,虽然当初只看他露过一次身手,可那次他就能将周临渊的护卫等人全打得满地找牙,要救自己母子应该是不难,但是眼见他这么快忘了当初收过的三个便宜徒弟之一,还是令明绣心里不爽:

“没有惊天动地十八掌,你随便给我来个什么”

那边沉默了半晌,好似在翻找自己的东西般,一会儿之后,才传出一丝惊喜交加的清亮嗓音:“我有惊天动地十八掌咦…?”他说到后来时,发出疑惑的声音,明绣听到这儿,知道他总算是想起了什么,心里松了一口气,此时反应过来,看着面前围住自己的人时,惊喜过后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浑身衣裳已经贴在了身子上头,被冷汗全沾湿了。

之前秦氏等人被她突然开口却又不求救的样子惊到,此时看她不说话了,秦氏沉默半晌,这才突然笑了起来,朝明绣说道:

“想来太子妃也是个识相的,知道不开口求救,要知道您就算开口,妾身也有把握能在他们破墙而入这前,将您和皇太孙二人送上路。更何况,”她眼波微微一转,明明只是普通的姿色,可是这么掩袖而笑时,依旧是说不出的动人成熟风情,容貌不出众,可是气质却已经足够弥补了这一缺点:“就算您喊救命,妾身到时说是家里人在闹着玩儿,您以为,他们真会相信吗?要知道,在这地盘儿,妾身这边的人,可是和那饭馆的,是邻居呢所以,太子妃您就认命吧”

她说完,冲那道士等人挥了挥手,众人不约而同又朝明绣母子逼了过来,阿梨更是狞笑了一声,想到之前被明绣打的耻辱,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最先朝她冲过来,立誓要在她身上先弄一个骷髅。

明绣心里紧张得紧紧绷了一根弦,手掌心里全是冷汗,就是握成了一个小拳头,也是腻湿湿的,冰冷得厉害,她在此时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周瑞宁看到母亲紧张害怕的样子,俊俏的小脸上露出坚定之色,伸出小手,努力想要挡在明绣身前,正当刀尖泛着的光影已经快印到明绣身影上方,母子二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意时,突然墙壁处传来一声破碎的响声,接着又是一阵重物落地,屋子里迅速弥漫起灰尘来,对面饭馆传来老板尖叫声:

“你这死和尚,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天啊,我的房子啊”

“这下子亏大了”随着这一声不满的嘀咕,一个瘦小的灰色身影如闪电般的迅速钻了进来,秦氏等人被这变故突然一吓,动作顿了顿,等到转过头时,已经看到自己原本关了房门窗户的阴暗屋子,突然因墙上多了个人形高的大洞,而额外从外头的饭馆传进亮光来,灰尘散去后,登时将这阴暗的屋子照得明晃晃的。

秦氏心里一惊,看到站在门口还在不住跳脚骂骂咧咧的人影,在阴暗的屋子呆久了,看到阳光时下意识的就眯了下眼睛,阿梨早已经看到不好,想到秦氏之前的目的,以及明绣之前和她的仇恨,心里涌起一股不甘,想也不想的就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要往明绣的脖子抹了过去,那正跳脚不已的灰色人影瞧也不瞧这边的动作,明绣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往自已脖子抹了过来,眼前是阿梨那狰狞的笑意,而那老头子还在弯腰跳脚,心里不由暗自苦笑,还没反应过来间,就看到那老头子方向突然飞来一个东西。

听到响声以及看到明绣的异样目光时,那阿梨动作下意识的一顿,转头就往明绣目光所在的方向看过去,谁知一个物品迎面朝她飞了过来,没等她看清是啥东西,一股咸湿味儿就扑鼻而来,东西也狠狠砸在了她脸上,阿梨只觉得鼻子脸颊一股剧痛传来,当下两眼一黑,人事不醒的倒在了地上,匕首落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明绣目瞪口呆,这才看清那袭击人的是一只破草鞋,此时还紧紧贴在阿梨的脸上,将她的小脸遮挡了大半,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还不甘的紧了紧,最后无力的松开,她嘴角不由抽了抽,看着那光着脚的人影,一跳一跳的跺了过来,等走到近了,才露出一张笑嘻嘻的熟悉脸庞来,她明明此时应该欢喜自己得救了,可是还没咧嘴笑,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死老头儿,你再慢一些,让我被人杀死才来好了”

这个还穿着一身灰色僧袍,可惜那头发却没剔掉,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唯有下巴那三尺长须还晃悠悠的荡着,看得出来平日里颇受主人照顾,腰间鼓鼓的,显然装着不少平日里他要卖的货物,多年没见,他的样貌与那时没什么变化,甚至皮肤还变得更红润了一些,除了头发多些银丝外,整个人像是根本没变过一样,与第一次见面时不同的是,他手里还少拿了一只打广告的竹幡,明绣多年没见到他,这些年来也从没忘过要找他下落,此时突然见到这熟悉的老头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生出一股委屈来。

“来了来了,乖绣儿别哭,都怪师傅来得慢了,谁打你了谁打你了啊?”郑老道之前虽然听到了明绣的声音,可是真等看到狼狈不堪的明绣时,一双精灵古怪的眼睛里依旧是闪过一丝惊喜,搓了搓双手,好似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般,身子轻灵的跳了起来,嘿嘿笑了两声:

“这下子可总算不亏了绣儿,等下这补墙的钱,你替我出了吧?”他说完,眼睛左右看了看围住明绣的人群,眼睛眯了一下,问到明绣谁打她时,目光往倒在地上的阿梨看了一眼,他身子往前跳了跳,要凑近明绣时,正巧落脚地点就踩在了阿梨脸上,那躺在地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接着才真正没有动弹的晕倒在了地上。

“想都别想”

明绣心里激动欢喜,可是嘴上却不肯认输,两人这么一斗嘴,看到郑老道熟悉的样子,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光一样,她嘴角弯起一丝笑意,眼睛里被水光蒙住,看到郑老道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停讨好的哄着她,同以前是一模一样,心里又是慰贴又是欢喜,连这次被绑差点儿失去性命,可是能逮着这调皮的老头子,一切也算是都值得了。她紧紧抱了抱自己的儿子,心里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