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绣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儿子的情况来,脸色有些焦急,连忙开口问道:“对了,元儿有没有事儿了?”

“皇太孙殿下如今一切安好,老臣再照看着调养两天,保准皇太孙殿下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听明绣问话,御医令立马开口回答,脸上还露出一丝钦佩的神色来:“昨日太子殿下召人唤老臣时,到了太子府老臣就瞧见春华姑娘等二人情形不好,只是这种毒药新奇无比,老臣一开始也是束手无策,幸亏府上还住着一位活神仙balabalabala…”御医令一开口就有些停不下来,口惹悬河般,两眼放风,之前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反而带了些激动和兴奋,完全和前世时明绣所见过的追星族没什么两样,她听得头晕脑涨,眉头跳了好几下,听着御医令还在滔滔不绝。

周临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这老头子越说越来劲儿来,嘴唇抿了又抿,浑身上下冷气也是十足,而说得正来劲儿又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兴奋情绪里头的御医令则是完全没感觉到身边的危险,想到昨夜的情况时,两眼放出的光芒璀璨得如同两轮小太阳一般:

“那位老神仙真是妙手回春,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老臣以前还是肤浅了啊,以貌取人,本来老臣束手无策的毒药,也不知那位老神仙怎么做的,左手拍拍,右手拍拍。”御医令说到激动时,忍不住手舞足蹈学了起来,眉开眼笑的样子,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那春华姑娘二人就这么吐了一点血,开始还吓了老臣一跳,没想到不多时青紫的脸色就正常了起来了balabalabala…”后面是省略了一长串恭维夸奖,敬仰犹如滔滔黄河之水的话。

明绣嘴角抽了抽,她后背亲密的靠在周临渊胸口上,如今正是夏际,二人穿得又薄,她都能清晰透过衣裳,感觉得到周临渊的胸口已经不住上下在起伏了,而这平日里溜滑得跟泥鳅似的老头子还没感觉到危险来临要逃走,反倒是一味沉浸在不知对谁的敬仰中间,说个没完没了的,周临渊只觉得像是有一万只苍蝇不停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就是一个涵养比他好上一万倍的人,听到好似数千只鸭子‘嘎嘎’的叫声也会要发火,更何况是他这个脾气本来就没有很好的人,看御医令还在说个没完,他脸色更是黑沉似水,连忙冷冷喝止:

“够了有完没完,太子妃身子不适还要修养呢,你叽里呱啦说个没完没了,吵到太子妃休息,本宫要你老命”

被他这么一威胁,御医令才后知后觉的看到这位主子脸色已经是铁青一片,忍不住干笑了两声,对他的脸色和眼神还有些犯怵,至于他说的要自己老命的事,反正这位太子殿下都说了无数次,他到现在还好端端的活踹乱跳,根本没将他这话放在心上,只是周临渊的冰冷眼神着实令他心里有些害怕,因此强手抖了两下,这才讨好的道:

“老臣有些忘形了,老臣回太医院之前,会先将方子留下来,如此殿下和太子妃请保重身体,老臣告退了”说完,这老头子麻溜的行了个礼,看到周临渊不耐烦的挥手时,连忙如蒙大赦一般赶紧一阵风儿似的背着自己身上硕大的行医药箱,腿脚麻利的往外头颠去,没一会儿功夫,脚步声就已经消失在了院子里头。

周临渊看着明绣苍白的脸色,任他平日冷淡吓人无比,此时也不由露出苦笑来:“那老头子有没有吵到你?你再睡一会儿,等下我让人熬了药过来时再叫你起来。如果肚子饿的话,忍一忍,喝过药再吃点东西,嗯?”虽然之前被御医令一番话吵得有些心烦意乱,不过周临渊在面对明绣时,表现出了绝佳的耐心,神情温柔,一点也没不耐烦的模样。

明绣摇了摇头,感觉到自己浑身疼得厉害,虽然真想听周临渊的话赖在床上不起来,不过她也知道,睡久了对自己绝没有什么好处,一个健康的人如果是常年赖在床上,时间久了本来好端端的人也容易生出一身毛病来,更何况她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心里还想着去看儿子和春华,因此摇过头之后,强忍住那阵晕眩感,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我去瞧瞧元儿,不然我不放心。”昨儿回来之后就让人带了儿子下去,听御医令说他中了些轻微的毒,这毒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一想到这些,明绣心里就发慌,更是坐不住了,连忙努力要坐起身来,周临渊看她脸色慌乱,原本想安抚她,不过想到昨日自己听到周瑞宁也有中毒迹象时,心里慌乱的感觉,到嘴边的话就忍了下来,不忍心再制止她,只是帮忙伸手扶住了她腰,用五指作梳,替她顺了顺柔滑的长发,这才扶她站在了床边。

周临渊也并没让人替明绣收拾整齐了,只是拿了斗蓬替她搭上,昨日时周瑞宁被绑的事一出,不但是太子府里他梳了一道,皇宫里头隆盛帝也是震怒之下将自己身边的人又狠狠清理了一下,以往故意留着的眼线探子等,一个也没再留着,甚至将许多隐藏在宫里好些年的人都给查出了底子并不清白,悄悄处理了。

如今太子府里虽说不如铁桶一般牢固,可至少周临渊敢保证府里至少没有那些无事生非的御史眼线等人物,就算明绣衣着不整,也不会有人借机生事,一路半搂半扶着明绣去了周瑞宁的院子,一路上周临渊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这秦氏能将周瑞宁从皇宫里头弄出去,还是牺牲了好几个袁林道以前留在隆盛帝身边,决定作为最后杀手锏的死士,早在隆盛帝上台之初,袁林道就已经埋了人进宫里。

那时他虽然地位不高,好歹也是一方将领,上过战场,这些送进宫里来的棋子,就是他在收养了战友遗孀孤儿之后,调教了成为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手,年岁久的,送进宫里来已经二十多年了,甚至那时的隆盛帝还没上台也难怪隆盛帝怎么也没有料到,这样的老人儿中,竟然也有心怀叵测的人,更何况他怎么也不可能会到,袁林道的狼子野心,早在上代皇帝之初,当时的他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将领,就敢有这样逆天的野心。

就因为谁也没想到过,因此秦氏才会这么顺利就得手,将周瑞宁运出宫外去,而这其中,秦氏逃脱隆盛帝探子的追捕,能顺利混进京中,还全靠了一个明绣意想不到的人帮忙,南长候叶家的小公子叶世焕,在这其中出了很大力气,谁也没想到,那样一个做事冲动糊涂,不经大脑的人,竟然有胆子敢做出这等欺君之罪的事情来,此间事了之后,南长候府估计好日子也是到头了。

明绣听完这些,忍不住摇了摇头,猜到叶世焕能帮忙,应该是其中秦氏和他说过了什么,肯定是关系到于舒艳的,所以这小子才敢不顾自己父母亲人的安危,干出这等会被抄家灭族的大事,只是也不知这两人究竟是如何牵上线,这秦氏,比起一般妇人来说,也真是厉害得紧了。

这接下来事情,明绣没有再问,因为她知道隆盛帝会将这事儿给处理好,毕竟秦氏这次的行为,如同虎嘴里拨牙,太岁头上动土一般,叔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再加上隆盛帝本来对这袁林道就没什么好感,任何一个人惦记着想要从这位扣门儿的皇帝陛下嘴里橇出点儿肉吃,那都是不可原谅的,能表面上对袁林道的遗孀加以安抚,本来就是不得已为之的事情,如今秦氏又闹了这么一出,隆盛帝肯定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夫妻俩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悄悄话,落在跟在后头的下头眼中,就是觉得太子夫妇恩爱无比了,众人羡慕有之,也有人眼红的,来到周瑞宁的院子时,因昨日发生的事情,今日隆盛帝自个儿又要收拾宫中不安分的人,一次将危险全扫除干净,再加上听到孙子中毒的消息,因此大发慈悲,开恩让他今日就在太子府里头休息一日,不用再进宫里头。

明绣看到儿子虽然精神不佳,不过好歹比自己这个做娘的还要强,如同御医令所说,就算中了毒,可也只是轻微,清除毒素之后根本没有大碍,这才放了下心,陪他说了一会儿话,反倒是周瑞宁看到母亲脸色苍白的样子,很是担心的连连催着她回自个儿屋休息。

没坐一会儿,被儿子赶了出来,明绣苦笑了两声,虽然有心想去看看春华,不过看到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周临渊,以及身后跟着的一大串侍候的人,还是将这念头打消了,这么一去简直是劳师动众,不但是自己的心意没表达得到,反倒是连累春华不能好好休养,看起来就如同作秀一般,因此也就作罢,重新跟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吩咐了身边的小丫头药材如同流水般赏赐了下去,让太子府的人都看到太子妃身边的大丫头极得太子妃宠爱,都不由眼红嫉妒了。

回到院子时,走了这么一会儿路,明绣累得气喘吁吁,好在出了一身汗之后,脸色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唤人打了水进来洗了个澡之后,脸上甚至不再像之前一般苍白异常的样子,看得周临渊也放心不少,这么一会儿功夫,之前御医令留下的方子下人们抓了药之后已经煎上了,等着药送来的这段时间,周临渊将明绣半搂着放到榻子上坐下了,明绣突然想起之前御医令说的话,拿帕子擦了擦自己还淌着水的长发,好奇的问道:

“对了临渊哥哥,御医令说的那个活神仙是谁?”当时听到这么古老的称呼,明绣只注意到御医令滔滔不绝的好话,根本没想到其它,现在想起来,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听她这么一问,周临渊脸上不由露出忍俊不禁的模样来,轻轻咳了两声,脸色才变回平日里的冷模冷样,淡淡道:“昨日御医令那老头子过来时,对那种毒素丝毫办法也没有,可是昨**福大,遇着了师傅,没想到他老人家倒是比御医令那老头子啰嗦还有效,直接用内力将那两人体内的毒逼了出来,而且还替元儿梳理了一通。”

所以御医令见着了他这般手段之后,才直喊神仙。周临渊说到这些话时,眼睛里神彩飞扬,显然除了中毒的两个下人外,最令他得意的,就是郑老道替儿子周瑞宁不但是祛了毒,而且往后周瑞宁在练武一事上,不但是往后会一帆风顺的顺利,而且比起许多人,除了天份上的优势外,身体上也是有优势得多。

听周临渊解释完,明绣这才难怪看到他冰冷的脸上也难掩喜色的样子,只是想到儿子能得些好处,并且这些好处还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她脸上难免跟着露出一丝笑意来,从昨日的情况看来,只要周瑞宁处于这个位置上,危险那就是少不了的,周瑞宁能多几分自保的能力,明绣心里也就会更放心。

如今她的丈夫是未来皇帝,公公是皇帝,儿子更是未来的太子,这全天下大周朝都是老周家的,她要什么金银珍宝没有?可郑老道这一手,却是有钱也买不到。她想到当初在叶家时,郑老道不时会替她把把脉,当时只觉得那老头子把脉好似手掌暖洋洋的,阳光就像顺着他手顺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十分舒适,现在想来,那老头子当时也应该在用内力替自己梳理身体才是,难怪这么多年来,她不但极少生病,而且那使用异能之后,头疼欲裂的情况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想到这些,明绣心里对郑老道的气,不由随着这些温暖的回忆,一下子散了大半。

“对了,郑爷爷呢?”

周临渊看她歪着小脑袋,满头如瀑布般的黑色秀发被她拨到一旁,拿了帕子在擦,露出一截赛玉欺霜的肌肤,眼睛装作不经意的一瞄,只是目光却缩了缩,顺手接过她手里拿着的帕子,轻轻替她擦起了头发,一边回答道:

“他住以前我那院子呢,今儿本来叫他一块儿过来,可他宁愿呆在那边院子里头。”是怕明绣醒过来精神好了找他算账,这话周临渊没说出来,对于郑老道,他是真心尊敬的,甚至比对自己的父母还要尊敬得多,子不言父过,用在他和郑老道身上,恰恰合适,因此他说也不好意思直接对自个儿媳妇儿说,我师父瞧见你跟老鼠见了大猫一般,一听到你名字就怕了,不敢过来!

只是虽然他不说,不过明绣一看他脸色,就猜出了大半,想到郑老道时,又有些好气,又是有些好笑,不过没找到郑老道之前,她是有对这老头子生过怨怼之心,只是真等看到人了,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去多余生什么气?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衣装

第四百六十章 衣装

看明绣的样子,周临渊嘴角弯了弯,连忙让人唤了元月进来,让他去院子将郑老道唤过来一起用饭,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不一会儿功夫,外头就响起了一串脚步声,等人进来时,却看到前头走着的郑老道,后头还跟着一路小跑脸色有些发红气喘吁吁的元月,显然是赶这跑路都没有脚步声的老头子,赶紧得有些着急了。

郑老道看了看明绣的脸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自顾自的端了凳子坐到了明绣面前,半晌之后笑眯眯的有些感慨似的道:

“我家绣儿一晃眼,也长这么大啦,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这时间,可过得真快。”

听到郑老道的感叹,明绣下意识的有些脸红,只是想起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可不就是如郑老所说的,时光如梭吗?她微微的点了点头,想到郑老道和周临渊当初的相继离开,自己那时的心情,幸好如今一切都失而复得,明绣此时还真顾不上同郑老道斗气,看到这老头子还穿着昨日的灰色僧袍,眼睛不由有些湿:

“郑爷爷,这些年您难道不想我们吗,为什么都不回来的,外头还真有这么好玩啊?”她也没问郑老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要知道这老头子平日做的可不是什么光荣买卖,就靠一张嘴皮子利索,唬人买些小玩意儿,做这行业可不是轻松的,极有可能肚子都填不保,幸亏郑老道自个儿身手还利落,实在不济饿了肚子时还能钻进山林里打些野味,只是这么一想,明绣更是觉得心酸,看到郑老道消瘦的身子,有些埋怨道:

“家里好端端又不缺您吃又不缺您穿,为什么一天到晚总想着在外头?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我们会担心的。”

郑老道原本挖耳挠腮有些尴尬的表情,一听到明绣这么说时,一双晶亮完全看不出年纪的眼睛,突然更是亮了一些,老头子游戏风尘一辈子,又没有成亲生子,虽说这样一辈子过得潇洒自在,无牵无挂,可到了晚年时,看到人家儿孙满堂,虽然年少时有羁绊,可到老了也算是安享晚年,子孙环绕膝下,未偿不可说是一种幸福?

只是当初孑然一身是郑老道自己不愿意多了那些牵挂,如今也不想去反悔,就算偶尔看到幸福老人时有过羡慕,但是孤单一人有孤单的坏处,可也有它的好处,要真让他放弃,哪里舍得?可自从在叶家里住了大半年,郑老道以前觉得不喜欢这种束缚住的生活,却渐渐变得喜欢这样平淡安稳的生活来。

家里有几个小孩子,唧唧喳喳的,围在身边转,有一个骨子里沉默冰冷的少年,有一个看起来乖巧听话,实则有自己小心的兄长,还有一个如大人一般,可是却又嘴硬心软,最令他心疼的小女孩儿,明明是小孩子,却常像大人一般,指挥得家里人团团转,包括他这个真正的大人在内。虽然每个孩子性格不同,却是又让郑老道真心喜爱。

一想到这些,郑老道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少了他平日那种嘻皮笑脸的模样,变得严肃了一些,其实早在当初离开时就已经舍不得了,他这么多年混迹江湖,全靠的是自己的本心,而如今他心里其实是喜欢当初那种简单生活的,为什么这一次不能再顺着自己的本心,接受自己已经改变了当初年轻时想游历江湖一辈子的想法呢?、

郑老道脸上露出笑容来,笑容里带了些洒脱,看着明绣虽然在问自己,不过脸上还带着紧张,与期待的神色,他不由像多年前那样,当明绣是小孩子,伸手摸了摸她脑袋,没注意到旁边自己的徒弟眼神微微缩了缩,已经悄悄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笑着和明绣保证道:

“这次不走了,让绣儿给郑爷爷养老啦”

“你真的不乱跑了?”听到他这么保证,并且看起来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明绣又惊又喜,她也知道这个老头子不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完全就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主儿,如今能这么保证,要他呆在家里头养老,简直就如同要这老头子严肃下来不去像小孩儿一样捉弄人一般困难,没想到他竟然会同意了。

“真不跑了,跑了大半辈子,我也会累的嘛”郑老道说完,冲明绣眨了眨眼睛,看到这姑娘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他也跟着真心笑了出来,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与不舍,在看到明绣的笑容时,却是觉得自己留下来也是真不错的选择,至少顺应了自己的本心,还能让这姑娘欢喜,又何必再跑来跑去?

周临渊安静的听完这一老一少的对话,眼神也跟着微松,看明绣高兴的样子,一把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昨日他跟郑老道之间,有什么话早就已经说过了,只是他年少时除了伪装,在真正亲近的人面前,本来话就不多,如今更是沉冷,听两人说完,开口插了一句:

“对了,今晚父皇会在宫中设个宴,请师傅进宫一趟。”昨日时,郑老道才知道了周临渊的真正身份,虽然当初就已经有过猜测,明绣被绑时更是疑点重重,不过昨日周临渊才是亲口承认了,此时听周临渊说起要进宫,想到各种繁琐的规矩,好似浑身都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在面对明绣时他没有丝毫办法,可是对付周临渊时,他却是两眼一翻,任性的别开头去:“不去”

听他这么干脆的就回了,周临渊脸上表情丝毫没见变化,只是微微转过头,淡淡的看着明绣:“师傅说他不去,绣儿,如果父皇母后责罚你,我一定会帮忙的”

明绣听他这么说,嘴角抽了抽,果然看到郑老道脸色变得犹豫了起来,不由瞪了周临渊一眼,没想到这人如今都学会用自己来言语迫使郑老道了,当初这小子不是最听师傅的话吗?她也知道周临渊是想使计谋,让自己最看重的人去和自己父母见上一面,这个估计是他除了娶自己之外,另一个最迫切的心愿了,虽然郑老道不愿进宫,可明绣之前就听周临渊说过,这只是一个小宴,就自己一家人和隆盛帝夫妇,又没旁人,就算是失礼,估计隆盛帝看到这老头子是自己孙子的救命恩人,儿子的师傅,也不会在意。

这么一想,她也就下定了决心,跟着点了点头,作出为难的表情来,看着郑老道,一副真心不愿他受拘束的样子:

“郑爷爷说不去,您就在府中吧,我和临渊哥哥一起进宫好了,父皇最多责骂我两句,不会多说什么的。”

两人以退为进,郑老道不是看不出来,不过想到自己玩得有些疯,连这俩小的婚事也没来,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因此听明绣这么一说,虽然觉得进宫一事有些麻烦,可也并不是麻烦到让他完全头疼到不想去的地步,只是想来想去有些犹豫不决:

“这皇宫有什么好玩儿的,皇帝又有什么好见的,反正老夫又不稀罕什么金银珠宝,更何况这皇宫我也不是没去过”说完,眼睛挑了挑的冲周临渊仰了仰脑袋,嘿嘿一笑,得意之情洋溢于表。

周临渊难得眼角抽了两下,一看这老头子得意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不妙:

“您啥时候进过宫里?”

“当初有段时间,老夫穷困潦倒时…”说起自己的过往,郑老道脸上不由露出自得意满的神色,一看到明绣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时,才想到自己说溜了嘴,有些得意忘形了,将自己的丢脸事在小辈面前说了出来,连忙打住了这个话题,接着开口:“这外头可没啥好吃的,比不得皇宫里头,因此到京城时,老夫就会进宫里打一趟秋风,嘿嘿,可是这宫里头的东西,还没咱们绣儿做的好吃呢”

以这老头子的性格,可不像是会吃隆盛帝用不完的饭菜,而更多的可能,则是他抢先在隆盛帝之前品尝了。明绣惊悚异常,眼珠子差点儿也掉了出来,一想到隆盛帝有可能曾经吃过郑老道的剩饭菜,就觉得头上像是有一群乌鸦飞过,她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的看了同样面露无奈之色的周临渊,这才转头,眼神阴冷冷的瞪着某个早已经得意得胡子都要翘起来的人:

“这么说,郑爷爷是早就进过京喽?”

郑老道得意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看到明绣眯起的眼睛,以及不善的神色,吞了口口水,拼命摇头:“没有,三年前我绝对没有进过京”

这话不打自招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绣和周临渊的婚事是三年前的事情,这老头子还记得清楚,如今竟然敢不承认,明绣气得直磨牙,知道自己和周临渊成亲时,这老头子明明就是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结果却错过,那种滋味儿真是令人抓狂,她一下子站起身来,伸出小手握成拳头,食指谴责指向郑老道的脸,指尖都快戳到他眼珠子了,郑老道却是不敢躲一下,听她气愤的骂:

“你当时在京城为什么不出现?我成亲时多希望你在场啊?结果你倒好,在京城也不出现”

看到明绣气呼呼的样子,郑老道有些心虚,眼珠子左右不停的转来转去,半晌之后,才弱弱的道:“当时我不在…”

“想撒谎吗?”明绣冷冷看了他一眼,郑老道缩了缩脖子,嘿嘿干笑两声,心里开始纳闷起来,自己怎么就这么怕这小姑娘,从小怕了,如今长大更是觉得怕她,现在一看明绣眼神就开始心虚,看到明绣已经左右看来看去像是在找什么,郑老道吓了一跳,连忙将自己的宝贝胡子护住,赶紧坦白:“乖绣儿,郑爷爷错了,当时进京,我不是不知道太子是谁么?哪里想到会是你们?”

“不知道是我们,你不会去问吗?”明绣气得直翻白眼儿,看这老头子无言以对的样子,心里更是火冒三丈,就是不用问,也猜得出来,这老头子根本不关心太子是谁,更有可能的是,当初住在自己家时,他明知道周临渊的名字,可能猜到了些什么,因此有意躲避。一想到他还躲着自己,明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想也没想,冲他嘿嘿笑了两声,竟然就此打住不说了。

郑老道惊奇的看着明绣这么笑了两声,不再提这事儿,也没抓他胡子,心里不由老怀大慰,觉得这姑娘越长大越懂事儿了,只是心里却生出有些惆怅来,但是这时听明绣不再追问,老头子心里还是觉得躲过了一劫,自然不敢再提这话岔,赶紧借着考验周临渊这些年有没有偷懒,认真学自己武功的借口,满脸心虚的拉着周临渊去了院子外头,直到摆膳时分,才进到屋子里来。

几人吃完了一顿饭,明明是精致佳肴,偏偏几人都没什么胃口,一老两少在一起时,总是很轻易就勾起了当初儿时的回忆,周临渊也想起自己许多年都没吃到守明绣做的饭菜,那时住的屋子虽然不如现在这么讲究,甚至事事都要自己动手了,可偏偏那时的生活,才是最快乐的,几人一起赶集,一起买菜,偶尔自己还要帮着生生火,或者帮忙做些事情,完全不像现在一般,但那时的生活,简单而快乐。

这么一想,三人都没了再吃饭的胃口,不约而同将筷子放了下来,明绣一见,也没再让两人多吃一些,只是脸上生出一丝遗憾之色来,这二人想当初的生活,难道她不想么?她才是最想回到最初的那个人一想到这些,明绣也开始觉得有些难受,明明嫁给周临渊几年,照理说她也应该适应了太子府的生活,可偏偏这时郑老道的出现,就勾起了她当时的回忆,甚至经历了三年的皇室生活,让她对当初简单的生活,更加的向往喜欢。

老少三人面对精致讲究,色香味俱佳的饭菜,却是有些食不下咽,草草吃完了这顿饭,明绣稍稍振作了些气势,唤了几个丫头进来,不顾郑老道眼珠子差点儿滚落到地上的表情,吩咐丫头们将这老头子带下去好好收拾打理一番,赶制一套舒适好看的衣裳出来,并且特意让人将他快长到肚子的胡子修一修。

几人得了令,将木若呆鸡,被明绣这气势十足的变化给震到的郑老道一拥而上,拖手臂的拖手臂,拉衣袖的拉衣袖,将已经石化中还没来得及反抗的郑老道推着推着就拉了出去,虽然几人都是一票娘子军,不过郑老道惊愕过度,竟然不知道反抗,再加上他身材本来就不是高大威猛型,女儿家就算力气再不如男子,可是好歹人多力量大,蚂蚁多了还能搬动比它们重好多倍的东西,更别提郑老道了。

周临渊眼神呆滞,看着郑老道表情僵化被人如木偶般的抬走,眉角不住的抽了抽,僵硬的转头看着明绣气势十足的精致脸蛋,第一次看到她这模样,心里既是觉得新鲜喜欢,又是觉得有些恐惧,半晌之后,院子外头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别剪我胡子”周临渊眼皮不住跳动,看到一旁悠闲好似没听到这声尖声的明绣,想到郑老道有多么宝贝他那一把胡子,多年前明绣还是用这个当威胁,迫使郑老道收了自己当徒弟,如今有人剪了他的胡子,可见这老头子该是多么心痛欲绝了。周临渊俊美的脸孔僵了一下,转头看了明绣一眼,随即沉默了下来。

一整个下午,不时传来老头子凄厉的叫声,虽然郑老道不情愿,不过在下午时分,他被几个丫头重新带上来时,果然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不但下头针线房做的衣裳十分适合这老头子,而且他浑身上下都被打理过,完全看不出来之前落魄的模样,反倒一身青色衣裳,更显得他出尘脱俗仙风道骨的模样,胡子被重新修剪过,看起来不像之前那般凌乱,只随意用一根绳子绑了起来,银丝也用玉冠重新束过,明绣看了半晌,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不靠谱的老头子,被收拾打扮过后,也变得跟世外高人一样,收拾打扮,果然是顶顶重要

而对自己外表的改变,显然郑老道是不情愿的,一边死性不改的扯了扯自己袖子,又拉了拉自己领口,满腔抱怨:

“这衣裳穿得太合身了,袖口也大,做事一点不方便,还有这束什么腰带,我穿和尚袍子就是觉得不束腰带很舒适balabalabala…”对于他的不停嘀咕,明绣一概充耳不闻,听他没完没了的嫌弃,虽然没回话,不过眉头却狠狠跳了几下,几人一路往太子府外走去时,周临渊冷静异常,而郑老道对于衣裳大小等抱怨,远远不及他心爱的胡子被剪这样,怨气十足:“最重要的是老夫的胡子,我那一把宝贝儿胡子,好不容易才在这几年养了回来,没两下就被剪成这模样…”

一想到自己的胡子,差点儿被人连锅儿给端了,郑老道就抱怨不已,原本那些人还想将他胡子修得更短一些,幸好他死命护住,才留了这么一点儿,看着原本到肚子的一大把胡子,如今被剪了一大半,而且还修过了,没有以前那么多,这老头子就越想越心疼,快捶胸顿足了,明绣一看他这表情,就猜到他要做什么,脸上带着笑,嘴里却低声警告:

“你敢跳脚,回去我将你胡子全拨光了”

听到这威胁,老头子原本想跳脚的姿势,一下子被僵住,半晌之后才不情不愿的顿住,可怜兮兮的看了旁边冷静只知道扶明绣的周临渊一把,可是却看到这徒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才刚被威胁过的老头子无奈的摆出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不管心里如何想着,至少外头看起来顺眼了,明绣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怕这老头子犟了起来,幸好他平日里卖秘籍等胡言乱语,有时说得天花乱坠以假当真似的,这外表摆出来也够唬人的,直到上马车前,明绣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她是知道这老头子性子的,深怕他等下在进宫途中耍什么花样,因此她特意让周临渊和他同一个马车,盯着他,自个儿则是上了另一国内马车,周瑞宁因为中毒的原因,还在太子府里头休养,进宫的晚宴,隆盛帝特意吩咐过不用打扰自己的孙儿。

没想到上了马车还有监军,郑老道表情无可奈何的样子,看得明绣心里一软,不过这丝心软随即又被她按捺了下来,毕竟要见皇帝,至少不能衣容不整,再加上她又有心想故意折腾郑老道一通,给他长长性子,以后别再随意跑出去,因此对他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也没看到周临渊眼神跟郑老道一般的幽怨,自个儿拉上了马车的车门。

进了宫里之后,因为周临渊和周瑞宁的原因,隆盛帝和皇后对郑老道很是客气的样子,难得卸下了帝皇高高在上的身份光环,隆盛帝是早就知道有郑老道这么一个人,知道他是一个身手了得的人,虽然从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他曾经溜进宫里多次,瞒过了自己暗卫的耳目等,总之是有心想要招揽他成为大周朝的供奉一类暗地里保护的存在,因此客套之余,多了一丝拉笼的语气。

而皇后则是与隆盛帝不同,她是真心感激郑老道,周临渊当初消失半年回来时,渐渐身手利落,极少再吃过暗亏,郑老道的行为就如同授人以渔而不是授人以鱼,因此让她心里很是感激,再加上这次郑老道误打误撞又救了她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的周瑞宁,对他更是感激得无以复加,这份尊敬好感,倒是真正发自内心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团圆

第四百六十一章 团圆

一顿饭吃得勉强算是宾主尽欢,隆盛帝夫妇没有摆架子,再加上两人又有意放下身段想交好郑老道,因此这老头子心里虽然觉得自己胡子今日没保住有隆盛帝的原因,几次故意挑刺,不过皇帝陛下都当这是高人的架子(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皇帝也有看外表走眼的时候),因此也并以为意,心里明白许多世外高人都是有坏脾气的,根本没放在心上,再加上郑老道又是自己儿子的徒弟,孙子的救命恩人,因此对他态度很是包容,郑老道的调皮捣蛋,如同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头般,闹了几次,见没人理睬自己,反倒是皇帝陛下也是客客气气的样子,自己也没脾气了,明绣看在眼里,忍不住暗笑,没想到这老头子竟然对客气没辙,以后倒是找到法子治他了。

幸亏在宫里时没出什么乱子,就算偶尔有些小摩擦,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再加上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周临渊这尊大佛还坐在隆盛帝夫妇面前,这位全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就算不顾别人,也会想想儿子储君的脸面,因此等到明绣三人出了宫门,坐上回府的马车时,明绣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白天时没什么机会和郑老道说话的原因,回府时师徒三人也没讲究那么多,如同儿时那般,都坐在一起,明绣说了会儿自己这些年发生的一些小事,不但郑老道听得认真,连周临渊也是第一次听到明绣说起这些生活细节,脸色冷淡,可是眉宇间却是弥漫着一股认真倾听之色。

“我后来开始卖些女儿家用的小东西,又在洛阳城开了铺子,哥哥进京赴考时我一块儿过来想瞧瞧有没有合意的店铺,没想到就遇到临渊哥哥了”明绣淡淡的说完这话些,如今想起来时,发现自己也过得太顺利了一些,在洛阳城开的铺子没有受到过别人的骚扰,也没有一般地痞之类的来捣乱,反倒是靠着这些铺子和珍珠奶茶攒下不少银子,生活过得可比如今悠闲多了。

想到以前自己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要睡懒觉就睡懒觉,想偷懒不梳头,只简单梳知辫子就可以了,哪像如今有这么多规矩,不但吃饭做事,连走路说话都防着有人盯着,那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之前习惯了不觉得,可如今回想起以前的生活,才发现自己到底在这几年时间改变了多少。

郑老道若有所思,脸上一惯调皮不正经的笑意变得悠然了起来,当初住在叶家时认识的熟人,今日再次从明绣嘴里听到消息时,不由有些怀念了起来,在太子府里虽然才不过呆了一天,不过想到今日下午时分为了见皇帝的折腾,以及今晚上的不自在,周临渊虽然对他礼敬有加,不过习惯了悠闲自在的生活,突然生活在太子府里,不时有面色恭敬的人过为问他需要啥等着侍候,就让老头子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舒坦起来,眼睛里若有所思:

“听绣儿你一说,老头子倒是有些想李木匠了,也不知道多年没见,这老头子有没有什么变化了。”当初郑老道虽然和叶家几个小孩儿关系最密切,可是那时李木匠常到叶家来做工,因此这两个年龄岁数相差不多的人倒是有时颇能说到一块儿去,偶尔一同品品茶,下下棋,现在想来,那种悠闲的生活倒是很令人向往。

明绣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抿了抿嘴笑,想到今年时自己还没回村子一趟,看到郑老道脸上向往的神色,心里一软,想到快回上京的哥哥,打定主意今年向皇后求求情,带着一家人回村子一趟,住一段时间,找找儿时那种悠闲美好,令人怀念的时光。

三人回到府中时,府里周围早就已经点上了明亮的灯笼,明绣先是安顿了郑老道住下,这才任由周临渊半扶着坐上了小辇回了自己院子,今日这么一折腾,本来她昨儿就有些不适,现在早就已经累了,回到屋里,夫妻俩洗漱之后,也就熄了灯歇下。

周瑞宁自从中了些微毒素,在府中休息时,就由郑老道替小孩子梳理一下身体,不时教他些简单的武功基础动作,这么一来,不但是周瑞宁的身体好得快,而且原本无聊难以忍受太子府生活的郑老道,有了小孩子的陪伴之后,倒也不显得如今的日子有多么难以忍受了,等到三五日时间,周瑞宁身子大好时,这一老一小两人感情倒是融洽了起来。

等到七月初时,叶明俊一行终于是抵达了上京,一回来之后先是急急忙忙去向隆盛帝回了话,收拾之后这才递了贴子到太子府来,明绣早就已经等着要见哥哥好多天,兄妹二人分离已经有好几年时光,这还是明绣来到古代之后,第一次同哥哥分开这么长时间,心里早就想念得紧了,原本想要亲自去城口接哥哥的,可是头上一顶规矩的大帽子压下来,却也只能无奈的在府中焦急等待。

叶明俊也早就想明绣了,要说他这心里有什么最是牵挂放不下的,也就明绣这么一个亲妹妹,因此前一天才递了贴子,得到回信儿之后,第二日天不亮时就已经驾着车往太子府赶,被早就已经等在外头的元本接了进太子府去,明绣一大早的就起床亲自去厨房弄了几个以往叶明俊爱吃的小菜温着,这才等在院子里头,满脸焦急之色,三年多没见叶明俊,如今也不知道他变了没有,在外头又没个亲人照顾着,一下子由个读书人去了江浙这样的偏远地方,有多不习惯,想想就可以得知。

明绣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春华笑着看她脸上焦急之色,不由出言温柔安抚:

“太子妃,您就坐一会儿吧,等下转来转去,可仔细别把头转晕了呢”自从上次中毒之后,明绣替她担忧以及真心的关切,将这丫头的心完全掳到了明绣身上,如今虽然对明绣依旧是忠诚有加,可是却少了以前身份职责不得已而为之的感觉,反倒是多了一丝亲昵,以及真心。躺了几天之后,郑老道给她清了毒素,再加上又有御医令亲自调养着,如今虽然春华看起来身子清减了几分,不过精神倒是还比以前好些了。

“我好多年可没见着我哥了,我们兄妹这么大,还从没分开这么长时间过”明绣脸上露出激动欢喜的神色来,此时外头天色不过刚蒙蒙亮,屋子里还点着宫灯,清晨的凉风从窗口处吹进来,还带着夜里露珠的清新气息,春华听她像小女孩儿一样的可爱神情,忍不住抿了抿嘴唇笑,看明绣除了里头穿着的亵衣,外头只罩了件烟霞色绡纱轻袍,她一大早的起床等着,吹了阵冷风脸色有些苍白了,这衣裳极淡的颜色,更是衬得她脸蛋秀小,脸色有些苍白,露出丝病态气息来。

春华看明绣头发只是随意辨了两条辫子搭在胸口处,少了平日高高在上的气势,多了丝禳弱与令人怜惜的清纯味道,不由愣了愣,走过去替明绣沏了杯冒着热气的香茶,这才有些担忧的道:

“太子妃,不如奴婢将窗关了吧,这早晨风凉着,您身子可刚好没一会儿的。”

“就开着,这窗一关,屋子里就闷得慌,再说这天儿可不凉,过会儿太阳一出,可就热了。”明绣摇了摇头,虽然早上的风确实是凉了些,不过开着窗户屋子里空气流通,人精神更好了些,更何况这轻风一吹,外头花香阵阵传来,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春华听她这么一说,也就点了点头作罢,只是不关窗户,她也连忙进屋子里拿了一件薄薄的斗蓬出来,先是替明绣搭在肩上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太子妃,奴婢瞧着今日建安伯要来太子府可是大喜的事情,您不如穿了上次针线房送过来的正红色绣了牡丹花的衣裳,当时送过来您可试了一次,奴婢瞧着这正红色可配您了,更是显得出您容色来呢。”之前明绣真心待她,春华心里感激,如今说话少了以前那种说五分,留五分的习惯,性格变得开朗了许多,她知道明绣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因此这才敢开口建议。

明绣听她这么一说,倒是真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她平日喜欢穿的衣裳大多都是颜色淡的,因府里周临渊身边就得她一人,还没宠幸过什么小妾一类,因此她也没什么机会穿着正红色衣裳给婢妾立规矩之类的,这大红色的衣裳,每年府里都有定例,不管她穿不穿,会送些过来。

前些天才刚送来了几套,不过大红色她一向极少穿过,除了成亲那一段,如今听春华一说,倒是起了些意兴。周瑞宁之前被绑一事,她受惊过度再加上又受了些风寒,虽然养了些天已经好了,不过想来脸色瞧着应该不大好看,不然春华不会这么建议,这丫头一向做事都有分寸,要不是后来她中毒一事,估计这话她根本不会说出口。

明绣愣了愣,抬头看了春华一眼,知道她是一片好意,再加上自己也不愿意让哥哥久未见面就开始替她担心,因此犹豫了一下也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上的斗蓬取了下来,冲春华笑道:

“还是你贴心,今儿就穿那件了,等会儿头发你给我重新挽一个简单些的,反正都是自家人,也用不着那么隆重了。”

虽然是一心为了明绣好,不过看到自己第一回壮着胆子说明绣穿的衣裳,她不但没生气,反倒是答应了,春华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连忙答应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斗蓬,自个儿则是吩咐了小丫头将内室的帘子打了起来,这才钻进屋子里,不多时重新捧了套衣裳过来,侍候明绣一道到了屏风后重新换了这身大红色的衣裳。

来到古代之后,除了成亲那一回,明绣这还是第二次穿这大红色的衣裳,看到镜子里艳光四射的影子,明绣不由愣了愣,半晌没回过神来。镜子中露出一个面目精致的女孩儿倩影,一身红色的衣裳衬得她面目似丹霞一般,好似双眼更是如琉璃珠一般,耀耀生辉,顾盼间流转说不出的风情动人,她习惯了自己淡妆的模样,冷不妨看到这样新奇的自己,倒是觉得有些新鲜了起来,摸了摸自己脸颊,看着春华印在镜子中,正认真替自己梳着头的身影,有些新奇道:

“难得穿一回这样颜色鲜明的衣裳,偶尔穿一次倒是也很新鲜。”

春华手脚利落的将她头发挽了个简单的百合髻,照明绣的要求,并没戴什么昂贵的首饰,毕竟如今她只不过是见自己兄长,又不是去和众贵妇们拼气质,因此用不着头上跟开珠宝展览似的,只简单的簪了一朵小小的珠花,正好平和了衣裳带来的气势凌人,显来脸色不那么苍白气质也不那么柔弱,可也没有凌厉到让人只敢仰望的份儿上。

明绣摸了摸脸蛋儿,她脸颊两边散碎掉下来的秀发更是将她气质衬得慵懒了些,就算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也只是显得明媚若火,并不会太过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么一折腾换衣裳,外头天色就已经亮了起来,春华招呼着几个小丫头一道拨了拨宫灯,这才笑着问明绣道:

“太子妃,您现在要先摆早膳吗?”

明绣摇了摇头,眼睛里露出晶亮之色,周临渊一大早的就出去练武了,顺便去了郑老道的院子,往常夫妻俩都是一道用膳,不过今日却是要热闹得多。她心里生出一股期待的火苗,让春华唤了元本进来,让他去找了几个小太监,一边吩咐道:

“你们将院子里收拾一遍,等下摆上一张桌子,过会儿太子殿下过来时,就在外头摆早膳。”

看明绣很是着紧的样子,春华连忙告罪了一声,干脆亲自去小厨房里盯了一会儿,回到院子时,这才有些疑惑的道:“太子妃,等太子殿下过来,您何不先用了早饭,再接待建安伯不是更好吗?”她侍候明绣好几年,对明绣性子多少有些了解,之前看明绣一系列的吩咐,就猜到她应该是要等叶明俊一块儿过来再用餐,只是如今天色还这么早,一般上门拜访的人都会等到巳时左右,如今还有一两个时辰,是不是太早了些?

一想到明绣还要饿着肚子等这么久,春华不由有些心疼,还没开口再说,明绣已经满脸笑意的摇了摇头:“不用,说不定我哥这会儿已经快到太子府了,等下正好可以一块吃个早饭,我们可好多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他又在府里逗留不到一天,肯定会早些过来的。”

说到这一点,明绣是很有自信的,她了解叶明俊,小时这个哥哥就是恨不得对自己好得掏心挖肺,如今兄妹俩好多年没见,他要是不一大早过来,那才会怪一大早的起床就过来,自然不可能去多花时间吃什么东西,就算吃了些东西,也不过草草填些肚子而已,更何况,到时他要是得知郑老道也在府里头,大家一块儿吃个饭,就算只是早饭,估计他也会胃口大开了。

明绣越想越是激动,忍不住站起身拎了裙摆站到屋子门口,看元本等人忙得热火朝天,将原本干净铺着大理石砖的院子又清扫了一通,拿了水冲洗干净之后又用白布将水渍绞干,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地上光滑的大理石砖简直是光亮得能照出人来一般,花坛周围平素就有木栏围着,几人抗了一个紫檀木的八宝桌子摆在了花坛边上,又摆了熏香去蚊子,人多力量大,再加上明绣平素待这些下人们又不薄,难得使唤他们这么大动作一次,因此干得都很卖力,没多大会儿功夫,院子里就已经照明绣的吩咐收拾好了。

明绣一想到可以见到久未谋面的兄长,嘴角边小小的欢喜微笑就没落下过,看元本几人忙得满头大汗的样子,连忙冲他招了招手:

“今儿大厨房里应该还温着雪莲银耳汤,你们等下去歇一会儿,每人去领些来解解渴,元本你先别停着,去门口等着建安伯,等会儿到了就派人支会本宫和太子殿下一声儿。”众人得了明绣这个口令,比得了打赏还欢喜,毕竟这得主子亲自赐银耳汤,是比打赏银子还要有脸面的事情,因此都高兴的应下来了。

元本虽然累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不过听明绣吩咐,却很是高兴的答应了下来,他身为明绣的贴身大总管,未来皇后身边的大公公,可是到如今还没个用武之地,平日明绣用他的时间并不多,甚至比不上春华几人,要知道,在他这位置,有事儿做那才是好的,没事儿做纯属去偏殿养老了,因此向明绣福了一礼,又颠颠的向院子外走去。

果然如明绣所说,才刚到辰时,元本就已经让人捎了消息回来,说是叶明俊已经到府了,虽然来得有些早,不过众人却都知道建安伯兄妹多年没见,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人家亲兄妹想早些见面,也情理之中的事情。明绣连忙欢喜的吩咐小厨房的人上菜,收到消息不到两刻钟的功夫,果然,院子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明绣提了裙子跨出院子,就看到为首的周临渊领着几人走了进来。

除了与他并排站的笑嘻嘻的郑老道之外,站在离周临渊约摸一步后距离的身影,正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叶明俊,如今看到明绣时,沉默冷峻的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激动与欢喜挂念的表情来,嘴唇动了动,脚步还没移,不过双拳就已经紧握了起来,脸色虽然还平静,不过看样子只是强撑着。

“哥…”明绣则是不像他那么压抑,惊喜过后,看到熟悉的身影时,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就忍不住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你都好多年没回来了,江浙过得好不好…”

周临渊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一丝吃味之色,忍了好几下,看到叶明俊满脸温柔的拍着明绣的背脊,轻轻安抚时,心里的酸泡泡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媳妇儿从大舅子怀里挖了出来,搂进自己怀里,一旁郑老道看他动作,同样是满脸畅快的神情,在叶明俊有些不满时,这老头子一侧身,就将他动作挡住,大大咧咧的掂了脚尖,将手努力搭在心有不甘还想抢回妹子的高大青年肩膀上,哥俩儿好似的笑道:

“俊儿啊,为师可是好些年没见到你了啊,你这臭小子估计是早将师傅给忘了,来来来,咱们先自罚三杯…”说完,老头子一转头,眼尖的看到桌子上几道明显是家常小菜,不可能出自太子府讲究的御厨之手的菜式,心里也跟着不爽了起来。

同样都是离开这小丫头几年,可是自己被逮到时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不但是这小丫头满脸怨气十足的神色,而且还收拾了自己一大把胡子泄愤,这臭小子一回来,绣儿不止是给他亲自下厨等着,而且还哭得这么伤心,一想到这些,郑老道心里也不平衡,暗暗使力在叶明俊身上拍了好几下,拍得叶明俊身子一僵,看着这正大光明公报私仇的老头子,额头一排黑线,无语说不出话来。

“来来来,别客气”郑老道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拉着叶明俊坐到了椅子上头,叶明俊早些年算不上一个文弱书生,去了江浙几年,不是跟海盗斗就是防着袁林道派来的刺客,那身手就算比不过周临渊的利落,可好歹也算身子骨强健了,可被郑老道一拍,只疼得呲牙咧嘴,看得出师傅神情有些阴测测的,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却也不敢怪郑老道,只能苦笑两声:

“师傅,您说的哪儿话,徒儿早就一直想找您,只是一直都没能找到,幸好这次回京能看到您,也算是了了明俊心里的一个心结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改变

第四百六十二章 改变

就算只是一顿普通的早饭,四人也是吃得欢喜怀念无比,郑老道听到叶明俊的话,脸上的别扭总算是缓和了一些,本来这人披着仙风道骨的外表,内心里其实干净得就如同小孩子一般的清沏透明,闻言不由眉开眼笑,对待叶明俊的态度,一下子就起了变化,看得叶明俊对这师傅苦笑不已,不过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是郑老道好歹也算是他武术上头的授业恩师,更别提他因为修练这些武功而身体强健,躲过了江浙不知道多少波暗杀,就算不提这些,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因此叶明俊也只能是无奈的看了郑老道一眼,这才又接着说道:“只是这一次,明俊还是希望师傅能留下来,让我们能尽尽孝心。”

明绣一听他这话,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仔细的看着自己这个多年没见的兄长,两人分别了三年多,他好似瘦了一些,皮肤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带着书生似的白皙,反倒是多了层健康的色泽,眉眼间多了丝冷淡与坚毅,坐在自己对面背脊挺得笔直,俊美的脸孔上早已经脱了当初书生式一样眉清目秀带了些斯文气的俊俏,而多了些男人式的英武,冷淡的眼神,如同一柄出鞘的剑般,带着逼人的气势。

叶明俊的俊美和周临渊的完全不同,此时的叶明俊,身上多了些杀伐之气,脱去书生意气的酸腐,江浙几年的生活,后来手下又带领了隆盛帝新成立的海军,多了丝手握重兵的将军气息,眼睛里少了几丝阴霾,多了些洒脱。

而周临渊身上虽然有冷淡气息,可是这种冷淡却是不如叶明俊那般锋利形露于外,他的冷淡更显冰寒,好似从里到外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一般,脸孔俊美白皙,少了些叶明俊凌厉之意,多了些俊美贵气,动作间虽然少了些坚毅,可是却又多了优雅与矜持,一言一举都好似如画一般,高高在上的味道,两个完全不同的美男子,光是瞧着,就已经够赏心悦目。明绣有些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想到当初自己才来到古代时,守在那边破木床边抹着眼泪珠子的小男孩儿,眼睛里不由就有些湿润,琢磨着叶明俊话里的意思,抬头有些惊喜的看着他:

“哥,父皇是准您接下来休息了?”

也许是在外人看来,叶明俊这算是功成身退,或者会有人同情他,嘲笑他,可是在明绣心里,这样的结果却是再好不过,在江浙几年的生活,叶明俊本来就是每日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了,那其中的艰苦辛难,自然就不用再说了,每日过着提心吊胆,随时有可能生命不保的生活,那样的日子简直是煎熬的,如今虽然说袁林道已经死了,可隆盛帝却会因他的死而开始对江浙更看重,与其随时活在帝王的担忧监视之下,还不如早早的洒脱功成身退,至少经过这几年的担惊受怕,明绣是显而易见希望自己的哥哥能提早退休的。

叶明俊微微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竟然罕见的露出阳光之色,同他以前一惯深沉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明绣愣了一下,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儿,叶明俊在她心里,如兄也如不可分割的唯一一般,可有时,更是如同一个她尽心照顾,好不容易照看抚养长大的小孩子,甚至明绣对他用心的时间,比周瑞宁还要长,可是这样一个以往阴郁的少年,如今悄悄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发生了改变,这些年的江浙,不但是拉长了兄妹之间的距离,更是让她心里隐隐有种失落来。

叶明俊看到妹妹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就失落了下来,心里虽然有些心疼,不过却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女儿家大了,本来心里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再加上如今明绣又嫁了人,事事都轮到周临渊去指手划脚,叶明俊心里也有些吃味儿,不过分别了几年,看到明绣脸上的笑容勉强,却更是上心,深怕自己回答得迟了,忙不迭的点头:

“皇上此次是要我就在京里休养一段时间,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以后也有时间多来看看你,和我的小外甥了。”叶明俊说完,也没问周瑞宁怎么没来,此时天色不过才刚亮一会儿,周瑞宁就算起了床,如今也还要洗漱收拾一阵,肯定不可能这么早就出现明绣院子,要知道越是地位高的人家,越是讲究这些细小的礼节。

明绣听到这儿,忍不住抹了抹眼泪珠子,点了点头,看到叶明俊熟悉温柔的俊脸,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说在外人看来,太子妃兄妹已经是十足风光了,从以前默默无闻的兄妹,一下子变成了帝都新贵,一个成为皇太子妃,风光无限,一个则是受隆盛帝看重,替皇帝陛下办差,简直是令人嫉妒,可是内里的情形与凶险,外人又哪里得知。

看到叶明俊略有些古铜色的皮肤,眼睛里就算极力掩饰好像还带着血腥之味儿般,心里难受的同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下子转头看着周临渊,表情有些古怪的样子。她想起当初时周临渊和她说过的话,说是派叶明俊去江浙,事成之后,为了奖赏叶明俊,隆盛帝曾经亲口许诺会将七公主周敏许给叶明俊为妻。

原本明绣是觉得如果事情真能这样,那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心里是暗暗感到高兴的,可是嫁给周临渊多年,其中与皇族权贵不知道打过多少照面,这大周朝这一代虽说因冯氏的原因,公主不多,就算有也大多数都是被外派和亲了,可是前几代时,却是有帝姬就在京中召了驸马的。

年长的帝姬已经五十来岁,年岁小的也有三十多,许多人就算年纪比隆盛帝轻,可是辈份却比他大,这在皇家并不足以为奇,隆盛帝年长时,上代皇帝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呢,明绣地位特别,这些名义上的皇姑姑与皇姑婆,虽然位份高,可是那些人也不是脑子抽筋的,当了靠山的皇帝父亲一死,如今谁是老大,众人还认得清,因此对明绣很是亲热,跟她也有过交集。

如此一来,明绣就算对于一些公主府的事情不是了若指掌,可是大体却是知道一些,这些附马们个个看起来风光无限,可是背后的酸楚,明绣可是看到过。能当上附马的,无一不是面目俊郎,年轻时候风流倜傥的人,文彩武略那是缺一不可,有的也是有些身世的,虽然算不上是顶级世族,可是好歹也是贵族出身。

可是这些年轻儿郎一旦成为了公主的附马之后,未婚时在家族中的肆意飞扬,就一概收了起来,不但比不得在家时的日子,甚至连一些普通男儿也是有所不如,在家夫纲不振,公主心情不爽,动辄就可以给眼色,尤其是公主身边一般都是皇家派出的教养嬷嬷,就算公主和驸马之间情比金坚,可是一旦这嬷嬷插手其中,夫妻俩就连能不能同睡一张床都是问题了,总而言之,附马的生活并不如听起来的那般风光,反倒是凄楚无限了。

就明绣对大周朝的所知来说,如今京中还住着五位公主,活着的附马却仅存两位,这两位驸马早已经难见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反倒是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动不动就是规矩生硬,看起来如同木偶人一般,早没了生气,而之前的所见所闻中,大多数附马都是死在公主前头,都是郁郁寡欢而英年早逝的,而侥幸有几个附马就算是能够熬到公主比自己先死的,那么日子也并不就是逍遥自在了。

不但要替自己的公主老婆守孝守寡,往后还得如同一个小媳妇儿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简直严苛得比一个死了丈夫的妇人还要惨。至少此时大周朝对于寡妇再嫁并不限定,甚至是鼓励,唯有这些附马,一个个跟没人权似的,倒不如死在公主前头来得要清静。

明绣如今知道了这些,从一开始的希望哥哥能和周敏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外,又多了丝担忧,她的哥哥少年英俊,这么一个出众的人物,下半辈子要是这么憋屈的活着,那该是多么委屈他了?一想到这些,明绣就犹豫了起来,抬头看了叶明俊一眼,却是不想在这个欢乐的时候,说起这些煞风景的话来,因此将这些烦心事干脆暂时抛到一旁,拿公筷替叶明俊挟了一些,这才笑着开口问道:

“哥哥这次回京来就好了,对了,你在江浙时的生活和咱们说一说吧,江浙那边好玩儿吗?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好东西,给我带些回来呀?”

看了她一眼,叶明俊知道这是妹妹想要抛开话题的方法,是想让自己别因被卸了官职而难受,可他如今早已不像当初年轻时候那般,一心只想出人头地了,如今的他早在三年的江浙生活,尔虞我诈中,变得成熟了许多,这才知道,当初自己一心追求的富贵,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而他可以给妹妹的,并不一定是他自以为是的。

如今去过江浙,隆盛帝对他更是看重许多,如此功成身退,懂得取舍,隆盛帝心里才会觉得对他愧疚。

有时候要来的东西,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反而不争不抢,比起自主的去争去抢来说,反倒更容易让人记在心里,得到的好处也就更多。作为太子妃的兄长,隆盛帝不会亏待他,而隆盛帝心里对他有愧疚,明绣的太子妃地位也就更稳固,相辅相成,他作为明绣的靠山,兄妹俩相依为命,已经是足够了

在江浙几年,叶明俊心里也学会了算计,并不像当初一般只是一味的野心勃勃,他懂得了有时候退让一步就海阔天空的道理,原本一开始是想要出人头地,让明绣过上好日子,一心想要让自己成为妹妹的依靠,如今他才是明白,兄妹二人以往相依为命,往后也应该同样如此,自己只知道想要照顾妹妹,却没想过,明绣这个被照顾人的心里,说不准是什么滋味儿,就如同当初的他一般了。

想起当初的自己,叶明俊有些怀念也有些感慨,不得不说,当初自以为已经有了些心思的自己,如今看来还是嫩了些,可越是经历过复杂的人,对于简单也就更加的怀念,叶明俊嘴角变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以前孤傲冷淡的青年,现在变得圆滑了许多,跟袁林道那样的老狐狸打交道,就是一块石子,也得给磨了菱角,他知道明绣的心意,也开始配合起她讲起在江浙的事情来,挑了一些新鲜好玩的事情来说,危险的则是一概不提。

只是他不提,不代表明绣心里是不明白了,不过为免哥哥心里担心,她也装作没听出来一般,脸上带着笑意,兄妹俩都为着对方着想,就是一顿简单的早饭,因有了明绣亲自下厨做的几道小菜,众人吃得都是喜笑颜开,郑老道更是狼吞虎咽完全不计自己的形象,不过他平日本来就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如今吃饭的样子,倒是率真可爱,让众人食欲也不由自主的变好了些。

就是平素吃贯了各种山珍海味的周临渊,也让人添了两碗饭。饭后明绣如同多年前一般,下意识的就站起身收拾了碗筷,叶明俊和周临渊等二人身份尊贵的人也跟着帮忙擦起了桌子,让原本上前来准备侍候的下人们眼珠子都差点儿滚出了眼眶里头,看着这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尊贵太子爷,和这个如今京里的新贵建安伯,乖乖的帮着太子妃,干起了平素里他们下人做的事情,都觉得脑袋挂满了一排黑线,犹豫着不敢上前来,半晌之后,这才狠了心,当作没看到眼前事情一般,退了下去。

叶明俊顺手接过明绣手里的碗筷,这些事情是他在家时就已经做习惯了的,明绣也是下意识的就将碗递给了他,又将手里的帕子交给了一旁的周临渊,动作娴熟无比,等周临渊反应过来时,一张桌子已经被他擦得光洁溜溜,只剩了郑老道一人心满意足的瘫坐在椅子上头,看着这几个人笑:

“看来你们都还记着这么多年,这习惯竟然还留着”他说的是当初在叶家时,众人养成的习惯,一般都是明绣做饭,叶明俊和周临渊帮忙着收拾善后,好似天经地义一般,只是那时叶明俊总是做事最多的一方,一方面是师傅师兄的大帽子压下来,一方面是看不得事情全都被宝贝儿妹妹全做光了,因此每次都是他做的事情最多,一想到这些,叶明俊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那时候的生活真是太好了”经历过许多,那时羡慕现在的锦衣玉食,现在已经是位高权重了,则是又羡慕当时简单轻松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任性胡闹的样子,叶明俊低低笑了两声,已经二十多岁的青年,早已经不像是当初不苟言笑,好似连弯嘴角都吝啬的样子,端着碗半天,才有些尴尬的看到周围是太子府里风景优美如同仙境一般的院子,而不是自家那小院,屋子转角就是厨房,不由有些尴尬了起来,摸了摸鼻子,看着明绣嘿嘿傻笑了两声。

明绣愣了一愣,哭笑不得的看着叶明俊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是有些惆怅,坐到了椅子上头,表情有些失落:

“当初的生活,真像是做梦一般,想起那时,咱们一起简单的生活,该是多好,每日早上时,临渊哥哥就和郑爷爷学武功,那时我总嫌你们吵闹,哥哥则是早起了去学堂,还有我家的小黑,大黄,傍晚时分可以坐在阳台顶上…”一想到阳台顶,几人不由自主的黑了脸,叶明俊则是想到自己当初每日早晚时分清扫阳台的艰辛,周临渊则是想起自己初时看到被鸟儿糟蹋过的阳台时,如同身临地狱一般的情景,脸色一下子就铁青。

郑老道也干笑了两声,想到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鸟儿,连他这一向任性肆意的老头子也忍不住有些心虚:“那葡萄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说完,就看到身旁几个小的都面色不善的瞪着他看,老头子这才后知后觉想了起来,自己说别提这阳台葡萄的倒胃口事情,现在偏偏自己却提起来了,不由干笑了两声,只是这么一来,却是勾起了自己对当初农家小院儿的回忆,神情有些低落了起来:

“也不知道,阳台上头那群鸟儿还在没有,许多年没见,老头子倒是有些想念了”

听他这么一说,周临渊和叶明俊都有些沉默,两人动作顿了一下来,气氛一时间有些伤感了起来,明绣一见众人都有都心情不佳的样子,不由也有些受影响,只是今日总归是自己和叶明俊兄妹团圆的大好日子,总不能就这么伤感下去,她想起自己之前的一个念头,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阳台上的鸟儿倒是不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当初那一群,每年可过来祸害不少葡萄,令陈大娘他们忙不胜忙呢”明绣笑了起来,嘴角边露出两个淡淡的小梨涡,看起来俏皮而又可爱,歪着头看着周临渊,有些乞求:“反正今年郑爷爷和哥哥都回来了。”她一说到回字,那离家几年的一老一小脸色都有些心虚,郑老道是自己逃家,叶明俊则是当初不敢面对妹妹往后有可能不是自己的,所以逃避,现在听明绣一说,都觉得心里不好受,明绣看到这二人的神色,这才又弯了弯嘴角:

“临渊哥哥,咱们不如趁着这机会,回我们家里去玩一段时间吧?好不好?”她去年回去过院子,想来如果说自己要回去,再加上叶明俊刚回来,又加上郑老道的原因,就算隆盛帝不看在他们兄妹刚相会,想好好聚上几天的份儿上,估计也会看在郑老道的原因,而同意。唯一难的就是周临渊,前些日子才遇着秦氏这疯女人,再加上去年回家时又遇着冯家的杀手,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同意了。

周临渊果然沉默了半晌,却是不忍拒绝妻子哀求的眼神与软软的请求,想到这些年她过得也不是很容易,再加上自己也确实想回去重温旧日时光,如果他跟在明绣身边,也可以放心一些,正好可以顺了明绣心愿,因此犹豫了一下,周临渊就在郑老道略有些威胁与叶明俊兄妹有些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好呀”郑老道一看这徒弟点了头,连忙不顾身份,兴奋得如同孩子一般跳了起来,脸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双手高兴时下意识的就抓住了自己的胡子。大家受他感染,忍不住也放开平日的拘束,像小时候一般,也放任自己心里的想法,笑了起来,明绣抓了叶明俊的手,跳了好几下,没看到一旁脸色黑沉得似锅一般,周临渊的嫉妒的神色。

周临渊答应了几人再次回叶家,这一天里头,郑老道等几人欢喜得都有些心不在焉,只盼着周临渊赶紧进宫去给明绣请了假,恨不能立立插上翅膀飞回平安村才好,等到傍晚时分,叶明俊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他从江浙回来之后住的并不是隆盛帝赐的建安伯爵府,而是明绣当初修建的叶府,而明绣则是兴奋得有些难以自持,一想到第二日就要进宫去向皇帝陛下和皇后请假,就恨不得天色立马亮起来才好。

这让原本白天时就已经喝了满肚子酸醋的周临渊看得心里更是嫉妒,忍不住好好折腾了这姑娘一番,这才看她疲倦之后睡了过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求情

第四百六十三章 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