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劳胡先生操心,在下自己的家事,自然是有我自个儿决定,胡先生还是看好胡小说,不要任由她胡言乱语才是,俗话有言,养不教,父之过,在下这儿倒是没什么,感念着当年,不与胡小姐一般计较,要是换了旁人,指不定有什么闲言闲语了。”一番话,堵得胡夫子说不出话来,脸孔涨得通红,指着叶明俊:“好,好…好,果真,是老夫的好学生…”看他身子颤抖,脸孔气得涨紫的样子,明绣还真怕一大把年纪,给气个什么好歹出来。

“过会儿咱们兄妹还有事儿,想来胡先生也不愿意再留下来,咱们也不多强留了。”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了,胡玉翠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之色来,尖叫道:

“不,不,我不走”

这儿又不是她家,哪里还由得她走不走?明绣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也不瞧她一眼,彻底将她当作了空气一般,胡玉翠看了叶家众人的脸色,以及想到之前明绣难听过份的话语,眼睛里就露出了恶毒之色,看了看坐在她身旁,冷静许久一言不发的周临渊一眼,眼睛里就露出了水光,咬牙冲叶明俊道:

“叶公子当真是瞧不上玉翠的蒲柳之姿吗?”她说完,想到之前明绣兄妹毫不客气的话,深怕自己这一问他们当真会点头同意,那可真真是脸面丢尽,因此没等他们回答,自个儿问完了之后, 又凄凄凉凉的说道:“玉翠命苦,也知道如今叶公子发达了,自然是有高门贵女匹配,玉翠有自知之明的。”一说到这一点,胡玉翠心里就不甘,想到高门贵女时,眼里更是露出不甘与嫉妒之色,要不是自个儿的父亲不争气,考了一辈子,还是这么一个秀才,倒是连累她也没个好姻缘,如今还被人嘲笑,这么一想,看身旁老得厉害的胡夫子时,眼里就露出轻蔑之色。

“我也懒得同你们说了。”叶明俊对这胡家父子,当真是腻歪透了,当年这胡夫子也没对他多好,甚至处处在学堂下绊子,借口打他掌心,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多年,男子汉大丈夫不与他计较也就罢了,不过要想对他有好什么好感,那却是不可能的,如今找上门还提了这么异想天开的要求,就如同听不懂自己拒绝的话般,还在厚着脸皮没完没了的,此时他也厌烦再与他们牵扯下去,因此直言道:

“胡小姐就是再好,也与我无关,我是断然不可能会娶你的,胡先生就此回去吧,过会儿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招呼你们了。”他却是不看胡玉翠一眼,话里话外都透着嫌弃的意思,更是将胡玉翠气得不住咬牙,想到他的身份时,又是有些可惜,又是有些气恨他想也不想的拒绝。

要不是之前叶家那死丫头一点儿不给她脸面的胡言乱语,说不准这叶家郎君倒是个好说话的,不然怎么几年前见面时,他并不是这么绝情的模样?看着自己一个女儿家在他面前哭,竟然也丝毫不心动。一想到这一点,胡玉翠看明绣的目光更是多了愤恨之意,看到周临渊时,眼珠微微一转,捂面哭了起来:

“叶公子这么说,叫玉翠还如何有脸面活得下去?”

明绣冷眼看着这番闹剧,不相信这胡玉翠当真会舍得死去,如果她真这么要脸,他们兄妹赶了好几次人,明里暗里话里的意思,都在请他们离开,这胡玉翠却像是没听得明白一样,故意死赖着不走,脸皮之厚,当真是世所罕见了。这样的人要舍得去死,那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胡玉翠的这一招,对叶家众人没有效果,却不代表胡夫子也不心疼,毕竟是自已的女儿,这女儿又一贯是能言会道懂得讨他欢心的,此时见她受人侮辱,不止是有同仇敌忾之感,更是觉得自己一方受人欺凌备感怜惜,连忙将她手臂扶住,摇头哀叹道:

“翠儿,你这是要让为父生生心疼死啊这叶家既然如此不知好歹,瞧你不上,你又何必为了这么一个负心人哭哭啼啼?不如与我归家去吧”

胡玉翠顺着父亲的动作断住了身形,一听胡夫子这话,身子就僵住了。她闹这么多事儿,为的就是想要嫁出去,而且还想要嫁得好,这胡夫子两片嘴皮儿一碰,合着不是他的事儿,自己这好不容易能攀上一门高枝,从此嫁给叶明俊去到京城,成为正经八百人见人怕的官太太,他却在这儿说这种丧气话。

一时间胡玉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想到自己要想成事儿还得要靠父亲,咬牙又将这不满强忍了下来,只哭哭啼啼道:“父亲,您看女儿,当年不过为了个守候,一直熬到如今,但如今年纪大了,却又因此而遭人嫌弃,女儿如今还能有什么指望?活着没有意思,还不如就此死去,一了百了,来得痛快。”说完,用哀怨之极的眼神看了叶明俊一眼,目光中说不尽的缠绵悱恻,看得叶明俊生生打了个冷颤,脸色一下子难看之极,明绣在一旁看得分明,险些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来。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栖身

第五百零六章 栖身

“你这是何必,你这是何必呀?难道要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么?世上负心汉何其多,要是薛公还在,何此会让这些人逍遥在世啊”说完,胡夫子就是一阵呼天抢地的哀号,捶胸顿足,看起来伤心不已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读书人本来哭起来就是这么一副模样,还是这老头子特别的夸张,总之明绣看得眼皮不住的跳,嘴角抽动不已。

胡夫子嘴里所说的薛公,是类似前世时明绣听过包拯斩陈世美的案子差不多,只是名字换了个不同方法而已,是此时大周朝算得上流行的正义使者斩负心人的出名案子,戏文里常听的,只是这些民间流传显然是登不得大雅之堂,因此明绣就算听说过,却没真正看过宫里有演过这么一出戏,此时听胡夫子用薛公斩负心汉一事,来形容叶明俊,当下心里就有些不愉快了。

甭说她的哥哥与这胡玉翠之间别说私情,连私相授授,与这胡家姑娘私底下传话的事儿都没有过,她自己的哥哥,算得上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孩子,品性怎么样她清楚得很,不是这胡玉翠红口白牙能污蔑得了的,叶明俊什么都没做过,光凭这姑娘三言两语的,还真难给他泼污水,也不知道就是因为如此,这胡家夫子怎么将这清清白白的二人,联系到被斩的负心汉的

“胡姑娘几年前硬是上门见过我哥一面,你们二人私底下可是还有过什么联系?或者留了什么私相授授的证据,证明我哥当年与你有旧,或者是给了你承诺,如今不兑现了?”明绣听完胡夫子的话,心里生气,表面却是笑了起来。

“对”胡玉翠听她这么一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当年,当年叶公子曾经许过我,只是后来小女子脸皮薄,所以…”

“所以没有什么信物之类的是吧?”明绣淡淡开口问,见胡玉翠略有些羞涩,却是不住的点头,惺惺作态让人恶心,旁边叶明俊脸色黑沉得好似锅底一般,胡夫子听完女儿这番言之凿凿的话,脸上表情很快镇定了下来,下巴向上翘了翘,胡子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表情很快变成了不屑和愤怒。

“既然胡小姐这么说了,那我可得说你认错了,我哥已经离家好多年,这两年都没回来过一次,想必与胡小姐私底下来往的,是另有其人吧。”明绣表情大有深意的说完这话,看胡玉翠一下子蒙了般的模样,这才看着胡夫子,嘴角似含了丝不屑的笑意:

“胡先生,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想必你应该看着令爱,而不是将心思放在我哥哥身上,这负心汉一说,还请慎言,胡夫子好歹也是秀才出身,想必应该知道,我叶家与令爱之间,既没婚约,又没媒灼,一切不过是您父女空口白牙,作不准的,而我哥既没与你女儿有过山盟海誓,更没有白首之约或者是过了媒定了亲,这负心汉的话,还请胡夫子往后别再说了。”一番话含着刺儿,就差没指着胡夫子的鼻子,说他管好自己的女儿了。

胡夫子原本镇定的脸子,一下子铁青,看着自己的女儿说不出话来,他性子一心扑在科考上,家里事情实在糊涂得很,今日竟然被这逆女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此时明绣这番话他要是再听不明白,也枉为他秀才身份了。以他的身份,在这平安村一带哪个见着了他不是哈腰点头问好,今日因为女儿,一张老脸倒也丢尽了。

“走”胡夫子一想到这儿,心里就一阵怒火翻涌,看着胡玉翠的目光,恐怕要不是碍于如今不是在自个儿家里,他就能劈头盖脸一巴掌赏下去。

胡玉翠也了解自己这父亲的性子,平日是老学究,极好忽悠,一心只放在所谓的学文上,一辈子死读书,人都跟傻了一样,不过脾气却最是死硬,在家一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谁都得哄着他顺着他,一个不如意,也不管是谁,那戒尺可不饶人,此时一见他发怒,自个儿与叶明俊之间是怎么回事,她再是清楚不过,看胡夫子眼神通红,似要吃人一般,心里也有些害怕,却是对明绣更恨了些,又不愿意甘心这么回去,看了旁边沉默了许久没开口的周临渊一眼,冷不妨突然跪了下来:

“爹,女儿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女儿吧”她说完,看着胡夫子脸色不对劲儿,好似要不管场合,就要打下来一般,胡玉翠心里一个机灵,没等他开口,连忙又接着往下说道:

“女儿如今年纪已经大了,可…”剩余的话,她却是说不出口,一个女儿家,待嫁闺中,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说个婆家,她这心里能不着急吗?叶明俊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相信熟知科举,对这事儿研究了几乎一辈子的胡夫子心里是清楚得很,这进士是容易中的吗?容易的话他也不会因此而蹉跎了一辈子,至今连个举人也没捞上。

而叶明俊不但是举人,还是进士,更是三名探花郎,听明绣话里话外说着她哥哥有多么优秀,又是替皇上办差,又是得今上看重,年纪轻轻又是一表人才,前途还不可限量,往后这就是一个现成打着灯笼也不容易找的好丈夫,胡玉翠这样的情况连一般家里富有的人家都看不上她,更别提叶明俊这样的好情况。

叶家家里有钱,胡家父女都知道,光看这一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情况,以及这栋占地广阔的大宅子,一路进来时简直要将父女二人的眼晃花,要说这心里不羡慕嫉妒,那真真是不可能的,胡玉翠一大把年纪还没说人,又遇着了叶明俊这样一个金龟婿,也难怪她忍不住,胡言乱语说出这么一大通话出来,眼见着富贵就在眼前触手可摸,谁还能忍得住?

胡夫子自己之前也是被女儿一番话说得动了心,更别提是她本人了,一想到这儿,又看到胡玉翠哭得悲心不已的模样,想到这个女儿一向就会讨他欢心,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嫁出去,别说她急,自己也急得不行了,虽然学堂里还没人指指点点说闲话,可是外头指不定有人说他养了个老闺女。

一想到这儿,胡夫子有些犹豫,不过看到明绣等人时,却又恼羞成怒,只觉得女儿将家丑外扬了,此时他也顾不得读书人动口不动手,狠狠踹了胡玉翠一脚,他力气不大,又年纪一大把了,做的姿势瞧着吓人,不过却踢不疼人,胡玉翠却是顺着他的力道歪倒在地上哭,胡夫子心里烦闷又深觉丢人,但想到家里这个老闺女,又想到叶明俊如今的前程,他并不敢再像以前一般对他这么没眼色,进士和举人秀才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胡夫子看到叶明俊,倒是想典着脸,求他给自己谋个前程,也比如今还窝在村子教书强。

除了儿女亲家,这师徒之义在此时看来不值一提,更何况他自个儿以前怎么对待叶明俊的,他心里清楚,可谁又想得到,当初那个看起来没什么大出息的人,如今有了这么一番大造化?胡夫子收坦克纠结,脸上却堆起了一个僵硬的笑:

“叶探花,老夫这个女儿虽然顽劣了些,不过好在容貌尚能看,就是配你,这品貌也不会辱没了你…”

“哧~”明绣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胡玉翠刚才好一番胡搅瞒缠,这样的品貌还不会辱没自己哥哥,这胡夫子也不知道脸皮是怎么生的,厚成了这般的模样,连这样违心的话也说得出来,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胡夫子被明绣这么一嘲笑,脸上就挂不住,照他的脾气,女人这么不服管教,就该收拾一番才是,可想到之前明绣伶牙俐齿的样子,倒也不敢惹她,只是心里暗念女子与小人难养,不与妇人一般计较尔,一边朝叶明俊辑了一礼,却是再也不敢提为师的话来,只是斟酌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再说自己女儿品貌纯良的话,一时间倒是尴尬了起来。

“爹女儿自知品貌配不得叶公子这样的俊杰。”胡玉翠眼珠子一转,见父亲为难的样子,将他心里的想法也猜了个八成,只是拿袖子掩了脸,从眼角余光又看了看周临渊一眼,越发觉得那俊美的容貌简直是她生平仅见,又想到此人是明绣丈夫,如果能使她心里难受,又能得到这么一个俊美儿郎,不嫁叶明俊,不成为官太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一想,胡玉翠眼波就含了媚色,脸上带了几分红晕,有些羞涩道:“叶公子往后是有大出息的人,玉翠自然是不敢拖累了他.玉翠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再奢求叶公子的垂青,只求…”她抬起头来,目光羞答答的看了周临渊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求能觅得一个栖身之所,不敢再想占据中正之位。”

第五百零七章 羞辱

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明明白白,明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的转头看了周临渊一眼,却见他如冠玉般的白净俊脸上早已经黑沉了一片,眉宇间一片煞气,看样子是恨不能上前狠狠抽这女人一顿,周临渊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连以前蓝玉萱那样娇滴滴的美人儿他也能下狠手去往死里弄,更别提这胡玉翠,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眼见着打不了叶明俊的主意,这女人就把目光往周临渊身上放,这得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得出要自求枕席的话来?明绣只觉得头上一群乌鸦飞过,看着胡家人没有说话。胡玉翠虽然脸皮厚,可到底是个女儿家,主动提出给周临渊作妾已经是觉得万分委屈了,这时见自己说了话,而明绣却又没反应,心里不由恼怒,冷笑了两声,轻言细语道:

“小女子知道,一般当家主母要是贤惠的,得主动给丈夫纳妾,并找些温柔娴淑的姐妹共同侍候相公,父亲,女儿这话说得对吗?”胡玉翠极了解自己父亲的为人,最是大男子主义不过,一向崇尚男子为尊女子为卑的想法,他这一辈子只得自个儿母亲一人,平常老是在家吆喝,恨的就是这黄脸婆,可是却又没本事,没人给他作妾,自个儿也没钱买妾,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但没有纳妾,不代表他心里就不想要纳妾了。

胡玉翠心里很肯定,家里头的妻子再是美貌非常,可是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再好吃的菜,再好看的女人,时间久了,肯定会厌烦,这叶明绣如此伶牙俐齿的,周公子还指不定怎么烦她了,一定是看在叶明俊如今受今上看中,所以才勉为其难娶了她作妻子。胡玉翠越想,心里越笃定,更何况此时在场的大多都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没一个不会像她这般想,拈花惹草的。

一想到周临渊也会拈花惹草,胡玉翠心里就不舒坦,决定自己成了他的妾,一定要将他管得严严的,到时只看着自己,眼里心里都得她一个才好,别的女人入不了他的眼,这叶明绣,自然也是,就算自己不能成为大妇,可总要将他心给收拢了,到时再给这叶明绣弄点什么,让她早早的死了去,这正室的位置,可不就是让出来了?

胡玉翠眼时闪过一丝阴狠,冷笑了两声,低下头去,又做出一副柔弱不堪的姿态来,落在明绣眼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周临渊早忍耐不住这女人了,一直不要脸的看他,要不是看在叶家兄妹的份儿上,他早忍不住一脚将人踹出去了,如今竟然算计到他头上来了,想给他作妾?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越想越是生气,周临渊脸色冰冷,也不去看那胡玉翠,就怕自己忍不住一脚给她踹死,他并不怕麻烦,就是为了顾忌明绣的名声,可越是顾忌,越不能随心所欲的出手,他的脸色就越臭,听胡玉翠还在喋喋不休做出一副恶心人的姿态,他心里就一股无名火直冒:

“与这等不要脸的贱人多说什么,直接乱棒子打出去”

胡玉翠原本得意的神色被周临渊这么一说,立即脸就僵住了,旁边胡老夫子原本得意的抚着长须,对于自己的女儿如此深懂女训女仪是十分满意的,他到此时还没明白胡玉翠的意思,只是以为她表达想要嫁给叶明俊,往后自己会很贤惠般,并没想到女儿已经起了意要给人做小妾,只是得意的笑容听到周临渊毫不客气的话,竟然称呼自己是贱人时,脸色一下子铁青,指着周临渊道:

“无知的黄口小儿!老夫好歹也是圣上管治下,有着秀才功名的你凭什么敢对老夫轻言漫语?小心告到了府衙,告你一个不治之罪”越说,胡老夫子越是生气,对于自己秀才的身份很是得意,腰背挺得更直了些,只是说到激动之处,眼睛通红,满脸老皮褶子更深了些,到最后竟然忍不住褛着背不住的咳了起来。

周临渊理也没理他,一言没发,却是将轻蔑的姿态表现得十足,更是将胡老夫子气得不轻,胡玉翠原本笃定的心里也有些开始打鼓,见周临渊这副作派,她预感到自己的打算可能不会实现,但她心里却是不服气又不甘心,叶明俊这边摆明是不会要她,如果连明绣相公这么一个俊美儿郎也抓不住,往后自个儿只能配给一个年纪大些的乡下人,或者是有钱死了媳妇儿的暴发户,怎么与这难得一见的俊美儿郎相比?她又怎么甘心?

“叶明俊老夫好歹也曾教授过你,就算如今不敢自称老师,可至少能正大光明的说是替你启蒙的吧?”胡夫子愤愤不平,指着满脸同样不快的叶明俊,厉声道。

“我还不知道,胡夫子当年是免费教授我哥的,早知道你的心肠好,这些年东西还真是白送了,不过我们交了这么多钱,就是在城里大学堂,也是足够了,胡先生还请不要说这启蒙恩师的话。”明绣脸色不好看,一下子站起身来:“我们等下还有事,不能招待各位了,这就请回吧”

“不,我不回去”胡玉翠一见她赶人了,又看她眼里的寒光,自以为是明绣怕她了,连忙一下子赖坐到了地上:“纳不纳我作妾,并不是叶姑娘你能决定的,而是…”说完,将目光移到了周临渊身上,含情脉脉道:“一切需求公子作主才是。小女子不才,愿意…”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女儿,有这个意思,却要她当着众人面说出口,一时间脸面还是挂不住,但意思却是羞答答的表现了出来。

胡夫子头一晕,好似没明白女儿的意思,转头愣愣的看她,却见胡玉翠目光躲闪并不敢瞧他,周临渊倒是冷笑了两声,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皮,掩住满眼的寒光,淡淡问道:

“你不想嫁我大舅子,现在是想给我作妾了?”

这话问得十分难堪,胡玉翠脸上露出一丝不自在的神色,不过想到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反正叶明俊也不会娶她,再失去了这瞧起来衣着就不菲,而且长相又好的公子,往后要嫁给阿猪阿狗,她不甘心

一想到这儿,胡玉翠深呼了一口气,不顾自己老父骇然的神情,得意的看了满脸寒霜的明绣一眼,点了点头,羞答答道:“是,小女子,小女子愿意侍候在公子身边,只要,当个贴身丫头,也是,是使得的”

虽然不是作妾,可意思都是差不多,明绣气得乐了,不知道这胡玉翠脑子是怎么长的,还是这么大把年纪还没嫁人,心里已经发慌了?周临渊不气反笑,一下子站起身来,他觉得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真是太讽刺了,明绣兄妹忌惮胡夫子启蒙师傅的身份,他却是不用,因此冷笑了两声:

“就凭你,也配?”

胡夫子先是被女儿的惊人之举唬住,接着听到了周临渊说的话,又是气得满脸涨红,叉着腰粗红着脖子吼:“老夫的女儿怎么了?好歹老夫是秀才,我女儿又自甘放下身段,愿意成为你妾,又怎么使不得了?”

“秀才算什么东西?”周临渊冷笑两声,更是将胡夫子气得两眼发昏,恨不能挽了袖子上前同他掐上一架,不过对比了双方的实力,又见他不像叶明俊一样对他有所顾忌,真要打起来,这小子可能还是真会下死手,子曰:君子不立危墙,胡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真敢上前去找打,只是站在原地叫器:“你敢侮辱老夫,拉了你上公堂,县太爷打你板子”

“县太爷又算什么东西?”继胡夫子之后,无辜的知县也被插了一刀,胡夫子原本的愤怒随着他这一句,迅速如潮水般散了去。他是读书读得脑子发昏,可并不是一个傻子,知道如果没什么底气,这小子绝不敢这么嚣张,能看不上他又看不上县太爷,指定不是个平凡的人物,他怕自个儿无意中得罪了大人,到时吃不了兜着走,这山上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住的地方,上来时他们还被人盘盘查问搜寻过,周临渊如今这副作派,倒真让胡夫子心里有了犹豫,不敢再多说话。

“一个秀才的女儿,还是如此不堪的,也敢肖想做我的小妾?不过是个粗鄙妇人,当我府里扫地丫头的资格也没有。”周临渊冷笑了两声,说话刻薄得直将胡夫子父女羞得恨不能埋到地底下去,他也没停顿,又接着道:“无甚姿色,又一大把年纪,配我府里的小厮都委屈了人家,自个儿不知所谓,难道还不知道照照镜子?”

胡玉翠见着周围的人都用一种讽刺的目光看她,又想到周临渊冰冷刺骨的话,直羞了脸孔涨红,偏偏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只能倔强的强忍着,眼泪挂在眼眶里头打转,倒真是比之前多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第五百零八章 秋风

“老夫,老夫…咳…咳咳。”胡夫子气得满脸涨红,不住的捶胸跺脚,脸憋成了猪肝色,身后几名学生原本有些不满的,不过想到胡夫子的铁戒尺,又怕他回去秋后算账,因此犹豫了一下,还是连忙站了出来替他揉胸拍背的,忙得一塌糊涂,周临渊众人冷眼旁观着,好半晌,那阵震天响的咳嗽才停了下来,胡夫子整个人这么一咳,看起来又老了好几岁,背脊褛得更弯了些,指着周临渊,有些虚弱道:

“你就算再是高的身份,老夫也是有功名的人,我女儿当不得正妻,只不过是个小妾,怎么也是当得的。”虽然对于胡玉翠想要做人妾胡夫子心里有些不满,不过想到之前周临渊话里的意思,说不准他是个有大来头的人,如果自己女儿能给他作妾,倒也不算是辱没了他,往后女儿再吹吹枕头风,这叶家姑娘的相公能多提拨一下自己,那他一辈子的梦想不就是实现了?

这么一想,胡夫子心里最后的一丝不情愿,也跟着烟消云散,反正叶明俊这儿已经行不通了,如果只将女儿随意嫁个凡夫俗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是甭想再走仕途,也甭想弄个史位,至于明绣的意见,则是被他完全无视了,反正大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常事儿,这公子瞧着大家出身,也不像是养不起小妾的人,这叶明俊的妹妹想必就算因哥哥嫁了过去,底气也应该不足才是,自己女儿能作这公子侍妾,说不定看在与大家都属同窗的份儿上,还能帮助她一二。

“别说了别说了”明绣气乐了,连忙站起身赶人:“我懒得听你们胡扯,赶紧走人吧,还以为你们是什么货色呢?这也敢想,这婚姻大事,当是买卖不成,还得找下家吧?”明绣说完,也不看胡夫子等人的脸色,连忙就冲春华道:“耽搁这么长时间了,春华你让个丫头送他们出去吧。”

“夫人,奴婢来吧”唐双圆表情恭敬的站了出来,主动将事儿给揽了下来,见明绣点了点头没反对,她眼睛里露出一丝兴奋激动之色,转过头才面色木然又不失礼的对胡夫子等人道:

“胡先生,我家夫人等会儿还有事儿呢,就由双圆送你们出去了。”说完,圆圆的小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意,一片天真之色,让人不忍对她口出恶言。胡夫子此时没达到目的,虽然觉得颜面受损,赖下来脸上更是挂不住,可是想着前途与这脸面相比,好这脸面又算不得什么了,因此犹豫了一下,听明绣送客了,却是愣站着没动。

胡玉翠更是心里嫉妒,看到自己身后只站了这么一个不太伶俐的丫头,而这明绣身边光是瞧着就站了四个丫环,还不包括这满屋子的侍候下人,可比自己威风了许多,还不是她运气好,有一个哥哥中了进士,又嫁了一个有钱的夫家么?自己原本出身可比她强多了,不过是个乡下穷妇人的女儿,也不知这辈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越想,胡玉翠心里就越不舒服,想到自己如果也能嫁给了这位俊公子,凭她的手段心计,说不定这前呼后拥的威风生活就属于她了听到明绣赶人,她心里又羞又恼,直觉明绣实在太过心狠无情,不由又抱了希望看周临渊:

“小女子不求名份地位,只是想陪伴在公子身侧,并不敢有多要求,公子…”

“滚”周临渊越听越是恶心,身子微微一动,明绣连忙就伸手拉住了他,深怕他脾气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倒不是为了胡玉翠着想,只是为了他名声,为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儿,虽然以他的身份地位他出不了什么事儿,可总归是不好听,落人口实。周临渊人虽然被拉住,不敢再动就怕是伤到了明绣,站了下来只是脸色却好似冻了层冰渣子般:

“不要脸的东西你是什么身份地位?就是倒恭桶都不够资格的东西,也敢有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你们不管,直接用棒子打出去”周临渊是看出了这胡家人是觉得抓住救命稻草了,懒得与他们再废话,元月看了他的脸色,连忙就已经出去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扁担在手上,看着胡家人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

到了此时,胡玉翠倒是真有些怵了,看周临渊不像是说着玩儿的而已,况且这位公子倒当真是俊美,可是那眼神却是像泛了寒光一般,让人看了就不寒而粟,因此她虽然还有些不甘心,倒当真是不敢开口多说什么了。

元月拿了扁担挥了几下,胡夫子气得身子不住颤抖,却是不敢尝试一下这扁担打在人身上的感觉,他一把老骨头了,挨不了两下估计就得躺地下了,更何况读书人讲究的是不立危墙,有危险自然得躲远些才好,他是动口不动手的,人家一上来就动了手,他哪里是别人对手?胡夫子心里憋屈,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站在他身后,原本不敢开口的几个少年听了这话却是有些着急了,有两人连忙站了上前来,赔着笑道:

“叶师兄,学生如今拜在胡夫子门下,与叶师兄也算是同窗,小弟几人极是崇拜师兄的文采,因此特意求了夫子,来拜见师兄,想靠师兄近一些,也好沾些师兄的光采,说不定学生几人也能有些出息,因此…”两个少年原本极自信的脸色,在胡夫子父女说了一大通话,惹了这叶家人不快之后,这几个少年心里也满是对胡夫子父女的不爽。

明明是带他们来求前程的,偏偏最后又说起自己女儿的亲事,看来自己等人就是塞的钱再多,也比不过他自个儿,而且他们这一闹,自己等人都快要被赶出去了,目的一个没达成,那怎么行?这叶家的繁华与高贵,那山下不停巡逻的兵士们,光是瞧着就让人心头火热,要是能住在这儿,不但吃得好住得好,一整天还有下人侍候,又不用自己掏饭钱,比家里的生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家里成天只吃些稀粥咸菜,生活条件哪能比得过叶家?

几人越是在叶家站了一会儿,瞧过富贵之后,就越不愿意再回到自己那破土墙房子,因此对于胡夫子心里更是不满,来时他都打过包票,说他只要说两句,这叶明俊就怕得不行,准会同意,这几家人才倾家里之力,凑了钱财送到他手上,如今叶明俊根本不像是他所说的一般,反倒是看起来对这胡夫子挺不满意的样子,说到儿女婚事,连几个少年也替这胡家父女脸红,偏偏这胡小姐平日看着心高气傲的,如今竟然死皮赖脸要与人作妾。

原本在胡家学堂念书的少年心目中,长相好又身份好的胡玉翠还是众人心目中的女神,不知道比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乡下姑娘好了多少,又纤细娇小的,不是做惯事的粗枝大叶与黝黑脸庞,整个人细白细白的,平日众人是做梦都想要娶个这样的姑娘,却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多提,如今看她这副恨不能倒贴给人家,人家还不要的样子,当下众人心中的美好形象,一下子倒塌了大半,看胡玉翠的目光中都带了不屑与鄙视之意。

胡玉翠感觉到这些平日看她目光中带了掩饰不住爱慕之色的学子们,平日她还瞧不上的,可如今却看她的目光有异,不由又羞又恨,低下了头去,心里对明绣更是气愤,觉得自己今日一切都是拜她所害。

而明绣听了这几个学子结结巴巴的话,却是哭笑不得,一会儿什么师兄又弟子的,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意思却是表达了个十足十,虽然与胡玉翠嫁人的目的不同,不过本质上这几人目的却也是没什么分别,都是想赖在叶家,白吃白喝打秋风的真当她这叶家是开慈善的,还是开善堂的?就算是开善堂的,也不能留下这些人。

这些学子们的真实目的,明绣可是真见识过了,真正有才学,并且向上的人极少,尤其是许多穷苦的书生,一旦得势或者是有人资助之后,以往没做过而羡慕别人的事儿,他一准儿能做个遍,什么吃喝嫖赌,美其名曰也就是风流倜傥与才子的潇洒自在,真正不过是一群原本没享受到,一旦享受了,却是得意忘形的人罢了。

当然,这贫穷学子中,也不乏有志气与大志向的人,不过这几人明绣一看就知道他们不会是那少数人当中的一拨,因为有志气有学文的人,一般都讲究清高名节,并不会主动求上门来要求白吃白喝,这么一说,就算留了下来,也是辱没了气节,胸中有沟壑的人,并不会这么干,反倒是别人主动邀请了,也会拒绝。而这几人主动求了上来,胡夫子就是再不对,可也顶着他们恩师的名头,古时最讲究忠孝仁义,这几个少年此时都表露了对胡夫子的不满,这忠孝仁义中,也就有三条他们都不占据了,这样的人,就算帮助了他,往后有大出息了,一旦对他们有不利情况时,叶家对他们就算再有恩,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卖。

第五百零九章 破脸

明绣没有舍已利人的慈悲胸怀,就算是有善心,也不是用到这等人上头,她还记得当初,哥哥叶明俊中举时,那些举人过来白吃白喝了,结果背地里还用语言糟蹋她,就算养了只狗,人家还知道摇尾巴,这群学子就是个没脸没皮,披着文化的流氓举着读书人的名义,逮着一个人就往死里打秋风,还不带脸红的,更有甚者还是觉得这一切吃人家喝人家的,是理所当然的,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脸皮,自尊心都不要了

叶明俊也有些恼怒,胡夫子算什么东西?当年他娘亲一死,家里房屋被乔沐远等人占,兄妹二人投靠无门,相依为命,只不过少交一个月铜子儿,这夫子就不准他进学堂大门,每个月总是早早的多交些银钱到他手上,刚听明绣所说,还逢年过节送了礼过去,礼节一样没落下,不欠他的,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不但带了女儿过来当破烂一样要塞给自己,连这些学子也带过来,真当他家是开善堂的?

“我不认识几位,我家庙小,也住不下几位大佛,这师兄一说,请往后匆在再提,当年我曾经是在胡夫子门下念过书,不过银货两讫,我交了学费,不过是胡夫子收了钱,该当教我罢了,这几年更是好处送不段,就是欠胡先生再多,也是应该还清了,往后互不相欠,诸位师兄之说也不用再提。”

一听叶明俊将这神圣的师徒之义说成做买卖一般,胡夫子气得脸孔涨红,不过俗话说得好,收人手短,吃人嘴软,他收了叶家好处是事实,这收了钱才让人进学堂也是事实,不过这时师徒一说还没人能用做买卖来形容,这商人是下溅行业,读书人自命清高,怎么愿意与那等下溅之人匹配?

“叶,叶明俊,黄口小儿,休要欺人太甚”胡夫子脸孔涨红,随着他胸口不住起伏,那下巴的胡子也跟着一翘一翘的,显然是气得不轻。不过叶明俊却是不将他放在心上,胡玉翠敢打自已妹子丈夫的主意,果真是将他瞧得太轻了,简直是孰不可忍,既然已经撕破脸,自然不用顾忌对方的感受,叶明俊是当真腻歪透了这父女,算计他,他还能笑一笑不当一回事儿,可是算计到明绣身上,简直就如同戳他心窝子般,从小到大,他唯一在意与宝贝的,也就这个妹妹而已,当下冷了脸:

“胡先生,须知如今我已经是有功名在身的探花,蒙圣上看重,亲口赐了官位,你不过是一个生员,连一品秀才也算不上,就算见了县太爷不用跪,难不成见了我还要无礼?当初我看在以往的缘由,不欲与你多加计较,如今你倒登鼻子上脸了?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到底配不配什么德性,一个一大把年纪的老闺女,竟然还敢想东想西,没人要的东西,真当我们是捡破烂的不成?就是捡破烂,那也是得看看这破烂值多少钱的,赶紧走吧,我当真羞于你这样的人为伍”叶明俊学着周临渊的毒舌,将胡夫子一阵数落,直将他羞得直抬袖子遮面,抬不起头来,心里才一阵阵痛快之意。

胡夫子为人不怎么样,仕途也不顺,偏偏又极好脸面,将这身份体统看得比天还高,在平安村这块儿地盘儿中,他不是最有钱的人,也不是最有地位的人,可身为一个夫子,读书人的身份,村里人天性里本能的对读书人有敬畏,因此在这一块地盘儿上,胡夫子可说混得是如鱼得水,因此,他是最有体面,最受人敬仰的。

哪个人看到了他不是毕恭毕敬,深怕若了他不悦?胡夫子一向高高在上惯了,如今碰上不将他当一回事儿的叶家人,心里的落差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对于女儿能嫁给叶明俊,他心里是千肯万肯的,知道自己是攀了高枝,可偏偏嘴上却不肯有半分的服软,仍旧是觉得自己占便宜好似天经地义一样,就算叶明俊还能娶更好的女孩儿,可自己到底不同,是他授业恩师,就当是报答了他,也是应该的。

原本胡夫子一直是这么想的,谁知叶明俊此时出口不留情,骂得他直气得脑袋一突一突的,偏偏说不出半句话来,知道他这辈子最在意的,不过自己是读书人的身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如今他最在意的东西,却被叶明俊比作了他向来看不上的商人;而他这一辈子,最引以为自豪的,便是自己中了秀才,但现在,叶明俊却是将他最看重,最得意的脸面扯下来扔到了地上。

胡夫子目眦欲裂,偏偏说不出半句话来,人家自然有这么说的资格,年纪轻轻的就中了进士,还是第三名的探花,和自己这样连一品秀才,享受大周朝颁发米粮银钱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是个生员,又有什么资格好与他这样的年轻俊杰相提并论?胡夫子到了此时,脸色有些灰败,整个人似是虚脱了般:

“是…学生,没资格…”胡老夫子此时骄傲自尊被人踩在了脚下,偏偏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他自己,带着女儿徒弟贸然上门来,结果自取其辱,到了如今,叶家人已经明摆着将自己女儿当成了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再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只是胡夫子多少还有些不甘,叶明俊如今发达了,可他当年是个什么东西?不也是像他如今看不起的破烂玩意儿吗?

他当年是爱财不讲人情面了一些,可是这又有什么错?连老夫子都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正大光明的靠自己本事教书吃饭,他有什么好错的?唯一有对不起他的,最多也就是当年暗中给他下绊子,指使众人欺负他,暗中防着这叶明俊,不想教他太多的东西,以防哪一天他就超过自己了,可胡夫子没想到,就是这样,他还是没能防得住叶明俊,这样在他有意识放松不管教,并且瞒着他许多东西不教的情况下,他依旧是有了出息,并且比当初的自己还优胜一筹。

一想到这些,胡夫子心里头就鳖火,他不甘,与叶明俊拉上关系,今日要真这么被灰溜溜的赶了出去,往后他这一辈子就算完了,他不愿意一辈子都在乡下教书,每天面对着穷困潦倒的乡下孩子,好不容易凑个学费还要拖来拖去,他想要当官,想要攀住叶明俊,实现自己这一辈子的梦想。胡夫子心念疾转,自尊与不甘愤怒等各种情绪在心间徘徊,半晌之后,才一咬牙,低头道:

“我这女儿确实是粗鄙了些,你不想娶,这门婚事不作也就罢了,可是我这几位徒弟,人却是极好的,只是家境贫穷了些,想要找个清静些的地儿,认真读读书,你看这,他们家里又没什么钱,居住环境也不行,更何况,要是能沾些你这大师兄的光…”看得出来,胡夫子不常与人低头,就是为了被迫,不得不向叶明俊低头了,他心里还是不甘的,脸色有隐忍的愤怒与扭曲,看起来表情有些狰狞。

原本对他还心怀不满的几个徒弟,一听到师傅这话,个个顿时大喜,眉开眼笑,眼睛眨也不眨的就盯着叶明俊不放了。胡夫子心里也紧张,想到如果叶明俊同意了,自个儿也能趁着与这几位徒弟指点学文的借口,时常到叶家来,这叶家看起来就不像普通人家,家里好东西不计其数,这叶家兄妹反正也不拿他当恩师看待,逢年过节的礼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他也没必要端着师傅架子替人着想,到时过来,顺便还能得到不少的好处说不准,自个儿也能住过来,这样的环境,如同仙境一般,想来读书心境也能清明一些。

胡夫子心里头打着好算盘,胡玉翠却是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般,脸上露出扭曲怨恨的光芒来,尖叫了一声:“爹”

“闭嘴”胡夫子转头眼珠通红,冲着胡玉翠骂了一句,想到自己今日之辱全是拜这不要脸的小贱人所赐,他心里头就又悔又恨,都怪她痴心妄想,连累他被人奚落,回头他不好好收拾她,就已经不错了,这小贱人偏偏还多嘴多舌,叫他心里一股无名火更是直往上窜,眼神阴冷的警告了女儿一眼,见她惶恐的捂住了嘴,胡夫子见她识相,这才满意的冷哼了一声,又看着叶明俊僵硬道:

“如今我们也不谈儿女婚事儿了,这件事儿,你总得答应了老夫罢?”

他还当这是过家家,讲条件呢明绣忍不住想笑,干脆懒得理这个脑子不正常的老头子,叶明俊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我与胡先生你不过是泛泛之交,更别提这几位,我之前已经说过,师兄一说,不要再提,我家又不是开善堂的,偶尔能舍几个钱儿,做做好事,可断没有人施舍人到如收留乞丐一般的道理”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强势

第五百一十章 强势

“你还当这是做生意谈价钱呢?”明绣侧了脸,眼带轻蔑的看他,胡夫子羞得无地自容,也不等他再说什么,明绣直接就对那几个学子道:

“我家庙小容不得几位大佛,平日我们兄妹也不住家里,这儿侍候的丫头下人多为女眷,请恕咱们兄妹招待不便。”说完,冲唐双圆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也是个机敏的,也不说话,直接让元月拿了扁担赶人,胡老夫人还要待多说,唐双圆已经不客气的将他面前的茶杯等物都收了个一干二净,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让他就是有话也说不出来,几个学子面对这情况,也是满脸通红,脸上一片倔强之色,不愿意离开。

他们已经交了不少钱给胡夫子,以这夫子的为人,今儿在叶家无功而返,就算他没办成事儿,这钱也不可能退了他们,如果留不下来,可是亏了,叶家大门大户,难不成还真敢拿了扁担将他们赶出门去不成?也不怕叶明俊名声不好听几人略一犹豫,想想如果是换了自己,也决不可能做出动手打人的事情,因此都站着没动。

明绣气得乐了,斜着眼睛看胡夫子他们:“这家当初就是我建的,我哥早已经在京城另偏门院,你们好端端几个男子,竟然想强留在我这儿不成?也不知怎么读书人自命清高,就有了你们这样不要脸皮的。元月,给我唤几个老婆子进来,将他们赶出去”她有意将房子与叶明俊撇清关系,为的是他名声着想,叶明俊心里自也明白,更何况他就得这么一个妹妹,恨不能所有好东西都与她才好,哪里会与她计较这房子,再说这屋子本来就是她的,他从没想过要与妹妹争夺的。

几个学子还有些不敢置信,元月已经得了令出去,果真,没一会儿几个身强体壮,约摸三十多四十来岁的老婆子就提了手上的东西进来,有人还拿着量布的木尺,看到这在场的几人时,得了明绣的令之后,劈头盖脸就往这群人身上抽了去,连胡夫子都挨了好几下,哎哟哟叫唤不停,胡玉翠更是被元月私底下抽得生疼,连哭也哭不出来,她背上挨了好几下,更别提挡住头脸的手臂了,估计早已经青紫一片,几个学子这才发现明绣是来动真格儿的,他们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原本以为叶明俊不敢当真赶人,没想到他这妹妹却不是个省油的灯,竟然真让人打他们,几人一边拿袖子护着脸,仍旧是有好几人脸上被抽了几下,迅速脸就肿了起来,看着有些可怖,胡夫子疼得只不住叫唤:

“哎呦…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说完,又是一连串的呼疼声。

胡玉翠被打得浑身颤抖,脸上露出骇怕之色来,那身后一直没出声的丫头抖了半晌,此时见众人得了明绣令停手,才敢抖着身子上前将胡玉翠扶了起来,还没问她有没有事儿,胡玉翠已经狠狠一耳光抽在了她脸上:

“废物你怎么不待我被人打死了,才出来?”刁蛮之意立现,幸亏她此时被打,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那丫环脸上只是微红,连肿也不曾,但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她愣了愣,却是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了胡玉翠半晌,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哀号声与痛哭声并起,正在这时,郑老道已经和隆盛帝夫妇,领着黄怀李仆等人,颇有些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看到屋里众人嚎叫不已,还有人哭得伤心的模样,愣了愣,隆盛帝不由笑了:

“这是怎么了?”虽然是笑着,不过笑意却是没达到眼底,做皇帝的高高在上,最是看不得这些乱糟糟的场面,虽然没明说,但不悦之意已经言溢于表了,郑老道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跟明绣打了个招呼之后,歪坐到一旁,乐吱吱的端了吃食,权当这是场配饭的热闹说笑快板看了。

“总算有位当家主事的人了。”胡夫子被打得浑身疼痛,他打别人时,只觉得恨不能用尽全身力气,可不管人家疼不疼,如今自个儿被打了,才知道那滋味儿着实不好受,心里对明绣有些惧意,看到隆盛帝眼,眼睛不由一亮,就想要冲上前去。黄怀哪里会如他意,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先喝道:

“放肆”

胡夫子本人被吓了一跳,果真是焉了,不敢上前,明绣略有些歉疚的冲隆盛帝福了一礼,这才转头对唐双圆等人道:“还不将他们赶出去”唐双圆答应了一声,听到明绣说的是赶字,知道她是恼了,也不对胡夫子等人客气,一下子拿了托盘在手上,就推了胡夫子一把。

胡玉翠此时倒真是害怕了,她生平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打过,今日这顿竹笋炒肉,可将她吓得不轻,原本心里那点念头已经被打得怕了,可如今看到有长辈出现,她又不是傻子,周临渊的容貌与皇后有六七分的相似,看到雍容华贵的皇后时,她有一瞬间的自卑,接着又是狂喜,这对夫妇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可比她看过的任何人都要有贵气,如果能得他们同意,自个儿要给周临渊作妾也不是不可以,这婆家人,可是巴不得自己儿子多些女人的,又不像是妻子。

这么一想,胡玉翠精神振奋了些,原本被打得熄灭的心思又活了过来,爬了两步,没等李仆挡在她面前,就已经自觉的停住,一边哭道:“夫人,夫人,您救救小女子吧,小女子只求能侍候在公子身边,并不敢多求什么,可叶姑娘她…”

皇后是什么人?她这辈子受原本爱重的丈夫再三伤害,对这小妾一流最是恨得咬牙切齿,如果是以前,她自然是觉得儿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可如今明绣好端端的,又生下了元儿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太子府里许多侍妾都是儿子自个儿不要的,她就算有什么心思,在明绣这些年将她当作亲生母亲一般,将心比心,她也是做不出来,更何况爱屋及乌,儿子爱的,她自然也不能给明绣难堪,让儿子心里不痛快,看胡玉翠这么一说,就知道了刚才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自己的儿子是何等的优秀,就算不看在明绣份儿上,皇后也不会同意这事儿,如果将周临渊比作天,这姑娘在她眼里连块儿土地都算不上,还敢有这样的妄想,简直是不死所谓,因此连正眼也没看她,转头对闵姑姑道:

“去二叔府上拿了贴子,将这妇人送去官府,说她勾搭良家男子,让那知县瞧着办”

这怎么行?胡玉翠一下子蒙了,她如今本来年纪一大把还待字闺中就已经很不合适,惹人话柄了,如今要是真被这么一揪去送官,还是勾搭男子,她这辈子就算是毁了,毁了还不算,估计胡家族人根本不会放过她胡玉翠又怕又气,脸色铁青,身子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嘴唇动了动,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身子如滩烂泥似软在地上,脸上一片死灰之色,眼里就透出了哀求来。

耍横不要脸的,总算是遇着了一个比她更狠的人这耍泼打混,在某些地方也许能行了通,可遇着了绝对的权势,人家根本不和你多说,一个话语一个眼神儿,就能治了你终生,让你闭口再也说不出话来。胡夫子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后进来的两夫妻更不是善茬,女儿倒贴作妾,人家不乐意不说,还得要送官,当下就慌了神,见官他不怕,可如果事情闹大,他还有什么脸面?斯文扫地不说,估计在这平安村他也呆不下去了,人家指指点点的,对他脸面损伤大,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明绣对于皇后的维护,倒是真心感动了,不管皇后是对她的看重与疼爱有几分,甚至比不过周临渊,有可能还是因为周临渊才如此,但在关键时候,这位婆婆站在她身边,仍旧是让她贴心不已,看了看胡家众人,毕竟还是教过哥哥几年,如果真见了官,就算胡家咎由自取,可到底叶家名声上不好听,如今她嫁给了周临渊,更要做到不给人留下丝毫把柄,就怕有人借机生事。

因此心里领了情,明绣就算看不起胡玉翠,依旧是向皇后求情道:

“娘亲,依儿媳看,这事儿不如就算了吧,胡姑娘还是没出阁的闺女,要是见了官,她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将他们赶走也就是了。”原本对她还算恨得咬牙切齿的胡玉翠,绝望之下冷不防明绣竟然替她求情,自己的父亲却是一言不发,忍不住眼泪就流了出来,捂着脸闷声痛哭,虽然还对周临渊有念想,可此时却是万万不敢再说了。

明绣替她求情,皇后自然也不会不给她面子,自然是同意了,经过刚刚被打如今又被吓,胡家人听到皇后不再追究,也就老老实实的焉巴着头脑,跟着出去,临走时,那几个学子还有些不甘心,不过没等他们说话,唐双圆就笑甜甜的接过一个婆子手中的戒尺,拿在手中甩了甩,那几个学子吓得面无人色,夹着尾巴跟在胡夫子后头,不过是一些装腔作势,外强中干的人罢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考虑

第五百一十一章 考虑

等送走了几人,帝后二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隆盛帝刚心里微有不快,只觉得那姑娘敢肖想自己的优秀儿子,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胡玉翠终究是身份不够,让他心里微微不痛快之后,很快就将这事儿甩了一边儿去,吃着简单的早饭,这些天帝王已经习惯了,听明绣说起等会儿要去镇上的事情,眼睛不由亮了起来,加快了吃早饭的速度。

黄怀端了碗,和李仆等人站在另一个小桌子边吃东西,听明绣这么说,有心想劝阻皇帝陛下两句,不过看到这位主子满脸兴奋的模样,终于是什么扫兴的话也没说,只是两口喝光了手里的稀饭,又给添上了些。

郑老道听到这事儿时,眼睛更是笑眯了,受到这几人的情绪感染,原本明绣等三人因为胡家人过来提的非份要求而有些不快,此时心情也好了些,和皇后等人简单说了下刚才的事儿,郑老道忍不住就笑喷了出来,险些抱着肚子在椅子上头跳个不停了,看他笑得欢快的样子,叶明俊的脸色难堪又尴尬,明绣仔细想了想刚才的事情,也跟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这么一笑,皇后见她自个儿都不在意了,想想确实是有些好笑,一个女子嫁不成这个,就要跟那个作妾,真当是大街上买东西,这样不成,选那样了。也忍不住有些莞尔,倒是隆盛帝,看了看周临渊又臭又黑的脸色,还是第一回见他如此吃亏的模样,倒是好好的挤兑了他一通。

几人从镇上买了东西回来时,已经快晌午了,唐管事的手脚也利落,很快就将明绣要找的做饭的人送了过来,手艺并不是特别出挑,不过比寻一般寻常府里的人家,已经是很厉害了,更何况匆忙之下找到这么一个顶数的人,唐管事的能力已经值得称颂。只是对他时,明绣并没多说什么,回头就让春华赏了只缠枝锍金镯子给双圆,算是肯定了唐管事这一次的作为。

虽然并没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显然送到太子妃身边的女儿得了奖励,更叫唐管事的心里舒坦,下午再见明绣时,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也许是吃不惯外头人做的饭菜,也信不过这些才找来的陌生人,隆盛帝等人的吃的东西,必须是得众人亲自去买了,然后明绣下厨做,不假手于他人,连用的水,也是没有用大厨房的井水,反倒是用了以前叶家院子里那个小清泉单独的水。

如此一来,明绣等人放心,隆盛帝见着儿媳妇的孝心,心里自然也是舒坦,只是这样的悠闲日子并没有过得太久,浩浩荡荡如今正在江南巡视的皇帝陛下已经在查看过自己的领土后,准备返航了,这也是意味着在叶家的悠闲日子,是到头儿了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在以前隆盛帝眼中算是堕落生活的日子,众人想到每日在叶家时打牌玩耍,一天如市井平民般,逛街玩耍的生活,隆盛帝倒是有些理解以前皇后为什么到了日子就总想往宫外头的心情来了,如今他也不想回,可认真算算,他竟然已经在叶家住了快接近一个月了,南巡的御驾,已经快到京城了,他这做皇帝的,不可能不回去吧?

虽然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不过众人心里仍旧是有些不舍,决定了回程的时间,明绣有些沉默,不过她也知道这一趟是必须回去的,哥哥叶明俊如今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在这个年纪,许多人儿子都快满十岁了,可他却是连对象也没一个,以前明绣不催他,毕竟在她看来,前世时二十多没结婚的人多得是,就是三十好几单身的也有。

但她却忘了如今并不是在现代,哥哥这么拖下去,在好些人眼中,也就是成了大龄问题青年,娶不到媳妇儿的可怜虫,而不是他不愿意娶就连胡夫子这等糊涂人都敢上门儿来说亲,那京中该是有多少人得惦记着他了?以前明绣没发觉,是因为没人敢到太子妃面前来说这些话,尤其是前些年时局不稳定的时候,更何况哥哥又没回来,就算有人打那个主意,可那时谁说得准叶明俊是个什么样的结局?没人过来说,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如今明绣意识到这个问题,叶明俊的终身大事,不容再拖下去了,甚至根本容不得他再拖,也不知,他心里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一抹愁容浮上了眉宇间,周临渊看她纠结的样子,不由轻轻替她捏了捏肩膀,柔声问道:

“还在想大哥的事儿?”说到大哥时,脸色有些僵硬,显然是有些不自在,不过明绣没注意到周临渊的这丝小别扭,反倒是有些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哥都一大把年纪了,如今还是打着光棍儿,身边没个人,我这心里也放不下,更何况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凑上来,我怕有些人…”剩下的话明绣没说,不过周临渊却是懂了,她指的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怕人家背地里乱来,到时叶明俊娶的,不是合心意的人,而进京两年,看过了那些的阴私手段,他们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虽然明绣还要两个月才是满二十的,不过这心里却是有些苍凉了,想来叶明俊心头是差不多,说年纪一大把了,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在这古代,他确实是大龄了,周临渊没有想歪了去,反倒是点了点头,皱眉道:

“当初父皇倒是答应过。”他说完,看了明绣一眼,夫妻俩心意相通,就算他剩余的半截话没说完,明绣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意思,冯氏自个是个什么德性,夫妻俩心里头都明白的,而冯氏的儿子周临祈,那更是一个让皇帝陛下戴了绿帽的牛人,对外还在说他有谋反之心逃跑了,死了也被人给扣了一个屎盆子在头上,连摘掉的机会也没有。他与刘氏的事儿,别说隆盛帝现在不提这事儿,好似根本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有过一个姓刘的宠妃,可明绣心里敢打赌,这样有损颜面的事,这位小心眼儿又记仇的皇帝陛下准不会忘了,说不准到闭了眼睛的那天,还能死死的记着这样一笔仇恨。

相形之下,冯家的倒台,更是让七公主周敏身后势力尽消,有那么一个不省心又被赐死的娘亲,再加上一个胆大包天,这样不要命的事儿也敢做下来的兄长,这位七公主周敏,位置就尴尬了些。别看叶明俊如今年纪不小了,可是这位七公主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儿,她与明绣同年,如今已经是二十之龄,这年纪是尴尬不已了,纯是一个老姑娘,这几年因冯氏的死,宫里好像有了个忌讳,谁也不敢提这事儿,隆盛帝不说这个女儿,好像所有人都将这姑娘给忘了般,到如今还没嫁人。

如果是早两年前,冯家门阀势力不倒,冯氏依旧宠冠后宫,七公主二十岁怕什么,就算和过亲难嫁了些又怎么样?还是有一些想要攀龙附凤的伸长了脖子等着娶她。可如今是什么情况,她母死兄长又犯了谋逆之罪,出逃在外如今还下落不明,成为一段公案,要身家没身家,要势力没势力,虽然是皇帝的女儿,可保不准哪天皇帝陛下想起了儿子周临祈谋反的事儿,又将气出在她身上,这样一个尴尬的公主,就算长得如花似玉,那也愁嫁

以前叶明俊身份尴尬,是太子的大舅子,除此之外也就只有皇帝陛下为了给太子妃出身体面一些给的一个空头衔建安伯,七公主那是高高在上的冯氏皇贵妃的亲生女儿,两人根本不是在一个平等线的。但如今风水轮流转,一个不受宠,已经被人遗忘在深宫角落处境艰难的可怜公主,一个是刚为皇帝陛下立了赫赫功迹的京中新贵建安伯,谁更有前途,自然是不言而喻。

以前虽然隆盛帝私底下透过周临泛给过兄妹俩口头承诺,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明绣还怕公主嫁过来势大,兄长受欺负而心里有些不乐意,如今周敏大不如前,一切依靠着哥哥,如果嫁过来,依旧是摆公主的款儿,那可真是有些委屈自己的哥哥了,说句老实不客气的话,周敏如同昨日黄花,嫁自己的哥哥,已经算不得下嫁了,再用公主对驸马那一套,就算这叶明俊与她之间还有情,迟早也得给磨灭掉。

明绣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有些为难:“这事儿我也知道,可是毕竟是我哥的终身大事儿,再说公主出嫁一事…”话里显然就有些不乐意,甚至是隐隐抗拒的意思。

周临渊听明白了妻子的话,略一思索,就已经明白症结在哪里,话说公主就近嫁在京城的事儿不是没有过,可是这些能不去和亲或者是笼络权贵重臣的公主,嫁得离皇帝近了,无一不是皇帝在意的,或是姐妹,或是父女,这些受皇帝宠爱的公主,嫁了人之后,驸马没几个是得了善终的。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初提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初提

公主大多都是骄纵奢侈,许多驸马就算是再出色的人才,在这样头顶上公主老婆的压迫下,依旧是一个个的最后沉默了下来,许多人甚至英年早逝,活不到四十之数,如今叶明俊这么个情况,要是落得和历史上诸位驸马一样的结局,却真是有些委屈他了。

想到这些,明绣心里是忧心仲仲,尤其是这周敏与她还算是老熟人了,手段厉害非常,好些个人在她手里头都吃过大亏,干了那样的大事儿,母兄都已经倒了大霉,而她还能在隆盛帝手里活下来,虽然如今过得不太如意,可好歹是还活着,而冯氏等人早是早已经在黄泉路上进了阎王殿多时了。

夫妻俩相对无言,周临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明绣,这样的结果其实他想到过,只是当时的明绣因为叶明俊与周敏之间的破事儿,累得两人还曾经闹过别扭,当时为了让媳妇儿心里好受,他才向隆盛帝提出了这事儿,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的这个妻子啊,到如今才认识到,周敏嫁叶明俊,并不是想像中两情相悦就能成婚过日子那么简单了。

两人心里各怀心思熄了灯睡觉,回到家里之后,明绣也不惯晚上睡觉时点灯,黑暗中她两只眼睛睁着,偶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周临渊伸了手过来,将她揽进怀里,鼻间闻着他身上早已经熟悉的味道,渐渐才有了些睡意。

等到算着皇后南巡的御辇已经快到京城,一行人这才开始从明绣家里出发,郑老道不愿意去京城过繁华的生活,他年纪大了,想的不过是落叶归根百已,并不喜欢太子府规矩繁多,反倒是叶家他是呆得习惯了,如今又没人管他,留下来还能与凑南王凑个牌搭子,可比去京城,动不动就受人跪礼,来得强多了。

不过是在叶家住了大半个月时间,但隆盛帝显然已经和镇南王混得有些熟了,两兄弟分别时,倒是真多了丝兄弟依依不舍之情,想来这大半个月的牌友生涯,两人还是培养了些情感出来,镇南王直将明绣一行人快送到京城边儿上了,这才有些舍不得的回去。

这样的情况,还真是隆盛帝这辈子,在镇南王这儿,受过的最热情的欢送,等到镇南王离开时,隆盛帝也颇有些不舍,言语间对皇后有些感慨似的道:

“我这位二哥,倒还真是第一次舍不得我,与平日里见我就躲完全不同了,看来,这当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好处哇。”相较于以前几个同他争皇位的皇子来说,镇南王一向都是守礼而知本份,面对隆盛帝时,虽然恭敬,可是却少了亲近,如今没想到连这样的感情也得到了,隆盛帝倒是颇有些欢愉,难得兴致好,又接着皇后说了一连串的话,见她只是微笑着应答,既不奉承,也不显得冷了场,心里倒是对妻子更喜欢了些,觉得她既是不如宫中女子般奉承自个儿,又不显得轻浮,想到这一辈子来的种种,以及镇南王身边简单的关系,虽然有妻妾,可是与王妃算是和睦的关系,两夫妻常结伴过来玩耍,之间的感情一看就叫人羡慕,虽然自个儿是皇帝,可是享受到的,却是远远不如牺牲的多。

如果没有这一回的叶家行,感受不到其中的差距,没过过那样简单而舒心的生活,也许隆盛帝有时会觉得做皇帝这样一辈子不甘,可是却绝对不会觉得不值,到如今有了比较,知道其中不做皇帝之后,还有许多其它的出路,心思,就渐渐活泛了开来。

皇后也不说话,看丈夫渐渐沉重起来的表情,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两人竟然都同时沉默了起来。马车轮子咕咕的在官道的青石地上转动着,一大早从叶家出发,此时到了京城门口时,已经临近黄昏,橘红色的夕阳光洒落在大地上,就如同给这世界披上了层金色的外衣般,也许是下午时分,城门口并没什么人,只是稀稀落落的,间或有一两辆马车经过,在看到明绣这一行好几辆马车的阵容时,都纷纷下意识的让开了些,空出中间一条路来,并一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一长串马车。

这边动静也不小,守城门的士兵们自然也瞧见了,脸上原本懒洋洋的表情一收,露出谨慎之色来,也不知道是京里的哪家贵人,就怕冲撞了,照道理这样的车队要进城前都得被查问一翻,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时,元月已经得了周临渊令,拿了他腰牌率先跳下马车,直直往这边走了过来,还没等那士兵问话,就已经趾高气昂的将手里捏着的腰牌拢在袖口里冲门口的兵士微微一晃,金色的牌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来,几个兵士不敢再看,要不是看出眼前这群人明显不想表露身份,几人险些就跪了下去。

知道对方身份不凡,自然是不敢再拦,等进了城之后,一行人分别往城东方向而去,古时认为东方是最吉祥的,因此不止是皇帝的住所,以及达官贵人等,大多都是居住在东南面,叶明俊的府邸,也是在那边儿,因此也顺道,并没分开走,他也知道明绣心里头在替他婚姻大事担心,不过在经过周敏那事儿之后,他如今倒真没了娶妻成亲的念头,如今自己一个人过着也挺好的,就怕多了一个妻子,多了孩子,不止是多的几张嘴,多花些钱多住房子而已,反倒是多了些他如今还不敢承担的责任与各种考虑。

他与周敏的事情,早已经过去多年,只是这样的事儿,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跟明绣说,叶胆俊知道妹妹因为周敏的事儿,一直心里对他有些歉意,可是她却不明白,要娶个公主,谈何容易?当初明绣的幸福只是占了一半原因,而剩余的一半,则是叶明俊太过冷静,知道自己与周敏身份相差太多,就算侥幸在一起最后也不一定会有想像中那般神仙眷侣的生活,到最后,只会害人害已。

当初就算曾经动过那么一丝心,随着如今阅历的增加,时光的沉淀,早已经不如当初那般执着,叶明俊眼睛里闪过一丝幽暗,下意识的就撩起帘子看了眼皇宫的方向,听说,她如今日子过得并不是多好,可两人毕竟,是越走越远了,当初那个天真可爱,又带着一丝狡黠的姑娘,如今,也不知变成什么模样了。

因郑老道没回京城,此时马车里就坐了叶明俊一人,用不着再掩饰什么情绪,也不用害怕被人看了去,叶明俊神色阴郁,俊郎的五官犹如石雕般,低垂着眼皮,半晌没有动。

将哥哥送到了御赐的建安伯府上头,明绣本来想嘱咐他几句的,可是想到如今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万事都有自己的主张,嘴唇微微动了动,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径自将原本撩起的车帘子又放了下来,外头街道上一阵热闹声,说的都是此次皇帝陛下南巡的事儿,今日一大早,御驾就已经回了京,如今说起这事儿,百姓们还有些激动兴奋的模样,隆盛帝在马车里头听着,忍不住就得意的笑了起来,直到到了皇宫门时,想到自己这次将天下百姓们都耍了道,还有些得意。

去叶家时坐的马车,吃过那苦头,回来时皇帝陛下自然是不肯再要了,因此明绣两人唯有将这夫妻二人送到家了,自个儿才能回自个儿家里去。太子府里还是老样子,走了大半个月,府里还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许多人还不知道两位主子离开了大半个月之久,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马车悄悄进了太子府后门,没惊动旁人,回了院子,先是让春华去吩咐厨房炊些热水送些吃食过来,收拾妥当了之后,原本明绣以为周临渊会去书房处理些事情,谁知他却是坐到了桌子边,端起一杯热茶抿了抿,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她径自换了寝衣,这才笑着看他:

“临渊哥哥,咱们回去了这么久,你就没什么事儿要忙的?”

周临渊先是摇了摇头,接着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想赶我走了?”见明绣摇头,周临渊忍不住笑了笑,洁白如玉的俊美脸庞好似突然间光华四射,目光深邃,叫人看得有些入迷,下巴上隐隐冒出了些青印子,给他原本俊美如同优雅贵公子般的气质,又增添了几分颓废与迷人,他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