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给夫人请安。”侧着身子行了个礼,贺尹惠等周敏唤了起时,才直起身来,神情有些戾戾的。

“二夫人倒是难得来我这边一趟。”周敏微微笑了笑,她是聪明人,一向不屑于在贺氏面上拿身份,毕竟自己不得父皇宠爱,兄长造反母妃身死是事实,说得再多,人家也瞧不起,不说,人家自然会拿捏她公主的身份,更何况自己身为正室,与贺氏为难,传了出去面上也不好看,反正又得不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又何必去做了,落人话柄。

听到她淡淡的语气,贺尹惠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了起来,气愤得胸口不住起伏,她如今没事儿人一样,却是阴险狡诈,害得自己如今被夫君厌弃,好端端一个王府的小郡主,身份也是高贵,嫁到叶家,光是两家身份上来说,她已经低嫁了,没想到嫁过来是个二房不说,还争不过这年纪一大把的正室。越想,她越是恼火,当初倒不如进了太子府,同样是做侧的,但是至少往后也是高高在上的妃子,比如今不得夫君宠爱,又没甚前途来得要好。

“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妾这两日没得了空闲,这不,一有空,就过来给夫人请安了么?”贺氏声音柔柔的,周敏却是心底冷笑了一声,之前没有空,却有空围着叶明俊转,现在却是终于空出时间来见她了。

“既然来了,就坐吧。”周敏懒得与她计较,不过她这话一说出口,贺尹惠却是心里愤恨不已,她之前使了手段,如今却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她深呼了两口气,忍住心里的不满,安静的坐了下去。看周敏也不理睬她,只自顾自的端了冰梅汁喝,心里更恨了些,一想到这两日来的事情,她再也忍不住,脚尖微微动了动,到底没站起身来,不过抬了头,眼睛盯着周敏看:

“夫人,妾如今不过是侧妻,妨碍不到夫人的地位,夫人为何还要如此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周敏啼笑皆非,原本以为她能撑得更久,更能忍的,没想到就到这个程度,是她太瞧得起她了吗?

“…”贺尹惠看着她没说话,一想到这两日的事情,她与明绣时常凑一块儿说说笑笑,而且每次都是避了她的,要说她没鬼,谁相信?可是她也知道,捉贼拿赃的道理,如今贸然前来问话,到底没有真凭实据,可是贺氏忍不了,她一想到这两日叶明俊对她冷冷淡淡的,心里的火气怎么也忍不住,一下子发泄了出来:

“夫人,您这两日设了圈子给妾钻,同太子妃说了些什么,故意yin*妾,如今,如今…”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冷遇

第五百六十章 冷遇

“好了。”周敏声音微微加重了些,嘴角边若有似无的笑意也像是收了起来,整个人变得严肃了许多,居高临下以教训的语气道:

“二夫人,这话请慎言。”看贺氏脸色青白,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周敏冷笑了两声:“太子妃是咱们夫君的嫡亲妹子,夫君一向很看重她,咱们应该与她交好才是,平日与她多走动一些,夫君心里也欢喜,不是我以大欺小教训你,二夫人,你平日也别端着架势,看太子妃冷冷淡淡的样子,要知道,除了她是夫君妹妹之外,身份也是不同的,是太子妃,做姐姐的真心劝告你一句,往后行事,可要再细心周到一些才好,如今嫁了人,妹妹已经不是祥阳王府的小郡主,而是夫妻的人了,可比不得在家做姑娘时。”

贺氏气得浑身不住颤抖,却偏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脸色涨得通红,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两人不欢而散。

“夫人,今日贺氏心里不满,恐她…”周敏身边的嬷嬷,等到贺尹惠含恨而走之后,才凑到周敏身边,有些担忧的开口。

“不妨,我说的也没错,她就是哭,也得找得到肯听她申诉的人。”周敏嘴角含着笑意,想到这两天贺氏得叶明俊厌恶,根本就不待见她,觉得她多嘴多舌,贺氏好几回有心道歉,却都吃了挂落,事关到他的妹妹,连自己与他正是情深意浓时,都吃了亏,这贺氏去多嘴,怎么能不令他心里窝火?周敏又是觉得爽快,可是又有些苦涩,挥了挥手,止住那嬷嬷还想要再说的话,低声道:

“算了,其实夫君心里也对我多有不满,算计贺氏得他厌恶,可是因小失大了,他不是好呼弄的人,说得多做得多,虽然他离贺氏远,可是离我,也会远了。”那嬷嬷虽然还对贺尹惠的态度有气,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这么个理,这个伯爷,心眼儿不比她少,虽然还一心维护周敏,不过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明绣对于哥哥的房里事也并不多说,她最近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心理中,一方面有圆了儿时梦想,大家一起住着,远离京城是非的欢喜,一方面又有周临渊毫不愧疚的出卖了儿子,让周瑞宁接替他在京城,而自己夫妻则是在这儿逍遥快活的住着,对于这一点,心里多少有些内疚,看到儿子安静单纯的脸时,心虚一层层的就涌上心来。

“母亲,父王说,您以后是要常住在这儿了?”周瑞宁京里的学业告一段落,也跟着来了之后是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光,虽然高兴不高兴,在他脸上已经不容易看得出来。

明绣点了点头,还觉得有些心虚,听儿子这么说起时,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内疚涌上心头,紧紧搂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母爱占了上风,软软的哄他:“母亲就在京里陪着咱们元儿,好不好?”

原本以为他该是欢喜的,谁知道小孩子仰头看了她半晌,竟然摇了摇头:“父王说母亲住家里会高兴一些,在府里时,不能和舅舅他们住一块儿。”说完,像是怕明绣还要再哄她,又多加了一句:“更何况母亲就算是在府中,孩儿每日见母亲的时间不多,皇爷爷说,母亲和父王如果不在京中,想将孩儿接进宫里教导。”

听儿子懂事乖巧的话,明绣心里酸涩不已,却是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晚间时与周临渊就表示了自己还是愿意住京中的话,周临渊沉默了好一阵,知道她舍不得孩子,半晌之后只是将自己与隆盛帝之间的打算说了出来,仍旧是住这边,京中太子府有替身,一两月时回去一次,与儿子相聚,其它时间还是像之前安排好的一样,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更何况他都安排得这么仔细了,明绣也不再多说什么,虽然还有些不舍,但是半个月一过,皇帝陛下的龙辇快回京时,依旧是不舍的看着儿子跟公婆一块儿回了京,周临渊夫妇与叶明俊夫妻却是留了下来。

就像回到了当年的时光,每日时郑老道就拉着两个徒弟胡闹,没有了缠身的公事,以及各种在京时的应酬,二人倒也跟着郑老道学些功夫,明绣闲暇时做些护肤品与女红等,偶尔与来串门的周敏说说话,日子倒也是十分闲逸,唯有贺氏,上次因为与明绣多嘴被责备之后,好像与她之间的关系有了疙瘩,轻易不愿意出门,周敏有意无意的透露,说是她原本满腔大志,如今见叶明俊闲下来心有不满,明绣听完也只笑笑,并没放在心上。

坐在葡萄藤下,夕阳的余光暖暖的洒在人身上,山里傍晚的凉风轻轻拂来,吹在脸上带来一丝悠凉的气息,明绣懒洋洋的撑着如玉似的精致下巴,听着耳旁郑老道指点周临渊二人武功的声音,不时有嫌弃的话传来,跟当当年的情景一般无二,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嫁给当初那个跑到自己马车上的奇怪少年,也不知道当初那奇怪招摇撞骗的老头子,如今几人还能结成这样的缘份。

原本以为自己来到这古代,应该是样样不方便的,谁知却是因为来了古代,圆了自己上一辈子的梦想,有亲人,也有爱情,更有了孩子,是自己上辈子想也不能想的事情,像是弥补了上辈子的遗憾般,人生都变得圆满。明绣看着郑老道没有正经样的坐在石椅子上头,手里拿了金黄色的竹棍子,挥得霍霍有声,被嫌弃着骂了半天的周临渊二人,早已经脸臭得不行,二人额头晶亮的汗珠,以及久违没见过的怨怒表情,让明绣突然间忍不住笑了起来。

除了一个心里还郁闷不已的贺氏外,其它众人倒是都对这样的生活十分满意。

相对比起叶家众人满意的生活,此时远在陈家的陈大娘,这时就如同被人架在热锅上烤的蚂蚁般,早急得受不了了。李木匠当初与她闹别扭,都过去半年时间了,不止是没有如她想像中的那般向她赔礼认错,更是连音讯儿也没有,如今好不容易带着一大家子回来了,却是没有上陈家门一趟,渐渐的,她坐不住了,在听到李家的长福讨了媳妇儿之后,却是没来拜见她这个师母,如果没有李木匠的示意,以长福的老实,断然是不敢如此的,而李木匠竟然狠了下心,莫不是,要与她和离?

慌乱不已的陈大娘去了李家,果然是没见到李木匠的面,回来又拉不下脸哀求儿子去替自己说项,原本她觉得自己告诉杜家那位老爷地址一事并不是如何严重,可如今看儿子与丈夫都同她闹别扭,倒令她心里害怕了起来,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舍了老脸求儿子,陈汉武倒是碍于她是长辈,得了她话去了趟李家,却是回来跟她直言,说李叔觉得如今生活也挺好,人老了,膝下有徒弟徒媳陪伴也不错,让她就安心在陈家帮忙带孩子,不用去多费心搭理他。

这话说得好听,实际上却是要陈大娘不用再回李家去的意思,到了此时,陈大娘这是真的感觉得到李木匠的决心了,那老头子的脾气一向都是这样,倔得很,一大把年纪了,虽然脾气温温吞吞的,可是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该不会真是想与自己和离了吧?跑了几趟李家,没见着人,陈大娘此时想到以前自己做的事,多少觉得有些没脸面见明绣,不过却是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其它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李木匠因为明绣而生她的气,如果这姑娘同他去说说好话,那老头子应该是会搭理她了吧?

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陈大娘想到这些年来和李木匠生活的点点滴滴,那老头子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心眼实在,有好的都留给她,一向也听她意见,两人半路夫妻,他真是难得了,人都说好来伴,子孙都有子孙福,二人老来相伴才是正经道理,因此不愿意与李木匠就这么算了。陈大娘鼓起勇气,来到叶家山脚下时,原本她住在山上叶家时,多么风光,谁见了她都得恭敬唤一声大娘,那时的她得意洋洋,还真当自己已经是个富人太太,可如今,她再次来到山脚下时,却是被守岗的士兵拦在了进山的入口处。

原本这座山头的巡逻士卫就紧密,如今周临渊夫妇与叶明俊一家子再住过来,那守卫的人就更森严了些,许多人都是后来新到的,别说不认识陈大娘,就算是认识的,恁她一个当初管事的娘子,都被送回去了,已经不在山上做事,就不可能让她进来。

陪了笑说了半天好话,那为首的兵士脸色还冷冷的,陈大娘多少有些讪讪,面上挂不住,好话都说尽了,这人却是油盐不进,不管她如何说,就是不放她进山,哪像以前,她一过路,人家都得向她打声招呼。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说合

第五百六十一章 说合

一想到当初,陈大娘就有些愤愤不平,不过看到这人手里提的长矛,包裹在头盔里的冰冷面孔,心里的气又焉了下去,今日来一趟,连山都上不到,更别提见明绣的面,她又是有些不甘,又是觉得没面子,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右手袖口里的钱袋,多少有些舍不得,不过看到来往村民们目光都好奇在她身上扫过时,她狠了狠心,握了握钱袋子,手指微勾,拨弄到一块碎银子,掏了出来,想往这士兵手里塞去:

“小哥儿,行个方便,这些钱你拿去买酒喝,我与山上的叶家当真是熟识的,你们就让我进去吧。”

那侍卫摸了摸手里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子,不由啼笑皆非,要不是看她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他此时早就不客气了,这辈子不是没收过贿赂,还是头一回收这样小面额的,如果她只是要进城或者是其它,这侍卫估计睁一只眼闭一只也就让她过去了,可是这山上住的贵人,又有谁不知道?

别说只是给他一颗碎银子,就是给了他一座银山,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去享,更何况能在这里守山的,虽然不如在京城时做侍卫兵统风光,但却都是周临渊与镇垌王等人的心腹,根本是不敢去为了贪图荣华富贵,就做出令主子不满甚至是遇害的事情,太子等人的安危,出了一点儿差错,谁负得起责?

“老人家。”那侍卫头领将这颗碎银子又塞回陈大娘怀里,表情虽然温和,态度却是十分坚定,提着手里的长枪,冲她摇了摇头:“回去吧,我不能放你上山的。”说完,不再理睬她,走了。

山下原本平安村的村民们许多都是认识陈大娘的,有些人前一段时间还是看见陈大娘拖家带口的搬了回去,心里有些闹不清楚,不过众人几年来都是知道这陈家人是住在叶家那对兄妹家里的,因此也没有人想过他们之间会生出龌龊,可此时一见陈大娘竟然上不了山,忍不住个个表情都露出惊讶之色来,看得陈大娘更是羞愤欲死,这侍卫头领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油盐不浸,众村民们的目光实在是太灼人,陈大娘原本没见到明绣还不甘心,可此时也不得不低着头赶紧回去。

第二次再来时,她记起了头回的教训,挑在了盛午众人都吃完饭午睡的时候再来,这回守山下入口的却不再是头回的那个人,陈大娘无奈,又将自己与叶家过往的关系重头说了个遍,可惜唾沫儿都快说光了,这人却是不为所动,说到急了,她再次使出上回的手段,拿了银子出来想通路时,这位却不像上回那个侍卫般好说话了。

记取了头回的教训,陈大娘回去之后反复思考,是不是自己出手太寒酸了,可是乡下妇人,一辈子勤俭节约的,头些年时,刚丧夫那会儿,陈家实在穷得紧,要不是有明绣,估计此时陈家兄弟还打着光棍儿,别提如今的光景,穷过的人,将银子看得重,陈家如今虽然好过了,陈大娘将银子看得紧的性子却是越发厉害了些,那回她虽然有银子,不过却舍不得多给,这回再来,她打定主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因此多塞了好几块进这侍卫手里。

头回那人只是将银子又塞还给她,顺便温和请她回去,将他比作温暖的春天,那么这回这人就是凛冽的寒冬,夹杂着秋季的凄凉。这人恶狠狠的将银子给她扔了一地,险些没扔在她脸上,一边冷笑着比了比手里的长枪,那枪尖锐的顶端还闪烁着凛凛寒光,陈大娘这辈子还没遇过这样的情况,直吓得心脏险些都停了跳,那侍卫年轻冷酷的脸上却是带着冰冷,居高临下冲她冷冷道:

“赶紧走,不走别怪我手里的铁枪不听使唤。”已经是赤果果的威胁了,陈大娘哪里还记得自己的初衷,吓得连银子也没捡,就赶紧拧了裙摆回去,这一吓,可是好几日没睡着,整个人一下子精神颓废了许多,再想到自己散落到草丛里的银子,当下又是捶胸顿足,却是害怕那个侍卫,吃了两副收惊药,好几日没敢再去。

明绣倒是听人说过这回事,不过她如今想起陈大娘来就觉得尴尬又有些疙瘩,能不见就不见,因此知道这回事也当做没听到般,不过到底还是让春华派人将李木匠接过来了一趟。

陈大娘与自己之前的龌龊,是叶陈两家之间的尴尬,实在是与李木匠夫妻之间无关,因为她如果李木匠与陈大娘赌了气,并不是她的意愿,明绣如今对陈大娘虽然没有了以前的感情,可是对李木匠这个慈祥而亲切的老人,却是很有好感,多年前这位李爷爷,第一次费心为她做玩具时的温和表情,以及其间的种种维护,如今还浮现在她心里头,老人到老了,需要的是伴,绝对不是儿女的孝顺可以弥补的,更别提她这样一个外人了,如果李大爷与陈大娘过得好,二人何必为了她闹这别扭?

李木匠如今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古代,他这样的年纪已经是个标准的老人了,再加上年轻时的过度操劳,此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上一些,两鬓都已经斑白,看得明绣心酸不已。

“要让我过来,何必让人来接,李爷爷如今身子骨儿还走得动,没到老得动弹不了的地步。”李木匠看到明绣,笑呵呵的就说了一句,好像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般,先是打趣了她,想让她不要钻了牛角尖。

“李爷爷何必说这样的客气话,更何况就是您还走得动,也要看春华放不放心嘛。”明绣转头看了春华一眼,抿嘴笑了笑。

李木匠脸上就露出了满意之色,春华的人品性格他是极满意的,再加上如今陈大娘不在李家,春华性子又好,对他这个长辈孝顺有加,与杨小红也是相处得极好,让李木匠说不出的满意,觉得长福这一辈子让自己操心,如今倒真真是福气顶天,娶了个好媳妇儿,逢人就夸她,就连长生的妻子杨氏,也是有时羡慕春华得公公满意,却因为她的身份,并不敢心生嫉妒。

明绣与李木匠寒喧了一阵,还没说到陈大娘的话题时,郑老道就已经摸了过来,这俩老头子也算是老伙计了,当年李木匠在叶家做活时,因为与郑老道都是老头子的原因,还算谈得来,郑老道回来时又逢李木匠因为陈大娘的原因搬走,也算是多年没好好说说话了,这会儿郑老道是过来在明绣手里劫人的,继续两老头子当年还没下完的棋 。

原本李木匠也怕这丫头说起陈大娘的事来,正自头疼,幸亏郑老道过来拉人,连忙乐呵呵的没给明绣说话的机会,就跟着郑老道颠颠的离开。

无奈的看着俩老头子一前一后的溜了,明绣无语,她不相信以郑老道的武功,听不出来自己之前是想要与李木匠说什么的,也许这是他让自己不能管别人闲事的一种表示?犹豫了好一会儿,明绣这才看着正安静收拾着杯盏的春华,有些无奈道:

“春华,陈家大娘一事,你看…”

“夫人,您管她呢。”陈大娘的事春华嫁到李家之后也多少知道一些,李木匠与陈大娘之间的事,虽然直接爆发是因为明绣的原因,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陈大娘平时为人实在是太过强势,又三番四次做出让李木匠一忍再忍的事情来,这回与杜伟堂之间的交易,只是让李木匠将过往的事情都爆发了出来,破境要想重圆,实在是有点难,尤其是她公公这性子,如今看着好相处,实际为人却极有原则。

更何况春华虽然知道明绣的意思,可在她看来,陈大娘实在是太过厉害了一些,将李木匠的宽容当好欺负,压得他死死的,平日连他穿啥吃啥都一味全管了,跟管儿子似的,李木匠这么多年下来,听杨小红说起,也挺不容易的,一个老大爷们儿,在家却是从未挺起腰过,家里附近的人背地里都笑他,实在是让人难堪得很。

“那陈家婆婆也不是好相与的,奴婢倒是觉得,其实公公觉得现在的生活不错,那就随了他吧。”春华嫁过来之后,长生长福两兄弟商量了,都认李木匠为父,毕竟两人都是孤儿,从小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一手被李木匠带大,连姓也随了他,简直是与亲生儿子没什么分别,倒不如撕了那层隔阂,直接认父亲来得要好。因此春华嫁过来时,直接就是拜的李木匠,并不是称师父,而是称公公。

明绣听春华这么说,不由一手撑着下巴,歪了脑袋看她:“嫁了人之后,果然有了些变化,能说会道些了啊。”

春华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夫人,您…”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闲事

第五百六十二章 闲事

这边主仆二人说笑,那边郑老道跟李木匠离开之后,两人早已经布了棋局,有一搭没一搭下得正来劲儿,可惜二人都是个臭棋篓子,斗得棋鼓相当,二人就算都是下得一手烂棋,却也是难得碰到一个同样都臭的,不由都下得津津有味儿。

“老伙计,那丫头就是个爱瞎操心的,当年你也是看着她长大,这性子可是够了解的吧。”郑老道坐在石椅子上头,翘着个二郎腿,早已经在他们坐下时,就有丫头过来添了茶水放了些点心零嘴儿。

这样富贵的生活实在是很容易让人上瘾,郑老道以前是自个儿独自一人漂流惯了,可如今受了糖衣炮弹的袭击,也不得不承认当这人上人果然是滋味儿好得很,只当甩手掌柜就是了,其余一切事情自然有人操心有人安排,他这样久经风雨的老**都坚持不住,更甭提其它人,难怪总是削尖了脑袋想当上剥削阶级。

“我当然知道。”李木匠两只眼睛盯着棋盘子,一边下意识的伸手捞了桌上的点心碟子,人老了,牙口胃口都不好,就爱吃这些甜腻又软襦的东西,不过这样的点心了吃多了容易积食,人老了消化又不好,贪吃过几回,闹腾两天吃不下饭之后,儿子媳妇可都不准他多吃了,明绣家的这糕点做得好,甜而不腻,软嫩又不粘牙,最好吃了。

“知道就好,也别理睬她,我估摸着,这丫头一整天没事儿干,想从你身上找乐子呢。”毫不负责任说着人家坏话,一边还理所当然的吃着人家的点心,明绣站在不远处,听得气结,不过却看见李木匠心有戚戚然的点头赞同,一阵无力。

“老头子也是这么想的。”李木匠像是找到知音一般,鞋合不合脚,他自己最清楚,活了大半辈子,比起两世人的明绣还要多活上十多二十年,虽然这一点李木匠不知道,不过却与他当前的想法并没什么不同,依旧是比明绣多活上一些年,那丫头,就是瞎操心了些,虽然知道她是一片好意,不过与陈大娘这样的老年人事情,还是少牵扯她,以免传了出去,人家说着不好听。

明绣到此时才知道二人的好意思,不由心里软软的,知道李木匠自己有了安排,她也不再去多事,没有惊动这两个抢点心抢得很黑皮的幼稚化老头,只是命人再给他们做了两盘利消化的山楂糕过来,又悄悄的带着人,原路退了回去。

郑老道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笑意,两刻钟过后看到端上石桌的山楂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糕点还带了热气,粉红fen红的,煞是漂亮。拈了一颗丢进嘴里头,酸酸甜甜的,虽然不是纯甜,不过经过太子府专用大厨的手之后,却是比普通的酸味儿多了丝让人忍不住一吃再吃的欲望。

李木匠回去之后了不知道与陈家说了什么,总之陈大娘是没再往叶家这边找了过来,不过隐隐听说,陈大娘这两日病了,病得还挺厉害,明绣早些年与陈家等牵连也算深了,这要的消息避也避免不了,更何况还有李长生兄弟俩,因此听说的时候,只知道李木匠送了些银钱过去,而人却没有去探望,他知道要断就断得干净,不要再依依不舍的道理。果然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这些取舍与分寸,他心里早就有把称了,明绣不由微微感觉到羞涩,自己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如果李家与陈家关系算是名存实亡,虽然用这个词形容有些怪异,不过此时明绣却是找不到其它形容词,能来形容陈大娘与李木匠两个老人之间的事情。

一路走来不容易,没想到却这么分开了,明绣感叹:

“倒真是没想到,如果我不去多事,估计李爷爷到现在还不会早早的做了决定。”

“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春华不赞的摇了摇头,一刻钟也不愿意闲着,替她添了杯热茶水,拿了美人捶,在她肩膀处轻轻敲着,一边皱了眉头道:

“虽说是难得的缘份,不过公公与陈大娘也只是不适合在一起罢了,哪里与夫人您相关,公公这么大把年纪了,自然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的。”

“看在陈家兄长们的份儿上,还是等下让账房送份银子过去吧。”明绣也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只是吩咐道。她与陈大娘之间虽然有些嫌隙,不过陈家兄弟如今暂时还是挂在她名下做事,更何况这几兄弟性格都还算憨厚,就算现今因老娘的关系与她见面时有尴尬,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每回做事,都像是恨不能使完全身力气般,实在很难让明绣与他们生出厌恶之心来。

“奴婢省得,夫人您真是一个好人。”春华羞涩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明绣笑了笑,也不去争辩这个问题,没想到在古代社会,自己成日被人侍候着,只动动嘴皮子,让下头的人跑来跑去,也会得了这么一个称呼。如今她与周临渊一旦搬了回来,叶家原本的空架子,迅速让太子府跟着一道来的下人中的精英们填满,事事都做得顺心如意,比起前几日倒是方便了不少,叶家地方虽然大,如今下人们一来,倒是填满了大半,剩的地方便是不多了。

她转头看春华,见她恭敬柔顺的样子,眉眼间几乎没什么变化,除了一些穿着,每日早早的就来侍候她了,不知道啥时候来到的叶家,总之她一睁开眼,就能瞧见她守在身边,晚上时也是侍候她躺下了才回去,明绣微微心疼,握了她手道:

“让李爷爷他们搬回来吧,长生他们也一起。”春华愣了愣,手上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她,明绣却是目光柔和坚定了些,笑着道:“让长福他们也回来,免得你每日跑来跑去,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

“奴婢不累的。”春华抿了抿嘴角,虽然话是如此,不过心里仍旧是为主子这话感动得不行,她跟在明绣身边多年,也知道李木匠等人以前是住叶家的,因此明绣提了这话,她并没反驳,更何况这是主子的命令,也没她反驳的余地,唯有回去说了之后,再看李家人如何反应选择而已。

原本明绣觉得以李木匠的脾气,这事儿应该不容易成的,谁知春华回去一说,第二日倒是给了她一个准信儿,李木匠一下子就同意了,不过就是额外要求说让长生长福也替她做事,这一点长生一家都没问题,他们是巴不得了,长福更是不可能有其它意见,老婆每日早出晚归的,他早就看在眼里了,这会儿能解决问题,那是最好的,只往后一心一意替明绣做事,更卖力了许多。

李木匠与春华一家住在了叶家的最外围,离明绣是近了些,不过却与郑老道打交道却无碍,偶尔镇南王爷过来找郑老道玩耍时,也能碰着李木匠,当了几年的便宜邻居,没想到这会儿镇南王才发现这老头子不错,偶尔三个人时,也能凑成一堆牌搭子,到后来渐渐混成了死搭挡。

陈大娘得知李木匠一家搬走时,又是险些一口气没提得上来,如今的叶家没了她照样在转,珍珠奶茶生意没她一家也顾得走,原本她以为的自己很重要,没想到离了自己样样都还是原样,甚至以为最不可能没了她的李木匠,如今没了她还越过越好了,她此时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却是百味澄杂。

对于这些,明绣不知道也并不想去知道,春华搬回来没两日,看起来脸色确实好看了许多,眼睛下头的青影也渐渐淡了去,两主仆靠在一块儿做女红,房里几个小丫头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般,外头还站了两个守门儿的,明绣拿了针尖在头发里头抹了抹:

“最近翠翠还在忙她哥的事?”

“嗯。”春华点了点头,视线从绣布上头移开,往明绣面前瞧了瞧,放下手里的物什,先替她又重新换上了热水,这才拿起手中的活计:“何家如今在说喜事,翠翠姐前几日还说要晚两天才能回夫人您身边当差呢。”

何远在妹子成婚之后,算是了结了心里的一桩婚事,他单身多年,也开始物色相亲起来,因着他如今年纪虽大了些,可是何翠翠存了些银子,与他说亲的人倒也不少,如今也有挑挑捡捡的本钱,何翠翠替他操持终身大事,已经忙了好一段时间了。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那边外头却有婆子过来回话:“夫人,舅夫人过来了。”看明绣点头时,连忙退了下去,不多时周敏与贺尹惠跟在她身后上了楼来。

那句舅夫人的称呼,周氏与贺氏二人都是听在耳里的,周敏脸上带着淡笑,唯有贺氏年纪还不到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这舅夫人一称呼,就像是在说这叶家是明绣的,他们只是在这儿借住一般,不过贺尹惠心里有所怨言,嘴上却不敢说什么,之前与明绣多了回嘴,现在夫君还在怨她,这回称呼一事,不止是叶明俊默认的,而且说不定还有他授意的意思,在叶家没住多久,夫君对这位唯一妹妹的维护,她要是再看不出来,就当真是蠢得紧了。她要是再去生事,估计周敏得要笑歪了嘴。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房产

第五百六十三章 房产

贺氏这么一想时,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周敏,见她脸上带着淡笑,还有一种她极厌恶的高傲之色,偏偏这丝高傲之色在她脸上不止不会显得刻薄,反倒只觉得浑然天成,好像这个女人活该就是这么高傲的一般,心里就腻味了。刚刚那句舅夫人,周敏明明都看见了,此时却是丝毫端倪也瞧不出来,贺尹惠心里一紧,冷笑了一声,猜测着周敏心里应该不舒服才是,不过这人才能忍,莫不是算计着自己的性格,想着自己一定会先发难,拿自己当伐子使了?

闹由自己去闹,她只捡现成的好处了?虽然猜到周敏极有可能这么去做,但贺尹惠却是不得不去上这个当,原本她对于叶明俊要辞了皇上给的差事,安心修养一事就有些不满,一点权势也没有,甚至连太子和太子妃都要陪着他一块儿,往后这个伯爷府,还怎么去得势?没有势力,谁要讨好他,自己娘家人有什么事儿,也是帮不上忙不说,而且往生有了孩子,继承的只是一个空爵位,好歹这叶家还算有些财产,就贺尹惠得知,除了那京里正热火,有时千金难求一样的护肤品外,还有如今已经成为皇帝陛下明里暗里支持的彩票铺子,以及这叶家的房产,这片地头可不便宜,如今这里的房价比京城的还要贵上许多,并且是有价无市,有了这些财产,往后她生了儿子时,如果周敏没孩子,这一切,包括爵位,是自己孩子的,如果周敏有孩子,那么自己的孩子也要分上一些,数目也不少了。

可今日听明绣身边的下人竟然称呼自己等人为舅夫人,那岂不是表示,自己是借住在叶家的亲戚了?妇人家总在意的是这些,贺尹惠嫁来之前又听母亲细数过叶家的财力,再加上叶明俊为人又从不拈花惹草,极其正派,虽然年纪长了些,可是膝下没庶子,更没听说过什么花边新闻,名声在京城女眷们心目中是极好的,虽然没想到嫁来是做侧的,可正的是公主,人家再不得宠,身份也要比她高贵那么一些,贺氏无奈也忍了,反正想着还有财产。

没想到今日看来,说不准连财产也没自己的份儿。这么一想,一整个下午在明绣小楼边玩耍时,贺尹惠都心不在焉的,明绣看得出来她是因为那一句舅夫人的话心怀不满,不由暗自里就冷笑了两声,如今嫁过来连孩子都还没生,就开始想着要争财产的事儿了?虽然心里对贺氏有些微词,不过等周敏二人离开之后,明绣严厉喝问道:

“谁让你称呼嫂嫂们舅夫人的?”那回话的丫头和婆子听她喝声,脸色不由一白,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有些惶恐道:

“是伯爷让奴婢们这么说的,说是,说是往后,称呼舅夫人,不,叶夫人,就称呼,称呼…”说到后来时,看明绣脸色,心里越发忐忑,竟然说不出话来。

明绣心里微恼,虽然猜到是哥哥的原因,谅这些人也没这么大胆子 敢擅作主张,不过真的听到是叶明俊时,叹了口气,这才缓和了脸色道:

“起来吧。”她说完,看众人战战兢兢的样子,表情温和了一些,不过仍旧是带了严肃,正色道:“往后还是直接称呼叶夫人,或者大夫人吧。”“是,奴婢们尊令。”众人齐齐声回答了一声,眼睛里还带了余悸,极少见到太子妃这么板着脸的样子,没想到还挺吓人的,心有凄凄焉,这才各自又退回了各自的位置。

周敏二人回去时已经是晚膳时分了,两个女人心里都有事,再加上明绣如今虽然不在京城,可是身份地位到底不同,她在留饭时,二人都规矩恭敬的告辞了,一路上周敏走在最前头,贺氏落后了她小半步,以示尊敬,一路无话,不过二人在分岔路口各自回小楼时,贺尹惠到底是没沉住气,率先开口笑:

“姐姐,您说今日这事儿,殿下是开玩笑的么?”两个女人都是聪明人,明眼人心里都不打暗语,周敏心里冷笑,早知她是这样沉不住气,不过脸上却是沉了下来,皱着眉喝了她一句:“胡说八道什么,太子妃哪里是咱们能非议的,更何况嫁夫随夫,夫君心里明白得很,一切事情有他做主,咱们妇道人家,去操那些闲心做什么。”

不软不硬的给了她一颗钉子碰,周敏又笑着说道:“厨房估计快送膳了,咱们姐妹也许久没有一起,二夫人不如一道随同去我那用晚膳?”“姐姐的好意,惠儿心领了。”贺尹惠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脸上却是温婉的笑着摇头拒绝,周敏刚刚的冷言冷语她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也没想过她会老老实实的说,这么回答正是意料之中的,她不在意这话,不代表她愿意与周敏一起用膳,她是侧妻,在正室面前是要立规矩的,吃苦受累侍候她吃饭,替她布膳擦嘴,她才没那个闲心,没事儿找罪受。

如果是平日,那也就罢了,不过今日姑凉她心情不好,自然是一口回绝。

周敏也无所谓,只是说说而已,她早料定贺氏会拒绝,更何况贺氏不愿意侍候,她还不想一天到晚的看到贺氏这张脸,因此二人很痛快的挥手分开。

“二夫人,公主殿下的态度很耐人寻味呢。”说话的是贺氏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嬷嬷,看起来年刚已经有四五十岁了,老态龙钟的样子,不过抬头时眼里却是闪过精光,她原本是祥阳王妃身边的贴身奶嬷嬷,姓胡,这回女儿出嫁,忍痛将她陪嫁了过来,就怕女儿有时面对公主受气,忍不得吃亏,再加上这公主听说也不是个善岔儿,贺尹惠有小聪明,可到底是年轻气盛,到时着了她的道,这嬷嬷能帮忙盯个几年,她心里多少也要放心些,只要贺尹惠生了儿子,到时也算是在叶家扎下根来,总比如今要好得多。

“那是自然,那人,一向心思重得很哪。”贺尹惠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抬头看向远处,正是周敏小楼的方向,隐住了眼里的怨恨之色,她的动作眼神能瞒得过旁人,却是瞒不过刚刚站在她最近的那个年老嬷嬷,听她这么说话,一本正经纠正道:

“二夫人,您得称呼公主殿下才是。”贺氏从小也是天之骄女,没想到嫁了人却是做二房,屈居人下,这是她一辈子没想到过的事情,心里不服气得很,平日让下人们称呼周敏时,都从不说大夫人,而是用公主的尊称,这老嬷嬷知道她气性大,因此也顺着她的性子,不过在该纠正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留情的出口,这让贺尹惠对她又是烦,可碍于母亲的身份,还责罚她不得,再加上多少还依赖她,因此平日对她也算得上尊敬,但今日她心情不好,听到她又这么纠正时,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我知道,嬷嬷如果没事,早些回去歇着吧,这天气热,晚饭让人送到你屋子里去。”

祥阳王妃身边的人,自然待遇也是不同,老嬷嬷平日跟在贺氏身边,也只是出出主意以及帮她纠正一下得失言行而已,并不真正做事照顾她的,反倒还需要一个小丫头来侍候她,这会儿她人老了,可是心却不老,听贺氏的语气,知道她心里已经不满了,暗自叹息了一声,也不辩解,反倒痛快的点了点头:“那老奴也不耽搁二夫人的时间,先行告退了。”她动了动嘴唇,犹豫自己要不要提醒她不要再去计较这称呼一事,毕竟太子妃身边的人规矩行事断然不会错,而今日人家敢喊出口,显然是有倚仗的,自家这位小小姐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不过到底年轻了些,怕她被那位公主当了松使。

谁知她还没开口说话,贺尹惠已经极不耐烦的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嬷嬷赶紧下去歇着吧。”

那老嬷嬷苦笑了一声,这下人家都赶人,她也用不着犹豫了,有些心灰意冷的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以来,她随着贺氏陪嫁到叶家,也算是看到她在这位公主手里吃过好几次亏的,偏偏说她又不爱听,沉不住气,自己多说了几回,她不但是没听,反倒是有些厌烦自个儿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她自己吃够了亏,总明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道理,让她撞撞墙,说不准也是好事,因此就点了点头,又行了礼,这才带了一个小丫头顺着花丛小径退了下去。

“哼。”下人们都看得出来这位主子实在不是很好,再说连德高望重的胡嬷嬷都吃了亏,众人谁还敢多言?

用过晚膳傍晚时分,贺尹惠洗沐过后心不在焉的坐在桌子边,等着叶明俊过来,说来叶明俊也是一个很重规矩的人,他每月固定有半个月会在周敏处,十天会在她这儿,另十天,应该是自己独处的,今日正是轮到他过来的日子,她拿了针线,表情有些犹豫,许久还没动一针,今日胡嬷嬷要说的话虽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不过她心里是明白的,她也知道这位老嬷嬷心里的顾忌,说实话,她也知道那样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是来得最好的。

第五百六十四章 劝慰

这些道理贺尹惠都是明白的,用不着别人成天到晚的说,她心里明境儿是的,可是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是她不甘心,人常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果她嫁给叶明俊做二房,自己年纪比他小这么多,又受了委屈,如果结果还是这样,什么也没有,那她怎么能吞下得这口气?就算她不为了自己着想,为了往后自己的孩子着想,她也得争上一争。如果就这么沉默了,往后周敏生了儿子,她是正室,儿子自然是要继承爵位的,叶明俊又没有房产,那些生意,怎么够两房的人分?更何况,谁又能保证,周敏一定只是生一个儿子而已?如果到最后,她一无所有,贺尹惠又怎么甘心,这些委屈,没人能知道,众人只知道叫她忍忍忍。

想到这儿,贺尹惠恨恨的将手里的针线一下子又拍回针线箩筐里头,手掌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拿起来看时,已经是被线篓子里头的针刺了一下,沁出殷红的血珠,她疼得直吸冷气,将手掌放在嘴边舔了舔,外头却有丫头进来回道:

“二夫人,伯爷回来了。”

贺氏美眸微微一亮,眼睛里沁出明亮的光彩,那丫头说话没多久,叶明俊挺拨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处,凭心而论,他年纪虽然长了些,不过长得却很好,风度翩翩,尤其是那双冷峻的眼睛,极容易让少女心沉醉,虽然不如太子殿下俊美,可周临渊的俊美中带了华贵与雍容,冷淡与高雅并存,可以远观,却不能亲近,他让人心里会有些害怕,叶明俊却是刚刚好,他的俊带了书生式的温和,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再加上他去江浙几年,举手捉足间,能看得出那种果敢的气质,与这样的温柔的书生气相结合,像是带了武人的坚强冷硬,与书生的温柔飘逸,贺氏对于他这个人,是很喜欢仰慕的,一看到他来,柔嫩的脸颊浮现出两丝红晕来,忙上前张罗着替他擦了手和脸,又拿了放在自己这边的家常服来,要侍候着他换上。

“不用你来侍候,有下人们就行了,你歇着吧。”叶明俊温和的冲她点了点头,虽然前些日子心里对她有不满,不过事过境迁,一个大男人也没这么小器,将事情总记在心里,再说那两日给了她教训也就是了,没必要夫妻相处时,还死板着一张脸。

“夫君说的是哪里话,照顾夫君,本来就是妾身的职责。”贺尹惠笑着摇了摇头,她心里是喜欢叶明俊的,更何况因有两个女人同分一个男人,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不希望叶明俊在她这儿时,还有旁的女人能靠得近他,因此他的样样事都是由她亲自动手打理的,虽然累了些,不过她却是心甘情愿。

叶明俊点点头,看她坚持,也就不说话了,换了家常的衣裳,洗过脸和手之后,两人坐到桌子边,贺氏递了一杯茶过来,温柔的看他,越看目光越柔,脸上两团晕红,简直柔和得像是要滴出水来般,想到今日的事情,她目光闪了闪,状似无意的说道:

“今日与姐姐一道去了太子妃那边玩耍,”她说了一句,顿了顿,见叶明俊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虽然没说话,不过贺尹惠却是知道,他一定是在认真听着,心里一喜,又接着开口:“太子妃身边的小丫头,开始还叫错了人,说是舅夫人来了。”贺尹惠说完,两眼眼睛笑成了弯月状,一边伸了一只青葱似的玉手,捂住了小嘴儿,笑得俏皮可爱的样子,少女青春少艾的风情,迎面扑来。

叶明俊果然如她想像一般的勃然大怒,但并不是她以为的对周敏或者明绣,而是用一种陌生的,冷冷的目光看她,在这种注视下,贺尹惠的笑脸很快挂不住,变得僵硬,丰润两颊的红晕渐渐褪去,变得苍白了起来,一双大眼惹人怜爱,坐在位置上,看叶明俊缓缓放下茶杯站起,居高临下的看她,那目光看得她心里直发寒,连手指头也动弹不得,叶明俊站得高高的,目光冷淡无波。

“有意见吗?”冷冷的声音,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目光看自己,也没有用这样冰冷的声音和自己说过话,贺尹惠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冷得厉害,盛夏季节,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仍旧是还带了署气的,她抱紧双臂,看着叶明俊冷冷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一向是温文尔雅的,如今却是用这样冰冷的表情看她,她说错了什么?

“这件事情是我的意思,是我让太子妃身边的人,这么称呼的。”叶明俊心平气和, 一开始的暴怒过去之后,渐渐变得冰冷一般的平静,掀不起半丝波澜来。

“为什么?”贺尹惠听他是自己要求的,不由发呆,人家占财产都来不及,怎么他却是要往外头推?就算不是为了他自己,难道往后他不要孩子,不为孩子考虑了么?

“为什么?”叶明俊淡淡看她,目光中的陌生看得贺氏心寒:“这些东西,包括所有的铺子店面,全是太子妃的,你也不用多花什么心思,我唯一有的,也就是一个爵位和俸禄,房产这些,早在绣儿大婚时,我就已经填进了她的嫁妆单子里。”

不过是些店面契约,这些只是轻飘飘的一叠纸,数目是最贵重的,却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叶明俊当初装了厚厚一盒塞进明绣的嫁妆里头,外头的人根本不清楚,贺氏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情,当下惊骇异常,又有一种心思被叶明俊剥了开来,摊在阳光下的惊慌和羞恼尴尬,忍不住就说道:“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叶明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屏风后,又将挂在后头之前换下来的衣裳,又重新换了起来,声音却是冷冷的传了出来:“这些全是太子妃的,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些嫁进叶家,那么我可以准许祥阳王府将你接回去,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随你,如果是你愿意分开,我也可以亏了名声,同你和离,并求得太子妃亲自为你再保一桩更好的媒。”

这话已经完全是在剜心了,贺尹惠脸色苍白,却是浑身瘫软不住摇头,叶明俊也不理睬她,只是说完这话之后,半晌换了衣裳出来,又是一脸冰冷的神色,看着她,目光是带了些怜悯:“其实你与周敏都是一样,不过你却没她聪明,原本在我们这样的家,要过的日子只是简单些,更舒坦一些而已,使这些心计又有什么用?偏偏你们二人却乐此不彼,我一直觉得委屈了你,对你自认也是仁致义尽,如果真在叶家呆得这般不开心,我也不阻拦你。”

说完,冷冷的就转身往门口走去,却是再也没回头来。

贺尹惠呆呆的看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处,连个眼神儿也没再飘向自己时,半晌,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伤心的大哭了起来。

“二夫人…”几个丫头自然是听到屋里闷闷的哭声,虽然贺氏已经是极压抑了,可她实在是太过难受,总是会有声响发出来,更何况这山里头住的人少,清静得很,一点声音也听得清楚,几个原本守在外头,不想打扰主子亲近的丫环,更是听得清楚,不过这回见叶明俊含怒而去,也不知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听主子哭得凶,也不敢去打扰,唯有两个陪嫁过来的丫头,从小就是贴身侍候她的,与她情份不同,胆子大些,这时才敢进了房间里来,小声唤她。

“他说,他说让我回王府…”贺尹惠已经哭得迷了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这句,抽气都来不及,两个丫头一听这话,心里大惊,没料到这两位竟然闹得这般厉害,穿着淡绿色衣裳的丫头对另一个使了眼色,那丫头点了点头,退了出去,留了这一位在里面安慰贺氏,没过多久,那胡嬷嬷颠颠儿的,跟在之前出去那丫头的身边,一路被搀扶着过来了。

“二夫人,怎么哭成这般模样了?”胡嬷嬷有些心疼,这闺女虽然任性了些,可在她心里,实在是又跟自己的亲生晚辈一般,又对她有主子一般的恭敬,此时见她哭得狠了,也不计较她之前的撒气,连忙拿了帕子就替她擦眼睛。

其实事情的经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听那小丫头说过了,不过这回还要再问一次,却是要贺尹惠自个儿收了眼泪与她说事,果然,贺尹惠将事情说完时,心情平静了些。胡嬷嬷沉默了半晌,才慈爱的伸手抚了抚她颊边沾了眼泪,而湿湿粘在脸庞上的秀发。

“小郡主,您在家时一向就是王妃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儿。”少了平日对贺尹惠的淡然与知礼,这时胡嬷嬷变得十分慈祥,贺尹惠感觉到她语气里的疼爱,眼圈儿不由又是一红,眼泪险些又流了出来。

“许多腌臜事,王妃舍不得与您多说。这公主,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您从小得王妃疼爱,就算有见过一些龌龊,可是到底不多,被王妃保护得很好,许多事情都没让您知道。”胡嬷嬷捏着贺氏小手,表情凝重的道。周敏生在宫中,母亲当宠时莫名被送去和亲,她有办法回京城,还能叫皇帝陛下喜爱她,二皇子造反这样的事,连冯氏都畏罪自杀,而她却好端端的没有受到牵连,而到如今出嫁,如果没有心机手段,她能活到现在么?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心冷

第五百六十五章 心冷

宫中早年又不是没有公主的,可如今大周朝隆盛帝膝下的公主,还剩到现在还在大周国境内的就得周敏一个。以前有公主,但要么是送出去和亲,要么是还未成年就夭折了,前几年还听说宫内有妃嫔有身孕,可是最近两年,皇上亲自抚养皇太孙,与皇后感情也是越见融洽,每隔三年虽然还要征召秀女,但大多都是分封给有功的属下,或者是赐给功臣或是其它王爷们,自己留下的虽然有,可是得宠的并不见多。

也就是说,宫里最近几年,根本没有婴儿出生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人都说周敏不得皇帝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可如果真这么想了,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胡嬷嬷年纪大,活的岁数多了,看人也准,再加上她年少时就一向大户人家里作下人,又因奶了祥阳王妃水涨船高,这些年来在王府里也不是没见过龌龊,她心里清楚得很,周敏这样的安静与不出名,才真正是高明之处。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是个人都知道,但并不一定能真正将这句话的精髓体会出来,当时二皇子谋反的情况之下,连冯氏这样宠贯后宫的妃子都身死,也不得不说与她一惯高调为人有关,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找到机会,还不将她往死里整。而周敏这样,夹紧了尾巴做人,脱去最得宠公主的光环,韬光养晦,犹如一只缩了头的乌龟,让人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太安静了,守得住那寂寞,忍得住那些落魄,才保了活命。

这些道理,胡嬷嬷都是一辈子才体会了出来,而公主,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明白了她这样悟了一辈子的事,这周敏,能是个好相与的么?

胡嬷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和贺尹惠说这样的事情,她这样一辈子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从小就娇娇嫩嫩被祥阳王妃长大,这些龌龊,和她说了懂么?

建安伯同太子妃兄妹情深,这是京城里的人都看得清的,这些年来,不止是没有利用妹子往上爬,反倒是靠自个儿的努力,外派到江浙那么远的地方,当初袁林道可是要造反的啊,同这样的事情挂上勾,那可是拿命在拼博,建安伯不怕死也要挣功名,他的爵位是早已有了,就算什么事情不做,一辈子也顺畅了,可惜他立了大功,回来不要好处,只是一心养老,胡嬷嬷看得很清楚,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给妹子铺路。

以功劳,换取妹妹往后更稳固的地位,让她在太子府腰板儿能挺得更直一些,这些事情,说明了太子妃在建安伯心中绝不只是妹子这么简单,而应该是更重要了,这份儿心,就是亲生爹娘,也不一定能作到。

只是这些话,胡嬷嬷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跟贺氏说,叶明俊之前那话说得她这会儿心神大乱了,早已经没了分寸,这会儿事情闹了出来,她想与贺氏说说这些利害,又怕她慌乱之下听不进去,更何况也不知道该如何起个头,将这事儿说出来,一时间除了安慰,就只剩下细细的温柔,拿了帕子替她擦眼睛,一边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着。

“嬷嬷,呜。”贺尹惠哭得眼睛都肿了,不住抽气,肩膀一抖一抖的,伏在胡嬷嬷怀里,当真如一只受惊的鹌鹑般,她想到叶明俊之前说的话,越发的伤口,又觉得有些无措害怕,还有一丝愤怒夹杂在里头,等哭了好一阵,眼睛肿得犹如杏仁儿一般了,心里的情绪稍稍宣泄了一些,平静了之后,才抽噎着将今日二人怎么闹的矛盾说了出来,末了,还有些愤愤不平道:“今日夫君说,说,”话没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赶紧拿了帕子将眼睛捂住,只剩了莹莹白玉般的下半张脸。

“好孩子,受委屈了。”胡嬷嬷温柔的话,令贺氏捂在帕子下头的眼圈又开始发红,哽咽了好一阵,才勉强平息下来,带着泣音道:

“夫君说原本京城的铺子以及这儿的房产等,早已经在当初太子妃大婚时,就已经作了陪嫁送过去,如今不过是咱们借住而已,他说,如果我是奔着这些银子去的,让我自个儿回家去,还说,还说,如果我后悔了,可以与我和离…”一想到和离,她忍不住又是悲从中来,抱怨道:“胡嬷嬷,你说这旁人家里头,怎么可能有将自己家底全陪给姑娘的?再说就算是心疼姑娘一些,也段然没有把家底都掏空的道理,往后我也是要生孩子的,难不成我的孩子,就该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贺氏在诉苦,胡嬷嬷听了也大吃一惊,祥阳王妃之前也与她说过叶家生意的事情,用彩票铺子不说了,他们这些权贵,就算不明白其中的内情,也知道那是有皇帝陛下盯着的,再说了,太子妃成婚之后才开的这门生意,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与皇帝陛下嘴里抢吃的,可是除了彩票铺子之外,那化妆品铺子也是不错的,如今明绣店里的护肤品,已经是京城女人最追捧的时尚,有没有身份,看地位,还得看她能用哪一家的东西,每年明绣家的东西又是固定出那么几样,另有太子妃偶尔亲手做的,争破了头,捧着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

当时祥阳王妃心疼女儿做偏房,背地里给她嘱咐了许多,凭心而论,祥阳王家要求的也是公平合理的,毕竟辛苦养大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的,嫁给一个年纪大的做侧室,更何况以门第还说还是低嫁,难怪他们心里委屈,祥阳王妃那时就捉摸着,这叶家虽然是新贵根基不深,但好在明绣自己争气,嫁进皇家,又生了个儿子,已经被明言确认为下两代继承人,眼前是差了些,不过富贵还在后头,与他们攀上,断然是差不了的。

叶明俊自己年纪是大了些,不过他家里头清静,没有小妾通房,上头又没有公婆压着,不用立规矩,爵位虽然是会由公主的儿子继承,可是叶家家底也算丰富,到时怎么也亏不了小的。当初祥阳王妃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如今听贺尹惠这么才,胡嬷嬷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不由就大惊,见贺尹惠还有些失落的样子,勉强忍住了心里头的各种情绪,先安抚她道:

“伯爷大人与太子妃从小兄妹感情甚笃,这也是好事儿,至于铺子么,二夫人还是先宽了心,养好身子,生个小公子才是正经,毕竟伯爷心里肯定是有安排的。”

“他哪是有什么安排,他这是嫌我多事儿了,想要把我送走呢”一说到这个,贺氏就是悲从心来,又生气又哀怨,当下就失了分寸,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怒道:“我的要求又不多,只是想要叫往后有了儿子,儿子能有个依靠罢了,我年纪小一些,难道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我么,我这样下嫁,还是做侧的,他心里怎么不多体谅一些?我…”她还欲再说,突然感觉不对劲儿,转过头时,正好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个高大挺拨的身影,面容冷冰冰的,眼睛里像是结了寒霜一般,不知道在那儿站着听了多久了,贺尹惠心里一慌,脑子一片空白,嘴唇张了张,失声道:

“夫,夫君,您来,多久了。”

“没多久。”叶明俊心里冰冷冷的,如他神色一般,淡淡说道:“原本是想回来瞧瞧,刚刚我说话也是冲了些,给贺姑娘赔不是了。”竟然是连名字也不肯叫她了,贺氏心里发慌,却看他冷冰冰的点了点头:“既然你们在这儿还有话要说,我也不打扰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会先行通知祥阳王府。”说完,转身真的走了,连头也没再回。

叶明俊原是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对她是有些过份了,妇人原本就计较金银财物,她一个小姑娘低嫁给自己,年纪又小些,自己不应该与她计较的,再加上她虽然看起来有些小聪明,不过总不是周敏对手,被逗得与自己来闹,好好说说也就是了,原本是想解释当初自己全是因为妹妹的原因才有了今日,他当初万万没想过会有如今这样一天,而这些全是因为妹妹,因为那时明绣操持家里,才有了如今的他,贺氏虽然有心结,不过想来她会谅解的,再说了,难道他没有为孩子考虑么?

贺氏的相法,他能体谅,实际上由他自己想来,那是万般的怜惜,觉得能体会她的心情,可以对她生出心疼怜惜之意,可听到她自己也是这么说,满腔抱怨时,心里的怜悯与同情,一下子变成了不耐烦,觉得烦闷不堪了。

明绣是他亲妹子,自己的孩子也是她侄子,往后有什么事,她肯定会照拂的,以周临渊对她的喜爱,难道还会逆了她意?这些关系,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再加上自己在江浙几年,家底肯定是存了些,贺氏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自己,难道自己只能惦记着妹妹的财产,来发家致富了?妇道人家,果然眼皮子要浅一些,光是看到眼前的银钱。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厚脸

第五百六十六章 厚脸

叶明俊心里发寒,表情更冷峻了些,原本等在小楼下的小丫头看到他出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主子怎么一会儿进去一会儿出来,见他脸色不好,摆明是不会在贺氏这儿歇下了,不由有些为难,小声说道:

“伯爷,您,是要去夫人房里么…”

“不去了,回我自己楼里吧。”说完,先提步往前走,心里有一丝疲累,周敏是他年少时的梦,那时的她是高不可攀的, 虽然有任性,有霸道,可也不失天真清纯的,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多年前要想娶她的心愿达成了,怎么如今没有欢喜之感,反倒觉得说不出的疲累?

这厢叶明俊一走,那边贺尹惠就如同泄了气般,又有些惶恐又有些害怕,瘫软在胡嬷嬷怀里。胡嬷嬷也是慌得很,这姑凉之前凭着自己性子说话,背后说说也就罢了,哪想到会被人抓了个正着?正有些后悔,不该由了她性子,想着让她放松发泄一下,这会儿看她害怕无比的苍白小脸,怜惜倒又是涌上了心头来,哪里还舍得多说她。

“嬷嬷的好姑娘唉,以后这样的话,可不兴再说了,太子妃与咱们伯爷嫡嫡亲的兄妹,这些钱财算得了什么?在太子妃眼里,可是算不得什么,如今这儿就咱们自己人,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天底下可都是她的,还有什么值得争的?”胡嬷嬷说是这么说,不过一双老眼却是警告似的看了屋里的两个小丫头一眼,那两丫头在她目光看过来时,并不敢与她对视,忙不迭的别开了头去。

“今日咱们说的体已话,出了我口,进了你们耳朵里也就是了,传了出去,对咱们谁也没好处,要知道,随着姑娘一块儿陪嫁了过来,咱们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一个出了事儿,谁都得受牵连,甭想着找什么出路,这儿是叶家”

见到两个小丫头的作派,胡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又警告了一番,这才将心思又转了回来,看到贺尹惠已经收了蹄哭,脸上露出惹有所思的表情来,像是明白了什么,那小模样,与祥阳王妃小时简直十分相像,忍不住心里爱怜,软了软,又接着道:“这太子妃往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伯爷与她的陪嫁,她并不会看在眼里,但是与伯爷兄妹情深,这份嫁妆又自然是不同。嬷嬷明白二夫人您心里的担忧,可是您也须得知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的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今您才刚嫁过来没多久,连身孕都没有,又想那么多做什么?不过是凭白惹了伯爷心里不欢喜么。”

贺尹惠原本是极不耐烦胡嬷嬷这样唠叨的,可这会儿她可不敢多说什么,更何况在这样的慌乱之下,再看胡嬷嬷的平静与温和,犹如找到了主心骨儿一般,聚精会神的听着,一边心里懊恼不已,是啊,自己慌什么呢?连孩子都还没有,八字儿没有一撇,慌了这些,争到了又有什么用?更何况惹了叶明俊不快,自己哪里又还能再去想什么孩子的事。

“更何况,老奴觉得这事儿又并不一定是坏事。”见贺氏恢复了平静,胡嬷嬷脸色也平静了下来,恢复了之前谦卑不已的模样,接着小声道:“太子妃心里是有成算的,有时候退了并不就代表输了,退一步,也可能是进了一步而已。”见贺氏有些迷糊不太明白的样子,胡嬷嬷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她小手:“您不争,太子妃自然也不可能亏待她侄儿的,就算太子妃忘了,总也有忘不了的人。”

贺氏一下子恍然大悟,纠结在心里的疙瘩也消散了一些,她就怕自己往后一场空,年轻时候还好,叶明俊在时能护着她,可说句不中听的,万一到时他撒手先去,自己娘俩儿受苦,老来凄凉,俗话说得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与丈夫之间的情受,不是最重要的,儿子,才是一个女人防身的根本。

见她一点就透,胡嬷嬷心里也欢喜,她不怕贺氏是个笨的,就怕她是个不肯听劝又自以为聪明一意孤行的,如今见她吃了亏,倒是听说了些,心里也满意,只是这个亏吃得也太大了些,想到叶明俊临走时的眼神,她眉头又皱了起来,有些凝重道:

“二夫人也听老奴一句劝,夫人不是好相与的。”能在宫中那样的地方好端端活到如今,不止是没送去和离,也没有被皇上前些年时为了收拾冯家而牺牲掉,显然是有能耐的,不过这样大不敬的话却不能明说,只能靠大家的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