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

“目前尚可。手稿阶段。”

“祝深入顺利。”

“承蒙吉言。”

导师那边停顿一会儿,又问:“不准备告诉我你的计划?关于他的。”

“不准备。”

离离下线。

在东都大学与唐启孝相遇不在她计划之内,她原本的计划是在东唐秋季服装发布会上。

东唐大手笔,挖了国内设计新秀为设计总监。晚上展出秋季新装之外,还有十套高级定制。疏疏作为主秀参加,开心的不得了。

离离去后台采集素材。混乱的秀场后台,疏疏叼着内衣在蹬黑色丝袜,两只眼睛粘了五颜六色的假睫毛,状如孔雀开屏。

“姐姐,把鞋给我。”

离离兜里揣了一只小莱卡随时拍来拍去,听见了疏疏叫喊,去桌子上找鞋,两只血红色高跷一样的鞋上挂着标签“疏—1”。离离给她拎过来。

“差不多要开始了,你一会去前面找Tony坐。那位置好。”疏疏弓腰穿高跟鞋,服装小助理给她扣后背的扣子。

“听哦,一嘴一个Tony叫的真是亲切。”一个带红帽子的的模特从疏疏身边走过。

“Tony,Tony,Tony,Tony——”疏疏白她一眼,适时的唱了起来。

“别以为傍了唐其扬你就红了!”红帽子咧着嘴角嘟囔。

“有本事你也傍。”疏疏站直了身体,摇头晃脑的得意。

“都一样,你不是也有华少么?谁也别说谁。”离离身后一个女孩,看起来比疏疏她们都大一些,正在上妆。

“华少哦,”疏疏整整头发扭着屁股从红帽子面前走过,“自从上次我甩了他,他的品味可是越来越差。”

红帽子两眼冒火,要站起来跟疏疏掐架。

“疏疏,别拐着弯骂人!你就是个胭脂俗粉!我比你有品位!比你有比你有……”

“我可没拐弯,谁答应就骂谁。”疏疏掏出手机拨号,嗲声嗲气的:“喂,华少啊,今天人家走秀,压轴唉,你过来看吗?什么,我没告诉过你吗?那天晚上真的是应酬嘛,改天有时间我补偿你啊,一起吃饭呐。好的,拜拜。……好啦,别这么肉麻。”

疏疏嬉皮笑脸的挂了电话。

红帽子就要上来抓疏疏的脸,被一群人拦住,她指着疏疏喊:“狐狸精!骚狐狸——”

疏疏红唇媚眼,朝红帽子搔首弄姿:“胭脂俗粉,也胜过抹墙的腻子。”

红帽子气哇哇乱叫,伸脚乱蹬,却怎么也够不着疏疏。

一瞬间,后台开始混乱,离离啼笑皆非,莱卡相机不断的咔嚓照片。

混乱的场面中,舞台总监进来说五分钟倒数,准备开始。五颜六色的女子纷纷鱼贯而出,在入口处按队列排好,离离悄悄的离开。

细软的海滩上,找一艘废弃的游艇改成的T台。粗壮的麻绳和生锈的锚装点全场,走在时尚尖端的人们,总是才思诡异。

疏疏给的位子很好,在伸展台的左侧第一排。

她从后台出来要绕过沙滩,尖尖的高跟鞋踩在沙里行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抓着帆布棚上上的麻绳,一步一崴的向搭好的的看台方向走。

麻绳只绕着后台的帆布棚一周,出了后台范围变没了可支撑的。哦,豁出去了,只是可惜了这双鞋子。黑色的麂皮上沾满了黄沙,太不小心。松了麻绳,正要金鸡独立,却不晓得他的一双大手,正在绳子的尽头等着她。

“穿成这样,也不找个护花使者?”

唐启孝举着她的手,带她向看台的地方走。她今天扎高了马尾,穿了件黑色抹胸蓬纱裙,刚刚及膝。被他这样一讲,她脸红了。

“凡事预定了那多没有意思,要么现在,你怎么会有机会?”

他眉毛一皱,将她的人往身前拉了拉,微笑而绅士。

“那么,我还有机会?”

“谁能剥夺你的机会?”

“我还有机会?”

“谁说你没有?”

她仰起脸迎上他的质疑,仿佛那日坐上公车扬长而去的人不是她。他的目光在镜片后面一闪,牵她的手力量大了些,似乎是狠狠的捏了下。

送离离到看台,他便去了自己的位子,让唐其扬过来带她入座。她走路、站立、就坐,一系列动作都小心翼翼,怕幅度太大会出问题。她知道伸展台正前方的位子上,他正在注视她。

离离只是抓着小小的卡片机,与唐其扬说笑。耐心等待秀的开始。

秀的举办很成功,疏疏的压轴出场很震撼,她有着全场模特中最好的身体条件,最特色的面孔,美丽的张牙舞爪。

离离为她鼓掌,她冲离离眨眼。唐其扬兴奋地直吹口哨,仿佛这是疏疏的独秀一样。离离看的出唐其扬与疏疏的发展很顺利,而这并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声中,礼花齐放,设计师牵着疏疏的手出来谢幕。

结束后,离离再去后台看疏疏。

疏疏正拉着一个女孩连连道歉,离离认出那是脱了红帽子的模特。

“菲菲,我真的没给他打电话,你看,我已拨电话里哪有华少?”

“你不会删了吗?”

“我指天发誓我没删!”疏疏严肃的说,“不信你问他。”

“我傻呀我问他。”

“菲菲,你就是仙女下凡,我是胭脂俗粉还不行嘛。”疏疏头靠在菲菲肩膀上撒娇,菲菲对仙女下凡几个字很受用。

疏疏再接再厉说:“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还不行嘛。你知道我甩掉华少多不容易啊,我怎么可能再让他缠上呢……”

菲菲脸一下绿了,蹲在地上哇哇哭:“木良你个小贱蹄子,你太过分!当年说好一起钓金龟婿,各钓个的,不带钓了好的回头攀比的!”

疏疏大嘴巴,说错了话,只好俯□去接着劝慰。

离离冷眼旁观的同时,心里是羡慕疏疏的。疏疏有很多朋友,不只是异性的,也有同性的。疏疏会和朋友们吵架,争名夺利,争风吃醋,也会肝胆相照两肋插刀。

自己没有。离离知道,她自己一直是孤独的。

后来唐其扬来找疏疏,几个女孩才消停了。各自去换装卸妆,不时的拌两句嘴。

几个人出了后台,来到秀场后的酒会上应酬周旋。

疏疏对此已经很熟练,与设计师谈的开心,唐其扬一直微笑的牵着她的手。海风吹来,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腥咸的水汽。疏疏一袭拽地雪纺被风扯开,犹如白莲绽放。

疏疏很快乐。她不应把自己的痛苦强加给她,不应。

离离饮尽手中的酒,微醺。

抬眼看去,人群中间他与她目光相撞。她只是低下头拿着酒杯,向灯火通明的背面走去,然后在油轮的背影里她停了下来。入口的酒精让她的肺腑都燃烧了起来,头也热了起来。

黑水白浪,风吹起的浪的碎片,泼了她满头满脸,仿佛内心深处的一曲沙哑歌谣被吼破了音。轻飘飘的,她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她甚至想笑。

饮尽了杯中的红酒,转身要走,一头撞进了他怀里。她头顶抵着他的下巴,一转脸,便看见了他手中的酒杯。

她扔了自己的杯,拿了他的,说,“谢谢。”然后一口饮尽,浓烈的酒精辣的她皱紧了脸,仿佛要晕了。

“……那是白兰地。”唐启孝在她头顶上方说道,语调里显然透着无奈。

她抬起头,整张脸已经被酒精催红了,茫茫然的望着他,然后皱了眉毛。

“妈的。”她说。

他一愣,伸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猛的低下头含住她的唇。他在上面辗转,酒精和细微的胡渣刺激了离离。她本能的推他,他的手却早已死死的揽住了她的腰,弓着背,向她无尽的索要。

海水里的那支低哑粗野的歌,沙滩里潮湿的泪痕,离离看见她年少的高和骑着摩托奔驰而来。

曾经,他深夜载她游荡东都,二手摩托的轰隆隆气焰,吵醒了多少人家。高和用摩托的车轮丈量东都的海岸线。他说,离离,等我成了东都的老大,整个东都的海都得为你潮涨潮落。

那时候有多么愚蠢,她兴奋地去亲吻高和,说,对,等你成了东都老大,把该杀的都给我杀了!

那时候爸爸还在,她想杀的人没有那么多。

她张开嘴,任由他的舌探进来,她尝到了他那条潮湿丰润的舌,烟草和酒的味道充斥她的口腔。甚至他鼻翼两侧皮脂代谢的酸味,同样占满她的嗅觉。她打开自己,任由他侵略,任由他索取。

她仰起头,他却直起了身。

“对不起。”他在她鼻尖上方喃喃。

离离睁开眼睛,等他下一句。

“我不该,趁你酒醉做这样的事。”唐启孝松开她的腰,后退一步,脸上的潮红依在,气喘也在。

“离离,原谅我失态。”

游艇前的几个司仪到处在找他,口袋里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整了整衣衫,转身要走。

突地,离离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一根食指,勾住他的右手小指。

“我在这里等你,半个小时。”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再看。离离的眼睛迷蒙,看不出他的意思。只是迷蒙的目送他离开,看他走入了灯火通明之中。

失去他的拥抱,她没了支撑,醉晕晕的晃着身体,一屁股坐了下来。

只剩潮湿的沙滩,与她相拥而眠。

10玖

背后传来他的致辞声,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声音。

游艇背后的黑暗处,离离脱下高跟鞋,潮湿的细沙夹杂着绿色的海生植物,被她用脚细细拨弄。

沙滩的湿润是因为包含了海浪的泪水吗?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是不是你也会选择死亡作为告别?如果死亡是每个人必须的终结,你为何那么急于到达?你等一等啊,等我长大啊,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啊。

唐启孝再回来的时候,离离就一动不动的坐在潮湿的海滩上,让海水冲洗她的脚掌。

离离把头低进膝盖,你为什么让我目睹那一切,如果当初不知道就不必做今日的一切……

黑色的蓬纱沾满了沙子,□的肩膀上挂着水珠,晶莹剔透。马尾垂了下来,乌黑的发丝散了一背。

唐启孝走近她,脱了西装外套,裹住她的上身,他亲吻她冰凉的鼻尖,唇齿,额头,梳整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走吧。她说。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于是他抱起她,开车离开秀场。

云山别墅。

他抱她上二楼他的卧室。

在绿色羊毛地毯上放她站定了,他去浴室,拿一块松软干燥的毛巾回来。白色的毛巾包住她潮湿的头发,他从她头顶轻轻揉擦下来,解开她半挂着的马尾,抹干她的发梢。他擦得认真仔细。

离离盯着他看,然后忽然扯过他手里的毛巾,用力扔了出去。

他空着手,愣了。

她背过身去,把漆黑的头发撩至胸前,露出后背裙子的拉锁。

他明白那意思,顺从的伸手去拉。

拉链拉到底,发出细小流畅的撕裂声。离离直起身,剥落她的黑色抹胸蓬纱裙子,像是欧洲中世纪的女人剥开紧身胸衣那般。然后摘掉隐形胸罩,褪掉底裤,正面转向他。

他直视她的身体,眼睛里溢出光芒。

离离听见他喉咙中咕噜一声,咽了口水。她环上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喉结。

唐启孝哽咽的喊她的名字,“离离?”

“嗯?”

“确定要这样?”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是……我一直想要。”

“那就要吧。”

离离把手探入他的衬衫。

他身体滚烫,低闷地呻吟一声,掳起她整个人。

男人事后都容易乏。高和也是那样,之后总是要睡一觉。

唐启孝的手臂搭在她的胸前,呼出的气息均匀地喷在她的脖子上。

离离睁着眼,看天花板上的陶瓷吊灯,绘着蔓蔓的紫藤。她睁开眼,又闭上眼,像秒针一样数着时间。

太慢……

在他怀里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离离悄悄的推掉他手臂,起身。去客厅倒一杯白开水,这样,如果他醒来问她,她就说,渴了,喝水。

痛快淋漓的做过一场后,很容易渴。

她承认,他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要好太多。

她从二十三岁那年起,就和导师同居。她对那松弛的皮肤和软陷的肌肉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他身体的精壮结实出乎她的意料。

一个男人,能在四十岁的时候还保持六块结实腹肌,那他一定是个自制自律且坚毅的人。由此看来,他比她想象的要难以应对。她本来自认技术很好,她以为唐启孝至少会在这事情上依赖她。如今看来,未必。

绕过床,走近窗子。离离看见上次举行酒会的花园,漆黑的夜里,隐隐分辨出那白色大理石制的喷泉。

她□着坐上窗台。天光映的她光滑细腻的皮肤泛出蓝幽幽的色泽,她饱满修长的身体随意伸展,像是一只海妖,半夜爬进了他的窗子。

离离听见床面下陷的声音,他缓缓走到她的身侧。用手抚摸她的双腿,她的后背。他的吻向窗前悬挂的白色纱帘一样,温柔的,轻飘飘的,划过她膝盖,她的肩膀,她的脖子,最后咬住她的耳垂。

他声音沙沙,吐气轻盈,像是怕一不小心惊动了她,她就会像一条真正的海妖贯蹿不见。

“再来一次,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