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仲安的得力下属,也就是刑部的侍郎家中就因着此事家宅不宁。他本没有把亲生女儿送进宫的意思,但家中的老太太带着儿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他送,侍郎应是应了,但折子却被他半路拦了下来,现在家中人已经知道了秀女册上没有他们家的女儿,因此家中鸡飞狗跳了起来,侍郎大人一回家就被家中女人哭缠,连两个亲生女儿都哭到面前问他是不是她们无德无貌才被父亲如此唾弃,在公堂铁面无私的侍郎大人被家中人逼得无法,住在公衙的下榻处就不回了,连住了数天,连宣相大人都知道他有家不能归,这天叫了他和另外一个侍郎,还有尚书来他府里用膳。

侯府在明公殿设了小宴,刑部的几位大员一来,发现明公殿还有两位阁老和户部的几位大人,这几个大人都是和善、正直之人,尤其户部尚书蔡伦蔡大人,听说教子之严都严到每月只给其子每个月三个铜板花的地步了,这一群人在明公殿里见了面,说了说话,这夜刑部侍郎归了家,回去之后跟其母夜谈了一宿,再其后,侍郎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定给了阁首家的小外孙,一个定给了户部侍郎的孙儿,这家的风波算是平息了下来。

这厢宣仲安也是费了心思在化解他这一门人马因选秀之事而起的各种风波,而另一边,因选秀起的风波却接连不断,事情一桩接一桩地发生。

京中先是出了有入选秀女与情郎私逃之事,随即,又发生了入选秀女与人暗度陈仓珠胎暗结被活捉之事,宝络皇的秀女还没进宫,头上绿帽子那是戴了一顶又一顶。

等八月地方上的秀女都进京要进宫了,听闻路上还有秀女宁愿自戕也不要进宫,宝络皇这天一上朝,压根没上宝座,就站在金殿的当中,跟着他们的臣子们挖心掏肺地讲:“真的,哪天朕把你们当柴一个个劈了,老百姓都舍不得怪朕。瞧瞧你们能干得,真的真的,朕在这个天下找不出比你们更能干,更会拖朕后腿的人了,你们这不是在给朕分忧啊,你们这是在朝事上弄不死朕,就打算让你们女儿给朕戴绿帽子戴死朕吧?看看,咻,又一顶…”

宝络皇指指自己的皇冠,小眼睛怒瞪着,咬牙切齿:“压死朕了,你们就好过了是吧?啊?”

第148章

皇帝在朝廷大发雷霆,众朝臣也是无言以对,这家中女儿没出事的还好,出了事的,都被人盯成筛筐了。

宝络在朝廷发完火,回了后宫,在荣凤宫的龙床上笑得打滚,皇后娘娘也是默然地看着这个旷世奇才,无言以对。

她从来不知道,还有男人戴绿帽子戴得还这般开心的。

但她确实是从里到外,都重重地松了口气,一直悬挂着心也落到了实处,夜晚睡觉也能安稳入睡了,不再恶梦连连。

她睡的好了,宝络也就放心了。

选秀之事,皇后从未说过一个“不”字,连一个难看的脸色都没有露出过,他有时候忍不住,还会挑动她几句,不想让她忍,但那天跟义兄谈过话他豁然开朗。

解铃还需系铃人,皇后的心结因他而起,能解开的也就他而已,他都能为了朝廷的平衡大费周张与众臣虚与委蛇了,让为他生儿育女的皇后安个心,这事有何不能的?

义兄说的对,他尚且对讨厌得要死的人都要和颜悦色,对自己喜爱的人好一点,又怎么了?

还有人敢吃了他不成?

宝络一想好,就让江风帮着他去处理这些个事了。

他是不介意给自己戴绿帽子,反正他也没想着坐拥众美。

这美色,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坐拥的,他的心向来很小,小得装一个妻子,装几个儿女就已经满满当当了。

**

宝络所做之事没告知他义兄,宣相不知情,但宣相了解他颇深,冷眼观之后心里也有了数。

不仅是他,跟皇帝很近的那群臣子,心里也不是没想法。就是宝络皇干的事太惊天地动了,太不像是没能都要逞有的男人能干的事了,所以他们就是怀疑,也就只是想想,没敢想这些事情的背后有圣上的手笔。

不像宣相,只略想了一下前因后果,再结合了一下御林军那群人马出动的次数,就已经把这事安在宝络身上了。

到了八月,圣上与皇后只选了十个秀女进宫,这选秀之事风声大雨点小,也没有人说什么了——有两个大臣因为女儿的丑事这时候已被圣上骂得都无颜上朝了,如果不是实在舍不得脱了身上那袭官袍,他们都想告老还乡,不想上朝再看到圣上那张一对着他们就阴得滴水的怒颜了。

九月的时候,许双婉进了次宫。

皇后诊出了双胎的脉像,宝络很是忐忑不安,是央求着他义兄让嫂子进宫的。

许双婉进宫见到皇后,发现宝络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皇后的肚子很大,现在五个月的身子,就已经有她怀钰君九个月的时候那般大了,且皇后现在是吃什么就吐什么,整个人除了肚子,身上就没见什么肉,不看肚子的话都看不出是个孕妇来。

但皇后人瘦却神采奕奕,许双婉这坐了还没一柱香,就看她吐了两次了,但每次吐完皇后抬起脸来就笑,看不出什么难过来。

单久在上月已经离京了,许双婉在心里算了算,小药王带着大批药材沿路行善,按计划是他回药王谷的路上,每路过州府镇县,都要停下来给当地百姓讲解日常应对的方子,教他们自己寻药配药的话,每个地方至少要停留五到六天,这个过程是很慢的,估计他现在顶多只过了一个州,现在派人找他回来的话,传话加上回程,也就十天左右他就能再进京了。

但找了他回来,就耽误了他回药王谷的行程,更耽误了他这次出药王谷想为天下做的事…

药王师徒之心,在民不在朝,他们已为他们归德侯府所做颇多,不能老是占他们的便宜了。遂许双婉在心里沉思过后,与皇后娘娘道:“圣上敬我为长嫂,又当您和我年龄相当,且我也生过两个孩子了,能开慰您一二,我想照顾您我未必有您的身边有妥贴,但与您说说话,我觉得我还是能胜任的,我想这段日子,隔个五六天的,我就进宫来给您请安,陪您说说话,您看,这…”

她话末完,皇后娘娘就点头不已,“可行,可行,有劳嫂子了。”

许双婉见她点头点得甚快,看来一点抵触也没有,这心算是落了。

她其实是有些怕的。

她跟皇后能维持着现在我恭你谦的相处,说来很不容易。这中间已经揭露出来的那些挑拔她们关系的阴谋已经有两大桩了,那些没成功的夭折的更是不知繁几,许双婉都有些怕她跟皇后走得太近了,这中间发生的事再多几件,她跟皇后就是想保持着敬而远之的关系都不成。

但事情要比许双婉想的要明朗得多,应该说,她当初看中皇后的大气磊落一直都在皇后身上没有变,她还是当初那个坚韧内秀的齐家姑娘,并没有被狭窄崎岖的深宫变成了另一副样子,她对许双婉落落大方,直率真诚,这很出乎许双婉的意料。

许双婉回去跟长公子说起这事来,也感言皇后与圣上,比她当初以为的还要相配。

宣长公子关心圣上,但不怎么关心皇后,听了一耳朵,也没多问,不过回头跟宝络说起他那皇后的时候,他就把婉姬的话转告给了宝络。

宝络得意不已,回头就说给了皇后听。

皇后见到许双婉,也说笑般地跟她说圣上听她夸他们是天作之合,得意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许双婉见她说着都藏不住笑意,掩着嘴边笑边说,看她娇俏美丽的样子,她温柔地看着因情而分外动的皇后,嘴边的笑也一直没有断。

她没有说,她其实想说的这就是好的感情能带给人的好的日子。宝络对皇后的呵护,让他的皇后能保持着她最好的品性,她不用去为博宠爱而费尽心机,也不用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她的手干净,她的心也是干净的,她被人珍惜宠着着,又如何不光彩夺目,让人目眩神移?

同样的,许双婉很喜欢这样的皇后,幸福的人和幸福的事情能让人心生愉悦。

这一年过去,开春皇后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这时候春回大地,大韦四处皆已开始农作播种,商贩们开始走上了出去讨生计的行程,而上京赴考的书生们带来了各地官员们为他们所在的家乡所做的一些好消息,整个朝廷喜气洋洋,就是那些去年没捞到什么钱的世族大员们看着这气氛,都不得不露出个好脸来。

西北齐家那边为给皇后娘娘贺喜,赶了八百八十八条上等马过来送礼,近千条骏马在京城中奔过,惹得京城百姓皆心痒痒,家中小儿更是撒泼打滚跟父母要一匹马儿…

齐家马场这两年已起死回生,不仅如此,齐家的族人也带着他们当地的人做起了药材买卖,西北那边的人不用朝廷下令,就自行迁了很大的一批人去了柳州,在山清水秀的柳州落地生根了。

林八笑来奏折说,再给他十年,他能把柳州变成中原的另一个金淮。

熬过了最艰难的头两年,很多的喜事在皇后的龙凤胎后纷纷传到了京城,皇后也因此贤名传遍了天下。

这一年的春闱是宣仲安主持的,宣相因此多了一批学生。

朝廷眼看着是好起来了,但他的事情也更多了,这中间他因过于劳碌在上朝当中昏厥了过去,被抬回了归德侯府,因此朝廷大乱了起来,宣党与非宣党因他昏倒之事针锋相对,朝上朝下都恨不得吃了对方。

说来旧派人马跟宣相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但这时候他们也希望宣仲安能暴毙而亡,宣左相的凝心力太过于可怕了,仅仅几年,听他号召命令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他们自己的人手,很多人已在不知不觉当中投入了宣相的门下,越过了他们供其差谴。

而宣党的人以新晋官员居多,但他们也是各存心思,人心也不一致。宣相在的时候,再桀骜不驯的,也会老实受他谴用,但他一不在,这是山中无大王,这林子里的鸟就都不听使唤了,且因凡是持才者皆傲物,本事不小的脾气也不小,谁都不服谁,遂宣相在家休养没几天,就听说朝廷诸事已经乱如麻,上上朝就是吵架。

等这天宝络上朝都是带着大堆带刀侍卫上的朝后,宣左相更是无语,眼睛巴巴地看着冷眉肃眼的左相夫人,瘦削的俊脸看起来煞是可怜。

只是左相夫人不为所动,没打算放人,倒是侯府的小钰君可怜父亲,摸着他的下巴道:“你听话,娘就不训你了。”

宣相把她抱到怀里,又朝孩她娘望去。

他抬回来那天,许双婉的手抖了一天,连只杯子都握不住,如果不是眼前有人要她照顾,她都要倒下了。

这时候别说丈夫只用眼神求她了,就是他把刀子放她脖子上,想出去他也只有抹了她脖子一途。

侯府已全然由许双婉当家,府中早已唯她令是从,现在即便是归德侯这个老侯爷在府里宴个客,也是先让人问过儿媳妇这边的意思,宣相想从病床上站到朝廷上,还真得她点头才能出得去,要不然,他这家一离,可别想轻易就能回。

“嗯,你听钰君的。”见他还看她,许双婉摸了他的眼睛一下,神色淡淡,“你要是去了再抬回来,我看我到时候得跟您一块躺着,等着儿女给我们端药送水了。”

宣仲安顿时就不张口了。

等宝络在朝廷拿刀砍人的事一传到他耳里,他也是被逼无奈,把洵林撵上了朝廷。

洵林今年才中举,连进士都不是,他上朝就是去代兄长站位的,打的都是来替兄告罪不能上朝的旗号,他一个小少年本来就有些羞涩紧张,等到了朝廷,在众人的唇枪舌剑当中顿时就结巴不已,连句通顺的话都说不出来,朝还没散他就满脸爆红,等朝一散,他羞愧得连侯府都不敢回。

宝络带了他回太极殿,见小弟羞愧得连头都不敢抬,他拍了拍洵林的肩,道:“不怪你,这群妖魔鬼怪,朕也是每天一早要深吸一口气,扛着刀提着斧才敢去上朝。”

现在新晋的不怕事的官员太多,旧派的大员也都是舍得一身刮的气势,没了宣相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话鬼话都不说的他就直接操刀的“仁相”在,这群人就有点镇不住了…

“这,这跟我想的不一样。”洵林还是结结巴巴。

“呵…”宝络听着笑了起来,“什么不一样?你想的是什么样的?”

今年跟去年比,已经好多了。

去年三个月半年都办不成的事情,现在吵个十天半月的就成了。别看朝廷现在吵得凶,那也是因为今年颁下的新令让旧派火冒三丈,积的怨存在了心里,这不左相一倒下,撑腰的不在,他们就要倒新派的台了,偏偏新派的吏部跟户部谁也不服谁,都想压对方一头成为六部之首,没有看着他们的,也是趁势窝里斗了起来。

洵林就是听他兄长分析过形势,但这外面看着,跟插脚进来,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形势了,这说跟做,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看洵林今天这傻眼的模样,宝络也知道他这是吓坏了。

第149章

洵林尚小,这等阵仗即便宝络一想心里火气也大,怪不得这个小公子。

不过宝络也觉得他义兄把洵林扔进狼群也是对的,洵林毕竟是归德侯府的小公子,可不能与那些坐吃等死的勋贵后代去比,早把他扔进来多被咬几口,以后他就是这当中的一员了,胜过无数连朝廷的边都摸不到的所谓名师大儒所教的纸上谈兵的东西。

这书本上的学问,可教不了人怎么当官,尤其是当一个厉精图治的人,这当中每一天的博奕,与在战场上厮杀无异。

“我…”洵林羞愧难当,神情更是沮丧,“长兄是白教洵林了。”

更重要的是,他这是败光他兄长的威名了。

“多来两次,你习惯了就好,不要操之过急。”

“长兄的名声,算是让我,让我…”

宝络嘴角一翘,笑了起来:“你长兄的威名,可不是你能一个小儿能折损得了的,你长兄明天就是被抬着进朝廷,今日朝你吼的那群人,十个有九个都得在他面前当哑巴。”

“你长兄威名足得很,你就不用担心你丢了他的人,就不会有人怂他了。”宝络又道。

“圣上…”丢了人的洵林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欲哭无泪。

宝络琢磨了一下,“算了,朕也不会安慰人,你回头自己想去。”

这事是不能怪洵林这个小公子,但确实挺丢人的。

宝络自认自己是个怂包,一旦天黑了出去走个路,都得亦步亦趋地拉着皇后娘娘的袖子不撒手,但他不管是当官,还是当皇帝,他在朝廷官场上对着那些草包他就没怂过,从来只有他骂得人哑口无言的时候,可没有人能把他逼得不敢张口的时候。

他只有洵林那般大的时候,就已经敢带着一群人掀金淮官员的老底了,那时候他可只是个小童生,还是个没爹的小书生。

洵林这胆子,是得练练。

“圣上哥哥…”洵林更想哭了。

宝络被他叫得心里一软,拉着他坐下就道:“这朝廷,朕老大,你长兄老二…”

老二?宝络说着噗噗笑了两声,接道:“你连这个天下数一数二的人都不怕,你怕他们作甚?”

洵林沉默了下来,随即他道:“他们说话太快了。”

“声音大,说话快,那就是说明他们什么事都没底,做决定的人不是他们,他们才要吵,才能闹个结果来,懂吗?”

“可我不是长兄。”做决定的不是他,他们不怕他。

“是啊,你不是,但你长兄也不是天生就是被他们敬畏尊重的,他也有过装疯卖傻的时候,甚至于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朝廷里连知道他是归德侯府的长公子的人都没几个,”宝络拍了下小少年的肩,“你已经比你长兄好多了,他替你走出了一条路来,你是站在他的身上才站到这个点上的,洵林,你现在觉得委屈,被人吼的这个位置,是有些人倾家荡产求都求不到的,更是平民百姓几世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地位,你莫要辜负了你长兄的一片苦心。”

洵林脸依旧红着,但气息平稳了很多下来,“洵林知道了。”

看他好了些,宝络问:“你长兄如何了?”

“呃…”洵林纠结地想了下才道:“好,但也不是很好。”

“怎么说?”

“胡爷爷说,兄长身体需要静养,嫂子就不许他起床,早上我来去请安的时候,他就朝嫂子喊着要起来,还把隔壁的侄女儿都闹醒了,还抢我侄女儿的羊奶喝,一点也不像个病人…”洵林说着都笑了起来。

宝络听着不知为何,牙痒痒的,“他倒是过的好。”

洵林点头,“我走时,他又睡下了,嫂子说他就是忙惯了,闲不住,非要闹闹心里才舒坦。”

洵林说到这,看向了宝络。

“你说,朕听着。”宝络点头。

“嫂子说,我要是见到了您,她想让我代她跟您说几句话…”

“说罢,一家人,客气什么。”宝络连脸色都温和了下来。

他登基也快三年了,见到那位嫂嫂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因避嫌无事从也不见他,她平时为人做事也从不张扬,归德侯府的宣相名扬天下,她则像个影子一样隐在其后,很少能听到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他是个当皇帝的,都是他有事要求她了才找她,从来没有她找他的时候,看起来他们之间是生疏得很,但在宝络心里,她坚忍无声,是他有事相托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的人,也就越发地像个母亲来了。

那是个他愿意尊重一生的人。

“她说她要关着长兄养一阵子,等好得差不多了才放他出来,这段时日,还请您多多费心些,”洵林说到这,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才接道:“还说不许我们背着她偷偷地暗渡陈仓,把事情呈到长兄面前去,也请我们不要理会长兄的无理请求,不要把他要的公文等弄到他的眼前去。”

宝络讪笑,“自然,朕哪是那等人,你也不是,是不是?”

他说得好像把洵林叫来,就没有想通过洵林,把事情递到宣相面前的打算一样。

宝络坦然得很,洵林却是尴尬无比,道:“是,所以长兄临走前拖我递给给您的信,我交给嫂子了…”

宝络搓手,诶了一声,“是罢?哎呀,交的好交的好,是该好好听嫂子,是不是?”

洵林点头,伸手把厚厚一把奏折从胸口拿了出来,红着小脸道:“嫂子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宝络尴尬起来了,伸手拿过奏折,笑着轻咳了一声,打开那奏折看了两眼,见里头都是他义兄关于朝事和应对他手下的法子,他看了几眼就合了奏折,打算回头再细看,嘴里则与洵林装模作样地道:“是,下不为例,还是嫂子英明啊。”

宝络与他义兄是兵分两路在治理这朝廷,尤其这一年多近两年,那可把许多大事要事都押在了他义兄身上,他心思一半都放在皇后和女儿身去了,很少过问他义兄手里的事情,所以现在他义兄不一上朝,很多事他一时之间也无从下手,现在主意被送到他手上了,他撑个一时半会不让事情乱套还是可行的。

宝络只看了奏折一眼,心里就叫苦不迭,知道接下来他的事情必然少不了,但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这义兄要是真的倒下了,那到时候,他的皇帝之路,那才叫艰难…

宝络的心,自从当皇帝之后就从来没有如此沉重过,话罢,他又道了一句:“跟嫂子说,朕心里有数,她就好好管着长兄罢,你回去也跟你长兄说清楚了,叫他少找朕说话,朕这次是站在长嫂这边的,朕绝不纵容他养病期间插手朝廷之事。”

宝络皇义正言辞地说完,对上了洵林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纠结眼神,义兄义弟默默地对视了一会,随即纷纷心虚地扭过了头。

他们知道,他们其实都没那么坚定。

那一位兄长大人,可不是他们想拦就拦得下的,这个,还是得看嫂子了。

**

洵林没回,侯府就知道洵林在朝廷出的事了。

归德侯府自从宣长公子在朝廷为两部尚书那天开始,一直横扫朝廷,没落的侯府冉冉再升到了最初的高位,到现在可说是风光无两,侯府小公子代兄上朝陈情,却被人说得哑口无言,大惊失色,听在谁耳里,都是败威风的事。

许双婉听到,沉默了下来,报信的阿莫看少夫人不言语,便小心地朝长公子看去,哪想躺在软榻里的长公子抱着侯府的君姑娘在假寐,此时那一只半睁开的眼睛也是偷偷地在瞧少夫人的脸色…

这厢,许双婉沉思了一下,张了口:“也没什么事,洵林头次上朝,见着那么多大人难免有拘谨的地方,多几次就好了。”

说着,她就转过了头。

长公子迅速闭上了眼。

他怀里的小女儿则探出小脑袋,和母亲道:“爹爹有睁小眼睛偷偷瞧。”

许双婉朝她颔首,“娘知道了。”

钰君咯咯笑着躺回了父亲的怀,被她父亲捏了下小屁股,骂了一句:“小叛徒。”

小叛徒笑着扭着小脸往他怀里钻,躲到了他的怀里。

她喜欢爹爹天天在家,天天抱她。

“不是什么大事,”许双婉又看向了阿莫和虞娘他们,温言道:“等洵林回来,你们也不要多说什么,就跟平常一样就好。”

“他怕是不敢回罢?”宣仲安开口了,“是挺丢人的。”

“哪儿丢了?”许双婉微笑着,温婉地道:“他小小年纪能代您上朝,就已是我侯府的好儿郎了。”

“慈母多败儿。”宣相不以为然。

许双婉微笑不语,很大度地没有揭穿是他支使洵林去给他跑腿,给他当箭耙子的真相。

等洵林回来,府中跟平时无异,就是洵林脸上一直残留着淡淡的红,等他出了兄嫂的住处要回听轩堂的时候,他兄长意有所指的一声冷哼声,让他冷却了大半下来的脸一下子就又爆红了起来。

洵林不敢回头,有些狼狈地逃回了听轩堂,等见到对他面露慈爱的父亲,才敢露出一脸的沮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