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楠夕先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好,不比杨老先生给她的食谱差,许是因为自家厨娘手艺不够精的关系,她觉得这白玉丸子汤比她平日里喝的味道,明显要好上几分,于是由衷地赞道:“确实名不虚传,只是可惜了!”

林大奶奶刚一笑,却听了后面那句,有些怔住,不解道:“可惜什么?”

旁边的几位女客也都看向叶楠夕,慧全大师的厨艺,竟还有人敢批评!

叶楠夕笑吟吟的看着林大奶奶道:“可惜今日喝了此汤,回去再吃什么,怕是都觉得没味道了,能不可惜么!”

林大奶奶一怔,随后同大家伙一块笑了起来,指着她道:“你都这么说了,我以后就是拉下这张脸,也要让我侄儿日日过来求这汤,你和我还有我家老爷都爱喝,我看他还敢不敢再拒绝!”

这话一出,不管旁人怎么想,叶楠夕舀汤的动作即一顿。只是很快,几乎是旁人没来得及察觉她神色有变,她就接着林大奶奶的话道:“我有六哥在,可不敢跟嫂子抢一口吃的,否则还不让外人以为我越活越回去了,连我家长安都不如了呢,整日就只知道惦记着那点口腹之欲。”

众人又笑了,不待在座的注意到林大奶奶话里的玄机,那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转开了,有人开始夸长安漂亮乖巧,有人问起姚六爷为何没过来一起用斋饭。叶楠夕一一作答,林大奶奶见况,倒也收住了嘴里的话,只是却多打量了叶楠夕两眼。

看样子,晚娘基本都是听姚六爷的,而依姚六爷那么替晚娘着想的态度,要促成这门亲,应该不难。

第231章 问询

陆真由武科举顺利入了武殿后,意外得了武殿里一位武将的赏识,而月底那位武将受皇命前往晋北,于是陆真亦顺势求得一个跟随的机会。 陆建是陆真的堂兄,自陆家人知道陆真月底将前往晋北,整个陆家几乎是被陆姨妈闹得鸡飞狗跳,为娘的自然是不愿儿子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本来在武殿就有可观的前途,却冷不丁的就被派往战场,刀剑无眼,什么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此事却由武殿御史定下,再无更改的可能,因而陆姨妈哭闹够了后,即开始为儿子的安全打算起来。

所以,今日普宁寺之行,便是陆姨妈特意去请自己的侄儿陆建帮忙安排的。

俞宁距京城约百里,因而普宁寺的名气在京城那个地方也是不小,普宁寺平安符很灵的话在京城自然也不是个新鲜事。于是在陆姨娘看来,既然普宁寺一般的平安符都很灵了,那么若是能求得一个由主持亲自开光的平安符,岂不是为儿子求得一尊活菩萨。以后儿子到了晋北,万一碰到不长眼的刀箭什么的,菩萨也能帮忙挡一挡!

只是陆家在京城,又非望族,在俞宁这抬出陆家的名号,怕是普宁寺的烧火和尚都不会给面子。后来陆姨妈多方打听下,得知陆建一位表叔早年在普宁寺出了家,距今差不多有十个年头了。陆姨妈一算,十年时间,陆建的那位表叔在怎么,也应该在主持面前混个脸熟了,出家人慈悲为怀,如今又有陆建去求,那这主持的平安符,可不是手到擒来!

陆姨妈美美盘算了一番,就立马去找陆建。却陆建听了陆姨妈的意思后,好半天时间才想起自己确实有这么一位出家的表叔,只是他那位表叔在出家之前,他们的关系也不亲,更别提现在都隔了十年时间,而且对方亦已斩断俗世的一切,他能记得人家是表叔,人家可不一定记得他是表侄儿。只是陆建实在有些怕自个姑母这股执着劲,加上陆真自来了京城后,就跟他混在一起。差不多是亲兄弟的感情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这事。

只是陆建好容易将陆真拖到普宁寺后,两人在寺了转了大半天。最后才从一位小师傅那知道,陆建的那位出家表叔上山去了,这几日不会回来。陆真本来就有些不喜这虚玄之事,只是拗不过陆姨妈的眼泪,心里愧疚。所以才答应过来一趟,如今一听人不在,正中了他的意,谢过小师傅后,就转身要走。

陆建哪敢就这么放他走,若真两手空空回去。指不定他姑母怎么收拾他呢。于是连忙拉住陆真,然后跟那位小师傅说明今日的来意,又求那位小师傅帮忙迎见主持。

那小师傅听完后。即表示普宁寺里的平安符,全都是由主持亲自开光的,让他们只管同别的香客一样排队领取即可。陆建却还是死磨硬泡地求那小师傅为他引见,在他看来,就算所有的平安符真的是全部由主持开光。里面肯定也存在着亲疏,就像所有来上的香客。几乎每一位都会捐香油钱,但捐得多和捐得少,在寺庙里享受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在佛主眼里,众生皆平等,但在伺候佛主的和尚眼里,众生还是要分了三六九等,如此,那平安符可不也一样要分个三六九等。

小师傅脸皮薄,又从没见过这么会缠人的香客,加上这位施主嘴里的表叔是他师兄,平日里待他甚好,于是几番推拒不下,只得硬着头皮领着他们往主持那去。又转了小半圈,陆建和陆真才总算行到正光殿门口,小师傅表示主持就在里面,请他们在外稍等片刻,他进去通报一声。

陆建听到里头有别的香客的声音,就低声对陆真道:“好像里面有客人,我就说,哪里都有后门,佛主这里也一样。姑妈让我捐那么大一笔香油钱,要是不让你在佛主跟前露个脸,我回去怎么跟姑妈交代!”

陆真正要讽刺他这位不正经的堂兄两句,却不及出声,就看到姚旭辉从殿里出来了。陆真一怔,他记得这个男人,刚刚他有看到那马车旁边站着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位,并且那马车将驶开时,对方还站在车旁对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

姚旭辉从殿里出来后,没往旁边注意,心里算着晚娘那边差不多该散了,将平安符收好后,就负手下了台阶。

片刻后,刚刚进去的小师傅出来了,说是主持请他们进去。

陆建心里一喜,当即撩起袍摆,却将跨进门槛时,注意到自己身边没人跟着,便转头一看,就瞧着陆真竟还傻傻地站在那,也不知在看什么,连眼神都变呆了。

“发什么呆,主持接见,还不快进去!”陆建低声嘘了两声,见陆真没反应,只好返身回来拍了他一下。

陆真猛地回过神,就转身要下台阶去,陆建大诧,忙抓住他问:“你干什么,平安符还没求到就要走了!?”

“你去求吧,求得了给我。”陆真随口说了一句,就甩开陆建的手,然后往姚旭辉离开的方向追去。

“出什么事了?我求算怎么回事,是你要去晋北又不是我去!”陆建本想追上陆真看个究竟的,只是陆真下午就要回京了,他今日若是不求得这个平安符,姑妈那关可不好过。于是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叹了口气,朝旁边一头雾水的小师傅笑了笑,然后整了整衣袍,一脸正经地进了殿内。

就在陆真追姚旭辉的时候,正好叶楠夕也从禅房内出来,斋饭已用,长安则已经睡着了,她担心孩子这么睡着不舒服,便顺势起身告辞。林大奶奶本还想留一会的,只是又觉得来日方长,倒也不急这一会,便也跟着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同叶楠夕一前一后地出去。

于是一众女人出了禅房后,隔壁的宫喜听着声音,便出来相送,免不得又耽搁一些时候。

“兄台请留步!”陆真绕了几圈冤枉路后,总算看到了姚旭辉的声音,赶紧打算喊了一句。

姚旭辉不解地转头,就看见一位二十左右的陌生男子急步朝自己走来。

“小兄弟是在叫我?”待陆真走到自己跟前后,姚旭辉又打量了对方一眼,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便不解地问。

“是。”陆真喘了口气,却张口时,声音似忽然间卡在喉咙里。

“小兄弟找我,有何事?”姚旭辉等了一会,却见对方忽然不说话了,更是不解。

“我”陆真愣怔了好一会后,便豁出去地问了一句,“之前在寺庙门口,我瞧见兄台站在一辆挂着秋香色帘子的马车旁,不知兄台是否认识那马车里的女子?”

姚旭辉面上礼貌的笑容淡去,陆真也知道自己这么没头没脑地打听,太过唐突,于是赶紧又解释一句:“我刚刚忽一眼瞧着,觉得那车内的女子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所以,忍不住找兄台问一问,兄台若是知道,请一定要告诉我,她,她”

姚旭辉迟疑了一会,才道:“那车内的女子是在下的妹子,应该不是小兄弟你认识的人。”

陆真呆呆地站在那,其实他也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却还是抱着一丝可笑的希望。

姚旭辉又道:“小兄弟若是没别的事”

“她,她叫什么?”陆真突然又问一句。

面对陌生男子这般不客气地打听自家妹子的闺名,身为兄长的姚旭辉本应是不悦的,但他顿了顿,还是礼貌道:“鄙人姓姚,生于俞宁,祖籍晋北,我那位妹子因出生得晚,所以自小就得了个晚娘的名。”姚旭辉说到这,就轻轻一笑,似随口般的问了一句,“不知小兄弟认识的人,叫什么?我长年行商,认识的人不少,没准能般小兄弟打听一二。”

真的是他想多了,陆真失魂落魄了好一会,才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抱了抱拳道:“其实是已经死了的人了,不说也罢,不过是我存有妄想罢了。在下陆真,刚刚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兄台海涵。”

姚旭辉一怔,却压住心里的诧异,拱了拱手:“陆兄弟言重了,既然是情有可原,自然称不上冒犯。”

陆真点点头,没再多说,一声告辞后,就转身找陆建去。

姚旭辉站在原地看着那如青松一样的男子大步离去,片刻后,才负手转身离开那里,眉头微微蹙起。已经死去的人,难怪叶院长什么也没说,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没错,只是这事对姚家,真不是是福还是祸。

姚旭辉还未走到林大奶奶那,就看到叶楠夕同林大奶奶等一众女眷从里出来,他心里松了口气,只是当看到林大奶奶身旁的那两位表妹时,心里又不免生出几分无奈,特别是看到对方直直瞅着他的眼神后,他只得把脸转向另一边。

闺中女子的心事,自然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之下表示出来,姚旭辉没费多少功夫,就接走叶楠夕,然后顺利脱身。

回到姚府时,已是下午时分,叶楠夕抱着熟睡的长安下了马车,同姚旭辉一块走进去时,正想就今儿林大奶奶的心思跟他说一说,不想姚旭辉却忽然道了一句:“刚刚在寺里,有位叫陆真的小兄弟找我问起你。”

陆真!?叶楠夕脚步忽的一顿,诧异转头:“他问什么?”

第232章 说亲

姚旭辉看了叶楠夕两眼,随后微微一笑,似觉得有趣般地道:“打听你的闺名,说是之前在寺庙门口瞧着你的背影,觉得眼熟,以为是他认识的人。”

这么说,陆真当时是没看清楚,不敢确定是不是她么?

真没想到,她才出门,竟就碰到陆真。而且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京城的武殿内任职,怎么跑到俞宁来了?叶楠夕垂下眼看着怀里的长安,应该是没看清楚,否则以陆真那样的性子,必定是要想法子再见她一面确认。

叶楠夕心头微微动了一下,只是片刻,就清醒过来,压住心里的那点意动,平静地道:“想必是认错人了吧,只是六哥是怎么跟人说的?”

“我瞧着那位陆兄弟目光坦荡,仪表堂堂,不似奸诈浮浪之人,又见他寻人心切,便照实说了。”姚旭辉说到这,负手一边往里走,一边接着道,“只是你我虽是兄妹,但我这些年忙于外头的买卖,一直对你疏于照顾,对你,之前的一些情况也不怎么了解,那位叫陆真的小兄弟,你若是”

叶楠夕打断姚旭辉的话:“多谢六哥,不过他是认错人了。”

她明白姚旭辉应该是猜出她的身份了,这是要卖她一个人情,她若是想见一见陆真,他可以为她安排。叶楠夕刚刚也确实生出想要见一见陆真的念头,只是随后就将这个念头给掐断了,这事有些冒险。不是信不过陆真,只是陆真如今在武殿任职,指不定身边围着什么人。她的事才过去三四个月,远不到冷下的时候,若有个万一,这事被揭了出来。可大可小,到时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端,又将会牵连多少人。

姚旭辉会意,便道:“既如此,那就不必理会了。”

叶楠夕点头,只是将走开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他没有打听别的?”

姚旭辉摇头:“听说你的小名后,他便知是认错人了,因此并未多做纠缠。”

叶楠夕放了心。只是跟着心头又生出几分怅然,谢过姚旭辉后,就抱着长安回了自己的房间。

却说刚刚在普宁寺。姚旭辉和叶楠夕刚离开没多久,陆真也和陆建告辞了主持,因他只有一日假,两人瞧着天色不早,便直接回京。终于在京城城门落下的前一刻赶到。

只是将进城时,陆真不由又自马背上往回看了一眼,陆建便瞅着他道:“你刚刚在那寺庙里是见着什么人了,怎么这一路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到底什么事,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是见着旧情人了!”

陆真皱了皱眉,骂了他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面上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一路他都在回想在普宁寺的那一幕。总觉得自己当时确认得太草率了,应该亲眼去确认才对。

不亲眼看到不是她,似总不能死心。只是,若真是她,这事儿却又说不过去。她若还好好活着,为何不回叶家?但若不是她。那个背影怎么又那么像,越是回想,就越觉得自己不会认错!

陆真此刻真恨不能直接掉头回去,问个究竟。

只是就算他此时真回去,又到哪去找呢,他只知道那个男人姚,行商。然俞川本就是个商贸繁荣之地,商人多如牛毛,姚姓之人亦不少,他对俞川又不熟,这么去找的话,无疑是大海捞针,更何况,他眼下亦没有时间可以任他来回耽搁。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萧玄曾对他说过,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是能白白获得的,你得到一些,就定会失去一些。只要看清楚得失,就不会过于茫然无措。人不可能无欲,无欲则刚这句话,其实就是用压制欲求来换取坚强。

他既入了武殿,就定再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性胡为,如今,他终于浅尝到什么叫身不由己。最终他还是在太阳下山之前,同陆建一同入了城门,听到身后厚重的城门落下的声音。陆真再次回头,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他并不惶恐,只是有几分怅然,以及淡淡的无奈。

只是,此时的陆真却不知道,他留在心里的那丝不确定的念头,日后会引出那么大的事,以至于造化弄人。

四月初,姚旭辉跟郭家就茗山的香材买卖之事,正式签订了十年的合约。叶楠夕亦在姚旭辉的介绍下,将手里一部分闲置的银子存进可靠的钱庄,同时又请姚旭辉教她一些有关香料香材方面的常识。于是这日子过得倒也算得上是忙碌且充实,只是偶尔从外头的商人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北边的战况,以及每次看到邸报上看到伤亡名单时,她才会惊醒,无论眼下她离那里有多远,日子过得多么平静美好,她心里终是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她终是惧怕,有一天会在邸报上看到那个名字,特别看到一天天长大的长安,看着孩子那双与他相似的眉眼和眼神,她心中复杂的同时,这种恐惧也跟着加深。

六月初,陆真到了晋北遥州后,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打听到萧玄如今所在的均州,跟遥州不仅隔着几座大山,还隔着两个郡县。从均州到遥州,快马也得半个月时间,而且这个时候,晋王因被燕军节节压制,从鲁阳一退再退,几乎到了强弩之末,烽火点燃了晋北五个州郡,大半个晋北被直接卷入战局。每天都有每天都有人死去,同时,也几乎每天都有人以累累战绩被破格提拔。

陆真有心想跟萧玄碰面,但实际情况却没有给他丝毫机会,各方大军的行踪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兵卒能打听的清楚的。而且战场上的血腥和残酷,也让他将心里的杂念暂时放下,亲临战场后,他才真正明白自己面临的到底是什么。功名但在马上取,这句话年少时说得是豪气万丈,可当踩上被鲜血染黑的沙土,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时,他才明白另外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七月中,晋北遥州失守,陆真随军退往青州峡谷,等待援兵。而此时,他已彻底失去萧玄的音讯,不知那人如今是死是活。只有在黑暗中等待的时候,陆真才会生出几分茫然,茫然自己这么拼命,到底值不值!但是不等他想明白其中得失,就被严峻的战局给拉回残酷的现实,最后,他连想都没有力气去想了。

而俞宁这边,天入了夏,长安就已经会坐会爬了。

“这孩子可真安静,好像从不哭闹,真招人疼!”林大奶奶瞧着长安在席子上爬累后,蹭过来趴在叶楠夕身上的可爱样,就伸出手想抱抱。

已经懂得分辨亲疏的长安这会儿就扭过身,将脑袋一头扎进叶楠夕怀里,不乐意给别人抱。

“还真是粘你粘得紧那。”林大奶奶笑了,拉了拉长安的小胖手,然后才对叶楠夕道,“前儿的花会怎么没过去,我大嫂还问起长安呢,这孩子去哪都遭人疼,我大嫂还说多谢你之前给她那个养身子的方子,想请你去家里做客。”

林大奶奶的大嫂王氏,就是宫喜的母亲,自林大奶奶跟宫家提了叶楠夕的事后,王氏就留心上了。只是因当时叶楠夕才刚刚守寡,姚旭辉那边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提,所以倒是又拖了几个月时间。只不过这几个月来,林大奶奶往叶楠夕这跑得越发勤快,并想方设法地请叶楠夕出去。一来二去的,还真让叶楠夕入了王氏的眼,也不介意有个孩子在身边,加上宫喜心里为这事抓心挠肝地,于是王氏便示意林大奶奶可以正式提这事了,虽也不着急马上就娶叶楠夕进门,但将事情定下来后,也生得自个儿子日日在她耳边叨念。

“宫夫人太客气了,不足挂齿的小事,再说那个方子我也给了别人,但却不见什么成效,想必是宫夫人自己养生有方,我可不敢居功。”叶楠夕抱着长安笑道,“再说天气这么闷热,长安前些天出的痱子才刚好,正想这几日就在家里好好歇歇。”

“倒也是,有个孩子在身边总是要受累几分。”林大奶奶叹了口气,就看着叶楠夕道,“虽说你如今有六爷照看着,但六爷到底是你兄长,总也有续弦的那日,你也该正经为自己打算打算。”

叶楠夕笑了笑:“我如今过得挺好的,长安省心,真不觉得有什么累。”

林大奶奶道:“晚妹子,你是还年轻,没真正尝到守寡的苦。再说,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长安想想不是,若长安长大后,身边就一个寡母,人家也会低看几分。”

叶楠夕面上依旧淡淡,林大奶奶只当她脸皮薄,便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个通透的人儿,这些日子我那侄儿没少找机会在你跟前晃悠,你必是看出些什么来了。妹子,这真是桩好事啊,难得我大嫂也跟你和长安这么投缘,宫家什么情况,你也差不多都了解了,你将来嫁到宫家,那也是正经的当家奶奶啊。”

第233章 拒绝

长安不满叶楠夕只顾跟旁人说话不理自己,脸蛋肉鼓鼓的,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思考。 一会后,似想起自己今天还没盖戳,于是立马张嘴“叭”的一下,在叶楠夕手臂上亲了一口,接着使劲将自己的口水沾到上面,像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完后才扭过脑袋,露出粉嫩粉嫩的小牙床,乐颠乐颠地瞅着叶楠夕笑。

叶楠夕不由失笑,这孩子是要开始长牙了,现在瞧着什么都想放进嘴里咬一咬,偏最爱啃的是她的胳膊,咬完后还不忘留下一堆口水。夏天的衣裳薄,有时候免不得一天要换几次衣服,一日的时间就是这么被跟孩子有关的琐事消磨去。

一旁的紫萱拿来手绢要帮叶楠夕擦一擦衣裳上的口水,长安却伸出手抓住紫萱手里的手绢要往嘴里塞,叶楠夕忙给拿过来,就这手绢给长安擦脸。长安有些不乐意,扭着脖子躲着,嘴里咿咿呀呀地抗议。

叶楠夕捏了捏长安的小肉脸,然后抬眼问:“长安晚上吃的粥叫厨娘熬上了吗?”

紫萱点头:“刚刚就熬上了,绣珠在看着,厨娘问娘子晚上还吃不吃冰糖圆子,今儿买到很好的甜枣,个儿比前几日的还要大。”

“那太好了,一会让厨娘多做些,晚上大家都吃上一碗。”叶楠夕说着就逗了逗长安的小下巴,笑眯眯地道,“还有咱们的长安也能蹭两口甜汤喝是不是。”

长安眨巴着眼看着叶楠夕,似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一会后才又裂开嘴笑了。

林大奶奶发觉自己完全是在自说自话,人家只顾着逗孩子,好像根本没听进去,于是停了一会,就顺着叶楠夕的话笑道:“夏天吃冰糖圆子最清甜不过。特别是孩子最爱这一口,不过长安还这么小,这东西还是被急着吃。”

“没给吃,就给喝两口甜汤。”叶楠夕把长安放在席子上,瞧了一眼桌子的漏壶,便道,“哦,都这时辰了,大嫂子下午不是还有事。”

还不是你的事,林大奶奶也看了一眼时间。心道,大嫂那就等着她回个意思去。只是这丫头怎么总顾左右而言他,瞧着也不想是害羞。难不成是瞧不上宫家?林大奶奶这么一想,就仔细打量了叶楠夕一眼,果真是个心气高的吗?

林大奶奶琢磨了一会,干脆直接问:“晚妹子,你就给嫂子说了实在意思吧。”

叶楠夕笑了笑。就叹一声:“我知道嫂子是一片好意,宫家的条件我算是高攀了,只是,我如今并没有这等心思,没有这等福气,只能弗了嫂子的美意。”

林大奶奶微微蹙起眉头:“你既然看得明白。就该知道有些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也不是让你马上就嫁过去,怎么也会等到长安满周岁。你这会儿没心思,难道还能一辈子没这份心。妹子,嫂子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女人生得好不等于命就好,只有嫁得好才是真的好。趁着年轻。早些将自己的事打算好,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整理心情。”

叶楠夕还是抱歉地摇了摇头。林大奶奶讶异她竟这般固执,想了想,便问:“还是你是因为看不上宫喜?”

叶楠夕淡淡一笑:“嫂子这话可折杀我了,我是真没这心思,而且六哥也尊重我的意见,多谢嫂子为我操这份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大奶奶倒不好再追问了,只是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快。本以为不费什么力气的事,居然却是这样的答案。虽说这事之前她也没给王氏打过包票,但自己这些日子东奔西跑的撮合,想起来心里十分不得劲。而且晚娘这边拒绝了,王氏定也会觉得脸上无光,到时指定会埋怨她

于是林大奶奶讪讪地说了不咸不淡的话后,就起身告辞了,走之前面上虽还是带着笑,但却明显比往日少了几分亲热。叶楠夕也不在意,照常送出去,只当什么事都没有过。

次日,王氏就从林大奶奶这里得知了叶楠夕的意思,果真觉得被下了脸面,青着脸坐了好一会,讽刺了林大奶奶几句,然后又道:“难不成她当自个是个黄花大闺女,破了身的女人还想挑三拣四,还带着那么大一个拖油瓶,简直是不知好歹!还有你,就这种货色你还抬到我面前来做什么,不是让外人看我宫家的笑话!”

林大奶奶心里也觉得憋屈,只是顾着对方是她大嫂,这事确实被拒绝得有些不好看,于是勉强陪着笑道:“又没往外传过,不过是我跟嫂子私下提几句罢了,外人怎么会知道。”

王氏正气在头上,便道:“你日日去她那边献殷勤,又让她勾引我儿子,外人什么瞧不出来!”

王氏这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些,林大奶奶也沉下脸冷声道:“我日日去她那献殷勤也是我的事,嫂子要是没看上人家手里的钱,没惦记着姚家的生意经,前些天会常往我那跑往我那献殷勤?昨儿个不是还说要请她过来家里做客!”

被林大奶奶这么一刺,王氏也有些后悔刚刚口不择言,只是此时她正气在头上,实在拉不下脸道歉,就只铁青着脸看着林大奶奶。林大奶奶被她这般看得越发气恼,接着道:“勾引!哼,就她那张脸还用得着勾引?你儿子什么德行你心里不清楚,刚一见着面就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了。她去我那都是躲着你儿子,倒是你儿子,每次都跟蜜蜂瞧着蜜似的,赶也赶不走!”

“你住口!”要说之前王氏有些后悔自己话说得过分了,可这会儿一听林大奶奶这般挤兑自己的儿子,当即变了脸,声音一下子抬高了。

林大奶奶冷笑地站起身:“好心当作驴肝肺,宫喜这事我不管了,你自己操心去吧!”

王氏气白了脸,抖着手指着林大奶奶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中午,宫喜从外头回来,正准备用午饭。忽想起之前王氏跟他说过,这几日让他姑姑去姚府提那事,再坐不住,马上跑到王氏这边问情况,结果没说两句就被王氏给骂了出来。宫喜在王氏那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以为意,只是为着晚娘拒绝自己的事着急,想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然后连饭也顾不得吃,即出去找林大奶奶。

两日后,姚旭辉得了半日闲,便过来看看长安。

“好像又重了不少。”姚旭辉接过长安,小心掂了掂量,就交还给叶楠夕笑道,“难得你现在还能过得这般惬意。”

叶楠夕请姚旭辉坐下,让紫萱沏上茶,又让绣珠将前天她腌制的小脆瓜切一盘过来,笑着道:“我能过得这般惬意,都是因为有六哥照看的关系。”

姚旭辉笑了笑,拿竹签叉了块小脆瓜送进嘴里尝了尝,然后点点头。夏日吃这个确实爽口,他又吃了两块,然后才放下竹签,看了叶楠夕一眼,再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时,才开口问:“宫家那边,你真无意?或者需要问一下叶院长?”

“六哥是赞同此事?”叶楠夕有些诧异地看了姚旭辉一眼。

“宫喜这个人虽有些男人的小毛病,不过确实懂得疼人,有良心,人长得也算是不错,年纪也适合,你若是愿意,拿捏他不是难事。”姚旭辉说到这就笑了笑,解释道,“我倒不是要做说客,只是觉得,你以后若是有另嫁的打算,宫家的条件不错,人也算适合你。”

叶楠夕微抬了抬眉,姚旭辉接着道道:“他那边没死心,自个求到我这边来了,倒是难得一片赤诚之心。不过你要是真不愿,我就替你彻底断了他这份心,也省得他还留着念想,两边耽搁,但你若是有一两分观望的心,我便帮你拖着,再好好瞧瞧,日后再定也可以。”

“六哥”叶楠夕怔了怔,感激道,“多谢六哥这份心,不过我并非故作姿态,六哥帮我彻底拒绝了吧。”

姚旭辉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却片刻后,就将目光落在长安身上,迟疑了一会才低声道:“在等他?”

他既已猜出她的身份,自然也知道长安的父亲是谁,他虽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她是不是还在等着那个男人,但一个女人如果没有重新开始的打算,必定是因为过去的原因。

叶楠夕摸着长安的脑袋,无声的笑了笑:“六哥呢?都这么多年,六哥为何还不续弦?”

姚旭辉一怔,收回目光,垂下眼,看着几上的杯盏,良久才叹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是打算一直等下去,只是我听说他家已经”

叶楠夕却摇了摇头:“并非是刻意去等谁,只是我如今过得很舒心,暂时不想做改变。而且我觉得,用现在真切的难过去换取一个未来无法预订的好,是件极其亏本的事,六哥觉得呢?”

姚旭辉呵呵笑了,随后似想到什么,停了一会,就转头看着她道:“听说晋王身边的四名悍将已有三名被俘了,如今的战火似也缩到了梧州以西,可能再等不了多久,就会有个明朗的结果。”

长安忽的趴到几上,要抓盘子里的佛手,差点碰到茶盏,叶楠夕一惊,忙抱紧了。

第234章 痴情

姚旭辉道出那个消息没多久,叶楠夕就在八月的邸报上看到晋王在梧州一战中身负重伤的消息。 那整份邸报几乎都在说这件事,但叶楠夕仔细读完后,心里还是轻轻一叹。她没什么政治头脑,但至少能明白一点,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无论晋王伤得再重,只要还留有一口气,这战局就不会轻易改变,更何况,是不是重伤还另当别论。

叶楠夕将手里的邸报放下,旁边的长安忽然爬过来,抬起胖乎乎的手啪啪地在上面拍着,然后一屁股坐在邸报上,低下脑袋,既认真又好奇地瞅着上面的字,那表情,专注得跟他一模一样。

叶楠夕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是好是坏。

正看着长安微微出神时,紫萱忽然进来道:“娘子,宫二爷过来了,说是六爷在码头那摔伤了,六爷让他过来请娘子去码头一趟呢。”

叶楠夕先是怔了怔,随后赶紧问:“好好的怎么摔了,伤得怎么样?”

紫萱摇头:“不清楚,宫二爷就说了这么一句,要让他进来问一问吗?”

叶楠夕站起身,让绣珠看着长安,然后稍稍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往屋外走去。长安抬起脸,有些茫然地瞅着叶楠夕出了门,然后扭过脑袋,乌溜溜的眼睛询问地看向绣珠。

宫喜在外厅来回走了几圈,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却等得脖子都伸长了。

说起来,姚旭辉还是低估了他的这份执着,那么明确地表示了拒绝,他竟还不死心。因宫家这几年也跟着姚家做买卖,平日里总难免会有往来。如今宫家又将这买卖的事交到宫喜手上,所以这段时间,宫喜简直是将姚旭辉当成亲爹一般伺候着,完全没有因自己被拒绝的事而怠慢半分。

只是他献了这么久的殷勤,最难过的不是王氏恨他不争气,日日怒斥他,而是难见美人一面。熬了这么久,今日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叫他如何不着急。

“好姐姐,就让我进去看看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