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夫人审视着,这是鸣儿的媳妇,不错,人很大气,不像她想像着那样小家子的女子,扭抳造作。

她伸手虚扶一把:“快起来!”

元拓笑道:“祖母,鸣婶想喝滚烫的豆浆。”

陈湘如笑道:“走了一个多月,婆子、丫头们也没吃顿热饭,请卖豆浆的进来,给所有人各盛一碗暖暖肚子。”

绿枝转身离去,给陈湘如取了碗豆浆来。

陈湘如闻了一下,却没有喝:“舅母也吃一碗吧。”

慕容夫人连连摆手,“我刚用过早饭,你吃。”

慕容二嫂眼睛晶亮,因刚死了丈夫不久,一袭素缟,头上也只戴了白花,却逾显几分水灵清秀,她定定地看着喝豆浆的陈湘如,似要从一举一动中瞧出什么来。

刘奶娘进来禀奏道:“夫人,东西搁放到何处?”

慕容二嫂唤了个丫头来,“领这婆子去鸣夫人住的院子里,把东西都搁那里。”

没称她为周夫人,陈湘如立即意识到,慕容家的孩子唤她“鸣婶”,而慕容二嫂却对下人们说她是“鸣夫人”。

难不成,周八的身世他们都知道。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周八还是他们慕容家的孩子,应该叫慕容鸣。

慕容二嫂听周八说过的,小镇、千亩田庄、这些新建的、以前的屋子,全都是陈湘如张罗来的。一个女子虽远在江南,却能在千里外的范阳买下这么大的庄子,又建下这么多的房屋,不可谓是个让人敬重。

奇女子不仅只有边城有能征会战、敢担当的,如慕容大嫂、慕容三嫂,也有像慕容二嫂这样能打理好内宅的。

慕容三嫂洗了把脸,也到了上房,陪着老夫人说话。

闲聊了一阵,老夫人叮嘱左右道:“把炕头都烧得热热的,让鸣夫人与婆子、丫头、小厮们先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第291章 自作主张

陈湘如道:“舅母,我先回去歇着了,明儿再与舅母叙话。”

“去吧。”

几人见陈湘如走远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跑了进来,拉着慕容二嫂道:“娘亲,鸣婶带了好多东西,我都数了,有十八辆马车,我们家的下人,还有她带的人现在还没搬完呢,娘亲,都是些什么,她是要搬来我们家住吗?娘亲…”

“小孩子别乱说话。”

“娘亲,鸣叔也和我们住一起吗?大家都说鸣婶好厉害,我们全镇人的生计她都能解决,这个大田庄就是她给我们白塔镇的…”

陈湘如这些日子累坏了,在江南睡的床榻,可北方却是炕,一上炕,就觉上面暖暖的,上面整齐地叠放着被褥,陈湘如洗了脸足,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刘奶娘四下寻觅了一番,也没见别处有床,看着那一边放着一套枕头、被褥,也上去睡了,绿菱、绿枝一见也跟着上去了。

而其他的小厮搬完东西后,又有厨房送来的热粥、馒头,各自吃了,一个个都爬上了偏厢房的炕头睡下。

四周一片静寂。

四合院内的房间显得比江南的更宽更大,所居的内室多是二进的,一进是花厅,二进才是内室,门窗也做得比江南的门窗更大气,光线充足。

*

陈湘如主仆再睡到了次日天明时分,正在整衣梳头,就见元拓进了四合院门,“鸣婶,从范阳城过来的人要求见鸣婶。早前鸣婶没醒,祖母把客人请到上房了,我把客人带过来了。”

来的是老金。还有最早过来的王师傅、刘管事等人,每人都带了一些礼物。

老金审视了一遍,“大小姐来范阳。怎能住在这里,范阳那边的大院、府邸。可都建好了,倒让我们几个先住进去了,哈哈…”

陈湘如道:“你们能来,我很高兴,何必破费,再说你们全都是有家有口的。”

老金呵呵笑了两声,递过一只盒子,又从怀里掏了两本簿子:“这是我在范阳置的产业。有田庄、也有店铺,主要汇聚在长乐镇、范阳城一带,盒子里装的是地契和房契,大小姐请核对。”

刘奶娘知晓陈湘如在范阳置了一份产业的事,也知长乐坊比陈记赚钱都多。

陈湘如她笑呵呵地接过盒子与簿子,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

老金道:“这几年的账簿我也带来了,还请大小姐过目。那几个管事还不知道大小姐来的事,小的要不要通知过来,大小姐可核查账目。”

陈湘如问:“老金,你核查过么?”

“照着规矩。每一季都核查,年底也是要再查的。”

“他们的账目我不看,只看你送来的总账目。”

刘管事竟莫名的有些羡慕起老金。大小姐这是信任他,一听说他看过,就说不查了。不过他们这批最早过来的人,在范阳过得比在江宁府还在自在逍遥。

陈湘如道:“这次过来,又带了一些师傅、匠人,先让他们与我先行,他们的家人要年节后陆续抵达。劳老金安排好他们的住处、差事,稍后也要把他们的家人安顿下。王师傅不是想见织机室的高师傅么,他们父子都来了。”

王师傅跳了起来。笑道:“老高来了,好啊。这缝衣机许能尽快做出来。”

老金一直想弄出缝衣机,这两年王师傅除了给长乐织布房制织机。剩余的时间就用在研制缝衣机的事上,也曾弄出过缝衣机,全是木制的,送到绣庄上让绣娘们试用,总觉得还不够好,造过几台缝衣机,都是要两个人一起操作,一个人转动轮子,一个人用,两个稍配合不好,就可能轧到另一个人的手。

陈湘如又道:“我是长乐坊大东家的事继续保密,我会让绿菱与秦冲核对各处产业的事。刘管事,我乳兄得赶在年节前与绿枝办婚事,奶娘也是特意过来操办此事的,还得劳你内人帮忙操办。”

与刘奶娘使了一个眼神,刘奶娘到对面屋子里唤了高师傅父子来。

高师傅一见到王师傅,顿觉亲切,惊呼一声:“老王,大家都说你攀了高枝,原来还是一个东家,哈哈…”

王师傅打了个噤语的手势,“长乐坊的事,大小姐还不想张扬。这几年也正因为外人不知道这大东家是谁,又有朝廷买我们的布,就是幽州知州、范阳知县都得给几分面子,继续保密,我们几个老仆知道就行。”

陈湘如笑道:“我在慕容府也是做客的,不好挽留各位。王师傅带了高师傅先忙自己的事,我把高师傅交给你,你安顿好他的吃住,更得安顿好他家人的住处。”

王师傅抱拳道:“谢大小姐!”

在范阳,他们几个老仆更如鱼得水,一来在银钱上,老金是个大男人,有些大咧,只要他们要银子,那就是最尽大能力地支持,比陈将达当家主时还要畅快,有了银钱支持,再加管事得力,这几年竟让长乐坊办得比陈记还大。

遇大事,老金会召集他们几个过来商议。

他们在范阳长乐坊,说话做事,那也是能拿主意的人。

刘管事问:“大小姐,那小的是不是要带刘奶娘和绿枝…”

“先到你家,你得给绿枝和我乳兄布置新房、张罗婚事,绿枝和罗平娃是要留在范阳的,给他们夫妻安顿个住处。”

陈湘如令刘奶娘抱了个盒子过来,她从中拿二百两银票,“这是照着绿萼、绿叶的例给你的,因在范阳,我也不知道置些什么,你自己瞧着给自己置份嫁妆。等定了吉日,我就过去吃喜酒。”

“谢夫人!”

主子给一个丫头二百两银子的嫁妆,这在别家也是没有的,有的主家厚道,在丫头出嫁时给过二两银子,就算是仁义,可陈湘如却给了二百两银子,这都能买好几个丫头,也能置一份不错的嫁妆。

刘奶娘不安地道:“夫人,奴婢要是走了,你这身边服侍就只绿菱了。”

“我住在慕容府,倒也方便,有绿菱一个就够了。你有几年没见乳兄,先陪陪他吧,再把他和绿枝的婚事给办好了,你也享受几日天享之乐。”

刘奶娘虽不舍陈湘如,可想着,陈湘如一时半会儿又不会离开,欠身道:“那我与绿枝就先离开了。”侧身进了另一间屋子,唤了绿菱出来,好一番叮嘱。

绿菱满是错愕,觉得陈湘如身上还藏有秘密,从江南过来,千里之外,竟还有人来拜见陈湘如,且人人都抱着盒子,也不晓得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刘管事等人离了四合小院。

陈湘如又道:“对面屋里,有我花得重金从蜀郡请来的的蜀绣大师傅,不过是个男子。老金,你把他带回去,他妻儿都没了,若他愿意,你让老金嫂给他另说门亲事成个家,这人就算是留下了。我把人给你了,你留不留得住人才,可就看你的了。

另外,我又送了精通湘绣、苏绣、杭绣的绣娘来,有几个原是富贵人家的绣娘,因犯了错被贱卖的。你得用心看着,这几个绣技都是极好的,你回头去范阳城的柳家牙行,拿了我的亲笔信,他们会把人交给你,柳牙婆会与你细说她们以前的事,你心里也好有个数。”

这几年,陈湘如没少给老金送这方面的人才。

织娘、绣娘都是极好的,现在织布房里的大织娘们各带学徒了,绣娘也是如此,这范阳城的绣庄,算是北方一带最大的绣庄,整个北方都知道长乐绣庄有八位大绣娘,有的善苏绣、有的善杭绣…那手技精湛,常有北方各地的大富人家令下人走几天的路来绣庄订制新裳,一订不是一两件,而是所有主子每人几套。

陈湘如从盒子里取了一份早前写好的手书:“你去柳记牙行领人,另给二十两银子,其他的就不必多问了,这原是早前我让顺风镖局把人送到那儿的。”

老金应答一声,抱拳道:“大小姐,小的去忙了。大小姐难得来一趟,还是去范阳城住几日,范阳城还有家长乐客栈,到时候可以住那里。”

陈湘如惊了一下,“你开了一家客栈?”

“城东的临街铺面那么多,范阳越来越繁华了,小的…小的就开了长乐客栈,这样方便往来客商。”

“好,到时候我带人住在长乐客栈里。”

老金开了家客栈,而她竟不知道。

这事儿,老金之前是不是该与她说一声?

陈湘如一时间心潮起伏,老金雷厉风行、能办大事是好事,说明她昔日没看错人。可这要是在范阳城的声望比她的还高,这就有些不对劲了,不,这不正是她要的么,为甚她心头会闷闷不乐。

功高盖主,难道是这个道理?

整个长乐坊,世人只知有老金,而不知那幕后的大东家陈湘如?

老金垂首,突地重跪地下。

陈湘如惊呼:“老金,你这是做什么?”

“老金的命是大小姐救回来的,是大小姐救了老金全家的命,大小姐信任老金,把那么多钱、那么多人交给老金,更是大小姐的信任。小的自愿将全家老小卖给大小姐为奴,从此之后,老金生是大小姐的奴鬼,生是大小姐的奴婢…”

他双手递过一纸《卖身契》,上面盖有范阳城县衙的印章。

第292章 自卖全家

(ps:祝读友大人元旦快乐!2015年身体健康!吉祥如意!!)

老金巴巴地仰望着这个女子,范阳长乐坊是他一手弄出来的,如果没有陈湘如源源不断地送来他需要的人,没有陈湘如这些年出的数十万、乃至上百万银钱的支持,他根本做不到。

长乐坊是老金的命根子,可刚才陈湘如那眼神,让他觉得不好。

如果陈湘如不收他的《卖身契》,他会更觉不安。

陈湘如问:“你真要把你自己卖我为奴?”

刘管事、王师傅、高师傅…这么多能人巧匠,个个都是陈家的奴婢,且祖孙几代都是。正因为这样,陈湘如信任他们、重用他们,可他老金得过陈湘如的救命之恩,陈湘如为救他,花的钱子都可以买几十个老金了。

“是,老金愿意把自己卖给大小姐,从今往后,老金是大小姐的奴婢,老金的儿子、女儿也都是。”

陈湘如接过了《卖身契》,“好,既是自愿,我就收下了。你放心回去当差!”

老金磕了个头,起身出了慕容府。

马车上坐着金二汉,他急切地道:“爹,刘管事他们早早就离开了,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老金面带轻松,“我把全家卖给大小姐为奴了。”

金二汉轻呼一声,面露慌张:“爹,为什么?我们之所以比刘家、王家的高人一等,正是因为我们不是大东家的奴婢…”

“蠢货,你懂什么?你以为她真是一个寻常女子?就在这长乐坊风头正盛的时候,她依旧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可见行事沉稳。早前,长乐坊那么多的布积压在仓库里。朝廷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布,而且还将长乐坊的布订为军布、军服,你以为是巧合?

她能动用朝廷的人。让兵部、户部、内务府都帮她,可是寻常人?

如果我们一家老小。像和刘管事他们一样过日子,也有下人服侍,就得把我们自己卖给她。否则,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失去这一切。”

金二汉摇着头,一脸茫色。

老金却很高兴,“功高盖主,你懂不懂?长乐坊。原就是她的,要不是她重用我,她若重用的是刘管事、王师傅这些人,也一样会有今天的成绩,你看她送来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聪慧能干又死心踏地,这么多人知道长乐坊是她的,可就没一个人会张扬出去,可见她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有这样的主子是件幸事。

老金觉得刘管事就比他有本事,人家不仅会织布。还懂得染布,而且刘管事的女人、儿女个个都是能干的,哪个没有一技之长。

这么能干的人都甘愿做大东家的奴婢。他为什么就不能。

刚才他说自己开客栈的事,大小姐眼里明明已经有所不满。

要是他再不及时把自己的《卖身契》送上去,怕是用不了多久,这长乐坊的大管事就得换人,这可他辛苦打拼出来的,他宁可做奴婢,也不能让其他人取而代之。

金二汉嘟囔道:“她早前不是答应你,说一旦办成,便重赏你。爹。你把自己给卖了,这样一来。分再多钱都是东家的。你…”

办好了要重赏,这都好几年的。可东家一直都没有兑践承诺,金家还盼着置一份体面的家业呢。

老金道:“东家待下人宽厚,我们一家的命都是她救的,她给或不给红利,我们都不能说什么?”

金二汉想着那是一大笔的银钱,这次陈湘如来了,总该给老金算算利钱吧?

绿菱愣愣侍立在侧,陈湘如让她唤了秦冲过来。

她一直以为老金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陈家的忠仆,原来不是,现在却把自己卖给了陈湘如,上面只写了二十两银子,可事实上,陈湘如都没给一两银子。

“夫人,这老金是不是傻子,他怎么把全家都全卖给大小姐,一家子人才二十两银子。”

傻子?

陈湘如摇头,“早前见他甚讲情义,而今瞧来,他倒是学精明了,我只是好奇这主意是老金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给他支的招,如果是他自己想到的,我虽会重用,却也会防备一二。要是有人支的招,这背后的人还真是个厉害的。”

这两年,长乐坊做得越来越大,竟大过江宁府的陈记,这的确让陈湘如没有想到,同时又有了更多对老金的防备,她送刘管事过来,便有牵制的意思,而王师傅看似世代做织机的匠人,实则也是陈家的忠仆。

她实在想知道,老金自卖全家的事是老金想的还是有人支的招?

她确实越来越感觉到老金的威胁,是怕有朝一日,陈相富接过这偌大的家业时,下面的人却不听他指挥。

这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管事必须忠心、必须得以陈相富马首是瞻。

秦冲抱拳道:“夫人,属下可以查清楚。”

“我这几日住在慕容府,今天你先休息,明天你和裴勇分头行事,我会一人给你们一个簿子,你们要秘密查核老金在范阳的所有产业,田庄、店铺、房屋…能查得多细,就给我查多细。”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她这些年学到的。

秦冲得了令,退出房子。

陈湘如坐回到炕上,道:“绿菱,你今儿把这一箱子总账给我核查一遍,看有没有漏洞?”

“是。”

绿菱抱了大箱子,取了笔墨、算盘等物,坐到炕头不案上细细地核对起来。

陈湘如则拿了盒子、簿子,一一的查核房契、地契之物。

看有两本簿子,满满一盒的房契、地契等物,可一一对核起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陈湘如从箱子里取了纸,照着陈家大院的方式,将店、地、房等分开整理。这样一来倒也清楚许多,最后再核照老金送来的簿子,倒是准备无误。一样不多,一件不少。

整理完时。已经是当天夜里近三更时分。

绿菱就吃饭时花半炷香时间,其他时候都在打算盘。

在绿菱到周宅安好院时,就特意跟绿萼学了打算盘的工夫,现在就连绿枝、绿叶都是会的,只不过没绿萼使得快速。

裴勇站在门口,“夫人,属下到了。”

“进来吧。”

陈湘如指了一边的盒子,“帮我核验一下这些房契、地契的真伪。”

早前。陈湘如只当是周八送给他几个寻常的护卫,后来才惊人的发现,四个护卫各有所长,张威观察最敏锐、细致;林敢也是粗中有细,性子最是内敛、沉稳;秦冲武功最高强,适合干些查探消息的事;裴勇则有鉴别文书、笔迹的本事,只看两眼,就知道两页字是不是一个人写的。

裴勇一张又一张地瞧过,过了大半个时辰才瞧过,抱拳道:“夫人。全都是真的。”

“好!”

她拿出两个簿子,“一个是范阳城的产业,还有一本是长乐镇的。你与秦冲每人一本,从明儿开始到这两处查看。记住了,不得惊动长乐坊任何人,回来后把情况及你们的所见所闻告诉我。”

“是!”

绿菱每本都要核查两遍以上,这也是为了精准。

“夫人,第一年、第二年的账目一纹不差。”

“第三年的与实际余银多了二两又八十三纹。”

“第四年与实际余银又少了一两又七十八纹。”

“第五年与实际余银多了一两又二十五纹。”

“今年的也送过来了,是记到上月末的,账上倒差了三百二十八文。”

陈湘如对裴勇道:“你帮忙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换过或笔迹不同处。”

“是。”

裴勇坐下。拿了第一年的,翻看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何不妥,第二年的也是如此。

但翻看到第三年时。裴勇道:“夫人,你看这一页,与别处的纸张颜色不同,好像是新的,墨迹也比旁处的更深。”

陈湘如接过,对着灯光细细地辩认,还确实如裴勇所言。

“笔迹是一个人的,倒确实是后来添上这页的,你看其他的纸张,上一页总有丁点墨迹浸下来…”他说到这儿,又把下一页细细地看,对着灯光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原来这一页的账目,与现在这页新的正好差了二两又八十三文钱。”

裴勇对着下一页的浸染,竟能猜出原来那页记录的内容,他朗声道出原来那页写的数字。

绿菱在飞快地打着算盘,惊道:“裴大哥说得没错,确实差了二两又八十三文钱,既然老金早前的账目是准备无误,他为什么故意改成错的?”

裴勇道:“许是怕夫人怀疑他贪墨,又或是认为准确无误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故意弄些差缺来。”

却又只差一两、二两的数目,因为太少陈湘如就不好追究。

“裴勇,以你之见,他将全家卖给我,又这样改账簿,却在极小的偏差之内,他到底是何用意?”

裴勇沉吟片刻,抱拳道:“功高盖主,不仅是在帝王家,在大富人家也是有的。他卖身给夫人,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忠心,又故意让账簿中出现破绽,是故意让夫人抓住他的短处,老金其实是害怕夫人不肯再信任他、重用他,所以他才会这么做。”

点睛之笔,入骨之言。

陈湘如也正是这么看的。

“到底是老金的意思,还是有人支的招儿?”

“夫人不必担心,属下一定替夫人查过水落石出。”

“要是有人支的招儿,此人倒是可用之人,可收为大东主所用,可为军师。”

大东主…

裴勇愣愣的望着陈湘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