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赵煜反而有理了:“我上京去,是为了助小二房一臂之力的,谁知道他们会先走了呢?还把宅子交给广平王府的人照看去了,害得我和侄儿、侄孙们连个住处都没有,只能投小长房去了。从前的事,都是大人的错,人死灯灭,泽哥儿他娘还在大牢里呢,跟孩子不相干。泽哥儿读了几年书,也差不多该到进学的时候了,赵家祖籍在上海府,自然是要回来参加童生试的。八叔你总说,要让族里多出几个读书种子,我便亲自带了泽哥儿回来。这孩子聪明得很,明年一考,必定能过的!如此我们赵家也算是多了个小秀才了,那不是好事么?”

各房家主都不以为然,族中子弟今年有七八个参加童生试,只有两人考中了秀才,没中的人里也不是没有聪明用功的,这赵泽何德何能?十二岁的小儿,赵煜就敢说他明年一考就必定能中?

赵煜没有发现族人们的表情,反而又板起了脸道:“泽哥儿是二房的子孙,既然回来了,自然该住进二房的宅子里去,哪里想到琇姐儿不讲理,不肯收拾房子不说,还喊打喊杀的,小小年纪就学得这般泼辣可不好,若是长大了还是这样,会嫁不出去的,还会坏了我们赵家女儿的名声呢!”

张氏勃然大怒,她只有这一个孙女,平日里虽然有些小毛病,但聪明能干又懂事,比别家女儿要强得多,赵煜说这种话咒她孙女,简直不能忍。她便生气斥道:“不必你操这个心了!如今小长房已不是赵家子孙,他家的人再聪明,也不与我们奉贤赵氏相干!他若要参加科考,还是赶紧先想想如何摆脱罪犯子孙的名头再说吧!”

赵泽祖父因犯重罪而被革去爵位,亲生母亲也是重犯,他是犯人直系后代,身家并不清白,能有资格考试就是笑话了。小二房尚在,不可能会坐视不管,就算没有小二房,族人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乡里亲友和本地官吏都心里有数,小长房的人想要蒙混过关?简直是白日做梦!

赵煜闻言大惊失色:“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长房怎的就不是赵家的人了?!”柳莺与被下人押着的赵泽也听得目瞪口呆。

赵璟满面通红,抿着唇走下台阶,来到赵煜面前道:“父亲,小长房牛氏买通小二房奴仆卢大寿,交给他一包毒药,让他随叔祖母与玮哥儿回乡,伺机对他们祖孙下毒。此事已人赃并获,卢大寿也招供了。族中公议,小长房行此恶行,不可再容于宗族,因此全族公决,将小长房一家全数革出宗族。”他抬头看了柳莺一眼:“方才父亲的通房让琇大妹妹小心,将来会有无人依靠的一天,只怕也是知情人吧?赵泽随您回乡,当真是为了科考么?难道不是为了在小二房出事后,立刻接手二房家产?”

赵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忍不住打了儿子一个耳光:“孽子!你老子不在,你怎敢做下这般大事?!”他冲到正厅台阶下嚷道:“我不同意!什么逐出宗族?公决不算数!”

族人们都不满了:“全族都通过了,怎能因你一个人不乐意,就要推翻呢?宗房方才也投了赞成票的。”

“我才是族长!是宗房的一家之主!”赵煜有些疯狂了,“赵璟只能代我行事,可他还不是家主,我不准许的事,他怎能点头?!”

张氏冷然道:“你不点头也无用,这一回,内三房都赞成公议,族人们也几乎全数同意将小长房出族了,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当着族中诸子弟的面,你还是给自己留一点体统吧!”

可惜赵煜不肯:“我不同意!内三房四家人,只要有两家人不同意,无论什么议题都无用,宗房和小长房就有两票了!泽哥儿在这里,他是小长房嫡长孙,他爹不在,他可以做主,他不会同意此议的!”

八老太爷厉声大喝:“住口!牛氏不过给了你一个通房丫头,你就昏头了,无视所有族人的意愿,颠倒黑白。你这副模样,还能做族长么?!”

他环视众族人,高声道:“今日横竖无事,索性再议一事。赵煜昏聩,已不适合再为一宗之长了,我三房愿与二房共同提请族中公议,族长之位交由赵璟继承,有谁同意?有谁反对?”

赵煜顿时愣住了。

第九十八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公议的结果自不必说,赵煜今天当着众族人的面发飙,让人觉得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加上柳莺的存在,族人们只当他是色令智昏了。更何况,小长房出族,全族人都能得到好处,而小长房不出族,他们也不会庇护族人,因此大家都不待见站在小长房那边的赵煜,当场便投票表决,令赵璟正式承袭一族之长的位子,主持宗族事务。至于赵煜,连个族老的位子都没摊上。

赵煜气得破口大骂,甚至还冲上前去要抢各房家主手上的选票,幸好被人拉开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赵璟满面通红地跪下来求他:“父亲,请您不要再说了,这里是宗祠,列祖列宗都在堂上看着呢。”赵煜却反而骂他:“孽子!你既然知道列祖列宗都在堂上看着,又怎能做这等不孝之事?!”赵璟垂首默默流泪。

八老太爷冷哼道:“于礼有不孝者三者,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赵璟以大局为重,不肯曲从于你,陷你于不义,这才是大孝之人。你有这样的好儿子,真是祖上烧了高香。别以为你是做老子的,就能为所欲为了。族人们把族长大任交到赵璟手中,是信任他能做好,若他一味愚孝于你,误了宗族大事,这位子还是要换人做的!若你们宗房无人,大不了换个人做族长好了!”

赵煜瞪他:“你们敢?!我们才是宗房!”又冷笑着说:“你们以为帮这孽子夺了我的族长之位,就能将我踢到一边了?做梦!我是他老子,我的话他敢不听?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他一个忤逆不孝之罪?!”

张氏冷着脸道:“你要告尽管告去,横竖全族的人都会为赵璟作证的,到时候你落得个诬告的罪名,不管有什么下场,可别指望族人去救你!”

赵琇也在旁插嘴道:“煜大伯,你真是糊涂了,你将来还要靠儿孙养活呢,把事情做绝了。难道对你就有好处?”

赵煜愣住,表情狰狞而纠结,他真的非常生气,恨不得把赵璟这个不孝子给当场打死!但赵琇的话也有道理,把儿子打死了,将来他老了靠谁去?虽有孙子,可若他把儿子打死了,孙子还会孝顺他吗?

族人中也有与他交好的,若不是他今天表现失准,人家也不想投票把他的族长之位给捋了。但此刻见他下不了台。还是忍不住去劝他:“你这是何苦?璟哥儿本来就管着宗族事务。你在家做甩手掌柜,一向相安无事的。如今也不过是提前将族长之位给了璟哥儿,于你有何坏处?你照样做你的老太爷,只管在家里享福。再不用操一点心。你从前不是总说,族务繁重,盼着早日摆脱么?如今心想事成,又要折腾什么?难不成真是为了一个通房?小长房自作孽,从前还算计过你,你还要站在他们那边,到底是图什么?”

赵煜满肚子苦水想要向那族人倾诉,但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族人们,又闭上嘴了。想了想,才气道:“你们知道什么?我难道是为了一己之私才为小长房说话的么?如今我们这一族人,除了小长房以外,一个官都没有,若遇到外人为难。能指望谁去?如今还要把这唯一一个官往外赶,这是有多傻?!”他暗暗撇了张氏一眼:“便是有老婶子在,她也只是内宅妇人,能管得了外头的事?况且她年纪也大了,还不知能庇护族人多少年呢!”

张氏听得好气又好笑,扭头不去理他。赵玮心有不忿,便道:“煜大伯,小长房那个官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可族里今年又添了两个秀才,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出几位进士,那不是比小长房那官要可靠多了么?你指望赵玦来替族里撑腰?这五年里他连祭祖都没回来过,族人遭灾,他也没有过问。头一回打发儿子回来,还是想着祖母与我要被毒害了,赶回来接管家业的。你真能确定,族人遇到难处时,小长房会出手么?”

赵琇也凉凉地道:“他们家连亲兄弟都能下狠手,对族人能亲热到哪里去?”

赵泽猛地抬头:“我说过了,我没杀我弟弟!”

赵琇瞪他:“急什么?心虚么?我说的是你祖父杀了我爹,皇上都下定论了,你有意见?!”

赵泽一噎,恨恨地扭开头去。他当然不敢有意见,他又不是傻子。

劝说赵煜的那位族人见状,盯了赵泽两眼,掩下面上的不以为然,又再劝赵煜:“赶紧消了气,把这事儿了结了吧。你本就不该掺和进来。小长房是自作孽,小二房本来都不跟他们计较了,他们在京城锦衣玉食的,赵玦也做官了,好好过日子不行么?非要派人来下毒手。若不是小二房警觉,真的叫他们算计了,小长房真能逃脱过去?族人们都有眼睛,哪有这么容易受骗?到时候赵玦的官职没了,爵位也没了传承之人,咱们族里又少了一位郡公夫人,那时候才是真真正正无人支撑大局呢。小长房自己拎不清,你何苦把自己折进去呢?既得了美人,不如早日回家去寻乐子去吧。”

赵煜听了,虽然没有立刻点头,但看神色已有几分回转了,赵璟见状都暗暗松了口气。只有柳莺觉得不妙,含泪哀求道:“老爷,您忘了先前答应过大太太的事了么?泽哥儿在这里,可就只能指望您一人了呀!您不能不管他!”

“放肆!”八老太爷板起脸,“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进我们赵家的宗祠?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族人们脸上也满是不以为然,柳莺咬咬牙,想要再求赵煜开口,方才那劝赵煜的族人就说了:“你这丫头好不醒事,没看到你们老爷正为难么?你们小爷既是回乡考试来的,功课才是最要紧的,其他都是小事。是不是被出族了,跟他一个半大孩子有何干系?再委屈,也有他家大人出头。你若是真的顾念主仆旧情,就赶紧先为他寻个落脚之地吧。”

柳莺暗暗瞪他一眼,哪里想到赵煜已经被这族人说服了,虽然面色依然不豫,但不再象方才那样发疯了。他板起脸喝斥儿子:“孽子!你没听见叔叔的话么?你这弟弟刚到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赶紧回家叫你媳妇收拾院子去?!”

赵璟怔了怔:“父亲?”难不成父亲要把赵泽留在自家住下?他真的老糊涂了么?刚刚全族的人才把赵泽一家出了族,父亲就要公然违背族人的意愿留下赵泽,到底是图什么?赵泽连科举的资格都不一定有,赵玦也不过是个低品级的武官,赵家再不济,也不至于向赵玦卑躬屈膝吧?

赵煜又恼了:“怎么?我是你老子,族长之位叫你夺了去就算了,如今我连留个客人在家里住,都不能了么?!”

赵璟只能咬牙应了。若赵泽只是外客。他确实不能说什么。

八老太爷见状。叹息着摇了摇头。有赵煜这么一个爹在,赵璟就算成了族长,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不过总比让赵煜继续留任族长要强百倍。

时间已经不早了。召开此次宗族大会的目的也已达成,赵璟要奉父命赶回家去安排赵泽的住宿,张氏与八老太爷商量一句,便宣布大会解散,各房族人各回各家。

赵琇与哥哥一起,扶着祖母回自家去,还未出院门,就听得赵泽忽然大声道:“我没有杀我弟弟,不管你们怎么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问心无愧!”

赵琇冷脸回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知道自己做过,还要说这种话,那你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如果你做过了。却忘了这回事,以为自己真没做过,认定别人都在说谎,那你就是个胆小的懦夫,因为你不敢面对事实!你做没做,不是你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人在做,天在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罢就不再理会他,扶着张氏离开了。

赵泽一脸的失魂落魄,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杀过弟弟,可弟弟去世那两天发生的事,他又完全记不起来了。母亲说他那时在生病,病得很重,所以才会记不得发生过什么。可祖母又告诉他,他生病,是弟弟死了以后的事了,没人知道弟弟死的时候,他人在哪里,因为在他身边侍候的人很多都死了,被母亲下令活活打死的,原因是没能好好照顾他,以致他生了病。可他后来再有头疼脑热的,母亲也没再打死过任何丫头婆子…

当时的知情人,母亲还在狱中,坚决否认他杀弟,红绫、青缃、乳母都死了。钱姨娘说,这是他母亲和外祖家的人在杀人灭口。否则红绫这样的忠婢,何必要死呢?

他开始动摇了,难不成他真的做过坏事?

柳莺小声叫他:“泽哥儿?泽哥儿?”

赵泽无精打采地看向她,她咬牙道:“哥儿别慌,你身边还有我们呢。虽说如今我们只能住在宗房,但总有一天会把二房的家业给夺回来的!这本来就该是玦大爷和哥儿的东西,大爷迟早会给他们小二房一个教训!哥儿只要安心读书就好,等日后哥儿考中功名,入阁拜相的,就算小二房有个诰命,也要跪在你面前求饶!”

赵泽皱皱眉头,总觉得柳莺这话有些不对头,但她是祖母牛氏身边得力的人,如今又成了伯祖父赵煜的爱妾,他已经不好再把她当成自家的丫头了,只能闭了嘴不说话。

赵煜热情地拉他回自家宅子去住,还让他别管旁人怎么说:“一切有我呢,别人不敢怠慢你!”

赵泽苦笑,若这位伯祖父真有这么能耐,他们小长房也不会被出族了,他更不会被赶出二房老宅。他真的能指望这位长辈么?

赵琇祖孙一行回了家,在前厅坐下来喝了口茶,都松了口气。赵玮笑说:“一想到小长房已经被我们赶出宗族了,我心头就松了口气,往后再不怕他家算计了。”

张氏道:“不可掉以轻心,他家可没那么好打发,你宗房煜大伯也站在他家那边,天知道会出什么夭蛾子。”又对孙女说:“我知道你不待见你煜大伯,但他有一句话说得也有道理。你在人前太过厉害了,外头人要说嘴的,没得影响了你的名声。”

赵琇满不在乎地道:“我不怕,要是外人知道我厉害,就不会轻易招惹我们家了。我宁可得个厉害的名声,也不要当怯懦得让人欺负的贤淑姑娘。”

张氏一脸无奈地笑了,拿她没办法。

这时,一个婆子在门外禀道:“老夫人,少爷,姑娘,小的有事禀报。”

赵琇忙说:“进来吧,有什么事?”

婆子小心走进屋中,垂手禀报:“回老夫人,少爷,姑娘,方才小的跟姑娘去宗祠,路上被煜大老爷房里的柳莺拦住了,那时有个男的跑出来,告诉众人柳莺的身份。这男人就是陈老三,原是咱们这一房的人,不成想五年前投到小长房去了,如今还胆敢跟着回来!”

“陈老三?”张氏眉头一皱,“你是说…春草的哥哥,珍珠嫂的男人,陈老三吗?”

第九十九章逃奴

陈老三是小二房奴仆叛主投向小长房的典型例子,加上他续娶了妻子后,便对前妻珍珠嫂留下的儿子百般折磨,其恶劣程度又加重了几分。张氏也好,赵玮、赵琇兄妹也罢,一听到他的名字,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厌恶之色。

赵玮皱着眉头问那婆子:“他如今去哪里了?跟着赵泽住进宗房了么?赵泽这次南下带的人里头,还有几个是象他这样,从我们家转投过去的?”

那婆子想了想:“小的只见到他一个,他老婆也在,夫妻俩都跟着到宗房去了,旁人倒是没看见。”

张氏眉间露出淡淡的嫌恶:“理他们做什么?赵玦一家如今已经不是赵氏族人,赵泽是宗房外客,带什么人,与我们何干?”

赵玮道:“祖母,这陈老三是叛奴,从前他不出现,我们只当看不见,如今他都跑到我们家门前来,帮着他的新主子冲我们耀武扬威了,难不成我们真的要放过他?宗房的客又如何?全族人都知道煜大伯是为何才护着赵泽的,这事儿是我们占理,谁还能说我们的不是?”

张氏仍旧摇头道:“罢了,他的父母妹妹都死在当年的沉船中,还有珍珠嫂,她虽侥幸活下来了,但未必就愿意看着从前的丈夫受罪,再说,冬生还在呢,父子血缘总要顾及几分。你们笑话我心软也罢,当年的旧仆,没几个活下来的,珍珠嫂能回来,实在是意外之喜,就当看在她们母子的份上,不去理会这陈老三便是。”

赵琇不赞成地道:“祖母这话说得不对,陈老三自己不孝不悌,我们还要看在他父母姐妹的面上饶过他吗?当年离开的叛奴不止他一个,甚至从前还未分家时,建南侯府的仆人也要敬您这位主母,可后来炯大伯命他们对我们这一房的人下毒手时。他们又有几个是手软的?正该杀鸡儆猴,叫他们知道,我们好心不计较,不代表我们就是好欺负的,若他们胆敢再帮着小长房的人加害我们,我们也不会客气!若您担心珍珠嫂和冬生哥会难过,我这就去问他们。我还真不信了,冬生哥差一点就被后母打死,还能对那个纵容老婆行凶的亲爹有什么父子之情!”

她起身就往外走,直接去找珍珠嫂了。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赵玮道:“你妹妹如今越发有主意了。只是行事未免太过刚强了些。我们一房已是占尽上风。小长房的奴仆只要不是蠢货,都知道今后该如何行事,我们何苦跟几个下人计较。”

这回连赵玮也不赞成了:“祖母,不是我们放下身份要跟奴仆计较。而是世上蠢货太多了,不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还不晓得自己有多蠢。妹妹的话有理,您就由得她去吧,即便把事情闹大了,她也还是个孩子,谁还能治她的罪不成?”

张氏更加无奈了:“知道你疼妹妹,但也别太纵容了她,纵得她无法无天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赵琇不知祖母与兄长的对话,直接就跑去了珍珠嫂母子和涂三阳夫妻暂住的院子。老宅里人不多,下人们都聚居在一处,远远地瞧见赵琇独个儿走过来,很快就有两个媳妇子笑着迎上来问:“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找珍珠嫂和她儿子说话。”

一个媳妇子连忙在前引路。另一个就开始介绍自己,丈夫是哪一个,在哪处当差,自己如今在家闲着,擅长做什么,从前未嫁人时做过什么,诸如此类。另一个媳妇子见状,也跟着介绍起了自己。

赵琇管了几个月的家,家下人等多少摸到了她的喜好习性,知道要想自荐谋差事,又没法送礼打点上头管事的人帮忙说好话,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遇到大姑娘时,直接推销自己的长处,少说些花团锦簇没有意义的奉承话。那么大姑娘要是看你顺眼了,又查问得你不曾撒谎,过两日就会有差事下来,再灵验不过的,已经有好几个人用这法子得了活计——当然,是肥差还是苦差,就端看各人的运气了。

等到他们来到珍珠嫂家院子门前时,赵琇已经知道这两个媳妇子的大致情况了,想了想:“卢叔受了伤,卢妈要照看他,腾不出手来,如今外头的事是汪爷爷暂时代管,我一时间也想不到哪里缺人。不过今日族中大会,将小长房给革出宗族了,一些产业也会慢慢收回来。你们别急着寻差事,先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若有愿意做庄头或是外头管事的,先把名单报上来。过些时候,可能要放一批人出去,到时候自会有空位子。”

两个媳妇子听了都大为惊讶,旋即窃喜,连忙应声退下去,找家人宣扬这个最新消息了。小长房居然被出族了?那小二房的产业只会更多,管事的位子也会有变化,新归还的产业需要人去打理,那可都是不折不扣的肥差呢!

赵琇走近了院子,涂三阳家的已经迎出来了:“大姑娘,您来瞧我们珍珠么?”

赵琇冲她笑了笑:“请你们夫妻也一块儿进来,我有话要跟珍珠嫂、冬生哥和你们说。”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珍珠嫂、陈冬生以及涂三阳夫妻都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涂三阳夫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出声。陈冬生低头不语,但珍珠嫂已是泣不成声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姐儿只管照自己的意思办去!他已经另娶新人,又有了儿子,早就不把我们母子当成一家人了!他连亲生父母和妹子的大仇都可以忘记,这样的畜生,我们还要认他么?!”

赵琇小心打量了冬生一眼,才道:“虽然他这样坏,但我还是要问你们一声的,他还不知道奶娘活着,以为你死了才再娶的,而冬生哥与他毕竟也是亲生父子。若你们有与他相认的意思,那我只要给他个教训就好了,若你们不打算与他相认了,那我就把他打发得远远的,无论他会有什么下场。你们都不必去理会。只是有一点,无论你们母子选哪一样,将来都别后悔才好。若是你们想留下他,日后却受不了他的为人行事,要再打发他出去,倒也不难,可若是你们不想留下他,日后却想要找他回来,我就未必有法子了,只盼着到时候你们别埋怨我。”

珍珠嫂忙道:“大姐儿说的什么话?我既然说了不要认他。将来即便后悔。也怨不到姐儿身上。原是我自己的主意罢了。”她看了看儿子,欲言又止。陈冬生抬起头,正色对她说:“娘,你不必担心我。自打他娶了后娘。就对我朝打暮骂的,若不是上头还有主家,只怕后娘把我卖了,他也不会吭一声。当初姨公姨婆进京找我的时候,他就说过了,拿钱来买,货银两讫,我跟着姨公姨婆走了,就再也不是他儿子。叫我日后别回去求他养活。姨公姨婆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我是净身出的户,不欠他什么。”

涂三阳家的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对赵琇道:“姑娘别怨这孩子说话直,他实在是吃够了他老子的苦头。都是为人奴仆的。陈老三未经主家点头,根本就卖不得儿子,却成天拿这事儿吓冬生,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把他卖煤窑里去,将他当成是奴仆一般使唤,没日没夜地侍候陈老三那个小老婆和宝贝小儿子,做事但凡略慢一点儿,就要挨窝心脚。我们夫妻跟陈老三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横竖是亲戚,我们接了冬生回去养活,以后就算一刀两断了,如何?那陈老三不是人,硬是要了我们二十两银子去,却连一件衣裳都不许他带走。珍珠嫁过去时带的嫁妆,如今还在陈老三的小老婆手里呢。他们一家三口吃香喝辣的,却不顾冬生的死活,冬生这是伤了心,对他老子早就不指望了!”

涂三阳也低头道:“若姑娘真能把陈老三弄走,也是好的。我们可以想法子去京城把冬生他娘的陪嫁给弄回来,东西事小,里头还有冬生他外祖父母的遗物,那些东西不能落在不相干的外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