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似乎挺合理的,汾阳王之孙也不再说什么了,反而劝张氏:“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您再等一等就好了。”

张氏只好留在住所安心等候,这时候,赵璟忽然派了人过来送信,写信的却是赵启轩,他收生丝回来后,经常来往南汇奉贤两地,与外洋客商打交道,忽然写了信来,还由宗房转交,真让人吃惊。

他信中所言更让人吃惊。他说他因帮人运货,经过川沙城,无意中遇上了已经离开奉贤的赵泽,见赵泽被打得遍体鳞伤,据说是从其父那里逃出来的,身边两个丫头都被打死了。赵泽说完这些话后就因伤重晕了过去,赵启轩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他暂时安置在租的房子里,然后火速报信给宗房。

宗房赵璟问张氏,他要怎么处置伤重的赵泽?丢着不管,似乎有伤天和,但如果送回奉贤,又等于是惹上了麻烦。且不说宗房煜大老爷已经把人赶出了门,未必愿意再收留他,光是赵玦把嫡长子打成这样,就够惹人猜疑的了。也不知这父子二人是怎么了,赵玦竟然半点不顾父子之情,简直就象是要把儿子打死似的。而赵泽身边的丫头被打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若是真的,赵玦虽是官身,也要受罚呢。

赵玮赵琇都觉得事情麻烦又蹊跷,前者看向张氏:“祖母,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章川沙城下

张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对赵玦那一家子是半点好感皆无,也知道赵泽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犯下了杀弟的重罪,过后却一再否认此事,因此明知道赵泽还是个孩子,她也无法说服自己,要把对方当成是重孙子一般看待。

然而张氏毕竟是长年念佛吃斋的人,想到赵泽还是个半大少年,就被亲父殴打至重伤昏迷,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况且如今又不是要把赵泽认回赵氏宗族,权当是做个过路的好心人吧。于是她便让孙子回信:“让宗房打发两个人过去照看赵泽,等他伤好了,把他送回京城他外祖家里,也就完了。他老子没有慈爱之心,那是他自家的事,让他舅家与他老子吵去。”

赵玮应了,赵琇想了想,又提醒一声:“让璟大哥留意些,别把柳姨娘手下的人派过去了。虽然说柳姨娘是赵泽他祖母的人,可现在赵泽他亲爹要把他打死,谁知道柳姨娘会怎么想呢?别让赵泽人没被打死,却叫几个心怀不轨的人药死了。”

张氏皱眉道:“何至于此?到底是亲父子,赵玦虽无爱子之心,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要铁了心把嫡长子置于死地。叫御史知道了,他身上的官职哪里还能保得住?那赵泽也不是个老实乖顺的,兴许是犯了什么错,惹恼了他老子,也未可知。”

赵琇不这么想:“天知道他们父子是为什么打起来的?若只是要教训儿子,赵泽为什么要逃出来?还有他身边的两个丫头都被打死了,那又是什么缘故?还有其他跟着去川沙城的下人呢?那些人是死是活?先前璟大哥说,赵泽主仆是在赵玦走后,才自行雇船过去的,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得到赵玦的同意?可如果因为儿子去临时住处投奔他,他就要杀子,这也太奇怪了。虽然这些只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私事,但现在。赵玦背后可是有人的,他行动又鬼鬼祟祟的,刚好太子殿下来了上海。咱们还是警醒些的好,别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吧?”

一番话提醒了张氏。她想了想:“也好,把我们的人打发一个过去,照看赵泽伤势,等他醒过来了,一定要问清楚事情始末。倘若真是他自己犯了错,惹得他老子打人,我就不管了。”

赵玮笑道:“何必非得打发一个人去?依我说,我们索性坐了船,跟着太子船驾走得了。太子一路巡视,总有停下来的时候。到那时候再找机会递帖子,总比留在这里呆等强。孙儿瞧那行宫总管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阻拦祖母晋见太子,也不知是受了洪文成的指使,还是嫌我们递帖子时给的银子少了。横竖他要守在行宫,不能随太子出行。咱们只管跟了去。广平王世子既然一直跟在太子身边,若能见他一面,请他跟太子说一句好话,还怕见不了太子么?便是不能见,他也能帮着捎话给太子,让太子提防洪文成。”

张氏听得心动,赵琇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太子难见,但想求见广平王世子就容易多了,自家兄长怎么说也跟高桢有点交情的,他总比行宫总管或是汾阳王之孙要好说话些。

祖孙三人又开始收拾行李了。这一次出行,比不得刚来嘉定时,是特地为晋见太子而来。因此许多大礼服什么的都要带上,男女仆妇也有一堆。这回他们只每人收拾了一套礼服,带着卢妈、王双福、碧莲、卢明章等少许几个随从,到城中外六房的商号借了一艘大些的船,并船工若干。便出发了。

太子船驾沿水道出海,走得极慢,每到一地总要停留一到半天的时间,好让太子殿下一行有时间巡视海坝。因此赵琇祖孙一行人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追上了他们。无奈官兵封锁周边水面,不许民船靠近太子所在的船队,因此赵琇他们只能远远地缀在后面,始终离太子有几里远。

他们虽然没法靠近太子,但远远瞧着船队的动静,倒也能收到些风声。太子殿下接连巡视了四五处大坝,都不见有什么大问题,所谓的裂缝,也明显是因年久失修导致的,缝隙并不大,根本不可能造成上海知府奏本里说的那种大灾。况且沿途所见,灾情虽然颇重,但百姓还没惨到遍地饿殍的地步。太子让身边的侍从随机找了几名百姓问话,得知今年上海收成虽然不好,但一来有富户愿意施米施粥;二来南汇港口需要很多人手,灾民可以过去找活干,赚钱养家;三来今年冬天天气温暖,到了腊月仍象春天一样,灾民们连夜赶工纺纱织布,用布去换取粮食及生活用品,加上物价又大降,所以大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上海知府在太子面前“坦承”自己曾为救灾济民花费了许多心思,沤心沥血。太子见他用心为民,也不好太过追究他奏本上用辞太过夸张了,只是责备了几句,接着又夸奖了他。上海知府紧接着又报说,大坝上问题最严重的地方不是太子已经看过的几个地方,而是在川沙城对外海边那一段,太子只好继续自己的巡视行程。

风声传出,附近的官民都在私下议论知府大人脸皮委实太厚,他虽然成天在衙门里忙忙碌碌的,可忙的哪里是救济灾民呢?那明明是同知与几位县令的功劳,无奈这几位大人都不在场,只有深受知府信任又与他是姻亲的通判在,自然不可能拆亲家的台。

张氏祖孙三人听到这些传言,也觉得无语了。赵玮觉得上海知府愚蠢得无药可救:“这时候撒谎,让太子暂且相信了他的功劳,难道太子殿下就永远不会召见其他官员,以及本地百姓了么?总会有人把真相揭露出来的,那时候他该如何收场?”

赵琇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知府让太子殿下去川沙城?怎么又是这个地方?那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张氏皱皱眉头:“去瞧瞧就知道了。眼下天色已晚,殿下想来要在此地歇息一夜,明日再前往川沙。我们索性连夜赶路,先到那里看一看,顺道问一声赵泽的伤势如何了。”

太子船队靠岸之后,附近水面只留下一片禁区,其他海面就不再禁止行船了,赵玮便下令船队开船赶路。终于在半夜里到达了川沙城外水道。

城门已关,张氏一行入不得城,但内河码头附近却有外六房设的落脚点,他们就把船停在了那一带的泊口。王双福奉命前去找人打听赵启轩的下落。没想到折返时,身后除了赵启轩外,还跟了一串人,两个有力气的小厮抬着担架,把伤重的赵泽给抬到船上来了。

赵玮亲自查看了赵泽的伤势,大吃一惊,回来对张氏禀道:“祖母,看起来赵玦似乎是存心要打死这个儿子了,他身上的伤,竟有几处都落在要害上。若不是救治及时,只怕他这会子早死了。”

张氏面上一片肃然,摒退左右,只留下孙儿孙女与赵启轩,细问后者:“赵泽晕过去前。到底是怎么说的?这几日可曾醒来过?”

赵启轩压低了声音道:“侄孙见到他时,他简直就是个血人,似乎是刚来川沙时,在路上认出了外六房店铺的招牌,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受了伤后,才想着可以过来求援。他只说他父亲要做一件不好的事。被他发现了,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料叫他父亲发觉,他只得苦苦跪求他父亲打消主意,谁知竟引来毒打。因驿丞听见了动静,他父亲才暂时饶过了他。却命人将他看管起来,不许见人。他的丫头偷听到他父亲命人在他伤药中做手脚,火速报与他知,他才想逃走的。侄孙问他,他父亲到底要做什么坏事。他却不肯回答,反而哭求侄孙救他的两个丫头,说是逃出来时,是他两个丫头死死拖住了追兵,才让他顺利逃脱。侄孙悄悄叫人去驿站附近打听,却听得人说,他那两个丫头与另两个仆人被发现偷盗主家财物,叫主人发卖了,可当夜屋子后头的水道旁,却有小船运走了四具尸首。还剩下一名仆人,如今就在赵玦身边侍候。。”

张氏听得脸色都白了,赵玮赵琇再想起先前的猜测,心里都惴惴不安。

赵启轩又道:“赵泽逃到外六房的店铺内,正好遇上了我。我想赵玦是个官,也不知是为什么缘故,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万一连累了我怎么办?于是就把他藏了起来,叫伙计请了个信得过的大夫,为他医治。后来几日赵玦声称有仆人偷走财物后逃走了,让官府搜捕全城,要找受了棍伤的人,只因川沙城要迎接太子仪驾,官府不想在此时生事,赵玦才罢手了,却还每日在城内打听所谓的贼人下落,外六房的店铺也来过,只是不敢大搜罢了。赵泽昏迷多日,只有今儿早上醒过一回,听说丫头死了,便什么都不肯再说了。我虽恼他闭口不言,但又担心他迟早会被人找到,便借着运货的机会,悄悄将人送到城外码头上来。这两日赵玦公务忙,找人之事暂且顾不上了,就怕太子一走,我就藏不住人了。”

张氏点头:“你把他和伤药都留下来,就回去做你的事吧。叫底下人瞒好了,别透露一字半句给赵玦知道。”

赵启轩听了,就知道她有意救助赵泽,连忙答应了,又匆匆上了岸。

张氏的脸色非常难看,吩咐赵玮:“想法子把赵泽弄醒。”

赵玮迟疑了一下,走到昏迷的赵泽身边,轻轻叫了几声,但人没醒。赵琇转身回了自己的舱房,取了一个小瓷瓶来,打开了往赵泽鼻子底下晃了晃,一股浓烈呛人的香气传出,赵泽轻咳两声,幽幽醒转,看到面前站着的二房祖孙三人,他愣住了。

张氏低头问他:“你父亲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泽嘴唇轻轻动了动,什么都没说,眼圈马上就红了,他闭上双眼,默默流泪不语。

赵琇哂道:“你以为现在不说,就是为了他好吗?等他失败时,你就等着你全家老小都倒大霉吧!自古以来,乱臣贼子谁有过好下场?不是死在他们要害的人手里,也会被同伙灭口吧?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你一家老小,只怕连你娘,你外祖舅舅一家,你祖母娘家,全都要遭殃!你就算是要孝顺父亲,难道就不顾你母亲妹妹的性命了?”

赵泽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却还是紧紧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口。

张氏皱眉,忽然问他:“明日太子要来川沙城外的海傍大坝巡视,莫非你父亲要做的事与此有关?”

赵泽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张氏的眼神仿佛见鬼一样。

张氏的脸色非常难看,叫了卢妈进来照看赵泽,便转身离了那间舱房。赵玮紧紧跟上:“祖母,我们得尽快给太子殿下送信才行,明日他就要到了。”

可事情出乎人意料之外,太子殿下并不是明天才到,他听了上海知府的话后,并没有留下来过夜,反而连夜行船,只比张氏祖孙一行稍晚几个时辰,就赶到了川沙城。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到水面上时,他已经站在了城外的大坝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不速之客

张氏、赵玮与赵琇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早上了。太阳升得老高,而河道上所有的船只,都被赶到护城濠两端,空出一条宽敞的水道来,预备迎太子船驾入城。民船都被死死规定在泊船位,不许任何人船在河道上走动,连码头上也不许闲杂人等逗留或经过,违者立杀无赦。

在太子驾临川沙城之前,他船驾所经之处,只不过是短暂封锁水面罢了,若有人冲撞,通常都是抓起来审问一番,确定是无意闯入的无辜百姓,就放回去,若是有不轨企图,再关起来。据说这是太子殿下早有话在先,不忍扰民,因此民间都夸太子仁善。但今天川沙城这番严厉的布置,不免让人觉得,与太子一向的行事习惯不符。

赵琇他们的船,恰好停在入城水道以南的第二个舶位上,与其他民船相比,要大一些,华丽一些,还挂着赵家外六房商号的灯笼,因此颇为显眼。有低品级军官打扮的人在岸上打量了他们的船一会儿,便转身走了。甲板上的王双福见状有些担心,便回来禀报张氏。

张氏皱眉道:“只怕一会儿那赵玦要闻讯而来,虽然他这一房已经出族,我懒得理会他们的家务事,但人都已经救下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你们多派几个人守在赵泽的舱房里,别让人轻易闯了进来。”

赵玮与王双福答应了,下去安排人手,后者甚至亲自拿着棍棒守到赵泽床前去。赵琇总觉得不安,便劝张氏:“祖母,您先回房间吧?太子已经来了,我们现在又出不去,不过是白着急。”

张氏的神色瞬间变得颓然,红着眼圈道:“明知道会有事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

赵琇正要安慰两句,却忽然听得不远处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塌了,引得天地动摇。河面上也是一片荒乱,船晃动得特别厉害。赵琇慌乱间只来得及护住祖母,卢妈又扑上来护住她祖孙二人,同时听得舱房里碧莲尖叫,还有王双福在赵泽那间舱房里大叫来人,接着赵玮从外头扑了进来:“是大坝上出事了!”

赵琇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张氏一把将孙女推开,惨白着脸猛然起身:“出什么事了?!”

赵玮却说不清楚:“儿子只远远瞧见大坝那边灰土满天,又有火光。方才来震动,也是那边传过来的。”

张氏整个人往后一倒,赵琇只能拼命扶住她,卢妈一边扶人,一边掐张氏人中:“老夫人。老夫人!”张氏猛地清醒过来:“快去…去打听清楚!”

虽然很想派人过去打听清楚,但大坝那边的变故已经让周围的人惊慌一片了,不一会儿,就有人传了消息过来,据说是那大坝“年久失修”,上头几条裂缝极大,太子带人上去察看时。没有提防,结果因为人太多,大坝不堪其重,就塌了。如今太子一行人都掉进了海里,还不知生死呢。

官民俱哗然,那可是储君!是皇帝以下最尊贵的人。如果出点什么事,那川沙城的人还有命在吗?还有那大坝,忽然塌了,海堤怎么办?海水会不会倒灌进来,淹没城池?

众人一阵恐慌。等到海边那一大片烟尘弥漫到码头附近,又有阵阵海浪冲入河道,让内河的水平线上升了一大截时,恐慌的情绪更浓厚了。无数人尖叫着想要逃走,原本只有官兵停驻的码头上到处是人,原本停得好好的船只也忍不住想要驶离。官兵们自己都慌慌张张的,就算去阻拦,也有许多漏网之鱼。

有个骑马的军官见状,拼命甩着马鞭打那些四处逃窜的人,大声喝令他们不许跑,可谁也没听他的。他恼怒之下,索性抽出腰间佩刀,往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肩上砍去。那人扑通一声,就带着一道深深的伤口倒下了。军官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正要吓唬其他人不许逃,却听得有人一声惨叫:“杀人了!”逃窜的人更多,大家都尽可能离那军官远远的,碰上官兵阻拦,也发了狠,生怕自己被抓下来,会落得跟那被“杀”的人一般下场,索性夺过官兵手中的刀反抗。码头上一时混乱起来。

赵玮连忙喝令船工开船。虽然有不许船只擅自离开的禁令,但现在码头上乱成这样,再不走,谁知会出什么事?况且河面暴涨,万一海水真的淹进来,就不妙了。船上有他祖母和妹妹,自然是金贵得很,倘若官府要追究,就把自家旗号打出来,谁还敢说什么呢?

这时赵琇刚刚扶着张氏在舱内躺下,张氏又指示卢妈:“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你去瞧赵泽怎样了,方才一片混乱,可别加重了伤势。”卢妈含着泪,满脸担心地去了,赵琇翻出祖母常吃的药丸,喂了她一粒,又到窗边的小几上倒茶水。

就在这时,她听到窗外忽然咯哒一声,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看着那窗子。

窗户竟然动了!

赵琇生怕是有人趁乱为非作歹,迅速丢下手里的茶碗,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后退两步,拦在祖母床前。张氏也严肃地坐起身来。

那是高桢送她的那把匕首,平时用锦袋盛着放起来,但出门时,她总是喜欢随身带上的。当初她跟赵玮说的可不是假话,出门在外,就带着匕首防身,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就算没有用处,拿来裁个纸、割根丝线也无不可。

窗子猛然打开,一个*的脑袋钻了进来,赵琇差点尖叫出声,却立刻就认出,那是前几天才见过的广平王世子高桢,她眼珠子都瞪得快掉下来了。

高桢对上了她的眼,脸上意外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看到她手中的匕首,就更加惊讶了:“你…你是赵妹妹?”

赵琇还在发愣:“高桢?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氏已经反应过来,推了她背后一把:“快把人救上来!”

赵琇连忙收起匕首,上前拉高桢。高桢似乎脸色更加苍白了,身上也非常疲倦,可他拒绝了赵琇的帮助。只说:“你等我一下,万不可声张。”便又重新矮下身子,回到水里去了。赵琇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能撑开了窗子。却看见他扶着另一个人游了回来。那人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衣襟染血,似乎受了伤。高桢扶着那人,对赵琇道:“帮我把他拉上去。”赵琇只得依言行事。张氏起身走近,看到那人的脸,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了舱壁。

卢妈已经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向张氏禀报赵泽的情况,就先看到了这个情形。张氏连忙给她使了眼色,下令:“去关门。别让人看见。”卢妈顿时忍住了尖叫的冲动,迅速把门关好了,又过来帮赵琇拽人。

等人被救进舱中,高桢正要一跃而入,却忽然力竭。差点儿掉回水里。赵琇眼快,连忙一把抱住他的肩膀,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将他往上提。他晃了晃脑袋,抬头看了赵琇一眼,默默地抓住窗沿,翻身进了舱房。赵琇机警地看了看窗外,对面是排在第一的泊位。还是条官船,不过似乎是空的,几个船工也都在混乱刚起来时逃走了,倒是正好遮住了高桢他们方才的动静。但码头上那样乱,也难保会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事,还不能掉以轻心。

她把窗子重新关了起来。回头看向舱房内,张氏亲自动手,与卢妈合力将那白衣人扶上了床,含泪问:“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是在大坝上受了伤么?你们怎会过来的?”

高桢靠着舱壁坐在地上,似乎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大坝是被人炸塌的。逆贼正到处搜寻我们,若我们被发现了,只会是死路一条。赵老夫人,烦请您保密,别让人知道皇叔和我在这里。”

张氏连忙答应下来,又命卢妈:“快去叫玮哥儿,就说我有话要嘱咐他,再去赵泽那儿,拿一些伤药过来。”卢妈连忙去了,赵琇在一旁已经听得呆住。那白衣人居然就是太子?!难道赵玦和洪文成他们真的动手了?炸了大坝?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上海知府也跟他们是一伙的吗?就为了扶六皇子上位?赵玦难道不是颖王府的人?!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但看到高桢坐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发青,就把那些胡思乱想都抛开了,担心地问:“你没事吧?你是带着太子一路游过来的吗?”

高桢没有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他们还在大坝附近搜索,我水性好,带着皇叔一路游过来了,幸好河道上一片混乱,只要避着些,别让船碰着了,倒是不怕叫人发现。但皇叔受了伤,不能长期泡在水里,可若是胡乱找个地方上了岸,叫人发现也是麻烦。我远远瞧见你们船上挂的灯笼,知道是赵氏族人的船,就想过来碰碰运气。至少,赵家人除了被逐的那一房,其他人都是忠君的。”

他也太大胆了!

赵琇在舱房里寻摸了两块布巾,一块给张氏擦太子头脸上的水,另一块给了高桢,又倒了两杯热茶给他们喝着驱寒。太子也渐渐醒转了,认出了张氏,露出一个苦笑:“孤以为身边人可靠,只提防一个洪文成,万万没想到,原来身边人早已倒戈了,方才有此劫。”张氏含泪道:“殿下先别说话,一会儿臣妇的孙子来了,先换干净衣裳,上了药,再说其他。”太子摇头:“要先离开此地,否则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太子仿佛忽然间就乌鸦嘴了似的,他话音刚落不久,卢妈就跌跌撞撞地跑来报信:“不好了,赵玦他带兵来了,闹着要上船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见机行事

舱中众人齐齐色变,太子惊疑不定地看向张氏:“赵玦也在?”

张氏白着脸道:“他早就来了,说是为了太子驾临上海,提前打点来的。臣妇觉得他行止诡异,接连给京中发信,又托在山东做官的大女婿警示殿下,想来殿下不曾收到?我又带着孙儿孙女在嘉定等候殿下召见,就盼着能提醒您一句,可惜…”

“你们到了嘉定?”太子眉头一皱,接着又冷笑了下,“原来如此,连行宫总管都靠不住了,如此上下串连,怪不得他们这般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