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红着脸低头绞着袖子不说话。

见到她这个模样,高桢微微地笑了,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他问:“你想要我怎么做呢?我该怎么样才能令你满意?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做到。”

赵琇偷偷瞥他一眼,狡黠地笑道:“首先,象昨儿那样忽然发脾气的事,可能不再有了。一个好男人是不该冲着女孩子发脾气的。”

高桢郑重点头:“我绝不会再冲你发脾气了,你放心。”

“其次嘛…”赵琇想了想,双颊微微发红,“不许动不动就拉我的手,扯我的袖子,动手动脚的…叫别人看见象什么样子?”

高桢可疑地沉默着,似乎迟疑着不想答应。赵琇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气恼地瞪着他。

这时候,前堂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接着是烟雨的声音,似乎从不远处的廊下传来:“烟霞姐姐怎么来了?”

赵琇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看了看高桢,迅速回到炕边坐下,又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头发,然后略带着一丝紧张,手无意识地按在了炕桌边沿。

烟霞在堂前的空地上回答烟雨:“眼看着就快到午膳的时候了,我出来走走,顺道问世子一声,一会儿过不过去与王爷一道用膳。”她顿了一顿,似乎在问烟雨:“你怎么不在屋里侍候?世子有客人来了么?”

高桢慢条斯理地,走回到炕边,与赵琇隔着一个炕桌坐下,然后隔着炕桌,伸手过去仿佛安抚般握了握她的手。赵琇象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来,惊诧地看着他,他居然还一脸的若无其事。

这脸皮也太厚了!

赵琇心中忿忿,但这时候烟霞已经掀了帘子走进来,她只能将怨气抛开,露出若无其事的笑脸迎向烟霞:“烟霞姐姐好。”

烟霞看到她有些意外,笑道:“原来是赵姑娘过来了。”

烟雨在她后面笑道:“世子昨儿冲赵姑娘发了脾气,过后就后悔得不行,早想着要向赵姑娘赔不是呢。没想到赵姑娘先来了,仍旧跟从前一般和气,世子心里就更有愧了。我寻思着,世子脸皮薄,若是当着我的面向赵姑娘赔礼,说不定会不好意思的,索性就避出去。只是不知道,世子向赵姑娘赔了不是没有?”

烟霞也听得笑了,赵琇偷偷看了高桢一眼,抿嘴笑道:“已经赔过了,诚意还挺足的,我就不跟他计较啦。”听得烟霞烟雨都偷笑不已。高桢耳根微微发红,配合地点头附和。

赵琇说着就顺势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姐姐们有空过来落梅院玩儿。”

烟霞烟雨忙道:“外头路上有积雪,姑娘走时小心路滑。”后者还快走两步打起了帘子。

高桢忙将赵琇叫住:“方才的话,你还没说完呢。”

赵琇恨恨地回眸一眼,咬牙道:“那说来就长了,我得好好想想,以后再告诉你!”说罢摔了帘子出去。烟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高桢,烟霞则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世子才赔了不是,又惹赵姑娘了?”

高桢忽然低头笑了笑,坐回原位:“没事。”

赵琇快步走回落梅院去,一路上都在心里碎碎念,埋怨着高桢的大胆,可想到方才的情形,她嘴边的笑意又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连脚步都仿佛变得轻快了许多。

谁知才进竹林,她背后就传来了哥哥赵玮的声音:“妹妹?”

她连忙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可不正是赵玮吗?想必是刚从芙蓉楼出来。赵琇便笑着迎上去:“哥哥见过王爷了?他怎么说?”

赵玮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来的方向:“妹妹,你这是…才从栖凤斋出来?”他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

赵琇僵住了,忽然间生出了几分心虚。

第二百六十七章心虚

赵玮瞪着妹妹,一脸的不敢置信。

赵琇虽然心虚,但虚张声势还是懂得的:“有什么不对吗?哥哥刚才回落梅院的时候,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我问你是怎么了,你又不肯回答。我想到你是刚从栖凤斋出来,才变成这样的,就想去问问世子是怎么回事。”

赵玮一窒,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失神居然是妹妹主动找上高桢的原因,一时间内心的苦涩真是无法言表:“是…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赵琇觉得自己说谎说得越来越流利了,本来嘛,她也不算是在说谎,她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找高桢的,当然也是打算顺便将礼物送去。至于后来高桢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那完全是意外,是不可预估的。

她还说:“况且我跟世子之间的小口角虽然算是解决了,总要亲自过去露个面才好。光是靠哥哥从中说和,我不露面,明儿还走了,好象有些不够礼貌,也容易让人误会我还在生他的气。现在好了,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心结。”虽然…现在变成了为别的事而纠结…

赵玮现在的脸色就很纠结:“妹妹这么说倒也没错…”想想妹妹对高桢提亲的事一无所知,她平日就经常去找高桢说话玩笑,如今会再去也是寻常事。反而他要是表现得太过抵触的话,还会引起妹妹的疑心呢。倒是高桢,不知对妹妹说了些什么没有。

这么一想,他连忙问妹妹:“世子都说什么了?他…”咬咬牙,“他有没有说我为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离开栖凤斋?”

赵琇不好意思说她进了栖凤斋后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只能含糊地讲:“我没问出来…”然后立刻补救:“那么哥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变成那个样子呀?”

赵玮哑然,想起广平王刚才跟他说的话,也只能含糊混过去:“没什么,我当时在想别的事…”

“是吗?”赵琇心里其实挺怀疑的。觉得哥哥好象在瞒着她什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呢?他一脸恍然地离开栖凤斋,刚才见到她从栖凤斋出来,又好象受了惊吓的模样…

赵琇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高桢都能当成对她表白了,他会不会…对赵玮说过些什么?比如我想娶你妹妹为妻之类的话…

赵琇心下猛然一跳,只觉得依高桢的脾气,这种事他真的做得出来。若是这样。那哥哥他…

她小心地偷看了赵玮一眼,心里有些拿不准他对她跟高桢之间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过…他和高桢也算是发小了,素来交好,应该不会激烈地反对吧?他好象不希望她去见高桢…也许是希望她能避嫌?

赵琇心里乱糟糟的,赵玮也是千思百绪。兄妹俩各怀鬼胎,就这么静静地同行回到了落梅院中。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进屋前收拾了表情。张氏压根儿就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还微笑说:“你们兄妹怎的碰得这样巧,竟一起回来了?”

赵琇干笑了两声:“是呀,在林子里遇见了。”

林子离栖凤斋和芙蓉楼都还有一段距离呢,张氏没有多想,只是说:“那林子里怪冷的,水汽也大。走个路都看不清道儿,偏你总喜欢到那里去。”

赵玮丝毫没有发现,妹妹一句都没提起她去的是栖凤斋。只是脱去外套,坐上了大炕:“孙儿见过王爷了,提了明儿回城的事。王爷倒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孙儿,今日有乌云,兴许傍晚会起风。万一夜里下了雪,明儿路上就不好走了。若是这样。还不如在庄子里多住几天,等雪化了。或是道路清理出来了再走也不迟。再有,就是让我们事先打发人回城说一声,让家里各处都准备好,炕烧起来,烧的炭也都置办齐全。这样祖母一回到家里,就处处都是暖暖和和的了。

张氏叹道:“王爷真真想得周全,既如此,吃过午饭就打发人回家里说吧。明儿天气如何,眼下还不知道。无论到时候能不能动身,好歹叫家里先预备下,总是没有坏处的。”

赵玮答应了,接着又说:“王爷还跟孙儿说,这时候回城也好,路上不太冷。他还要在庄上多住些时候。王府有丧事,今年过年一应都要从简的,只是宫里的礼节少不了,太后与皇上也不会让他们父子这个年过得太过冷清。想来从腊月起,广平王府也要忙起来了。王爷估摸着,他们父子俩顶多住到腊八之前,就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了。”

张氏叹息着点头:“这样也好。他们若真是冷冷清清在自家府里过年,别说太后、皇上与皇后娘娘看不下去,即使是我们,瞧着心里也不好受。那就等王爷与世子回了王府,咱们再递帖子过去请安吧。”

赵琇在旁暗暗算了算日子,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若自家先回京城,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俩腊八前回去,那相差也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一眨眼就到了。她心里定了一定,忽然瞥见梅姑带着人,提着食盒进了院门,忙起身道:“梅姑送饭来了。”

吃过饭后,梅姑带着丫头婆子们将碗盘撤下。张氏喝了口茶,原想照平时那样,叫孙女扶着到外头院子里散两圈步的,不想赵玮主动提出:“今儿我陪祖母上外头走走吧?也不必走远,就在西庄主院前后走一走,顺路到我住的松柏居去转一圈。横竖明儿就走了,祖母不想过去瞧瞧么?”

张氏其实去过松柏居,不过听孙子这么说,就明白他必定有话要私下对自己讲,还是要避开孙女的,便从善如流:“这样也好,我过去瞧瞧。你近日的功课可有落下的。”

赵琇忙过来扶她起身,赵玮又说:“妹妹留下来收拾东西吧。明儿说不定就要动身了,除了咱们带来的东西,你这些日子画的画儿,练的字。还有从王爷那里借来的书,该归置就归置好了,免得回头又落下了东西。”

赵琇眨了眨眼,隐隐猜到他可能会对祖母说些什么,心虚地应了,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扶着祖母出了门。心里十分想要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谈些什么,又怕被发现后不好交待,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漫无目的地收拾着自己的书画练习稿。还收拾了好久都没收拾好。

直到烟雨找上了门。

赵琇总觉得,高桢对她说那些让人耳红心跳的话时,烟雨极有可能就在外头听着,否则怎会那么恰到好处地拦下了走过来问事情的烟霞?因此她对上烟雨,心里就总有些怪怪的,不太好意思。

烟雨倒是落落大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吟吟地将一只尺许见方的大匣子放到炕桌上:“这是昨儿世子答应给赵姑娘的颜料和画册。今儿姑娘过去时,本就该交给姑娘带回来的,偏又忘了。这会子记起来。世子就让我给姑娘送来了。画册暂时只有这两本。世子说,另外几本落在王府里了。等他回了王府,一定亲自给姑娘送去。”

赵琇下意识地觉得这是高桢故意留着日后上门找她的借口,否则在栖凤斋里放着的画册,又何止两本?昨日她就起码看见了四本!

她有些难为情地脸红了一下,就对烟雨说:“替我向你们世子道谢。难为他还想着这事儿…这两本画册就够我学一段时间的了。等我学完了,再找他借别的。”说完了又叫碧菡拿荷包来。烟雨走这一趟,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对方。

烟雨笑意盈盈。还没等拿到荷包就先谢了赏,又笑问:“世子听说姑娘一家明儿就要回去了,路上天冷,问姑娘可要他将先前那只手炉送来?”

赵琇目光犹疑了一下。不过是送只手炉,让烟雨顺道捎来就行了,高桢还非得让她帮忙问这一句,莫非只是想找个借口上门?

真是的,以前他也不见有这么小心,拐弯抹脚地找理由。看来他是真的跟哥哥说了些什么,才会这般心虚呢。

赵琇想起哥哥跟祖母正在私下讨论些不能让她听到的内容,自己也心虚了,忙对烟雨说:“我不缺手炉,就不必麻烦了,你让世子自个儿用吧。若是嫌那手炉款式太秀气,就留着在自家屋里使,横竖那不过是暖手的东西。不然,叫祖母和哥哥知道我为了这点小事还要劳动世子跑一趟,定要说我轻狂了。”

烟雨也不知听明白了她的暗示没有,笑着屈膝应下了,又说:“赵姑娘既不要那手炉,那明儿可千万记得要把我们世子送的斗篷披上,手笼笼上,别吹着风才好。”

赵琇心里想,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还不知祖母和哥哥会怎么想呢。

她不知道,她祖母张氏此刻就在松柏居里,听完赵玮的话后,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你说什么呢?这是王爷的话?!”

赵玮点点头:“方才我去见王爷时,他是这么对我说的。倒也不是十分直白,只是想跟我们事先打个招呼,让我们心里有个数。他说他十分中意我们琇姐儿,若是能让世子娶到琇姐儿为妻,他心里就欢喜了。两家知根知底,琇姐儿与世子又是自幼相熟,平日相处也很是融洽…”他看着祖母,见对方一副惊讶又意外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王爷倒不是强求,只是若是我们也乐意结亲,那就皆大欢喜了。明年世子出孝后,他会跟宫里提这件事。但若是我们…有所顾虑,那他也愿意给我们家时间好好考虑,他说…他是真心实意想要跟咱们家结这门亲的。”

张氏只觉得心头茫然:“这…这…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跟王府结亲呀!”

第二百六十八章衡量

在张氏的心目中,广平王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皇家贵胄,金枝玉叶,前任太子,差一点就成为了一国之君,还是赵家祖孙的救命恩人。赵家小二房被排挤回乡后,还能与小长房一战,真是多亏了广平王在撑腰。张氏心里对他一直是十分尊敬的,哪怕对方事实上是个晚辈。

对于世子高桢,她的印象也是“广平王独子”,高高在上的皇孙。高桢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是皇太孙了,但身为皇帝的亲侄儿,太后的亲孙子,身份也依然是贵不可言的。他将来会娶的妻子,一定是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的名门千金,不是最顶级世家名门里出来的女孩儿,本身又足够优秀,都配不上这位尊贵的世子。然后他们小夫妻俩郎才女貌,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总之,会是一对朝野交相称颂的美满夫妻。

可自家孙女是什么情况呢?

张氏虽然清楚,在老郡公尚在的时候,“建南侯府”这个名头还能算得上是本朝数得着的勋贵名门,可败落近十年后,又经历了几番波折,如今的建南侯府,不过是一众勋贵中不起眼的一员罢了。子嗣单薄,又无实权,若不是有救驾之功,受到新皇的宠信,又与广平王府私交甚笃,建南侯府怕是早已沦落到勋贵的最低一层去了。要等到赵玮这个承袭了爵位的男丁成年出仕,并且做出成绩来,拿到真正的权柄,那至少还要七八年的功夫呢。赵家并无族人可依,亲友中能引为臂助的也没几家,充其量就是大姑太太的婆家许氏一家而已。其余的,张家官卑职小,米家自从米氏去世,已经几乎断了往来,况且米家人本身的官职也不高,又是在地方上为官,远水救不了近火。想一想,赵玮日后的仕途还真是有够艰难的。

家世上已经输人一筹了,赵琇论品貌,又说不上最佳。

不是张氏小看了自家孙女,而是以她嫁进赵家这么多年来,看遍的京城内外最出色闺秀的经验来看,孙女容貌还算清秀,却离绝色还有很远;才学只是平平,字画尚可,琴棋才艺、诗词歌赋甚至不如她自己当年未嫁时;针线活虽然做得不错,可又不精于刺绣,不肯耐下心来去钻研绣技,想要以此搏得世人赞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管家理事上头,倒还有些能耐,可这种优点没法给她带来上佳的好名声,毕竟人家挑的是媳妇,而不是管家。

最要紧的是,张氏有些为孙女的脾气发愁。赵琇昔日在奉贤,几乎就是当地身份最高的闺秀了,旁人都是捧着她的。因为这个,她与人交往,虽然还算和气,也无甚错处,却养成了说话做事不够圆滑的坏毛病,有时候与人一言不和,就懒得搭理人家了,遇到什么看不惯的事,也会忍不住说出来,回到家还要嘲笑两句。哪怕不说,也不肯装作无事一样跟人陪笑脸,顶多就是把事情忽略过去,态度却要冷淡下来。若她日后只跟家世不如她的姑娘们来往,又或是低嫁到略次一等的人家去,这个毛病倒也算不了什么。可若叫她到宫里去奉承皇家的贵人们,跟那些身份尊贵的皇家女眷、贵妇诰命玩心眼儿,她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一不小心,一个“目下无尘”、“傲慢无礼”又或是“不知进退”的坏名声就要落到她头上了。

赵琇还有一个毛病,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管家理事,又插手族务的缘故,她遇事就喜欢拿主意,若是旁人不依她的主意,她还会忍不住跟你急。若她拿的主意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有时候她又未免太“正”了,刚强有余,柔和不足,就象是对待小长房一家人的事情上,心太硬了。事关血脉,一家一族的事,哪里能算得这么清?即使如今她有意提携族人,可张氏身为赵琇的祖母,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赵琇哪里是把族人当成是一家子的亲人呢?不过是在培养帮手罢了。外人若是知道了,就未免会觉得她太过冷情,不是做长媳、宗妇的好人选。

张氏一直觉得,孙女这个脾气,若是年纪大了,懂事了,能够改好,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那将来寻亲事时,说不得就得给她寻个温柔和气的女婿,最好不是顶门立户的长子,而公婆也得是和气人,门第略差一些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孙女不会受气,将来分家出来,孙女就能当家理事了,日子才能过得好。

广平王府无疑离她这个标准离得太远了。

皇家贵胄,帝王胞兄,本朝仅次于皇室的尊贵人家,世子又是独子,脾气太冷,看着就不是和气孩子的模样。小时候青梅竹马的,还能相处得来,等世子年纪大了,那脾气真能懂得疼人么?广平王也不知会不会续弦,若是续了,将来少不得还会有儿女出生。孙女若真个嫁过去做长媳,这小叔子小姑子的也是麻烦,新王妃又不是正经婆婆。宫里那几位长辈,也难免有插手小夫妻家事的时候,别的不说,光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要给世子赐几个美人下来,好为广平王府开枝散叶,世子妃还不能回绝,甚至要笑着磕头谢恩,这种日子,孙女儿哪里受得了?

张氏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孙子赵玮,忧心忡忡地说:“王府虽尊贵,但是你妹妹的性情,实在不适合做皇家媳妇。若真个嫁过去了,将来受了委屈,咱们都没法替她撑腰。还不如寻个清白的书香人家,孩子和气、公婆通情达礼的,你妹妹嫁过去才能过得好。”

赵玮听得眉头大皱。祖母说的这些顾虑,其实他也有想过,不过并不觉得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他劝张氏:“婚事是王爷主动提出来的,有求娶之意,并不是咱们家上赶着要攀亲。品貌之类的,若是王爷与世子不满意,也不会开这个口了。况且京中真正才貌双全的闺秀,只怕更属意宫中的贵人吧?从来娶妻娶德,才貌不过是锦上添花,妹妹的品行是绝对信得过的,哪里就配不上世子了呢?”

张氏的忧色略减了些,但还是十分担心。

赵玮又劝她:“妹妹礼数上从不见有过差错,才学虽不是最好,但与别家千金相比,也不算逊色了。上回的诗会,前来与会的有好几位都是京中有口皆碑的千金,妹妹何曾被人比下去过?祖母别拿自己见过的最出色的闺秀来跟妹妹比,只说京中大多数官宦勋贵人家的闺秀,妹妹是否比别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