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山?!”高钜几乎不敢相信,“是他带来的?他怎能如此大胆?!”

黄公公慢条斯理地说:“奴婢也觉得是方大人带来,可是他没说,奴婢也不敢说一定是他做的,兴许是礼部里有人悄悄在匣子里放了东西,也未可知。书信在画卷底下,除了夫人与公子,还有夫人公子身边的人,又有谁能瞧见它?”

高钜对此不置可否,他将书信拿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打开了,仔仔细细地从头看了一遍。看完后,他的表情有些木然,不太相信书信中的话。可是…如果事情真能成功,那他就可以逃离这个小岛了!外头天大地大,哪怕没有富贵荣华,至少还有自由!

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有资本争什么皇位,但是自由却是他心中最大的渴望。

他小声问黄公公:“母亲看过信了么?她怎么说?”

黄公公却摇头了:“奴婢不敢让夫人看见,直接就把信送到公子手上了。”他顿了一顿:“写信的人奴婢见过,确实是王爷从前的心腹之人。他们的本事,奴婢也是知道的。公子意下如何?要答应他们所请么?”

高钜脸色变了变,犹豫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坚决

高钜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他打算去问问母亲张夫人的意思。

到了张夫人处,张夫人正在看礼部送来的画卷。装画卷的匣子就随意摆放在桌上,她好象还不知道里面曾经装过什么东西。

见儿子来了,张夫人笑吟吟地招他近前:“过来瞧瞧这些画像,哪一位闺秀你瞧着喜欢?”

高钜斜了那匣子一眼,凑上前去,胡乱扫了画卷几眼,发现这些画都画得非常精细,画卷一角还注明了画上闺秀的姓氏与家世,有几个的父亲官位瞧着竟颇为眼熟。他有些意外:“这些画卷…不是新画的吧?”

张夫人叹了口气:“你也看出来了吧?难为礼部怎么找出来的。这些都是先前朱丽嫔为儿子挑媳妇时画的,这几位闺秀的年纪都大一点儿,原是冲着侧妃位去的。朱丽嫔那个女人虽然可恶,眼光倒还不差,挑中的这几个女孩儿,都长得端庄秀丽,家世也好,品学俱佳。虽然她们的家族如今都败落了,父兄叔伯的官位也不保,但好歹不曾落到抄家流放的境地。她们的教养都是极好的,比随便从外头的小门小户里选人强得多。咱们母子如今都这样了,也没必要挑剔人家的家世,只要女孩儿人品好,知道照顾人,也就足够了。”

高钜冷冷一笑,抽出了一卷画:“这一个…怎么也被礼部送上来了?他们先前没挑过么?”

张夫人一瞧那画上女子的姓氏家世,竟是钟家嫡长女,也就是已故广平王妃钟氏的内姪女,顿时吓了一跳:“怎么把她也算进来了?她不是早就许了山阴侯的么?先帝已下过旨意的。”

跟着高钜前来的黄公公上前看了一眼,回禀道:“夫人。此女原被朱丽嫔定为山阴侯侧室,山阴侯被贬后,婚事作罢,又另聘了方家的三姑娘。后来方家三姑娘死了,山阴侯要守先帝的孝,婚事也无人提起。眼下钟家因罪败落,合家回乡去了。这钟氏女似乎是出了家。带发修行呢。想来是礼部疏忽,见她年纪稍长,便随意将她的画卷也掺进来了。”

张夫人这才明白。笑道:“在瀛台住了这许久,外头的事我都不知道呢。”随手就将钟雅致的画像放到一边去了。她才不会让儿子娶差一点就做了他堂兄的妾的女人。那让她觉得是对她儿子的一种羞辱。

张夫人又展开了别的画卷给高钜看,让他仔细挑一位看得顺眼的。哪怕是年纪多相差几岁也不打紧,反正他还要守父孝。得过两年才能成亲呢。其实皇帝提早这么多就为高钜择妻,她还是挺惊讶的。却并不反对。

高钜哪有心思看这些?随便扫了两眼,就命屋里侍候的人都出去。张夫人惊讶极了,笑道:“这是做什么?男大当婚,在母亲面前。有什么可害臊的?”

高钜苦笑:“母亲先让他们都下去吧,儿子有话跟您说。”

张夫人面露疑惑,依言将人都打发出去了。只有黄公公留了下来。

高钜对他说:“你也出去。”黄公公愣了一愣,弯腰一礼。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高钜便在母亲惊讶的眼神里,将怀里的书信拿出来给她看。

张夫人只看了信的开头,就飞快地将它丢了出去,活像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别理他们!别信他们的话!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钜连忙将信拣了回来:“母亲,您仔细瞧一瞧吧,儿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好瞧的?”张夫人冷然道,“这种东西,很该直接交给外头守卫的人,让他们呈给皇上御览才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这是哪里来的?”

高钜只能将黄公公的话说了一遍,张夫人脸色都白了:“方奕山?你是说每日来给我们汇报礼部办事进度的那位方大人?他竟然是那些人的同伙?!”她越想越害怕,紧紧抓住了儿子的手腕:“快把东西交上去!让皇上治他们的罪!若让皇上从别处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又瞒着不提,皇上一定会降罪于我们母子的!”

高钜迟疑地看着张夫人:“母亲,这些人都是父亲仅存的心腹,您…真要将他们交给皇上么?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们早就该死了,能苟活到现在,已是他们的福气!”张夫人对亡夫的这些心腹一点好感都没有,她警惕地看向儿子,“钜儿,你该不会听信了他们的花言巧语吧?那些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从前你父亲还在时,我才是你父亲的正妻,你才是你父亲的嫡长子,也是朝廷钦定的世子,可那些人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好好想一想,他们的人每次进府,有来见过我们母子么?又可曾见过田氏和她的儿子?!”

高钜脸色变了,他想了起来。父亲手下的人,无论是明里的人手,还是暗中的爪牙,都只把他那个庶弟当成是未来的主人。至于他这个病秧子,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心中生出怨忿,也想将那封信丢了,可是一想到信中所言,又犹豫起来。

对自由的渴望始终纠缠着他,令他迟疑,不知是否该放弃这一线希望。

张夫人看着儿子的表情,脸色也变了:“钜儿,我知道你想出去,可是眼下你万万不能犯糊涂!皇上的皇位已经坐稳了,你出去了也做不成什么,可跟那些乱臣贼子混在一块儿,你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困在瀛台,虽然地方小些,可好歹还有体面。若是你也做下了谋逆之下,就是自寻死路了!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出了事,叫母亲怎么办?”

高钜忙道:“母亲不必担忧,儿子并不想谋逆,儿子…”他顿了顿。“儿子只是想带母亲离开这里,等出去了,儿子自然会收服那些人,远走高飞,到一处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张夫人苦笑着摇头:“不可能,等你真的出去了,落到了那些人手里。就由不得你了。你不想谋逆又如何?他们打着你的旗号做了事。罪名还不是要算在你头上?真被朝廷拿住了,你还是一个死。”她肃正了神色,郑重对儿子说:“钜儿。你不能相信他们。若你真的决定要跟他们离开,那我宁可先吊死在这里!也省得看着你日后身首异处。”

她是不可能离开的,不但因为信不过颖王的人,也因为她身后还有娘家。张家人涉入谋逆不深。只是丢了官职,却保住了身家性命。如今低调度日,并不难过。可要是她跟着儿子逃走,又或是放纵儿子独自逃离,她固然难逃罪责。张家人也会遭受池鱼之灾。她不能这么做。张家生她养她,将她嫁给了一位亲王,还没真正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只平白受人轻视,就被她连累得丢官去职。她怎能再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高钜见母亲坚决不肯。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忍痛听从了母亲的意愿。他下令外头的宫人拿火盆来,黄公公亲手捧了个火盆进去,就看到他迟迟疑疑地,将信丢进了火盆里。

黄公公惊讶万分,再看向张夫人,见她一脸满意的模样,心中明了,只得重新低下头去。

张夫人嘱咐儿子:“你既然不肯将此事上报,那就当作没发生过。只是那方奕山,我们不能再见他了。”高钜点头,就让黄公公去向守卫们传话,拿了钟雅致的画像做借口,说方奕山做事马虎,让礼部今后不要再派他来了。

张夫人很满意,但见儿子无心挑选画像,就让他回房去休息。她没想到,一出屋子,高钜就叫过了黄公公:“先别忙着传话,等我…等我写一封信。”

黄公公眼中一亮,忙压低声音问:“公子是想瞒着夫人行事?”

高钜却摇了摇头:“母亲不答应,我也不可能将母亲丢下不管。你…你就照着我方才说的去做吧,若方奕山过来赔罪,你就悄悄把信给他,让他们赶紧离开京城,不要再想别的了,免得误人误己。若是他不来,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黄公公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低头应下了。

话传出去不到两个时辰,方奕山果然过来赔罪了。他其实不想来的,他恨不得不能来呢,可是他顶头上司骂了他一顿,责令他过来赔礼,他也只能依从了。张夫人自然不会见他,高钜也没见,倒是黄公公出来传话时,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让他心惊肉跳。

匆匆出了宫,他躲在马车厢里,才敢将那东西拿出来瞧,原来是个纸团儿。上头是高钜的笔迹,讲的也不过是让亡父的旧属尽快离开京城,一应产业、财务都任由他们处置,当作是他们多年辛苦的奖赏,往后好生过活,不要再提信中所提之事了,云云。

方奕山重新将纸团成团儿,露出了苦笑。颖王世子竟是位超脱的主儿,还真是让人庆幸,只是这样的回答,能让那些人满意么?

回到家,他将纸团儿小心藏在了书房暗格里,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系颖王那帮死士,但他总不能天天揣着这东西去衙门吧?他就这么一边发着愁,一边离开了书房。

他哪里知道,当天晚上,这团纸团儿里的内容就被人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看着,露出了微笑:“王婶当真深明大义,识大体,顾大局。有她管教钜弟,朕也能放心了。”却命人加紧了瀛台一带的防卫,以备万一。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张夫人与高钜见没有人再送什么书信来,心中稍安。而另一方面,方奕山一直没能等到故友出现,心中却越发焦躁不安。转眼就到了方家大姑娘方慧珠下定礼的日子,方家嫡支大宅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方奕山听着隔壁宅子里的喧闹声,只觉得心下烦闷。

方慧珠下定,本没有赵琇什么事儿。但方家夫妻感念赵琇提点的恩情,又见她与自家小女儿交好,便由方太太出面,请了赵琇过来吃茶。

赵琇刚刚结束了祖父的祭礼,才歇过一口气来呢。老郡公的祭日因做了百日法事,本来是想做大一点儿排场的,但碰上山西地震,张氏与孙子孙女一商量,便把做排场的银子拨了一半去外城赠药施粥做善事,为老郡公积阴德。受到周济的贫苦人心里都念叨建南侯府的好,时时称颂老郡公生前的功绩,张氏听了就满足了。祭礼当日广平王父子都在宫里,没能亲身来参加,却派了新上任的王府长史与王府总管一道来拜祭,她也非常感激。如今她就在自己院子内特地为老郡公与儿子、儿媳所设的小佛堂里,每日念经祈福。

赵琇忙完了事,就闲下来了。她实在不想被祖母叫去一块儿抄经念佛,想着也有日子没见方仁珠了,等方仁珠随母去了其父任上,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自然应该趁着如今都在京里,多见几面,于是便禀告了祖母,又与兄长打了一声招呼,意思意思地备上一份贺礼,到了正日子,便穿戴一新,带了随从,坐着马车,直往方家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厚聘

方家今日女儿下大定,虽是喜事,但毕竟不是正式出嫁,排场是有限的,因此并未大摆宴席,只请了亲近的亲友坐席。赵琇到了方家,先拜见过方太太,道了喜,便跟着方仁珠到后面跟姑娘们一块儿坐了仪式是在方家正院上房里进行的,上房地方大,用碧纱橱打横隔了一处长方形的房间,里头摆了三四张圆桌,正中靠墙还有一张罗汉床,方慧珠就端坐在上头,旁边伴着几个姐妹围着她在说话。今日来到贺的夫人们坐在前头,与方太太一同观礼,姑娘们就围坐在碧纱橱里说笑。方慧珠是正主儿,只需坐着不动,到了时辰露个面就行,万事不必她操心。招待诸位闺秀的任务,就由方仁珠负责了。

赵琇虽然不喜方慧珠,但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她端着笑脸,上前向对方道了一声“恭喜”。方慧珠本来正跟人说话呢,瞧见是她来了,顿了一顿,也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起身微微屈膝:“多谢妹妹。”倒是客气得很。

方慧珠如今婚事已定,将来就是眉山伯府的二少夫人了,是勋贵队伍里的一份子。她不能再自诩是书香名门千金就瞧不起人,也不可能入宫为妃,用身份压人。若论勋贵的档次,她虽不清楚赵丘两家的交情,却知道侯爵比伯爵品阶要高些,因此暂时没有底气端架子。在赵琇婚事确定之前,她觉得自己还是客气一点的好。当然,仅仅是客气而已。

赵琇心想她懂得客气就行了,不必装亲热,免得她演戏辛苦,自己陪着演戏更辛苦。

赵琇没有接话的意思。方慧珠又矜持着不肯多说什么,场面有些冷清。方仁珠瞧了,很有眼色地拉着赵琇到曹萝那一桌坐下了。方慧珠的表情有些僵硬,不过其他堂姐妹们又围住她说起了好话,她又露出了笑容来。

赵琇与同桌的曹萝、冯秀琴以及刘家姐妹相处得还好,随便聊了几句闲话,便开始打量屋里其他人。不知何故。她发现今儿到场的夫人闺秀们挺多的。腊八那日诗会来过的姑娘,几乎都到齐了,连王大姑娘都没落下。这让赵琇心中甚为惊奇。

王大姑娘如此不合时宜的女孩儿,还跟方家姐妹有过不大不小的矛盾,居然也被邀请来参加方慧珠的定礼,方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琇心存疑惑。面上倒是不露。对于这些大部分只见过一两次面的姑娘,她本不相熟。不过是维持着礼貌罢了,想让她跟人家亲热些,也亲热不起来。大部分人嘴里说的,大都是为方慧珠这门婚事高兴。说眉山伯府如何如何显赫,说他家的夫人、大少奶奶与姑娘们如何温柔和气好相处,说方慧珠能摊上这样的婆婆小姑妯娌真是太好了…诸如此类。

赵琇也明白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方才合适,只是她对眉山伯府实在不算了解。了解的那些又好象跟其他人说的有些差距,就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不想为丘家撒谎,所以稍显沉默些。幸好在座的姑娘中,除了曹萝与冯秀琴等人外,还有几位曾经参加过建南侯府暖居酒的,倒是跟她还算相熟,见了面也能聊几句近况,不至于让她太过无聊。不一会儿,方仁珠转了一圈回来了,挨着她坐下,开始陪她说话。赵琇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吉时很快就到了。眉山伯府非常守时,由眉山伯夫人亲自带了人将聘礼送到方家。上房前头顿时热闹起来。姑娘们在后头听见了,也十分好奇,纷纷停下了说笑,摒声静气地倾听碧纱橱外的动静。

眉山伯府的聘礼十分丰厚,在龙凤帖和过礼大帖之后,就先上了一柄金镶宝石的如意,在阳光下金灿灿地一路被抬进屋来,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后头又有两对活雁,据眉山伯夫人声称,是她二儿子亲手猎来的。接着又添了一对锦鲤。随后抬进院里的是四抬酒海,每个瞧着足有五十斤重,抬酒海的仆妇都快被压垮了。至于之后的衣料,绫罗绸缎,棉纱毛皮,应有尽有。四季衣料与各色鞋袜都用各种鲜艳名贵的衣料制成,上头不是织金就是布满精美刺绣,大红合欢锦被也十分喜庆。紧接着的是成匣的珠宝首饰,一尺见方的花梨木匣子,足有六寸深,每个匣子里都堆得满满当当的,里头不是金珠就是宝石。就连特地定制的龙凤喜饼,都比常见的要大,满满挑了两抬,总共叫了八个仆妇去抬,其余各种蒸食果子不提。

眉山伯府送来的聘礼,除去酒海与雁笼,全用红漆描金边的抬盒装着,足足有三十二抬,而且样样都是肉眼看得出来的实惠。方太太从如意匣入院开始,嘴角就在抽搐。等所有东西将整个院子占满之后,她反而淡定了。聘礼丰厚,就代表眉山伯府非常看重方慧珠这个未来媳妇,这是好事,不是么?方慧珠再让人生气失望,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亲骨肉,她自然盼着孩子将来能过得好。聘礼再丰厚又如何?方家不贪这个,仍会放进女儿的嫁妆中,原样抬回眉山伯府的。

这么想着,方太太面对眉山伯夫人时,态度就显得非常平静,半点不为聘礼之重而面露诧异,言行举止都端庄有度。眉山伯夫人看了,倒是对这位未来的亲家母高看了几分。书香名门,果然不同,看到这样的富贵,也能端坐不动,是个不爱财的。看来她家这份丰厚的聘礼,能够原封不动地收回去了。眉山伯夫人嘴角微翘,心情大好。

方太太淡定,在座的其他亲友家的夫人们也勉强维持住了仪态。不过碧纱橱后面的小姑娘们,就没那么深的城府了。

刘二姑娘看到那柄金镶宝如意,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俗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嘴。旁边曹萝连忙补救:“如意看起来十分贵重,想来眉山伯府还真是看重方大姐姐呢。”其他人也跟着干笑附和。

但随着后头抬进来的聘礼越来越多。各人心里的想法就复杂起来。王大姑娘又一次发表了她与众不同的言论:“这丘家的女眷,眼光还真是艳俗无比,送来的东西不是大红大绿就是大金大花,跟我们可不是一路人呢,真不愧是勋贵人家。”

她身边的姑娘有些慌张地小声劝她:“别说了,眉山伯夫人还在外头呢。”王大姑娘便闭了嘴,但脸上露出的不屑还是十分明显的。

其实方家请来的闺秀。大都是文臣圈子里的。自有与众不同的审美观,连暴发出身的王大姑娘都嫌眉山伯府送来的聘礼太过俗气了,更何况是书香世宦之家的女儿?不过大部分人都不说出口罢了。只是小姑娘城府浅,不少人脸上已露出了这个意思。

方慧珠觉得脸上烧得慌。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今日特地向母亲请求,多请几位朋友来,连王大姑娘都请来了。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她们知道。自己得了一门多么显赫的亲事。自从绝了入宫之路,她总觉得旁人瞧她的时候,眼里都露出了嘲讽,而先前接连有人家婉拒联姻之意。里头就有今儿到贺的姑娘家人。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就想要趁今日让所有人知道,她虽没嫁进书香名门、高官世族。但也嫁给了有爵位的勋贵人家,夫婿不必苦读科举。已经是官了!就算将来不能入阁为相又如何?难道那些书香名门的子弟就个个能入阁为相?她一出嫁就有敕命在身,比这些姑娘们都要嫁得高,她们将来还不知道要苦熬多少年,才能站到她即将站上的位子,对她只有羡慕、仰望的份!

可是眉山伯府送来的聘礼,如此的“实惠”,不是金银就是珠玉,不是大红就是大绿,不是织金就是锦缎,什么都要大,要多,要闪亮,象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我家有钱”,这太俗气了!虽然方慧珠看中眉山伯府这门婚事,也有觉得丘家富贵的原因,可她毕竟是书香人家的女儿,更欣赏清雅一点的富贵,对丘家的作派就有些吃不消。她心里不由埋怨:丘家难道就不能送些素雅些的料子?这大红大绿紫红桃粉泥金…如此艳俗的料子叫人如何上身?首饰就不能多放些珍珠玉石?还有那柄如意,为何要是金镶杂宝的?一柄玉如意就挺好。她父母已经给独子方锦骐准备好了娶亲用的东西,下聘的就是一柄羊脂白玉如意,既清雅又贵重。哪里象丘家,又是金又是杂宝的,俗不可耐!就算丘家觉得这样更能体现对她这个未过门媳妇的看重,也别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丢脸呀!

碧纱橱外也是静了一静,不过很快就有人笑着说:“真不愧是伯府,这样的富贵。方太太好福气呢,女儿能嫁进这样的人家。”“是啊是啊。”“眉山伯府真的好看中我们大姑娘呢…”

碧纱橱里的姑娘们开始小声交头接耳了:“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婆家看重就行,人家毕竟是勋贵么,跟我们不太一样…”“是呀,咱们读书人家跟勋贵的作派当然是不一样的,丘家富贵,至少方大姐姐将来嫁过去不愁吃穿了。”“眉山伯夫人好象挺和气的,方大姐姐有这样的婆婆,日后有福了。”

她们嘴上说的是为方慧珠高兴的话,只是看向方慧珠的眼神却透出了几分怜悯。女孩子们心里想的并不是方慧珠将来就富贵了,丈夫还是个官,她嫁过去就有敕命,而是觉得饱读诗书的方慧珠嫁进这种暴发户,真是太可怜了!

方慧珠继续端坐在罗汉床上,却觉得身下的椅垫好象长了刺一般。她涨红了脸,只能死死咬着唇忍耐。她开始后悔,今日应该少请几个没有眼色的姑娘来,反而应该多请几个勋贵出身的女孩儿。

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妹妹仁珠旁边的赵琇。赵琇就是不折不扣的勋贵千金,家里想来也是富贵的,面对周围人的议论,难道就不想为勋贵说几句话?

第三百五十八章背影

赵琇很淡定地坐在那里,人家议论的是勋贵又怎样?勋贵跟勋贵也是不一样的,建南侯府跟眉山伯府也没什么交情,她何必为丘家出头?

但也有人想要跟她探口风的,比如刘家二姑娘就压低声音问她:“勋贵人家送礼,都是这么实惠的么?”她不说下聘,因为以赵琇的情况,不可能经历过这些。